星辰第二部风咆雪啸

十二章 争夺藏宝图（6）


    惊惧的杰克开始对自己进行自我催眠，许多人身陷绝境的时候都会寻找精神上的某种依托，杰克也不例外。“我是吃过人肉的人……所以，人对我来说只是一种猎物……我不会被猎物打败的，他们是被我放上餐桌的猎物……”

    杰克却忘了：猎人并不是永远的胜利者，深山中自有那咆哮的猛虎在等着将他们打败。

    对面突然传来一声长啸，既尖锐又阴冷，如同牙齿刮削着玻璃，这不是兽人发出来的，也不是任何阳世生物所能发出来的，却像是黑暗的最底层，死亡国度的声音。

    如果说刚刚杰克还能通过自我催眠达到勉强镇定的话，现在他也因这声尖啸失去了理智和信心，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慌不择路地向门口奔去，恨不得肋生双翅尽快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与此同时，一团浓重的黑影赶了上去，它比黑暗更暗，更深，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提前挡在了门口，让杰克逃生无门，随后，它伸出尖锐的爪子，而杰克开始凄声惨叫，就像他的每一个因此而死的部下。

    对于急转直下的事态邦也满心迷惑，他把眼睛睁得滚圆也看不透前方的重重黑暗，他听见盗贼们的惨叫声和柯龙的冷笑，却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乌鸦给他的戒指。［夜使］，表面上刻着一双猫头鹰眼睛的黑曜石戒指，可以使佩带者拥有黑暗视力，邦自从得到它后从来也没用过，只是随随便便地扔在口袋里，这时邦伸手将它摸了出来。在取出［夜使］的时候邦再一次地碰到了谢伊因的神骸，近在昨日的疼痛回忆让邦打了个哆嗦，可是这次却什么也没发生。“也许神骸又睡着了，说不定这次我终于可以摆脱它了。”邦感到一阵鼓舞，“这狗屁神骸最好永远也别醒过来了。”

    将［夜使］套上左手中指，［夜使］上猫头鹰的双眼放射出低低的荧光，邦立刻发现自己的视觉变成了一种陌生的形式：物体的颜色全都变得灰暗，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分辨出它们本来的颜色。人体移动的时候会拖曳出很长的残影，就像在黑暗中拖曳一只灯笼。尽管如此，黑暗视力所能给予的信息还是远远大过一片漆黑，邦看到了酒馆里的真相。

    盗贼们横尸遍地，手中的匕首竟都没来得及刺出哪怕一次，不但如此，每一个死人都变成了一具干尸，就像是在极干燥的地理环境下自然风干，变成了血液流尽，内脏枯萎的木乃伊。“这是怎么回事？”邦的疑惑又加深了一重，他转头去看杰克所在的位置，这才有了答案。

    一个魔物挡在门口，在它面前杰克满头大汗地跪在地上，浑身战栗。邦看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只能在恶梦中遇见狰狞魔物，它像人一样两足站立着，背后长有蝙蝠一样的肉翅，浑身裸露的粉红色肌肤闪着蜡质的光泽，上肢的前端生着锋利的爪——它的面容尤其可怕，在脸上占异常大比例的双眼放射幽光，不大的鼻子向下勾着，嘴边露出了尖尖的獠牙。

    “原始吸血鬼！”邦喊出声来，在雷帕卡要塞的日子里父亲曾经对自己讲过原始吸血鬼的故事，那不单单是故事，而是以许多战友的生命为代价换回的惨痛教训。在霸者之战的一次战役里，迪姆丹玛斯指挥的军队被黑魔法师召唤出的原始吸血鬼两面夹攻，那些英勇却缺乏经验的年轻战士们试图用普通刀剑去切碎不死亡灵，其结果却是白白送死。从死亡领域召唤而来的吸血鬼被称为原始吸血鬼，它们和拥有人类的外形，游走于夜晚的凡间吸血鬼不同，原始吸血鬼有着更彻底的魔怪本质和更可怕的吸血方式——它们生来便可以将身体雾化，并且只须碰触对方的身体就可以将血液吸干。

    ［血瞳刃］仍然在控制在杰克的右手之中，可是杰克却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右手，他的右手被原始吸血鬼的身体擦过，立即被夺走了生命力，变成了一截灰色的残肢。皮肤如老树皮一样干枯剥裂，原本强壮的右臂如今只是一根皮包骨头的竹竿样物体。杰克不能像邦一样看到面前的吸血鬼，正因如此他的恐惧更大更深。 “你……你是什么……不！不要过来！”杰克号叫着，幼稚地希望对方会被自己的声音吓跑，同时手脚并用，一步步地向后挪动。

    邦深吸一口气，思考自己的处境，他和柯龙敌友未分，不能保证吸血鬼不来袭击自己，而面对这样的怪物显然毫无胜算。他的目光飘向左边的柯龙，发现小个子佣兵面色苍白，眼圈发黑，依靠兽人伯卜敦的搀扶才能勉强站立。“召唤原始吸血鬼的是他？”邦想，“恐怕又是印记魔法，看柯龙的样子显然耗费了极大的体力，不过他至少没有像维尔罗尼亚的蠢货税务官一样自取灭亡，这么说柯龙可以承受迪尔说的那个什么［法术共振］了，没想到他还真有两下子。”

    接下来邦的目光飘向右方，检视着地上散落的物品和倒毙的尸体，这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右脚尖所指的方向上有两个黑影蠢蠢欲动，他瞪大眼睛，赫然发现那两个从桌子下钻出来的黑影就是阿思雅和毛猴，正是前些天合伙偷走艾许戒指的人。

    当杰克翻身撞到桌子的时候阿思雅就在合计如何逃跑了，她虽然看不见吸血鬼，但也明白头领遇上了对付不了的怪物，对于没有什么荣誉感的她，逃跑是家常便饭，问题是如何在一片漆黑中顺利逃走。这个时候从门外射入些许微光，黑雾有散去的征兆，阿思雅借着微光望去，看见在自己的前方的地板上有一个向上打开的地窖窗门，她不知道这间地窖的位置正好处在自己和邦连线的中心点上。

    “就是它了！”阿思雅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想要从桌子下面抽身而出，仔细一想却按捺了下来：外面情况不明，说不定敌人已经好整以暇地等在外面，只要一露头就会被收拾掉。阿思雅捅了捅哆嗦成一团的毛猴，说：“前辈，我记得灰斗篷酒馆里面有一个酒窖，里面除了放酒之外还放了走私品和武器，”阿思雅用手一指，“——是那个吗？”

    十二章争夺藏宝图（7）

    毛猴正在上牙打下牙，被阿思雅这一捅，差点没吓得背过气儿去。他战战兢兢地从膝盖间抬起头，望向阿思雅所指的方向，勉强看见地窖的顶门，这才回答道：“就是这个酒窖，长矛、腌肉……里面什么都有……对了！我可以躲到里边去！”毛猴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现在有了一丝生的希望，马上从桌子下面跑了出去，踉踉跄跄跌跌撞撞，身体的重心都被吓丢了。阿思雅舒了一口气，当毛猴跑出三步之后，她也从后面跟了上去，脚步不算太快，却比毛猴要稳重得多。一想到即使敌人出手也是毛猴首当其冲，而自己可以借助毛猴被干掉的这段时间差溜到酒窖里去，阿思雅不由得在嘴角挂上得意的窃笑。

    不巧的是，尽管此时屋内的环境有如点点星光的暗夜，阿思雅两人的诡秘行动却被拥有黑暗视力的邦逮个正着。“原来是你们！”邦胸中一腔怒火冲上头顶，立刻挥着重剑扑了上来，隆隆的脚步声如同战车推进，这时邦已经看出阿思雅的目标是逃入酒窖，他微微冷笑，不顾腿上的疼痛快跑两步跨过酒窖，站定在酒窖口的前面，正好堵住了毛猴和阿思雅的逃生之路。毛猴刚赶到酒窖边上就看见高举重剑的邦，他又是失望又是害怕，马上不省人事，身子就像是一根面条一样摊在了地上，后面的阿思雅看到这副情景，心中“咯噔”一下，知道情况不妙，不过她早已想好了对付邦的方法，于是她脚步不停，径直向着酒窖，也就是向着邦的方向跑去。“不想死的就把戒指还给我！”邦将重剑斜摆在身侧，左手伸出来去抓阿思雅的头发，阿思雅低头躲过，同时抛出手中握着的一枚银币，喊道：“接着你的宝贝！”希望能借此分散邦的注意力。

    可是阿思雅这次却失算了，她以为邦和自己一样处在极低的能见度下，这才想到用银币破空的风声来转移邦的注意，她怎么能知道邦佩有［夜使］戒指，他的黑暗视力甚至可以看清阿思雅脸上的坏笑呢？

    邦哼了一声，一把将半空飞舞的银币抄在手里，然后顺势握成拳头，准备一击将阿思雅打晕再作打算。阿思雅见邦不上当，而且竟像是能是黑暗中开眼视物一般，心头十分疑惑，又眼见邦的拳头打来，知道闪躲不掉，只好闭上眼睛等着挨打。这时邦却“呀”的低呼一声，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正溅在阿思雅的领口上，阿思雅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邦愤怒地吼了起来，毛发皆竖，他伸手从后肩上拨出一把染血的匕首，然后扭过脖子去看柯龙，果然看到了对方阴险毒辣的脸，柯龙的手腕仍保持着方才抛出匕首时的姿势，在他旁边站立的兽人伯卜敦把目光别到它处，似乎并不赞成柯龙的做法。

    原来早在邦喊出原始吸血鬼的名称的时候柯龙就注意他了，他发现邦不但知晓原始吸血鬼的名字，周围的黑暗更是对邦造不成任何障碍。之前伯卜敦说邦拥有兽人之血，柯龙还远没在意，认为是无稽之谈，现在却发现邦拥有和兽人不相上下的黑暗视力，这才觉得伯卜敦的说法并非胡说八道。一想到这样一个怪人很可能会和自己抢夺迷失走廊里的财宝，柯龙便动了杀心，于是他趁着邦与阿思雅缠斗的时候从地下捡起一把匕首抛了出去。

    这把匕首本来是冲着邦的后心去的，如果刺中心脏的话必死无疑，可是邦的背后背着两把剑，几乎没有让匕首刺入的空隙。柯龙抛出的匕首撞上了圣剑的剑鞘，滑向左边，斜刺入邦的后肩。虽然受伤的部位不是要害，但这只从地上捡起来的匕首锋刃上涂有剧毒的乌头草，乌头草的毒性立刻侵入了邦的血液，邦咳出一口鲜血，感到一阵恶心。正在他神思恍惚间，急于逃命的阿思雅迎面撞上邦的身体，阿思雅疾速跑动的冲量不小，邦又后肩中刀重心不稳，他那副沉重的躯体竟然被阿思雅撞倒，两个人一起跌下了敞口的酒窖。邦的皮靴和重剑刮在酒窖口的木框上，木屑横飞，乒乒乓乓的声杂音不绝于耳。毛猴被这些噪音惊醒，睁眼看见阿思雅抱着一个人滚下了酒窖，他顾不了许多，也抬腿纵身跳了下去。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邦、阿思雅和毛猴三个人滚下了酒窖，而黑雾也在此时散去，雾气下面露出了十四具盗贼的干尸，在酒馆木制门枢旁边，杰克孤零零地一个人跪着，畏光的吸血鬼已经同黑雾一起消散无踪，只剩下这个做着发财梦盗贼公会首领。下午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然而他再也无法见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光亮，尽管他身体的大部分还保持着生前血肉丰盈的姿态，可是在颈部以上，那颗自以为是的头颅却已变成了一具包着脆皮的骷髅。

    一直捏在他手里的藏宝图也不见了，不知是何时消失的。

    柯龙径直走向对面的墙壁，从上面拔下自己的黑刃短匕，他问身旁的兽人：“你拿了地图吗？”

    “伯卜敦不拿地图。”伯卜敦平板地回答，他把杰克的尸体从地板上提起来，猛烈摇晃了一阵，把干枯的右手和骷髅头都摇了下来，但是并没有找到柯龙要求的东西。

    “没有，全酒馆里没有。”伯卜敦在四外搜索了一圈之后说道，柯龙恨恨地咬紧了嘴唇。

    “一定是那三个人中有人拿了！”柯龙用手指了指已经从里面反锁的酒窖口，命令伯卜敦道：“把它撬开！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不能让那三个人跑了，藏宝图一定得拿回来！”

    他这样喊的时候眼睛里布满血丝，而后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伯卜敦将他扶住，似乎对主人的喝斥和召唤吸血鬼之后的虚弱早已习惯。

    ___

    一间紧挨书房的破旧实验室，它的格式与迷失走廊中格林的小屋颇有些神似，不过它的灰尘实在是太多了，就好像全世界的灰尘都集中到了这里一样。

    “这间实验室曾经属于绿戒法师。”格林宣布，并用龙神法杖敲了敲地板，结果换来了不少从房梁上掉下来的灰尘。“准确地说，它曾经属于绿戒法师的首领——哈克瑞尔，同时也是他的葬身之地。”

    “葬身之地？”露莉惊惧地睁大了眼睛，她刚刚还在好奇地左看看右瞧瞧，现在一双手脚却不知该放在什么地方合适了，“难道这里是他的坟墓吗？会不会闹鬼？”迪尔则是集中注意力听格林下面怎么说。

十三章 恐惧烙印（1）


    一间紧挨书房的破旧实验室，它的格式与迷失走廊中格林的小屋颇有些神似，不过它的灰尘实在是太多了，就好像全世界的灰尘都集中到了这里一样。

    “这间实验室曾经属于绿戒法师。”格林宣布，并用龙神法杖敲了敲地板，结果换来了不少从房梁上掉下来的灰尘。“准确地说，它曾经属于绿戒法师的首领——哈克瑞尔，同时也是他的葬身之地。”

    “葬身之地？”露莉惊惧地睁大了眼睛，她刚刚还在好奇地左看看右瞧瞧，现在一双手脚却不知该放在什么地方合适了，“难道这里是他的坟墓吗？会不会闹鬼？”迪尔则是集中注意力听格林下面怎么说。

    “坟墓？也可以这么说，因为我们实在无法把哈克瑞尔的遗体收集起来，所以把这个地方说成是哈克瑞尔的坟墓也没什么不对。”格林微笑着摇了摇头，回忆起哈克瑞尔的音容笑貌，虽然哈克瑞尔死状可怖，可是格林并不为自己的朋友感到伤心，在格林看来，死亡只是两种生命形式的转换，仅此而已。

    “哈克瑞尔究竟是怎么死的？”迪尔问，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格林手中的龙神法杖，法杖顶端的绿色光球离奇地变幻着，如同一个让人不安的梦境。

    “他死于一次魔法试验……”格林缓缓说道，“对于一个强大到极致的法师来说，这不失为一种光荣的死法。”露莉很好奇那是一个什么样的魔法试验，她刚要开口发问，格林便接着说道：“当一个法师厌倦了低等的无趣法术后，自然而然地就会动手开拓新的领域，哈克瑞尔也是如此。他试图建立时间隧道，任意改变过去和未来，那其实是一个十级法术……”

    “十级法术？”迪尔的吃惊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格林先生，最高等的魔法不就是九级吗？怎么会有十级魔法？”

    “呵呵呵——”外表只是十岁男孩的模样，格林却老成地笑了起来，狡黠的眼神扫过迪尔和露莉，让迪尔感到某种不好的预感，露莉的粗线条神经倒是没什么反应。

    格林止住笑声，说道：“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魔法的确只有九级，即便是法师三大同盟的法师也一样，一旦有谁掌握了一个九级魔法，别人就把他奉若神明，他自己也沾沾自喜，以为达到了魔法的顶峰……真是可笑。”格林伸出左手，一只檀木靠椅在他的召唤下凭空飞来，落在脚边，格林坐了上去。虽然他的身体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可是当他端坐在靠椅上的时候，就如渊停岳峙，气势万千，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格林端坐在半空，而背后有神兵百万。

    “如果按照我的标准，五级和五级以下的魔法都应该被取消，因为它们的威力太小，只相当于戏法，算不得真正的魔法。”格林语出惊人。

    迪尔和露莉互相望了一眼，谁也没说话，他们见识过五级魔法的威力，在维尔罗尼亚的酒馆，烙有火炎印记的税务官打出了一个五级魔法爆炎球，几乎把大家全部炸成焦炭。如果这样的魔法还上不了台面，那真正的魔法到底该是个什么样子？

    格林忽然眼睛一亮，指着迪尔颈上的精灵石说道：“那不是五级精灵石吗？我倒是很久没有见过西慕雅森林的东西了。法师三大同盟用精灵石来划分魔法等级，在我来看不是什么高明的主意，因为七级魔法就是精灵石的极限，被七级以上的魔法攻击，即使是皇族精灵石也会粉碎。对于我和哈克瑞尔来说，需要一些更牢固的参照物。”

    听到这里迪尔心中一惊，不光是因为格林只凭一眼，便看穿了自己所佩的精灵石的等级，也是因为格林提到了“皇族精灵石”。精灵石的制作方法一直不为人所知，谣传说是由精灵的泪水凝成，实际上，精灵石是由精灵的血液凝成的，把精灵的鲜血滴到他们的神圣守护石——精灵母石上面，鲜红的血液就会逐渐凝结成水珠状，化为宝石。迪尔的这块精灵石和其它大部分精灵石一样，源自一场古老的战争，那就是比霸者之战更早的“废土之战”。在那场战争里面，穷凶极恶的黑魔祭司攻入了精灵族的圣殿，试图抢走精灵母石。为了守护精灵母石，许多精灵卫士力战而死，他们的鲜血充溢了整个圣殿，最后化成数不胜数的精灵石。精灵王把这些不同品质的精灵石收集起来，分给自己的臣民，既是让他们用来护身，同时也当作是一种对阵亡将士的纪念。迪尔分到的是一颗五级精灵石，品质算是中等。不过这颗精灵石在人类世界已经相当值钱，至少值得上500个金币，与魔法无缘的矮人会出更高的价。若是七级皇族精灵石，几乎是无价之宝，足以让十分之七的矮人工匠铤而走险，并让剩下的十分之三准备铤而走险。迪尔之所以吃惊，是因为从格林的话语中透露出，他知晓精灵石的真正制作方法，如果格林已经加入到邪恶的一方，将来难保不会对精灵族不利。

    露莉却在全神贯注地听格林讲解魔法分级。格林说道：“在七级以上，魔法便以攻击力来分级。能杀死深渊恶魔的，我们就把它划到第八级；要是一种魔法可以杀死神使、破坏神器，它就是传统意义上最强的第九级……”

    “而对于我和哈克瑞尔来说，在第九级之上，魔法还有新的分级标准。那就是第十级、第十一级和第十二级。从理论上来说，十级魔法可以杀死侍灵，如果你掌握了十级魔法，就可以斩下惩罚者赛隐和勇气之神撒克丽尔的头颅；十一级魔法可以杀死次级神，就像是契约女神亚玛，死神哈比露贝；十二级魔法可以杀死四大主神，光翼圣神歌若肯，混乱支配神谢伊因，在十二级魔法面前都将是无助的牺牲品……”

    露莉早已惊得合不拢嘴，迪尔的头上也涔涔渗出冷汗，格林说话的态度非常随意，可是他讲出来的内容却让人心惊胆战。“破坏神器？杀神？十二级魔法能把四大主神都消灭干净……这哪里是人类所能想象出的事情啊！”

    格林伸出一根食指指向天花板，继续说道：“超出我的学识之外，应该还存在第十三级魔法……如果这个魔法可以杀死天父法缔尔，杀死造物主，那么它就是当之无愧的最终魔法，虽然它还没有出现，但是我已经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做［灭世］。我是多么期待能见到这个最终魔法……它一定非常壮观……”

    见格林神思飘渺，目光憧憬，似乎对这个［灭世］魔法十分向往，露莉和迪尔不禁感到脊背发凉。

    “格林……格林先生……”露莉学迪尔的样子也把小男孩称作先生，这个大魔法师完全打破了自己原来对法师之王的印象，露莉怯生生地问：“格林先生，您把我们带到这里来，想要我们做些什么呢？”

    “让你们做什么？让你们学习！”格林的脸上瞬间又恢复了小男孩的淘气表情，他眼光一闪，从书架上飞出两本厚厚的法术书，分别落到迪尔和露莉的手里。迪尔接到手里，发现封面是绿色的，书体用彩金镶角，银丝装饰，一看就知道是中立派法师的高等法术书。他不知格林要干什么，心中生疑，没有立即把书翻开，以防有诈。露莉则不同，见一本又大又沉的法术书向自己飞来，她想都没想，急忙双手接住，然后迫不及待地翻开，想看个究竟，只不过有许多法术术语她不晓得，所以看了几页，跟没看也差不了多少。

    迪尔见露莉已经把书翻开，并没有触发什么陷井，于是也把自己手上的大书翻开。瞥过两页，竟大为兴奋，因为这本书里记载的法术相当厉害，甚至比迪尔所能想象出来的，精灵皇族图书馆里收藏的法术书还要厉害许多倍。虽然这些强大的法术他一时还无法学习，但是能亲眼看到这些教学文字，对迪尔的法术学习还是大有助益的。然而格林的目的实在令人费解，迪尔皱起眉头。

    “您这是什么意思？”迪尔抬起头，“以我们现在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学会这些艰深的魔法。为什么要让给我们看这些魔法书？”说话的时候他还不忘贪婪地向法术书上瞧了一眼。

    格林正色道：“我让你们看这些法术，并不指望你们能立即学会，只是在我施展这些法术的时候，希望你们能够知道我在干什么，至少不要拖我的后腿。”

    虽然不服气，但是迪尔承认格林说的有道理，魔法的种类以千万计，像格林那样的大法师，随手使出一个法术，迪尔和露莉都不见得认识。

    “格林——先生，即使我们能看懂您施法，又能干什么呢？”露莉还是不明白。

    “能干什么？”格林从靠椅上站起来，眼睛扫视过这间破旧的实验室，目光诡异，似乎看到了活跃在暗处的幽魂，露莉吓得倒退了一步，险些被脚下横着的一根旧法杖绊倒。

    “从今天起，我们要在这个地方共同生活十三天，每天我都会教你们一些入门级的法术，或者将我的魔法能量注入你们的武器……作为交换，当我恢复全部法力之前，你们要保证我的安全。”

    “那么说约奴还会再找上门来了？”迪尔激动地说，“即使我们牺牲生命，也没可能以我们的能力打败约奴，更说不上来保护你！这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是啊是啊！”露莉也帮腔道，“我们这么弱，那些约奴只要一往上冲，我们就全完蛋了！”说着她用双手比了一个“完蛋大吉”的手势。

    从格林的口中突然发出了一声怒吼：“你们不是叶丝祺的对手，这我当然知道！”迪尔和露莉在这声训斥之下竟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强大无匹的威压就像铅一样沉重，重重地压在两人的背上。

    “你们所要做的，就是尽量减少我的法力消耗，把那些最弱小的约奴打倒便可以。”格林的语气柔缓下来，其中的压迫感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少。“在这十三天里我要创建一个召唤法阵，在我创建法阵的时候，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我不被干扰。事先警告你们，别想趁机逃跑，约奴们现在正在外面搜索，一旦被他们发现，你们的下场也跟我一样。契约女神唯一关心的就是让罪人受到惩罚，不会顾及是否伤及无辜，我的这具身体——”说到这里格林望了望自己的小手，意味深长地一笑，“我这具身体的母亲就是被亚玛杀死的，我刚刚降生到这个世界上，亚玛就放出食罪地狱犬嘉尔姆，撕碎了男孩母亲的身体，想将我也一并撕碎，但是没有成功。你们也看到了，初次见到你们的时候，约奴并没有对你们手下留情，只要是阻碍他们完成任务的，无论是否有罪，他们都会毫不留情地把障碍撕碎，扯烂。”

    “那么……”迪尔好不容易喘上来一口气，他气喘吁吁地问道：“如果我们必须要留下来帮你，你能保证在十三天之后，让我们安全离开吗？”他曾经答应过邦保证露莉的安全，臣服于格林虽然有违自己的正义感，但是敌我的实力对比让他别无选择。

    “我让你们安全离开。”格林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好像那不是一个保证，而是一件已经达成的事实。然后，他又高举左手，向着实验室外的天空说道：“我保证让你们自由并安全地离开这个地方，让契约女神亚玛作证。”

    迪尔心中一动，在这种形势下还说“亚玛作证”，恐怕只有格林才能做得出来了。不过他也因此相信格林的担保是真的，如果格林违背誓言，亚玛就会向格林发动新的一轮攻击。那位痛恨背信弃义者的女神无所不在，无所不知，永远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惩罚她眼中的罪人。

    “既然如此，我们也承诺尽全力守护你的安全。”迪尔将右拳握紧，端在胸前，那是精灵们发誓恪守诺言的手势，普天下的骑士也无不是这样起誓。露莉本来对迪尔替她作出决定有点生气，但是转头看见格林身上的气势，便又不敢吭声了。

    格林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时迪尔道：“我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您所说的那个召唤法阵，是用来召唤什么生物的？”

    格林笑道：“没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是一种……长着翅膀的生物。”

十三章 恐惧烙印（2）


    据说乌头草有一个神秘的来历，地狱犬的口水滴在土壤里，从此就长出了黑色的乌头草，它的毒性非常猛烈，以至于邦从地窖口跌下来后，很快就失去了知觉，甚至对自己那沉重的躯体摔在地板上的那声“轰”都没有听到。阿思雅摔在邦的身上，只是擦破了一点皮，立刻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毛猴摔下来的时候扭伤了脚踝，不过并不十分严重。

    “阿思雅，你这个鬼丫头跑哪去了？”漆黑的地窖里伸手不见五指，毛猴瘸着一只脚，四处寻找阿思雅的踪迹，可是阿思雅老躲着他。对于阿思雅来说，现在的毛猴已经不像原来那么有用了，盗贼公会的首领杰克已经死了，围绕着首领的位子，公会里有许多早已虎视眈眈的家伙会展开一场大战，那样一己要加入公会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去了，一个像毛猴这般无用的领路人还要他干什么呢？

    如果有一个恰当的时机，阿思雅会干净利落地把匕首刺入毛猴的后背，连眉毛也不动一下。

    可是周围的环境实在是太暗了，暗得什么事都做不了，阿思雅只好用打火石点着了身边的一盏油灯，她的位置立刻暴露给毛猴。毛猴怪叫道：“阿思雅！快过来给我揉揉，我的脚都要折了！”说着就在地上蹲了下来。他看见中毒的邦就躺在自己旁边，后背紧靠着一只酒桶，心中有点害怕，不过见邦脸色泛青，知道邦中了剧毒，于是放下心来，就坐到邦的旁边，招呼阿思雅过来给他揉脚。

    阿思雅心里厌恶，脸上可没表露出半点不耐烦，她轻手轻脚地向毛猴走过来，脸上做出恭顺的表情，只有当她的面孔被阴影挡住的时候，会瞬间浮现出残忍的冷笑——她已经把匕首紧紧握在背后了。

    这时候邦却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毒血，惊得毛猴“哎呀”一声跳起老高，扭伤的脚踝不治自愈，没命地向阿思雅扑了过来。阿思雅吃了一惊，急忙把匕首插回腰间，双手扶住了向她跌来的毛猴。就在扶住毛猴的那一刹，有一件柔软的东西从阿思雅身上掉了出来。

    阿思雅急忙伸手去捞，终于在那东西落地之前把它抓在手里，可是这个动作逃不过毛猴的眼睛。毛猴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去，不由脱口叫道：“藏宝图！怎么会在你这里？”

    当黑手杰克被原始吸血鬼袭击，转身逃命之际，藏宝图便从他的手上甩脱，掉到了阿思雅面前。阿思雅想都没想就把它抓了起来，藏在自己怀里，本打算逃出地窖之后就组织人马去寻宝，没想到却被毛猴给撞破了天机。

    在那一刻阿思雅再次动了杀心，左手执图，右手猛地抽出匕首，可是迟了一步，对面的毛猴也把匕首拔了出来。他和阿思雅都没有参加刚才的战斗，如今为了将藏宝图据为己有，动作却出奇地快。

    毛猴忘了自己脚上的伤痛，用匕首尖在空中画了几个圈子，威胁道：“快点，把藏宝图给我！杰克死了，我就是你的老大，你拿着藏宝图也没用，快点把它给我！”

    现在已经不必在毛猴面前掩饰什么，阿思雅冷笑一声，脸上浮现不屑的神情，冷冷道：“我可从来没认你做什么老大，既然黑手杰克都死了，盗贼公会就应该解散，谁也别做谁的老大。这张藏宝图本来就是我弄到手的，让我交给首领我已经很不情愿了，现在他死了正好物归原主。怎么，毛猴大哥，你想来硬的吗？告诉你，阿思雅可从来没怕过你呢！”

    毛猴听了这话火冒三丈，上前就是一刀，阿思雅身子后辙，轻松闪过，立刻还以颜色。昏暗的灯光下两把匕首叮叮当当碰出无数火花。阿思雅身体灵便，很快就把毛猴逼到角落，见毛猴背后就是昏倒的邦，阿思雅灵机一动，自己后退一步，脸上装作慌忙的样子，失声叫道：“哎呀前辈！那个北地人怎么站起来了！”

    毛猴被阿思雅逼得步步后退，本就是惊弓之鸟，现在听阿思雅这么一喊，登时唬得他六神无主，脚下一滑，身子后仰，竟然跌在邦的身上。

    邦哼了一声，并未转醒，毛猴却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北地人会空手撕狼一样把他撕成两半——北地人在他的印象里是和熊一样恐怖的生物。他急于从地上起来，没拿匕首的左手在身子底下摸索着，想支撑着地板起身，却鬼使神差地摸到了邦的腰间。

    如同是摸到了高度腐烂的尸体般，毛猴“妈呀”一声跳了起来，出了一身冷汗。不过他并没有空手而归。在触到邦的腰间的一瞬，他摸到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用皮绳绑在邦的腰带上。“这里面硬邦邦的，说不定有宝贝哪！”毛猴做了几十年的贼，扒窃早已成了条件反射，从邦的身边跳开的那一瞬间，他向后伸出左手，五根手指就像是五个会独立思考的生物，灵蛇般地解开了皮绳，将钱袋抄在手里。这甚至是一次身不由己的行窃，当毛猴重新站稳后，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多了一只沉甸甸的钱袋。

    阿思雅从左路攻了过来，手足的匕首寒光一闪，直取毛猴的右手腕。

    毛猴到底不是刚入行的新手，他身子半转，将左手拿的钱袋抛了出去。

    “刺啦”一声，阿思雅的匕首割破了钱袋，立刻就有一件木质的宝匣掉了出来。那宝匣里装着恐惧之石，曾经和邦一块掉到河里，表面上的封条被河水浸泡，大多脱落。它摔在地板上，翻着跟头滚出老远。当它停下来的时候，宝匣已经从中间裂为两半，露出了里面红色的天鹅绒衬垫，在衬垫上面，一颗鸡蛋大小的宝石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恐惧之石终于自由了。

    透过这光芒，人们似乎看到了无穷无尽的财富、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取之不竭的力量。它的光芒让人欢喜，又让人害怕，渴望得到它的人会为此不惜一切代价，已经得到的人又要绞尽脑汁，防备别人把它夺去。无论如何，只要你受了这块魔石的蛊惑，即使你能拥有它，也决不会成为它的主人。

    因恐惧而拥有，因拥有而恐惧。混乱支配神谢伊因非常了解如何将自由的人类变为欲望的奴隶。

    从看到恐惧之石的那一刻起，阿思雅和毛猴的眼睛便再也无法从那片诱人的光芒中移开，就像是受到了催眠一样。两个人同时住了手，不再争斗，而是一步步地向恐惧之石靠近。

    毛猴的表情狂热而兴奋，汗水不正常地大量分泌，搞得脸上、头发上油腻腻的。他就像是着了魔，行动有如僵尸，一步一晃地走向宿魔石。

    与毛猴相比，阿思雅却保留了部分理智，可是在她黑亮黑亮的眸子里，隐藏着更深层的狂热和喜悦。阿思雅不知不觉中放开了手中的藏宝图，让它像废物一般落到地上，自己则像毛猴一样向恐惧之石走了过去。

    恐惧之石的光芒越来越盛，如同母亲呼唤着孩子一般，呼唤着被它吸引的人。阿思雅和毛猴在恐惧之石前面站定，脸上露出忘我的微笑，两只颤抖的手同时伸了过去。

    另一方面，在地窖上方的“灰斗篷”酒馆内部，柯龙却在对伯卜敦大发雷霆。

    “你这个绿皮肤蠢货！你的傻力气都到哪去了？居然连一个地窖门都撬不开！”

    伯卜敦一声不吭，用自己的双手长斧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地窖门，但是除了纷飞的木屑之外，收效甚微。灰斗篷酒馆的地窖原本是为了防备前来搜查的教团骑士，所以修得相当牢靠，它的顶门表面由木条钉成，其实里面都是熟铁，一旦从内部关上，就算是侏儒的炸弹也别想轻易将它炸开。

    “咔嚓！”地窖门的木条终于全被劈碎，露出了下面黑乎乎的铁板。伯卜敦一斧子劈在铁板上，斧刃崩出了缺口，火星四射。

    伯卜敦并没有停下，他表情平板，再次高举巨斧，不把铁板劈开誓不罢休。柯龙却不耐烦了。

    “收起你的斧子吧，蠢货！”柯龙狠狠瞪了伯卜敦一眼，同时在自己的胸前打起了魔法手势，“等到你把铁板劈开的时候，他们说不定早就带着藏宝图跑了。我亲自动手，只要几秒钟就能解决下面的几个混蛋！”

    柯龙开始低声念诵咒语。

    “于灰烬中重生的死灵之王，伟大的黄昏霸主，黑夜之王。吾将奉上自己和敌人的鲜血，快来此享用血之庆典吧——原始吸血鬼！”在他面前顿时出现了一团雾状的黑影，同时柯龙脸色一白，险些支撑不住摔倒。召唤原始吸血鬼需要奉上自己十分之一的血液，这是自古以来就被契约女神规定的交换条件。

    伯卜敦从地窖门旁边让开，皱着眉头吐出几个字：“主人……两次召唤，身体，不好。”他本想阻止柯龙召唤吸血鬼，但是柯龙的咒语已经念完。

    黑影逐渐展开双翼，黑夜王者再次出现了。

十三章 恐惧烙印（3）


    邦处于深度昏迷当中，他感觉自己沉在大海里，身边都是目光无法穿透的黑暗。隐隐约约的，他仿佛看见谢伊因的神骸正在散发诡异的光芒，而阿思雅和毛猴正在一步步地向它靠近。

    乌头草的毒性扩散到血液里，扩散到全身各处，邦心里升起慵懒的感觉。

    “真他妈的麻烦，我……想睡下去，不想醒了……管他什么神骸不神骸呢，谁想要，让他拿走好了……我好困，好累……”

    在他浑浊的视线里，又有一团黑雾从天花板上涌了出来，邦不知道那是将身体雾化的吸血鬼，只是觉得那团黑雾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吸血鬼本来奉命要杀死地窖下面的人，但是当他看到恐惧之石的光芒之后，刚刚实体化的身体立刻僵住了。

    只有曾经在黑暗的死亡领域里生活过，才能明白谢伊因的神骸对不死生物来说意味着什么。谢伊因是一切黑暗和罪恶的源头，幽影吸魂怪曾经依靠这块宿魔石苟活片刻，得以钻入迪尔的身体里，对原始吸血鬼来说，这块魔石也能延长它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时间。

    召唤原始吸血鬼的同时，大团黑暗通常也会随之而至。召唤来的吸血鬼越强大，包裹在它周身的黑暗就越浓，越厚，越不容易被阳光驱散。柯龙在短时间内第二次召唤吸血鬼，让这个吸血鬼的身体周围只包裹了一层薄薄的黑暗，当这层黑暗被光亮一点一点的耗尽之后，它就必须返回死亡世界，继续那无聊而痛苦的等待，直至下一个召唤者出现。

    “吱，吱！”吸血鬼怪叫着，扑动双翼，猛地向恐惧之石飞了过去。与此同时，阿思雅和毛猴也伸手去抓，他们被宿魔石催眠，根本不知道致命的吸血鬼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前。

    同为黑暗属性，恐惧之石与吸血鬼之间产生了共鸣，甚至与毛猴、阿思雅之间也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共鸣。毛猴心中的贪欲和恐惧之石的光芒一起跳动，而恐惧之石与阿思雅之间的联系更为奇特，她和魔石之间的共振更为彻底，就好像她与恐惧之石是用相同的材料制成的。

    黑暗力量在那一刻达到骇人的顶峰。

    邦猛然睁开双眼。

    他万分惊奇，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醒来，怎么会脱离了毒药的折磨。接下来，他感觉有一股纯白的力量在自己心中扩散开来，那力量让人感动，让人对它丧失一切抵抗之力，同时，它又无私地把自己的力量全都献给邦，清除他体内的毒素，甚至连他受伤的右腿，也因为这圣洁之力而逐渐愈合。这情形，就好像是在邦的身体里住着一位生命母神的神官。

    邦突然明白那位神官就是自己的母亲——夏因克罗的公主萝芙琳娜。

    即使她美丽的身体已经永眠，可是她圣洁的灵魂却不肯离开这个世界，她注视着自己的儿子，与邦体内的黑暗诅咒做着永无休止的战斗，假如除了伊鹫拉施放的黑暗诅咒外，还有什么邪恶的力量要伤害萝芙琳娜的至爱，她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在邦的身边，恐惧之石所引发的黑暗共振达到顶峰，反而激发了邦体内的圣洁之力，萝芙琳娜向生命母神柯由卡祈祷，开始给邦驱毒疗伤。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被激发的力量不止这一个。

    黑暗之力肆虐，生命之力觉醒，邦背在肩头的圣剑，也开始有了反应。

    圣剑［息痛］，爱与憎之神耶赫迪法拉赐予的神器，与代表“恨”的魔剑［黯痕］相对，代表人世间的“爱”。对它来说，最能影响它的既非纯粹的光明，又非纯粹的黑暗，而是“爱”与“恨”。

    在迷失走廊里，圣剑曾经对恐惧之石毫无反应，对侵入迪尔体内的幽影也仅仅起到了压制作用，但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

    圣剑所承认的主人只有一位，那就是纵横天下的迪姆丹玛斯，而邦体内所燃起的圣洁之力，恰恰母亲萝芙琳娜，迪姆丹玛斯深爱的亡妻。

    圣剑立刻有了感应，它放出自己的力量，银白色，如同罗那夫雪山一样雄浑伟岸的力量，从外部包围了邦，与邦身体内部圣洁之力汇合到一起，对邦进行彻底治疗。好似一桶雪水浇在头上，邦几乎立刻就清醒过来。稍后，他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让他摆脱死亡阴影的人，正是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无论他们远隔千山，还是生死异路。一向坚强的邦竟然有想哭的感觉，他不怕死，绝不会因为面临死亡流泪，但是从死亡线上折回之后，他的眼角却稍微有些湿润。

    “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父亲，母亲，看着你们的儿子吧！”邦拨出背后的精钢重剑，猛地向恐惧之石扑了过去，重剑的锋刃在空气中摩擦，发出夺人心魄的啸声。

    圣剑和萝芙琳娜之心的共振并未结束，威力无匹的银光包围着邦，也将银光包围在重剑的锋刃之上，那把凡铁铸成的剑立刻就成了一把集生命母神柯由卡、爱与憎之神耶赫迪法拉之力于一身的神圣之刃。

    银光与黑光猛烈地碰撞！

    正准备将恐惧之石据为己有的吸血鬼呆住了，阿思雅与毛猴从催眠中醒了过来，恐惧之石被邦的重剑削中，远远飞了出去，落在十步之外。

    “我……刚才怎么了？”阿思雅手捂胸口，心里慌乱如麻。毛猴更是如梦方醒，手脚乱抖，恍如隔世。当他们两个抬头看见吸血鬼的时候，全都呆了，他们不像邦一样有夜使戒指，在如此近距离内看到可怕的原始吸血鬼，这还是头一次。

    吸血鬼被激怒了，它的脸上由于愤怒一下子布满了皱纹，“唏……唏……”吸血鬼呼啸着飞向邦，十指利爪如钩。它现在再次依靠本能来行事，它渴望鲜血，渴望看到人们因恐惧和痛苦而变得扭曲的脸！

    邦冷笑一声，提起重剑，对准吸血鬼的腰部，猛地一扫！

    吸血鬼根本没打算躲闪，因为它的身体可以任意雾化，它以为邦的重剑会直接穿过自己的身体，如同穿过一团绛紫色的雾。

    可是它错了。邦的重剑已经不是一把单纯的武器，这把剑既含有迪姆丹玛斯之威，又蕴有萝芙琳娜之柔。

    恰恰是萝芙琳娜的力量对吸血鬼最具杀伤力，生命母神的白衣神官是吸血鬼天生的克星。

    “哇——呀！！”当吸血鬼疼痛地大叫的时候，它的腰部已经被砍出了一个七寸长的大口子，几乎将它截成两段。邦掉转重剑，再次挥击，吸血鬼见状不妙，长啸一声，疾速遁入黑暗，向地窖的另一侧慌忙逃窜。

    邦不敢大意，他挺剑站立，目光直视远方的无边黑暗，身后的阿思雅小声问道：“那是什么怪物？吓死人了！”

    邦没有回答她，接下来就是难熬的一段等待，短短的几分钟如同过了十年。从邦的额头上渗出汗水，渗到嘴边，邦用舌头舔了舔，感觉好咸。“那该死的吸血鬼跑到哪儿去了？难道它要等我们体力耗尽吗？”

    “他妈的混蛋吸血鬼，你赶快给我出来！！”邦大声骂道，希望能引得对方出击，可是眼前的黑暗没有任何变化。阿思雅心头一惊，心想：“吸血鬼？居然让我碰上这种超级怪物，妈呀，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出去，这可太倒霉了……哎？我的藏宝图呢？”她在地上摸索了好一会，终于找到了那张宝贝，于是她把藏宝图塞进贴身的内衣里，热是热了些，不过可以有效防止藏宝图溜掉。

    突然一声惨厉的嚎叫撕破了周围的寂静。

十三章 恐惧烙印（4）


    “啊——！！”

    在邦右后方十步远的地方，一个人影痛苦地跪了下去。

    邦不敢分神，仍将大部分精力集中于吸血鬼藏身的黑暗，只用眼角的余光去看背后，一瞥之下却大惊失色。

    毛猴——邦费了好大劲儿才认出他，因为他的容貌改变得让人不寒而栗——万分痛苦地跪在地上，匕首已经被他抛在一边，双手紧紧攥着一块黑色的宝石。

    恐惧之石。

    阿思雅也循声望去，当她看见毛猴的面孔的时候，她失声惊叫出来。

    “那是什么啊！？”

    毛猴的双手青筋暴起，鼓胀的血管顺着手臂向上扩散，如同长春藤一样爬满了他的整个肌肤。在邦对付吸血鬼的时候，毛猴再次被谢伊因的神骸吸引，终于把那块受诅咒的宝石抓在手里。当他把那致命的石头拿在手里之后，他产生了一种力量充盈的错觉，好像恐惧之石正把黑暗力量分给自己。血管里流的不再只是红色的血液，黑暗脉动混入了血液，逆流而上。毛猴的眼珠恐怖地向外凸出，好像身体内部的黑暗力量要把脆弱的器官都挤出体外。

    毛猴兴奋地大叫起来，头发披散，表情可怖，全身的肌肉都在一同颤动。

    “石头给了我力量！我……我的身体里充满力量！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谁也不怕，我……我是神！我是神！！”

    仿佛周围的黑暗也在和他一块颤抖。阿思雅向毛猴转过脸来，惊疑之色溢于言表，似乎已经不认识这个平时胆小如鼠的“前辈”。

    可是情势在短短的一瞬就起了变化，可怕的变化。

    黑暗能量在毛猴的血管里奔突疾行，让他感觉自己拥有了无穷的力量，然而只过了几秒钟，黑暗力量的走向却完全改变了。

    能量开始流失，黑暗之力以令人恐惧的速度从毛猴的身体中抽离，向着手中的恐惧之石流去，更为可怕的是，流失的不仅仅是黑暗的力量，它把肉体本身的力量也一并带走，血液和筋肉内蕴含的活力被夺去，让皮肤龟裂，胸膛变得干瘪……就如同黑魔法一样，它先给予使用者力量，使用者在使用黑魔法的同时也在伤害自己的身体，当黑魔法取得身体的主控权之后，一切都成了谢伊因的祭品，无论是使用者的力量，还是他的生命。

    “不！我的力量！我的身体！”毛猴惊惧地嚎叫起来，原本就十分削瘦的身子几乎变成了一具活骷髅，只在骨头外面包着一层脆皮。恐惧之石不动声色地狞笑着，贪婪地吸吮毛猴身体内的每一丝活力。毛猴的左眼干瘪下去，接下来是右眼，两颊急速凹陷，把头骨的外形完全显露出来，皮肤中水分消失，成了暗灰色的皮革状质地，至于肌肉和脂肪，早已消失得干干净净。

    毛猴的脖子干瘪如一棵老树的枯枝，邦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用一只手将它牢牢握住。枯萎的躯体再也无法撑起宽大的衣服，上衣滑了下来，露出了毛猴灰黑色的脊背，一截截的脊柱在皮肤下面清晰可见，他的呼叫声也极速衰弱下去，生命力完全消失了。

    阿思雅惊惧地捂住嘴，她见到了最可怕、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噼啪、噼啪”，随着皮肤破裂的声音，一具白花花的骨骼从毛猴的尸体当中跳了出来！

    这具白骨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却闪动着两团绿色的幽火，他——准确地说是“它”——的手里仍然拿着恐惧之石，拿着这块让自己死亡的魔石，直到死亡之后也不肯放手。

    毛猴已经死了，他的灵魂被恐惧之石吃掉，而尸体立刻就被亡灵法术复活，谢伊因要利用他的骨骼拿走恐惧之石，至于要拿来做什么，拿到哪里去，便只有那恐惧之王知道了。

    骨骼左顾右盼，似乎在观察周围的环境，然后它突然拔足狂奔，裸露的关节发出“咔喳、咔喳”的摩擦声，一边跑着，一边把恐惧之石塞进自己的胸腔里 ——对于一具无肉的骨骼来说这并不难——黑色魔石成了它的动力，它诡异地向前方的黑暗跑去，好像只有黑暗才是它最后的归宿。

    看到毛猴的衣服和皮肤瘫在地上，就像是蟒蛇蜕下的皮一样，阿思雅全身僵硬，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沫，如果是她第一个拿到宿魔石，那么现在这具奔跑的骷髅就是自己了。

    邦望着远去的骷髅，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为什么我看不穿那边的黑暗？难道夜使戒指失灵了？”

    这时骷髅已经跑出很远，胸腔内的恐惧之石在它的行进轨迹后面拖曳出一条纯黑的曲线。邦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谢伊因的神骸在帮助此地的邪恶生物，无论是毛猴的骨骼，还是柯龙召唤出来的原始吸血鬼，即便是最单纯的黑暗，也因为神骸的干预而变得牢不可破，夜使戒指上的夜视魔法是穿不透这种黑暗的。

    “那骨头跑过去做什么？”阿思雅十分害怕地问。

    邦没有回答她，他紧紧握住手中的重剑，用两只手握住，眯起眼睛，随时准备防御各个方向的进攻。骷髅的足骨踏在地窖的木头地板上，发出“噔噔”的响声，同时有另一种低低的啸音向骷髅靠了过去。

    “它们要汇合到一处！”邦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虽然他不明白让吸血鬼得到宿魔石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知道那绝对不是一件令人期待的事。

    凭着战士的直觉，邦感觉骷髅和吸血鬼已经靠得非常之近，它们所在的位置虽然被黑暗隐藏起来，但是黑暗却藏不住更深的黑暗，恐惧之石的位置被它无比的邪恶气息暴露出来。邦咬咬牙，拔足向它们的方向跑了过去。

    ［夜使］上的魔法力量终究是没有完全丧失作用，虽然它只能向邦提供极低的能见度，可是仍然足以让邦看到自己眼前的，近在咫尺的景象。

    在重重黑暗的包围之中，一具骷髅背对着邦，双膝跪倒，两手高高举起，枯干的手掌中恐惧之石闪着幽暗的乌光。在它的对面，原始吸血鬼双手合抱，身体悬空，姿态骄傲已极，热切的眼神却掩饰不住对恐惧之石的极度渴望。

    黑暗自有它自己的秩序，骷髅对吸血鬼屈服了，并且要将恐惧之石双手献上。

    邦见识过神骸的可怕威力，他虽然自大，但是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对抗拥有恐惧之石助力的吸血鬼。“决不能让吸血鬼得到它！”邦暗下决心，手中的重剑在空气中划出一条长长的弧线，挟着疾风挥了出去。

    只一击，跪地的骷髅便被劈得粉碎！

    并未借助萝芙琳娜之心与圣剑的共鸣，邦强壮的双臂再加上沉重的铁剑，击碎骷髅就如摧枯拉朽般轻松。头骨、胸骨、盆骨以及其它仍然成形的骨头一股脑儿地打在吸血鬼身上，当然在这中间也少不了翻飞的骨片。

    自从暗夜血族降世以来，年长的吸血鬼便拥有将身体雾化的能力，而生存在死亡领域的原始吸血鬼，更是天生便拥有这种能力！所有的物理攻击都不能将它消灭，只有白袍神官的神术才是它的克星。骨片射入它的身体，就如同射入暗紫色的湖水，轻微的波澜过后，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攻击当然会激怒吸血鬼。

    吸血鬼的全身都泛出红色，在暴怒的支配下它打算向邦施展致命一击，然而在下一秒，它却完全改变了主意。

    只因恐惧之石在半空飞舞。

    伴随着骷髅的碎片一起飞上半空，却没有和其它骨片一同落地，恐惧之石翻滚着，正等待着一只有力的手将它接住。

    吸血鬼立刻扑了上去，尖利的爪子一瞬间就伸到了距离恐惧之石仅仅三寸的地方。它能够飞行，这一点是邦远远不及的，就算邦跳起来，也完全不可能先于吸血鬼抓到恐惧之石。

    “有我在，你别想得到神骸！”邦瞄准上方的吸血鬼，将自己手中的重剑抛了出去，势大力沉，带起的风声仿佛要令周遭的黑暗也退避三尺。

    吸血鬼的右手抓住了恐惧之石，但是，仅仅是它的右手而已。

    在前一秒，邦的重剑飞速切下了它的右手，然后在空气中划了一条漂亮的抛物线，锋刃向下坠落下来，重重地钉在地窖的木质地板上。

    吸血鬼的右手像极了一只暗紫色的手套，它在恐惧之石的表面上蠕动了一会，终于化为一片血雾消失得干干净净。要么就是消散于黑暗，要么就是恐惧之石吞食了它。

    吸血鬼却丝毫没有放弃的念头，它把受伤的右臂背在身后，左手前伸，钢钩一样的五片指甲探于身前，重新向恐惧之石俯冲下来。此时此刻，宿魔石已经坠落到和邦的头部等高，换句话说，吸血鬼同时也在向邦俯冲。

    “唏……唏……”吸血鬼的呢喃散布到空气中，足以让坚守岗位的皇家卫兵受到催眠，但是对邦却毫无影响。当他还是萝芙琳娜怀中的婴儿的时候，便被高阶黑袍伊鹫拉施以极暗诅咒，那是在暗界十大禁咒中居于次席的［卡思布瑞恩魔咒］，别名［丧心魔咒］、［灵魂蛀蚀魔咒］，光凭这些恐怖的别称就可以知晓那是一个多么恶毒的咒语，以至于萝芙琳娜牺牲了生命才只是将这诅咒暂时压制。丧心魔咒属于［千年咒］的一种，也就是说即使过去了一千年，诅咒的效果也不会有丝毫减弱，如同附骨之蛆，会一点一点地吞食受术者的血肉和灵魂，直到他的肉体粉碎成尘，灵魂湮灭无踪。

    戏剧性的是，恰恰是因为丧心魔咒过于强大，使得邦不会再承受任何黑暗系的诅咒术和精神打击术。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在一个人的身上，同一时间内只能有一种诅咒占主导地位，而丧心魔咒几乎将所有的诅咒效果都包括在内，自然就不会留下空间再让其它诅咒趁虚而入。话说回来，中了丧心魔咒的人又有几个可以活过三天？受术者通常只是不到一个小时就因为极度痛苦而自杀而死，他们会因为这难以忍受的折磨而大声吼叫，挖出自己的眼球，嚼碎自己的手指……也许在法缔尔世界的历史上，邦会是唯一一个承受着丧心魔咒而活下来的人。

    尽管没有受到吸血鬼的催眠，邦却已是赤手空拳。

    轻轻握住圣剑的剑柄，邦试着将它拔出，即使是一寸也好，可结果是令人沮丧的，圣剑没有承认邦，这就意味着虽然背着全大陆最具攻击力的武器，却不能拿出来用。邦咬起犬牙，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

    恐惧之石在下坠，它的魔影从邦的眼前掠过，邦没想到它距离自己的眼睛如此之近，甚至可以让他看清在宿魔石的内部，有一双诱惑的眼睛在回望自己。

    邦急忙晃了晃头，把恐惧之石带来的影响远远甩开，这时候吸血鬼的爪子已经抓到了邦的胸前。

    这不是一个胸口被五指洞穿的问题，而是一个全身血液被吸干的问题，邦不能不做出反应，否则他就是灰斗篷酒馆里的下一具干尸。

    危急情况下，邦的反应却是出人意料的莽撞，他狠狠地朝吸血鬼的脸部打了一拳！

    常人是无法空手伤害吸血鬼的，可是吸血鬼却在邦的打击下脖子歪了一歪，受到了轻微的伤害。这是萝芙琳娜之心与圣剑共鸣的作用，这共鸣让邦暂时成了一个拥有柯由卡圣光的白衣神官。

    吸血鬼没有在乎邦的打击，它的左爪拼命前伸，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恐惧之石上面。邦也看出了这一点，如果没有人去阻止，恐惧之石马上就会落入吸血鬼的掌握。

    又是一拳！将腰腿的力量也加诸其上，邦的重拳将吸血鬼的脖子打得向后扭了好几圈，但是对于吸血鬼来说，这远不能致它于死地，它的头部干脆雾化成一团紫烟，而左爪锲而不舍地向恐惧之石抓来。

    再一脚！邦觉得对方如果是个活人的话，自己早已把他打成了终身残废，可是现在这样，却像是对着一团棉花糖动手，如同泥牛入海，白白用掉体力不说，对方还不痛不痒。

    恐惧之石被吸血鬼抓到了！这一次是真真正正地抓到了！吸血鬼的丑陋面孔顿时喜笑颜开，鼻子眼睛都挤到了一起，表情直让人作呕。

    见到这副表情的邦顿时火冒三丈，他绝不能容忍敌人当面羞辱自己，要他甘心承受失败，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面对这种情况，他的理智通常都会丧失得一干二净，和丧心魔咒无关，一切都是因为他那烧尽全部理性的怒火。

    接下来，邦的行为让吸血鬼都大惊失色，那行为已经不是“愚蠢”和“鲁莽”可以形容的了，一定要用“不知死活”才能形容。

    邦大喝一声，将左手猛地探出，一直伸到吸血鬼的爪子中间，竟然握住恐惧之石的一角，然后硬生生地把宿魔石夺了回来！这行为就像是从饿虎嘴里夺走羊羔，如果行事者不是胆大包天，那一定就是愚蠢透顶。

    几乎是在同时，邦感觉有一股黑暗力量从左手上渗透进来，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流入自己的体内。邦顿时想起了刚刚发生在毛猴身上的那一幕，而曾经通过恐惧之石和自己对视的那双眼睛，此刻变得无比的清晰，无比的巨大，与它相比，邦好像变成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邪神谢伊因又找到了一个可以吞食的对象。

十四章 再战约奴（1）


    黑塔沼泽。

    蝙蝠像是乌云般在天空上时聚时散，脚下的沼泽散发出阵阵恶臭。

    这是死亡之地，只有死亡的代言人才会回到这里。

    伊鹫拉回到了这块受诅咒的土地，枯草般的白发被风力吹动，露出了额头上的死亡印记。

    五天前，当他成功地要挟剑圣，正准备返回黑塔的时候，却收到了蛇眼法老萨拉达因的命令，让他尽量远离黑塔，短时间内不准回来。萨拉达因并没有说明这个命令的理由，任何一个黑暗教派的大祭司都不必向属下陈述理由。而对于他的属下来说，坚定不移地执行他的命令，就是保命的不二法门。

    被遣散的诸多黑袍法师之中，伊鹫拉是第一个返回黑塔的，这一行为几近大逆不道，因为他并没有收到萨拉达因的召回信号。对于一个行事干净利落的大祭司来说，没有什么事情会拖延五天之久，他没有召回属下，也许只是因为再也没有能力去召回属下了。

    伊鹫拉之所以回来黑塔，就是想证明自己的推断。在黑袍法师的圈子里混迹多年，伊鹫拉早已习惯了目睹权力更替，他最想知道的是，究竟是谁取代了萨拉达因的位置。

    “黑风，”伊鹫拉叫着沼泽毒龙的名字，后者正懒洋洋地盘踞在黑塔外层，两只灰黄色的巨大瞳孔饶有兴味地望着小小的黑袍法师。

    “黑风，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萨拉达因陛下去了哪里？”

    沼泽毒龙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谢伊因委派它来看守黑塔，务必要把所有接近黑塔的光明力量全部消灭干净，无论那是一匹迷途的独角兽还是有备而来的白衣神官，相对而言，回答一个黑袍法师的询问并非是它的义务。对此它只是从鼻孔里喷出两股剧毒的浓烟，发出让人耳膜麻木的龙啸，而后咽下酸性的唾液，润了润喉咙。

    伊鹫拉没有动怒，他并不希望和黑风发生不必要的冲突。“一头畜生。”伊鹫拉在心里狠狠骂道，迈步踏上了身前的白石拱桥——要越过沼泽地到达黑塔，除了飞翔，这是唯一可行的路径。

    踏入黑塔大门，光明在身后消失殆尽，阴影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将伊鹫拉团团包围。

    “伊鹫拉，你回来得很好。”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我正在找你。”

    “是……艾古西斯大人？”伊鹫拉紧张地挺直身子，观察四周，但是目力所见处只有邪恶怪兽的嶙峋雕像和黑曜石地面——在黑塔内部，只有在最高层的众神竞技场，地面才是由白石铺成。

    “萨拉达因已经被我处死，他的罪名是私藏苦痛之石，我代替谢伊因陛下惩罚了他。”平静的陈述，完全不含一丁点的喜悦或者夸耀。

    “大祭司他……”伊鹫拉下意识地低下头颅，尽管他不清楚艾古西斯到底在哪个方位，“那么……艾古西斯大人，您要下达什么命令给我呢？”

    “你有两件事要做。”艾古西斯继续说道，“第一，去给萨拉达因收尸……”

    “收尸？”伊鹫拉纳闷地蹙起眉头，从来没有一个黑魔法师会好心地为同伴收尸，或者礼遇任何一具不再拥有力量的尸体，除非是——“骨骸？”伊鹫拉恍然大悟，“您让我收集蛇眼法老的骨骸？”语气中已经是带有十二分的兴奋和难以置信。

    “是的，去收集他的骨骸。我知道对于一个死灵法师来说，头骨和脊骨是重要的施法材料，法力高超者的头骨则更为珍贵。伊鹫拉，自从我赐予你死亡印记以来，你就已经不仅仅是诅咒学派的专精法师，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自己操纵死灵的能力。”

    “多谢艾古西斯大人！”伊鹫拉深深地低下头，舌尖迟缓地滑过干裂的苍白嘴唇，胸中被热切的希望搅开了锅，他几乎要迫不及待地去收集萨拉达因的骨骸，他会把脊骨磨成骨粉，然后用那颗高高在上的头骨来制成一件威力强大的法器。

    “第二件事，”艾古西斯冰冷的声音把伊鹫拉唤回现实，“就在刚才，一直下落不明的恐惧之石终于有了线索，我感觉到从它身上发射出来的黑暗波动——它在拉何尔城！并且已经摆脱了封印的束缚！”

    “是的，大人，我也感觉到了。”伊鹫拉把头抬了起来，“相信全大陆的黑魔法师都不会忽略这么强大的黑暗波动。可惜的是，我不能捕捉到它的具体位置。”

    “这不是问题。”艾古西斯道，“我可以把你传送到恐惧之石旁边，但是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剑圣迪姆丹玛斯就要来了，我要做好对付他的万全准备。也许休普复活的日子就快到了。”

    “那么就将恐惧之石的事情交给我吧！”伊鹫拉回想起剑斗气的恐怖威力，不禁咽了口唾沫，从前他曾经无数次离开黑塔外出执行任务，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积极。

    “艾古西斯会使用［时间停止］法术来对付迪姆丹玛斯吧。”伊鹫拉暗暗猜想，“依我看，他俩之间的胜负不是取决于力量和魔法，而是取决于谁先出手。”

十四章 再战约奴（2）


    离开西慕雅森林的时候，迪尔对自己在大陆上的奇遇做过无数次幻想，他幻想自己会一个人找回精灵母石，捉住那个大胆的盗贼，然后回到森林里去面对大家的惊羡的目光，并且狠狠地让皇族们丢脸。但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有查到精灵母石的消息，却意外地撞见了迪姆丹玛斯的后人，得知剑圣还在人间。不光如此，他现在更是和历史上最强大的法师格林同处一个房间。

    半天的时间，除了从魔法书中得到了一些启发之外，迪尔总算从格林口中问明了这间法师实验室的具体位置——它不在拉何尔城内，而是在拉何尔城的近郊；而且它不是建在平地，而是建在一个矿坑的最底层。这个矿坑也许是矮人遗留下来的，也许是侏儒遗留下来的，总之，矿坑井壁上不着斧凿的痕迹说明在开矿的时候使用了大量炸药，谨小慎微的人类绝拿不出这样的大手笔。

    矿坑的直径有二十多米，如同是一口巨大的深井，井底是一层光滑的云母石台，在石台下面10米深的地方才是法师实验室，想要在两者之间移动只能靠传送术。

    对此迪尔唯一的感想就是：没办法逃了。

    偷眼去看格林，那个外表上与十岁男孩一般无二的法师之王正在闭目养神，似乎尘世的诸般烦恼都与他无缘，至少，他根本不担心即将到来的约奴的进攻。

    “格林先生，”迪尔忍不住问道，“您为什么要执意把我们留在这里呢？我们的力量跟您相比太微不足道了，如果您在天平的这一端，而约奴在天平的另一端，那我和露莉就只是两粒尘埃——即使我不愿意使用这个比喻，事实也是如此。就算我们把手中的这本法术书死记硬背下来，对战局恐怕也不会产生什么有利的影响。”

    露莉没有帮腔，她正坐在一张有软垫的椅子上，膝上放着一本已经翻开的法术书，颇有兴致地翻动着，她不是在钻研法术，而是在品评法术书中的插图，关于召唤独角兽或者凤凰的章节尤其看得过瘾，只不过她觉得有一张小凤凰的插图过于像鸡了。

    格林睁开了眼睛，把脸转向惴惴不安的迪尔。

    “精灵，你似乎比你的同类狡猾多了，在霸者之战的时候，他们可没有像你一样想出各种理由来推托责任。”

    “可是你在逼我们做一件根本做不到的事情！”迪尔强调。

    露莉抬起头来，不知道迪尔和格林为什么争吵，她的两只小腿不安分地来回摆动着。

    格林的眼睛眯了起来，道：“迪尔，告诉我什么是神选战士。”语气中带有不可违抗的命令口吻，他的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却在一瞬间向迪尔施展了暗示术。那是一个三级水系魔法，作用是让受术者的行为受到施术者的强烈暗示，虽然不能控制人的精神，但是让一个行人在每次拐弯的时候都向右拐，却是完全能够做到的。

    迪尔眨了眨眼睛，不由自主地回答道：“神选战士就是被神选择为其战斗的人，他们的实力是不能用常理来评判的。光翼圣神的神选战士是神圣猎魔人，生命母神的神选战士是冰心远行者，混乱支配神谢伊因的神选战士是地狱狂徒，爱与憎之神则是标记狂战士。在比原罪之战更久远的退魔战争里，有许多人被神选择而成为威力无穷的神选战士，但是在那以后，见到神选战士的机率比见到一只万年古龙还要小。”说完之后他打了个寒战，这才从格林的法术中摆脱出来。

    格林笑呵呵地点头，然后道：“你知不知道约奴也是神选战士的一种？”

    “什么？”迪尔和露莉都很吃惊，迪尔道：“这些丑陋的生物竟然也是神选战士？”露莉则嘟嚷着嘴叫道：“一定是骗人的！亚玛好歹也是一个女神，为什么要选些这么丑八怪给自己当战士呢？”

    格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当红茶的味道滚到喉咙深处之后，他很是皱了皱眉头，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这杯红茶是热心的露莉给他冲泡的，味道如何不好用语言形容，格林唯一能确定的——里面没有下毒。

    “不过跟毒药也只差一步了……”格林暗地里这样想到。

    “别吵，你们这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破孩。”由于红茶的刺激，格林的声音稍微大了点，吓得迪尔和露莉同时闭了嘴。迪尔担心格林会恼羞成怒，而露莉最害怕的则是被变成一只丑丑的癞蛤蟆——缺乏绅士风度的法师常常这样威胁女性，而且行之有效，屡试不爽。

    “你们又不是神，怎么会明白神的想法？”格林不屑地道，“歌若肯选择那些以正义为行事准绳的人成为猎魔人，柯由卡选择心地善良的人成为远行者，谢伊因选择心理扭曲的人成为地狱狂徒，耶赫迪法拉选择为了爱恨舍弃一切的人成为狂战士。至于那位特别眷顾我的女神亚玛，她的神选战士无一例外都是背弃誓约的人。你也知道，神选战士都会拥有神赐的异能，约奴们虽然不情愿，但是他们还是拥有一点优势，那就是在面对犯了［背约］罪的对手的时候，会发挥最大的力量 ——非常不幸，我就是背约者中的一员，所以我的魔法会对约奴大大降低效用。我对他们施展一次六级的连锁闪电，甚至还不如你们随随便便向射出一箭的效果好。”

    “原来是这样！”迪尔恍然大悟，听格林谈起“闪电”这个词，他突然想起在刚刚进入拉何尔城，出现死亡追讨之后，曾经有五色闪电从天空上直落下来，把任何一个上面刻有圣十字剑徽记的建筑物打烂，这件事一直让迪尔耿耿于怀，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他就问了出来。

    “你是说圣十字剑标记的事情啊，”格林下意识地想喝一口茶，但是头脑中的理智对他大叫了一声“你想死吗？”格林不觉打了个寒战，赶紧把红茶放到茶几上，毅然决然地跟它说永别，然后解释道，“那些闪电不是死神降下的，死神才没有那个胆子公然挑衅歌若肯呢，敢这么做的除了歌若肯的死对头谢伊因之外，就只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契约女神亚玛了。”

    “契约女神为什么要劈那些石柱呢？”这次换作是露莉问道，一提起石柱，她立刻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前两天在石柱旁边分手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可是心理上却像是已经许久不见了一样。露莉有点纳闷，她从来没意识到在自己的心里邦的位置是如此重要。

    “为了放约奴进来打我呀！”格林有点不耐烦地解释道，“歌若肯的神职是理性之神，在他的标记圣十字剑面前，所有疯狂的生物都会学乖一点，有人开玩笑说歌若肯能让得了狂犬病的疯狗也安静下来，我倒觉得那不单单是一个玩笑。亚玛尤其不喜欢圣十字剑，因为她的神选战士，约奴，会被歌若肯的圣十字剑标记所迷惑，刚刚凿出的标记就能让约奴停滞不前，年代久远的标记甚至可以让约奴身上的契约之伤痊愈，直接超度他们，让约奴进入死后的世界。亚玛极少惊扰拉何尔城，这一点也是重要原因。不过在今天她把惯例全都打破了，可以看得出来，她是如何地恨我，为了杀掉我不惜和最强的歌若肯为敌——由此可见，一个发怒的女人是多么可怕。”说到这里，格林笑着向露莉望了一眼。

    “那么，约奴们的下一次进攻会在何时开始？”迪尔问，露莉发觉迪尔的长耳朵似乎抖动了一下。

    “绝不会让我们等太久。”格林从靠椅上站了起来，仰头望向天花板，把手中的龙神法杖捏得更紧，“也许就是现在——跟我来！”

十四章 再战约奴（3）


    一片青光闪过，迪尔的精灵视力让他很快适应了周围的黑暗，这时他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哈克瑞尔的实验室，格林就站在他的前面，旁边是左顾右盼，还没搞清发生了什么事的露莉。

    “集体传送术。”迪尔提醒自己，一般来说，这个五级法术只能带走自愿跟随的生物，可是格林却能强制将自己和露莉传送过来，而且和他们之间并没有身体接触。“大魔法师果然不同凡响。”

    脚下是云母石台，头顶是浩瀚夜空，三人来到了矿井底层。仰头望去，在矿井口的位置有许多黑影来回逡巡，一双双流血的眼睛专注地望向井下，似乎是在寻找狩猎的目标。

    “约奴！！”迪尔和露莉同时喊了出来。

    格林一点也不感到惊讶，他很快在密密麻麻的约奴中间找到了叶丝祺——亚玛之喉的位置。

    “我的王后陛下，您还不肯死心吗？”格林向叶丝祺调侃道，“在您围剿我的时候，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背信弃义之徒正在逍遥法外，为了制裁我一个人调集了这么多执法者，岂不是太浪费，也太无谓了吗？”

    叶丝祺没有答话，她高举手臂，再重重放下，用进攻的信号当作回答。

    上百个约奴同时从井口跳下！

    今晚的月亮接近满月，月光本来可以将充当基础的照明，可是就在约奴们跳下的一瞬间，月光被他们的影子彻底遮蔽了。约奴的影子投射到云母石台上，就如群魔乱舞，说不出的恐惧阴森。

    与此同时，格林不慌不忙地高举龙神法杖，捏着魔法手势的右手依次指向迪尔和露莉，顿时有两股魔法力量喷涌而出。

    第一股力量大地，一面由石英晶石结成的盾牌出现在迪尔的左手边；第二股力量火焰，右手边上出现了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焰剑。这还不是魔法的全部，最后第三股力量水流，一张魔弓出现在迪尔的头顶上方，悬浮着，它浑身都是碧蓝色，由空气中的水滴凝聚而成。

    “这是……”迪尔拼命回忆今早看过的法术书，终于叫出了这几个法术的名字，“——大地魔盾、火焰轮剑和秘水之弓！全部都是五级魔法！”

    露莉听见迪尔这么说，心里感到很好奇，因为她的周身也被这三件武器所环绕，她倒不像迪尔那样惊奇，只是觉得这三样东西挺好看的，不肯用功的她可不能像迪尔一样叫出每样魔法的名字。

    水色的秘水之弓，机警地在头上盘旋，会向任何一个射程内的危险目标射出高压水箭；火红的火焰轮剑，如同拿在一个无形的勇士手里，会把敢于接近的敌人烧成灰烬；由云母晶体组成的大地魔盾，在它的庇护下即使在战场也可以安心入眠，只要周围有岩石存在，大地魔盾就能借此来补充所受的损伤。

    最先出手的当然是秘水之弓，露莉头上的秘水之弓虚拉弓弦，发出一种类似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同时一支水箭笔直地射了出去，高速的水箭轻易穿过了一个约奴的腹部，把他活活钉在了井壁上面。约奴双手前抓，双足乱蹬，可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脱这支水箭的禁锢。

    “好厉害呀！”露莉赞叹道，直到这时她才明白秘水之弓不光是外表好看，威力更是惊人。

    迪尔注意到，被水箭射中的约奴流出了鲜血，虽然是紫黑色的，绝不同于正常人的血液，但是这样的血液也让水箭被染成了红色。迪尔和露莉的秘水之弓向四面八方不断射击，有接近半数的约奴还没落地就被钉上了井壁。然而约奴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他们落下时发出的声响震耳欲聋，云母石台上迸出了道道裂痕，迪尔感觉整个矿坑马上就会坍塌。

    “年轻人，给我打起精神来！”尽管有超过半数的约奴直接扑向格林，他的声音仍然镇定自若。面对约奴的攻击，格林不断使用短程传送术，一次又一次地让约奴扑了个空。稍有闲暇，便使用［鸣空弹］之类的空气魔法将近身的约奴击飞。

    谁都看得出来，格林在保留实力。

    迪尔和露莉同样遭到了约奴的进攻。

    三个约奴高高跃起，怪叫着向迪尔扑来，迎接他们的是厚重无比的［大地魔盾］，［火焰轮剑］亦不甘落后，剑锋过处，掩杀而来的一群约奴丢了脑袋。

    “幸好他们是约奴，而不是正常的血肉之躯。”迪尔暗自庆幸。若非如此，矿坑早已变作腥臭无比的鲜血屠场。

    如果不是被击中躯干，约奴极少流血，被切断的手脚、头颅诡异地堆在云母石台上，好似打碎的陶土雕像。

    露莉同样是这样想的，和她那野蛮的哥哥可不一样，她害怕见到血，见到死人，更害怕尸体腐烂的气味。如果面前的敌人不是约奴，而是恶臭的僵尸，恐怕露莉早已吐到不省人事。

    “我的老天爷，快点结束吧。”露莉闭上眼睛祈祷，尽量不去思考是什么东西在［大地魔盾］上碰撞出了雨点般频密的声音，直到她的右脚不小心踩到了一样东西——一只手，一只从约奴身上掉下来的，还在蠕动的手。

    露莉当即摔了个大马趴，搞不清楚是因为受惊过度，还是因为断手抓住了她的脚腕。［火焰轮剑］风驰电掣地处理了那只断手，［大地魔盾］称职地将二十次攻击挡在安全距离之外，但是这些并不能改变露莉膝盖擦伤的事实。露莉突然感到很孤单，很委屈，于是她不客气地大喊起来。

    “救命啊！到底有没有人管我啊！”

    一支离弦之箭狭着万钧之力射来，竟将两个挡路的约奴从腰部炸成两截！惊呆的露莉张大了嘴，被劲风带起的秀发久久方才平息。

    射箭的迪尔几乎跟露莉一样吃惊，直到一闪而至的格林冲他眨了眨眼睛，夸奖道：“干的不错，下次我会在箭上附加更大的魔力！”

    格林的话被露莉听得清清楚楚，她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躲过约奴的追杀，一边嚷道：“这不公平！我也要！”

    “你也要什么？”格林饶有兴味地望着露莉，看都不看地将一个来袭的约奴封入石茧，同时说道，“你也想要强化武器？可是你并没有一件武器呀，小姑娘。”

    “我……”露莉稍微想了一下，蹙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我有武器！就是这枚戒指！”说着，她挥了挥右手，让格林看到食指上的闪电戒指。过度兴奋的她险些被一个约奴扑倒，好在［秘水之弓］的射击拯救了她。

    “那是个不错的玩具，小姑娘，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它变得更好玩一些。”浩瀚的夜空下，格林的身影连续闪现，在躲避攻击的同时逐渐向露莉靠近。几秒钟之后，露莉诧异地发现，不知何时格林已经站在自己旁边了。

    他的外表还真是年轻啊，露莉偷偷地想。

    “做工真粗劣。”格林离近了观察闪电戒指，几乎把鼻子凑到露莉的手背上去，搞得露莉怪不好意思的。

    格林轻启双唇，用沙坦林古代语吟出几个单字，闪电戒指顿时改变了颜色，从碧绿转为闪亮的金色，即使是露莉也能感觉到强大的能量充溢其中。

    “笨蛋！”露莉喊出了发射的暗号，格林急忙瞬移闪开，以免被性急的露莉打个正着。闪电击中了最近的一个约奴，让他痛苦地麻痹了一秒，随后［火焰轮剑］结束了他的痛苦。

    “看起来不怎么样啊！”露莉上当受骗一样叫起来，“跟原来明明没有什么分别嘛！”

    迪尔却不这么认为，能够让约奴全身麻痹的闪电，如果打在普通人身上，至少要烧出一个大洞来。想到这里，迪尔不自觉地向远离露莉的方向移动——露莉的射击是毫无准头的，过去没有，恐怕遥远的将来也不会有了。

    “不要停，露莉，继续射击！”认为自己离得够远之后，迪尔事不关己地喊道，他弯弓搭箭，将5个因闪电而麻痹的约奴射成碎块。在格林的强大魔法支援下，迪尔由开始的犹疑不定变为信心百倍。

    “打败他们！决不能死在这里！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呢！”

    格林的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口干舌燥的露莉看着［火焰轮剑］大显神威，尽管感觉很疲劳，不过蛮有成就感的。

    格林那光洁如玉的面庞上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小姑娘，这戒指是谁给你的？为什么它让我感觉很面熟？”

    “哦——您问它吗？”露莉抽空子喘了一大口气，“对了，我忘了跟您说，我们曾经去过迷失森林，到过您的家，这戒指是您的动物使徒——就是那只大乌鸦送给我的。”

    “动物使徒？乌鸦？”格林一脸错愕，“开什么玩笑，我对鸟类过敏，从来没养过什么动物使徒。”

    战局开始扭转了。

    三分之一的约奴被剥夺了战斗力，以如此代价换来的战果，仅仅是让露莉的膝盖擦掉了一小块皮。

    矿井上方，叶丝祺王妃面色铁青。格林忙里偷闲地向她问好：“王妃大人，您可有什么吩咐？”

    叶丝祺忽然大笑起来。

    并非是疯狂和歇斯底里，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非常的笑。就像是一个重病卧床的人不治而愈，或者一个被关在牢底十年的人重获自由。

    变成约奴遭受折磨的日子，又何止十年！

    十字形的契约之伤开始扩大，如同蚕食桑叶般，让叶丝祺本已枯黄的皮肤龟裂开来，最终让她变成了一个没有皮肤的怪物。然而她那血肉模糊的脸上分明挂着笑容。

    她爆成一团深紫色的血雾！

    迪尔和露莉全愣住了。

    格林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被解放了……契约女神解放了叶丝祺……怎么可能？亚玛从未主动解放过任何一个约奴，除非——”

    “除非是场交易。”一个阴冷刺骨的声音说道。

    格林的左臂被齐齐斩了下来！

十四章 再战约奴（4）


    一团模糊的人影凭空出现，开始是一把黑漆漆的六尺长剑，然后是遍身的重甲、苍白的面孔、破烂的披风，以及在枯萎白发后面射出绿光的双目。

    这是个死亡骑士，从死亡国度回来的怪物，他的整个身体似幻似真，简直像是一团燃烧着的夜雾。

    丝毫不给格林喘息之机，死亡骑士凌空奔跑，无视重力法则，接连向格林挥出三剑。长剑破空，发出阵阵啸声。

    “哈——格林，这是给你的！”死亡骑士的笑声固然阴冷，却比不上长剑带起的凛冽寒风。剑锋过处，格林瘦小的身体碎成三段，并且被急速冻结冻结——死亡骑士的佩剑总是被严寒覆盖，冰冷澈骨。

    可惜他没有得意太久。

    一秒钟之后，一个巨大的火球在死亡骑士面前爆炸，将后者震出十尺有余。而方才被切碎的格林变成了一个约奴，当然，是一个七零八落的约奴。

    “这真让人意外，死亡骑士，”真正的格林漂浮在死亡骑士上方七尺，脸上露出好奇的表情，“你是谁？一个被亡灵女神苏沙宠爱的死亡骑士，至少应该在历史上留名吧。”

    死亡骑士把长剑扛在肩上，略微扬起头来。“哼，我是焚罗，杜默四骑将之一，黑骑将焚罗。格林，我还以为你会认得我呢，咱们可不是第一次见面。”

    “的确。”格林的眉毛高高挑起，“我在霸者之战中和休普走得很近，如果没见过休普的四位大将，那倒是件怪事了。不过你得承认，焚罗，死亡让你的变化很大。”随后格林别有深意地看了看自己，又说道：“也让我变化很大。”

    死亡骑士的降临并没有减缓约奴的攻势，除去已被解放的叶丝祺王妃之外，其他约奴手脚并用，用尽一切手段向迪尔和露莉进攻。尽管有［火焰轮剑］和［大地魔盾］的帮助，迪尔和露莉仍旧险象环生。格林伸出食指，一边聚集能量，一边犹豫是否要使用［异界保护泡］法术来让那两人逃出升天。

    “担心自己吧，格林！”焚罗呼啸着冲向格林，似乎脚下踩着无形的阶梯，挥动的长剑在空气中划出黑色的弧光。若是被死亡骑士的长剑砍中，无论是多小的伤口都会让你结成冰块，毕竟那是仅靠碰触就能夺人性命的怪物。

    格林向焚罗打出三枚［鸣空弹］，却不是为求伤敌，而是借着法术的反作用力向后飞去，让焚罗的剑招落空。

    “黑骑将焚罗，你刚才说契约女神作了一笔交易，那么交易的对象自然是亡灵女神啦？”格林忽略咒语，仅凭手势施放了［大气盾牌］法术，在自己面前造出了一面无形的空气护盾。对于焚罗的突然出现，格林仍然兴趣盎然。

    “焚罗，契约女神将叶丝祺从永恒的苦难的解脱出来，以这个条件从亡灵女神那里召唤出你——我不明白，叶丝祺死于新纪318年，而你在新纪443年死于剑圣迪姆丹玛斯之手，你和叶丝祺的生存年代相差一个多世纪，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内在的联系。”

    “告诉我好吗？”格林朝焚罗笑笑，好像他是个求知欲极强的小学徒。

    “这很简单。”在作出一记几乎砍掉格林头颅的攻击之后，焚罗答道，“我们之间的联系就是：我是男人，而叶丝祺是女人。”

    格林眨眨眼睛，似乎一点也不明白焚罗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带着满腔的愤懑击溃格林的空气护盾之后，焚罗吼道：“死亡国度很无聊呀！”接下来，焚罗的攻击一剑快过一剑，一剑狠过一剑，好像发了狂一般。在攻击的同时他喊道：“死亡国度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只有那些无趣的亡灵、无趣的食尸鬼、无趣的僵尸、无趣的原始吸血鬼，还有最最无趣的死亡骑士！”

    “你就是个死亡骑士。”格林提醒他。

    “我本来不应该这么无趣的，”焚罗苍白的面容掠过一丝笑意，那一瞬间仿佛他不是个亡灵，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年轻将军，“死亡国度里面缺少很多东西，最缺的就是一个好女人！”

    “叶丝祺可不是一个好女人。”格林再次提醒他，“除非你认为毒死自己的孩子是一种美德。”

    “哈，那又有什么关系。”焚罗奋力挥出一剑，格林堪堪避过。“我才不管叶丝祺毒死过谁，名声怎样。我只知道，在几百年来叶丝祺的舞技是最美妙绝伦的！想想看，在无聊透顶的死亡国度里，假如有一个绝世美女为你跳舞，不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吗？”

    “就为了这个？”格林皱起眉头，“为了这么荒唐的理由来和我——大法师格林作战？”

    “这理由很充足！”焚罗双手握剑，脚步疾突，唤起无边战意，披风拖在身后，让他看上去如同一只怪鸟。“格林，沉迷于学术的你，又怎么会明白女人的好处！”

    四周的温度急剧下降，空气中的水分凝结成冰，形成无数枝条，如同疯狂生长的荆棘一般向格林蔓延而去，耳边尽是“噼噼啪啪”的冰结声，霎时间，冰雪荆棘已经将格林牢牢困住。焚罗从死亡国度唤来刺骨寒风，朝格林挥出致命一击。

    “冰结吧，无趣的格林！”

    围住格林的冰雪荆棘瞬间碎裂，无数洁白的碎片向四处飞射，只消被这碎片碰到，身体便会冻伤坏死，哪怕是意志最坚定的人也会心如死灰。受到波及的约奴竟有百人之多。

    格林却已不见了踪影。

    他消失了，似乎从未存在过，矿井里再也寻不见格林的一丝声息。尽管仍有约奴在攻击迪尔和露莉，可是气忿却静得怕人。

    在焚罗的嘴角忽然升起一抹冷笑，他抬起头，望着苍白的月亮，喃喃自语道：“隐身术吗，格林，你难道忘了……”

    黑色长剑猛然向上挥起，巨大的风压狭着酷寒席卷直上。

    “在死亡面前一切法术烟消云散！”

    隐身的格林被正面击中，小小的身体承受了全部力道。死亡龙卷将格林笼罩其中，随后千百条冰雪荆棘盘旋而来，如同毒蛇，尽情地撕咬着格林的每一寸肌肤。格林在仓促之间念出［冰封装甲］的咒语，让高密度的冰层覆于自己的表皮之上，总算没有受到致命打击。尽管如此，格林仍然被强大的风压远远推开，直至撞上背后的井壁，这才止住势头。

    格林的身体被牢牢冻在井壁上，就和方才那些被［秘水之弓］钉住的约奴一样。一个紧邻格林的约奴试图用爪子去攻击他，结果被懊恼的格林使用［冰锥术］刺穿了脑袋。

    陷于乱战之中的露莉早已气喘吁吁，但是当发现格林面临危机的时候，她仍然将闪电戒指对准了死亡骑士。

    “如果格林死掉了，接下来可就轮到我们了。”一想到这里，露莉不由得全身栗抖。

    “不要攻击死亡骑士！”迪尔高声阻止，但是晚了一步，露莉已经念出了闪电戒指的暗号。迪尔绝望地闭上双眼，不愿看见被激怒的死亡骑士一击杀死露莉的场面。

    然而并没有任何闪电射出，露莉的戒指发出“噗”的一声，随后从食指上脱落下来，断为两半。显然，附在上面的魔力已经完全耗光了。露莉气忿地跺脚，而迪尔总算松了一口气。

    焚罗从半空中降下，覆有重甲的死亡骑士落在矿井的云母石台上，轻飘飘没有一丝声响，被死亡龙卷带起的披风此时方才落回原位。他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尖牙，从喉咙深处发出刀锋般尖锐的笑声。

    “哈哈哈哈，格林，如果你能发挥全部的力量，那么我根本不可能伤到你——可惜你现在只有不到百分之四十的能力！现在，带着你的怨恨和不甘去死吧！”

    焚罗的黑色长剑高高举起。

    格林吐出一口鲜血，顺带把一枚牙齿也吐了出去。他的法袍破烂不堪，肌肤表面覆盖的［冰封装甲］更是多处龟裂。

    焚罗说的没错，格林苦笑着，如果再次承受正面一击，我的身体会四分五裂。

    可惜你没有那个机会了。

    格林竖起手掌，食指和无名指弯曲，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

    他笑了。

    那个体内承载了数百年魔法精髓的绿发少年，诡密地笑。

    让人不寒而栗。

    “焚罗，你干的不错。为此我应当嘉奖你。”在格林的右手上，火红色的炽热能量开始聚集。

    “至于这些约奴，也干的不错，应受鼓励。”

    “最后，那位云端之上的契约女神，呵呵，更不该少了她那一份。”

    “为了奖励你们，我，法师之王格林，将使用一个世上从未有过的法术。”

    焚罗迟疑地放下了剑，稍后他就会为这个动作后悔万分。露莉不明就里地望着格林，迪尔则隐隐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黑夜的颜色渐渐开始改变。

    皎洁的月光无力维持她的统治，清冷的月色慢慢被炽热的火红取代。

    天空上出现了两个月亮，一个是白色，另一个却是红色，而且红色的那个越来越大，它所带来的热量也越来越多。

    或者说，那个红色的月亮距地面越来越近。

    “这是什么！”焚罗震惊不已，“我从没听说过这种法术，这究竟是——”

    格林仍旧在笑，他望向焚罗的目光分明带着几分怜悯。“杜默的黑骑将大人，不知你可否听说过法拉双星？”

    “法拉双星？”

    焚罗当然听说过，法缔尔大陆上的大多数人都知道，每过100年，会有两颗金色的流星从天际出现，并肩擦过天宇。由于这两颗流星让人联想到比翼双飞的爱人，所以人们用爱神耶赫迪法拉的名字命名它们，称它们为法拉双星。

    “对，法拉双星。”格林半眯起眼睛，语气中尽是不屑。“这天空上的第二个月亮于我的一个小小法术。我无非想告诉人们两点：第一，法拉双星并不是金色，如果距离足够近，它们就会变成火炭一样的红色；第二，从今天开始，围绕世界运转的两颗法拉双星将会只剩一颗！”

十四章 再战约奴（5）


    焚罗、迪尔和露莉顿时意识到格林在做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格林分明是把法拉双星中的一颗从遥远的太空中拉了下来，并且即将在矿井里坠落！

    “这……这太荒唐啦！太不浪漫了！”露莉简直语无伦次，“这就是说，从今往后再也别想看到法拉双星，最多只能看见一颗……”

    一想到那两颗曾经激发了无数诗人灵感的法拉双星即将不复存在，迪尔不由悲从中来，身子晃了两晃，险些栽倒。

    无论如何，那颗红色的流星，由天际降落地面，恐怖和毁灭亦随之而来。

    高速、高热，在撞击之处射出摄人心魄的眩目白光，随后又转变为赤红，即使迪尔和露莉紧闭双眼以免失明，眼前仍然映出一片火红。

    面对这恐怖的场景，格林的两只眼睛却尽可能地睁大，他不愿意放弃这个绝无仅有的观察机会，对于他来说，这似乎只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烟花。

    “这很美，”格林笑着说，“这么美丽的景色，你们可不要错过了。”

    直视强光令格林的眼睛酸胀流泪，那滋味恐怕并不好受，然而他陶醉其中，自得其乐。该庆幸的是，他并没有陶醉到打算跟焚罗同归于尽，格林默念咒语，在自己的体外蒙上一层［异界保护泡］。过于惊骇的迪尔和露莉并没有发现，在格林的命令下，［秘水之弓］和［火焰轮剑］的魔力被［大地魔盾］完全吞噬，后者因而变成一个更为巨大的盾牌，高高守卫在两人的头顶。

    一瞬间之后，星陨法术的威力全部释放出来。

    首先是堪比地狱深层的高热，在这高热之下许多约奴直接蒸发为气体；其次是一股又一股的冲击波，四面辐射开去，狭着滚滚热流、条条火舌，约奴的手脚、躯干，全都像枯柴一样燃烧起来。氧气急剧消耗殆尽，露莉第一个昏了过去，迪尔则使用精灵语言召来少量的空气精灵，勉强支撑。

    随后，那几乎可以填满整个矿井的流星爆裂开来。

    陨石碎块变成了铺天盖地的火雨，即使是［大地魔盾］也难以完全抵御。迪尔跑向昏迷的露莉，试图在这动摇天地的巨力面前为邦的妹妹增加一份保护。然而云母石台在此时龟裂变形，迪尔的脚踝被一块石片划伤，令他身不由己地摔倒在地。

    火，碎石，浓烟，死亡与毁灭，冲天烈焰。

    当一切重归寂静，几百名约奴已经化为灰烬。云母石台完全崩塌，迪尔和露莉靠着［大地魔盾］的保护才免于一死。当然，此时的岩石盾牌已经千疮百孔，耗尽了所有魔法能量，与嶙峋的碎石混在一处，再也分辨不出彼此。

    纵是行动如同鬼魅的死亡骑士，也难逃此劫。

    格林解除［异界保护泡］魔法，依靠［羽落术］轻飘飘地落在碎石中间。在他的脚边，焚罗的重甲龟裂剥落，长剑早已断为两截，几块仍在燃烧的巨石压在焚罗的背上。

    亡者国度的死亡骑士，即使他的身体并非完全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仍不免受到星陨法术的重创。

    “咳、咳、咳、”焚罗大声咳嗽，好像他并不是一个没有肉体的亡灵，以他所处的位置，他只能用眼角的余光仰视格林，尽管后者看上去是那么的矮小孱弱。

    “你真恐怖，格林，咳、咳、”焚罗的双手不住地颤抖，再也不能握剑，他所剩余的能量已经不足以维持他在这个世界的形体。

    “你竟然把天空上的星星拉下来……看来契约女神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她在几百年来造出的这些约奴，都在你这一击之下报销了……咳……我也即将消失。”

    此时此刻，焚罗绿色的眼睛忽然闪出欢快的色彩。

    “哈哈哈哈——格林，我虽然输了，但是却没有失去任何东西！”焚罗那张如同黑影铸成的脸上，裂开了一只大笑的嘴，“我会回到亡者国度，回到亡灵女神苏沙那里，俯首听命。更重要的是，叶丝祺王妃已经成了我的侍女，她会用曼妙的舞姿来欢迎我！”

    “这么说，你尽管战败，仍然能得到奖赏？”格林的语气颇为不满。

    “是啊，无趣的格林，就是这样。”焚罗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他干脆全身放松，准备迎接自己身体崩解的那一刻。

    惬意非常。

    当然，格林懂得数十种彻底消灭死亡骑士的办法，只是那些办法都过于消耗魔力，对于40％状态的格林来说，得不偿失。

    然而格林最终还是有了主意，他使用［异界盒］法术打开了一道通往虚度空间的次元窗，把手伸进那个独一无二的储物盒里去，从里面摸出了一颗黑钻石。

    陨石带来的劫火仍然在脚下燃烧，这些跳动的火焰映照在黑钻石表面，让它看上去如同一块火炭。

    “焚罗，在离别之际，我想知道，焚罗是否是你的真名？”格林淡淡地问。如果焚罗有力气抬头的话，他就会发现格林脸上的不怀好意。

    “哼，这当然是我的真名……”焚罗懒懒地回答，无力地将脸埋在碎石中间。

    “很好。”格林的嘴唇身上弯成一个括号，同时将手中的黑钻石举高。“这么说，艾古西斯送给我的这块锢魂石，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了。”

    “锢魂石！？”焚罗心头一颤，在所有的魔法珠宝当中，锢魂石的地位至高无上，绝非火鹤石、精灵石可比，简直是价值连城。然而锢魂石足以自夸的绝不仅仅是它的价格，而是在高阶法术中的功用。

    焚罗甚至听说过，锢魂石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能够将一个人的灵魂和肉体永远禁锢其中。

    “你想的没错。”格林通过读心术将焚罗的思想一览无余，“我本该将这块锢魂石用在更关键的场合，可惜我实在是好胜……”

    “好胜，你明白吗？”在格林的咒术下，锢魂石从他的掌心飘浮起来，悬停于半空。格林的表情阴沉起来。“也就是说，我最讨厌某些人明明打了败仗，却可以像个胜利者一样回去领取奖赏。”

    一阵夜风吹过，撩起格林的袍角，吹乱了焚罗脑后的白发。

    格林大声念起咒语：“进来吧，那个被称作焚罗的灵魂。以时间、空间，以及太初原子的的名义，我命令你，进到为你准备的囚室中去，直到世界末日方得解放！”

    随着咒文的结束，如同宇宙大爆炸般，从锢魂石内部爆出一个奇异的球形空间，瞬间将格林和焚罗包裹在内。球体内宛如另一个世界，一切颜色不复存在，只剩下漆黑与苍白，然而这仅存的两种颜色也互调了位置，原本纯黑的锢魂石变为纯白，焚罗原本是苍白的发丝变为乌黑。

    那是灵魂的世界。

    不待惊骇莫名的焚罗吐出一个字，球体内的空间开始改变，除了施术者格林以外，一切物体均变为液态，而那业已变为白色的锢魂石，化成了吞噬一切的漩涡。

    “不——！！”在被激烈的漩涡吞没以前，这是焚罗留下的最后一个字。

    捕获灵魂之后，锢魂石的表面变得炙热烫手。格林把锢魂石握在手中，在感受着灵魂的那份热度的同时，仿佛也听到了焚罗无处发泄的愤怒。

    无数个世纪之后，你就会明白，亡者国度其实是一个到处充满生趣的所在。

    在那之前，有几万年的孤独等着你，失败者。

    格林心满意足，把锢魂石随意丢在脚边。［锢魂术］作为时空魔法中的九级法术，想要逆反它的结果，必须同样使用九级法术才行。

    也许某个矮人会拾到这块石头，然后……把它镶嵌在某座大理石雕像的胸前。

    “刚才是谁说过……死亡面前法术灰飞烟灭？我所知道的恰恰相反。要明白，即使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天父，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更为强大的法师罢了。”

    格林转身走开，让锢魂石孤零零地躺在瓦砾中间，这时他发现迪尔跪卧在前方不远，掩护着脚边昏迷的露莉。精灵白净的面皮上尽是烟熏火燎之色，两只湛碧色的杏仁眼直勾勾地盯住格林。

    “你在担心什么，精灵？”收拾了来犯的全部约奴，又将焚罗禁锢之后，格林显得心情不错，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不用担心，我会遵守诺言让你们平安离开。哦，那位小姑娘受了一点轻伤，真是抱歉。不过你们还算完整，不是吗？”

    迪尔向两边望了望，和那些四分五裂、不成人形的约奴相比，自己和露莉确是应当感谢天父护佑了。想到这里，迪尔渐渐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当他最后不支昏倒的时候，迪尔隐隐约约地看到：格林利用［漂浮碟］飞向高空，在穹庐之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月亮上掠过，那分明是一条恭顺的绿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