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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你带来一个消息,
先知邀请你前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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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k7543

星辰第二部风咆雪啸 [复制链接]

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1:53:58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神圣之都拉何尔(4)


    4

    早晨的空气介于凉爽和寒冷之间,邦一个人走在拉何尔城的大街上,这时已经有许多市民打开了窗户,拂晓的闪电弄得他们心惊胆战,此时还是心有余悸,好在乌云已散,闪电也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于是新的一天仍然照常开始。

    邦不识字,无法看懂街牌,他天性不愿求人做事,现在见拉何尔城的市民一个个用狐疑的目光瞅着自己,对自己背上的两把剑议论纷纷,窃窃私语,邦觉得十分厌恶,他索性连路也不问,自己凭着直觉走,看哪个地方像广场,十字又多,就往哪儿走。秉承着这个宗旨,他差点走到墓场里去——那里地方不小,满地插着十字架。

    “什么鬼地方!连地平线都看不到!”邦抱怨说,他从没来过大城市,又一直“凭直觉”,所以迷路就不足为怪了。走着走着,他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巷。这处小巷就像是城市的脓疮,拉何尔城虽然繁华,一派庄严肃穆的图景,却也不免有贫民窟、垃圾堆和臭水沟,这三样在这条小巷里一应俱全。饱食的耗子拖着圆滚滚的身体在翻垃圾,臭水沟里藏着一具黑乎乎的尸体,不知是死于暴力还是死于贫困。小巷里并没有行人走动,人们都知道尽量避开危险,只有邦“凭直觉”。

    见了这处脏乱不堪的小巷,邦的紧张情绪却稍有缓解。之前他看了太多雄伟高大的建筑,受到了不小的震撼,还以为拉何尔全城都如此气派,现今见了这处小巷,这才知道原来到处都一样,没有什么城市可以完美无瑕。撕开了拉何尔城道貌岸然的面具,邦心满意足,他背起双手,在小巷里不紧不慢地溜达起来。

    正当邦怡然自得的时候,却看见有一个黑发的女孩向自己跑了过来,脚步很快,一看就知道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邦甚至怀疑对方曾经在军队里干过侦察兵,这才双脚如飞。

    “救命啊!有人追我!”女孩一溜烟地疯跑,邦只觉有一阵清风扑面而来,刹那间女孩已经到了面前。邦还没来得及打量女孩的模样,女孩竟扑到邦的怀里,口里只叫道:“快帮帮我!我后面……我后面有人!”邦可以感受到女孩急促的语气和发抖的身体,他向女孩身后的方向去看,发现从对面来了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头发又脏又乱,走路直打晃,似乎喝了不少。“小流氓。”邦在心里对他评价说。

    这个时候女孩已经躲到邦的身后,她指着走上前来的长头发说:“就是他,他要非礼我,快帮我把他干掉!”有了邦的掩护,她也不发抖了。

    邦心中隐约觉出一些不对头,他见女孩脚力甚好,而对面的长头发喝得醉薰薰,怎么可能追上女孩?刚才女孩扑进邦的怀中的时候,明明吓得要命,可是一转眼就变得生龙活虎,要邦把对方“干掉”,这么粗暴的话好像是露莉才会说的,着实不像是神圣之城的市民所用的语气。这时长头发走得更近,他见女孩躲在邦的背后,又见邦身体强壮,背上还插着两把剑,有些畏惧,于是他试探性地大嚷起来,同时也是给自己壮壮胆子,“哪来的土包子?竟敢管大爷的闲事?还不让开!”

    邦虽然对女孩有些疑问,但此时他处在雄性本能的驱使下,豪气大发,保护欲望强烈,于是他向前迈了一步,冷笑道:“好哇!我不管你的闲事,你愿意过来就过来吧,想干什么,随便。”话虽然这么说,邦已经把右手放在重剑的剑柄上。

    长头发并不傻,他任由邦几次叫他过去,也不肯挪动脚步,双方僵持了一会,他终于明白再这样下去捞不到什么好处,于是叫声晦气,转身跑了,一边跑还一边骂骂咧咧的。

    女孩见长头发跑了,对邦十分感谢,她向邦行了个礼,然后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样子很高兴。邦觉得有些古怪,因为女孩表现得过于高兴,简直是喜上眉梢,不像是一个刚刚脱离魔爪的弱女子,反而像是一个捡到宝藏的探险家,邦刚想问个明白,女孩却推说自己有急事,转身沿着小巷向另一个方向跑了。邦甚至连女孩是个什么样的人都没看清,他们之间的几句对话如何仓促可想而知。

    长头发和女孩均已离去,邦站在原地,感到这件事有些蹊跷,他的两手掐在腰间,忽然发觉腰带有异,他低头去看,不看不要紧,等到他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禁气得破口大骂,原来邦的钱袋被割了一个破洞,里面的银币早已不翼而飞。那女孩竟然是个小偷,而长头发跟她是一伙的!

    邦怒火中烧,扭身便向女孩逃走的方向追去,他的步大身沉,每迈出一步,就会听见重剑在鞘内不安分地晃动着。一边追,邦一边把手伸进钱袋,确认自己的损失,几十枚银币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大不了用没了再去抢,神骸因为比较大,也没能从钱袋里掏走,邦最担心的是艾许托付给自己的那枚戒指,他的手在钱袋里摸来摸去,终于在钱袋的一角摸到了金属的触感,他松了一口气,但是转瞬之间脸色又变得极其难看,他把摸到的戒指掏出来,却是格林的黑曜石戒指“夜使”,艾许的戒指显然是被女贼一块偷走了。

    “妈的!我要你的命!”邦简直是气炸了肺,他放开双足飞奔起来,可是女贼早已跑开多时,再加上邦不熟悉地形,便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在街上乱闯乱撞,不一会他已是气喘吁吁,主要不是累的,而是气的,正当他全无头绪的时候,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争吵的声音。

    “不对吧,那个钱袋鼓鼓囊囊的,里面才有20个银币?”一个男人极其不满地咕哝着。

    一个清脆的女声回答道:“喂,有没有搞错!活儿都是我干的,你倒跑来发牢骚!这是你的十个,拿好了,剩下的十个是我的,我可没多拿,你知足吧!”

    邦听出是长头发和女贼的声音,便紧贴墙根向他们移近了几步,他没有贸然出击的原因是想摸清对方的位置,他知道要是错过这次机会的话,再想找回艾许的戒指便难于登天了。

    “不对,不对!”长头发郁闷地重复道,“那个土包子的口袋里肯定不止这些,你一定是自己贪了!阿思雅,快拿出来!你不想加入盗贼工会了吗?”

    邦听到这里暗自记下女贼的名字,同时想到:我记得钱袋里足足放了50枚银币,这个阿思雅自己贪了30枚,然后剩下的20枚还要和同伙对半分,还真是狡猾。

    一说起盗贼工会,阿思雅的口气软了下来,她本来强横得很,一转眼又变得像撒娇一般,她嗲声嗲气地向长头发请求原谅,把每一个词尾都有意拖长。“前辈,别生气嘛,是我不好,工会那边还要麻烦你多帮忙联络了,好不好嘛,人家很着急啊。”

    这几句话把邦听得浑身一阵酥麻,又如同有一条冰凉的毒蛇顺着他的脊背爬下一般,邦心想:这个女贼变脸变得真快,不能不防,她的声音倒是挺好听,要是她这个样子来求我,恐怕无论什么事情我都答应了。这种想法只是在心中一掠而过,邦仍然对阿思雅欺骗自己的事情气恨不已。

    阿思雅一番甜言蜜语,长头发却不买她的帐,而是向她伸出右手。阿思雅一开始想装糊涂,她瞪大了眼睛,天真无邪地望向对方,直等到长头发举在半空的手都酸麻了。长头发不悦地抽了一口气,然后用力把右手连晃了几晃,阿思雅这才心有不甘地拿出被自己藏起来的十枚银币,把其中的五枚交到对方手里,说:“就这么多了,我可都拿出来了哦,本来还想留几个小钱买件衣服呢。”言语间甚是不舍,好像别人割了她的肉一样。

    “不对,肯定还有被你藏起来的!”长头发不信,阿思雅那边又矢口否认,两人争执起来,邦觉得到时候了,便从藏身的矮墙后闪了出来。邦尽量把脚步放轻,阿思雅和长头发吵得面红耳赤,竟然没有发现他,邦于是得以仔细观察两人。

    在邦目光的正前方有一座石桥,石桥下是一条小河,供给全城的人饮用水,窄窄的桥面上站了两人,正是他们合伙盗走了邦的戒指,现在他们分脏不均,又吵了起来。长头发没什么好看的,还是初次见时的老样子,只不过现在看去显得清醒了许多,不像当时那样酒气薰薰,他正背对着邦,向阿思雅指手画脚,口里说着什么“要尊敬前辈”这样的话。

    阿思雅那边的情形就完全不同了。

    这是一个身材中等的女孩,年龄和邦相仿,这个时候的她已不是扑到邦的怀里喊救命,满脸慌张的模样,而是改换了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态。她虽然在和长头发争执,但是却全然没有生气,若她的眉间显得怒气冲冲,也完全是装出来的,好以此证明自己清白无辜,受了天大的委屈。阿思雅的头发剃得很短,从背面看上去有点像男孩,她的刘海在额前正中分开,衬着又细又黑的眉毛,显得特有精神。她的短发是乌木一样的黑色,当她摇头的时候,柔顺的发丝便波浪状地舞动;当她点头的时候,嘴角又会习惯性地带出一抹微笑,七分得意,三分狡黠;若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又黑又亮的眼睛便一眨一眨的,好像能用眼神说话。

    我真是失策。邦看到阿思雅上身穿着一件无袖白色短衫,在脖子上系了一块深红色的三角巾,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块餐巾,实际上跟餐巾的围法也是大同小异,三角巾在脖子后面打了一个活结,活结上伸出两只像兔子耳朵一样的领巾边角,每当刮风的时候,兔子耳朵便竖起来听听;阿思雅下身穿着便于行动的紧身男裤和皮靴,男裤是茶色的,皮靴上还有装饰性的马刺,十分惹眼。这身打扮显然不是梳妆绣房的大家闺秀,却十足是个混迹于茶房酒肆的失足少女。邦这样想着,从背后抽出重剑,扛在肩上,大踏步向阿思雅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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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1:54:29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神圣之都拉何尔(5)


    阿思雅第一个看见了邦,她惊得捂住了嘴。长头发扭过头来,吃惊地看着邦一步步向他逼近。石桥又小又窄,只能容下一人通过,长头发见邦气势汹汹,肩扛的重剑在晨雾中泛出寒光,便两腿不听使唤地弹起了琵琶,他慌不择路,用两只瘦长的胳膊抵住石桥栏杆,身体前倾,一下子从桥上翻了下去,“扑通”一声落入河里,游水逃走了。阿思雅本想效仿,但是邦已经走到近前,她连忙扶住石桥的栏杆,向后退了一步,说:“你别过来,不然——”她皱着眉头想了一小会,然后从衣袋里翻出十几枚银币,握在手里,又将那只手伸到石桥之外。阿思雅威胁邦说:“你要是再往这边走,我就把你的钱全扔下去!”接着她促狭地笑着,挖苦邦说:“喂,头一次进来大城市吧,土包子?为了给你凑够进城的钱,你的老爹老娘是不是把家里的牲口都卖了呀?”

    邦哼了一声,继续向阿思雅走近,“你扔吧,请便。”邦表示。

    阿思雅见邦不怕这手,咧了咧嘴,眼珠飞快地转动,立刻有了别的主意,她又从身上摸出一枚银色的戒指,戒指的正面刻着一个百合花的图案,阿思雅用两根指头将戒指夹住,同样把手臂伸出桥外,看到邦脸上的变化,阿思雅知道自己这次找到了对方的要害,她阴谋得逞般坏笑起来。“喂,乡巴佬,我把这枚戒指也丢下去怎么样啊?也是‘请便’吗?恐怕没那么简单吧?哟,看你的脸色,阴云密布啊,真是笑死我了。喂,你怎么还不停步?你再过来,我可真要扔了!”

    说实在的,邦确实害怕阿思雅把戒指丢到河里,不过他向来不受人威胁,吃软不吃硬,见阿思雅说的强硬,他自己便强硬十倍,大步走了过去,眼看和阿思雅只相距一臂之遥,邦冷冷道:“你要是敢扔,呆会儿我就把你也一块扔下去!”

    阿思雅见邦越走越近,心中慌张,又听见邦的语气横得要命,反倒激起了她的倔劲儿,阿思雅心道: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她也学着邦的样哼了一声,然后耸了耸肩,随手将戒指丢了下去。扔掉戒指之后阿思雅掸掸衣服上的灰尘,那意思是告诉邦:我干完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这一下可是出乎邦的意料之外,邦没想到阿思雅竟如此大胆,把自己的警告当耳旁风不说,扔戒指的时候又扔得这样干脆,事先一点征兆也没有,眼都不眨。邦低头看见河水顺流而下,知道一只小小的戒指丢在其中,再无寻回之理,胸中一凉,接着就变成了满腔怒气,顺着全身的血管升腾直上。他生平最重誓言,既然已经答应过艾许要把百合花戒指交给撒琉士,他就算拼了命也要做到,可是如今戒指落入河水,艾许委托的事肯定不能原原本本地完成了。就因为面前的这个小偷,邦突然变成了自食其言之人,他又见阿思雅面露揶揄的笑容,“胜利”两个字明明白白飞上眉梢,邦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怒火烤熟了,他大步向前,不知不觉间已经从肩头卸下重剑,双手握住剑柄。

    阿思雅见邦凶神恶煞地走过来,双手将重剑举过头顶,也被吓得不轻,她方才只想和邦开个玩笑,捉弄他一下,万没想到邦的反应如此强烈。阿思雅连忙喊道:“住手,住手啊!犯得着吗,一枚戒指而已!喂,乡巴佬,这里杀人是犯法的,喂,听见我说话没有?”见邦毫不理会,她又喊道:“住手,你看,我没有真的把戒指扔掉!”可是话刚出口,邦的重剑已经劈了下来,阿思雅“哎哟”一声抱住脑袋弯腰蹲下,耳边只听见一声山响,邦的重剑砸中石桥栏杆,将栏杆砸了个稀巴烂,桥身也因此大为震颤。

    邦本来也没想过要挥剑伤人,只是他心中气恨不出,要随便拿个什么东西来砸烂了出气,这时听见阿思雅说戒指没丢,便一剑砍在桥头,停下来看阿思雅怎么说。过了好半天,蹲在桥上的阿思雅怯生生地抬起了头,一打眼瞥见邦砍在自己身边的重剑,紧张得吞了口唾沫,惊魂未定。邦见她抬起脸,第一句话就是:“戒指呢?”阿思雅恨恨地望向邦,百合花戒指像变魔术一样出现在她的手心里,原来刚才她扔到桥下的只是一粒小石子。

    “犯得着生这么大的气吗?”阿思雅小声咕哝着,同时密切注意邦的脸色,“一个破戒指,又值不了几个钱,难道是你家祖传的?”她瘪着嘴把戒指递了过去。

    邦不答话,伸手去接戒指,此时却出了个大岔子。

    他们脚下的石桥建于新纪310年,距今有100多年的历史,年久失修,已经是摇摇欲坠,只欠东风,偏偏今天早上雷电大作,专劈歌若肯的圣十字徽,石桥上不巧正有两处,也跟着受了连累,被结结实实地劈了两下。现在又加上邦的这一剑,可谓雪上加霜。邦只觉得石桥一阵乱晃,又听见脚下传来酥酥的怪声,像是有什么硬东西在逐渐碎裂,这感觉熟悉极了,以前邦在冰面上行走的时候,不知将这种声音听了多少遍。邦知道石桥随时可能崩塌,动作也因此变得小心起来,他想挪开重剑

    ,又害怕引起塌方,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阿思雅没有意识到他们身处的险境,竟然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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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1:55:17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法师之王(1)


    此时的石桥有如失衡的天平,只需一粒稻谷就可以让它倾覆,起身的阿思雅就是这粒稻谷。只听“轰”的一声,整个石桥分崩离析,历经风雨的筑石脆弱得像某种糕点,石块、石渣,还有邦和阿思雅,全都坠入河中,一时间河面上水花不停。

    “真他妈活见鬼!”邦骂了一句,心中叫苦,他不识水性,完完全全是个旱鸭子——维尔罗尼亚的严寒让河水冰封,在钓鱼之前要想办法敲破厚达1米的冰层,更别提游泳了。

    “扑通”一声,邦在阿思雅之前落入水中,他心头慌乱,接连呛了好几口水,这才把自己平躺的姿势调整过来,另外一声“扑通”,邦知道自己的冤家也到了。邦巴望着对方也不会游水,这样可以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可偏偏事与愿违,阿思雅竟是个游泳的好手。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邦发现河水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深,他是个大个子,只要伸直了两腿,刚好可以够到河床,河水只能没到他肩膀的高度,只要他尽量仰着头,就可以避免再呛水,但是最开始喝的几口是没办法吐出来了。邦呛了那几口水后,头昏脑胀,只是下意识地开始寻找阿思雅的踪迹,却只看见河面上一平如镜。邦心头纳闷,想:难道把她淹死了?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距离他20多米远的地方掀起一丛水花,阿思雅从河底翻了上来,动作如同美人鱼一般迅捷。

    阿思雅的黑发被河水沾湿,此时贴在她的额头上,像是皮肤的一部分,她的脸庞挂上了些许水珠,正一滴一滴地顺着尖尖的下巴淌下来,不用说,她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尽管如此,阿思雅的嘴角上却带着她那永远的讪笑。她脚底蹬着水,让自己浮在河中心,头和肩膀露出水面,她把右手扬了起来。

    尽管清晨的河面上笼着一片雾气,邦仍然看到阿思雅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百合花戒指,银色的百合花。

    “把戒指还我!”邦愤怒地拍击河水,但是溅起的大片水花却不可能阻止阿思雅转头向对岸游去。邦本想去追,但是他不敢保证河水的任何地方都是一样深,也许他只要再前进一步就会溺水,而自己的后背就是河岸,回头上岸肯定是安全的。

    邦既不愿后退又不能前进,他大声喊着要对方把戒指还回来,像吼叫一样,用他所能想出的最恶毒的语言来威胁阿思雅,类如“剁成肉酱”,或者“打断手脚”,可是阿思雅不为所动,她在上岸的时候转过头露齿一笑,一半是淘气,一半是阴谋得逞的坏笑。

    阿思雅浑身湿漉漉地爬上了对岸,她站在浅堤下淤积的泥沙上面,先是甩甩头发,然后用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比出代表胜利的“V”字样,得意洋洋地冲着邦喊道:“喂,大壮儿!想要吗?过来拿啊!有本事就游过来呀!游过来戒指就还你!快呀,别磨磨蹭蹭的!”她见邦咬牙切齿,却没有动作,知道对方不谙水性,于是便笑得更邪恶了。

    阿思雅捏了捏自己的衣袋,确认从邦那儿偷来的银币并没有失掉,这才安下了心,她取出一枚亮闪闪的银币,让它在自己纤细的手指缝间来回拨转——她并不急于逃开,而是要先将邦羞辱一番,阿思雅向来认为自己很倒霉,所以看别人倒霉就是她最大的乐趣之一。

    阿思雅看了一眼在水里脚步不稳,踉踉跄跄的邦,又低下头看了看在指间飞转的银币,不禁眉开眼笑。

    “喂,小可爱,你们是我的了!”阿思雅喜滋滋地宣布。银币经过河水濯洗之后显得更加闪亮,阿思雅越看越喜欢,情不自禁地在银币的正面吻了一口。“哈!你们是最最漂亮的东西了。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其它东西比你们还要美丽的话,它一定是金币。”

    “混蛋!把戒指还我!否则你要付出可怕的代价!我发誓!”邦隔着河水向阿思雅喊道。

    “哟,你不吱声我还忘了水里有人呢!”阿思雅刻薄地说,她先是伸开五指当作梳子,把浸湿的头发理顺,然后一边用挑剔的眼光打量无名指上的百合花戒指,一边抱怨说:“成色这么差,根本不值几个钱嘛!这种戒指我戴着都嫌掉价,我才不稀罕,说起来还给你也没什么关系……”

    邦听对方似乎有归还戒指的打算,心头一动,虽然他现在最想干的事就是把阿思雅捆起来卖到诺西马兰群岛上去,和其他采珍珠的奴隶一起做苦工,但是戒指对于邦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邦暂时止住了叫骂,想听听阿思雅下面怎么说。谁料阿思雅语锋一转,揶揄道:“真是怪人,50个银币对你这种土包子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可是你却一点也不心疼,反而把这个破戒指当成心肝宝贝……”说到这里,阿思雅的两只黑眼珠里竟然射出一种饥渴的目光,“哼,我猜是你的小情人儿送给你的吧!定情信物?”看到河水中的邦对她怒目而视,阿思雅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喂,大壮,丢了这个玩意儿,你的日子恐怕会不好过了吧?哎呀,说不定你那坏脾气的小情人会因此合你分手呢!”一想到这种可能,阿思雅全身都兴奋起来,十分享受他人即将面临的厄运。她拍着手笑道:“太妙了!我最讨厌那些无聊的情侣坐在一块卿卿我我,能够拆散其中的一对是多么令人愉悦的事情!说定了!戒指归我了,你永远也别想拿回去了!”

    邦愤怒地向前跨了一步,却险些在水里失去平衡,他用重剑当作拐杖,插入河床下的泥沙,这才止住了身体的倾颓之势。阿思雅望见邦的狼狈样,笑得愈放肆了。

    “喂,多谢你了,大富翁!”阿思雅向邦丢了一个飞吻,连她的眼睛都在笑,“替我向你那暴跳如雷的心上人问好!再见喽!”她在转身离去的同时拍了拍衣袋里的钱,银币哗啦哗啦地响了一阵,然后随着它们的新主人一起跃上浅堤,消失在邦的视线之外。

    在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以前,阿思雅回过头,一脸肃穆,如同送葬一样向邦挥手告别,挥手的动作颇有些依依不舍,可是在下一秒钟,她吹了一声很响的口哨,笑着跑开了。

    邦困在河水中间,阿思雅那银铃般的笑声仿佛还萦绕在耳际,邦甩了甩头,就像从头发上甩下水滴一样把这恼人的笑声甩开。他心中怒极,可是没有办法,只好先转身上岸,在整个过程中脚步十分小心,幸运的是,他行走的方向没错,水越来越浅了。

    距离河岸只有六、七步的时候,邦突然感到腿上吃痛,他连忙疾走几步跳到岸上,低头去看,却发现一只泥鳅死死地咬住自己的绑腿,被拖上陆地仍然不肯松口。

    邦一开始没把这当回事,他伸手想把泥鳅拽下来,没想到连拽三次,居然都被泥鳅滑脱了手,而这小东西竟咬得更狠了。邦恼羞成怒,手上用力,一下子把泥鳅拽成了两半,可是除去自己手里兀自挣扎窜动的下半截不算,那长着尖牙的头部仍然牢牢地咬在绑腿上面,利齿已经透过绑腿嵌入皮肉之中。

    邦啐了一口,骂了几句,空出双手想把泥鳅的脑袋弄掉,此时他心中一动,寻思:我的绑腿那么厚,一只小小的泥鳅怎么能把我咬得这样疼?它又哪来这么长的尖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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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1:56:07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法师之王(2)


    费了很大力气邦才把泥鳅的脑袋揪掉,他的绑腿上面顿时冒出了两股血水,邦心头纳闷,等他把僵硬的泥鳅脑袋翻转过来,拿近一看,却发现泥鳅长着须子的圆嘴里伸出四枚和它自身不成比例的长牙,竟然和眼镜蛇的毒牙不分上下!若是所有的泥鳅都长着这样的牙,那它们根本连嘴都合不上,全得活活饿死。

    “这个邪门的城市……”邦呲了呲牙,把死泥鳅狠狠摔在地上,然后拿起剑纵上浅堤,待到双腿落地的时候他竟然身子一晃,摔了一跤。邦坐在地上,感觉被泥鳅咬过的右腿疼痛难忍,他用手去摸伤处,竟然满手是血,而且血的颜色不正,隐约现出青黑之色。

    它的牙有毒!这个想法在邦的脑海里像闪电一样划过层层黑雾。怎么可能!一只泥鳅怎么会长着蝮蛇般的毒牙?邦又向河水的方向望了一眼,这一望让他大惊失色,原来相对清澈的河水竟然变成了墨汁一样的黑色!

    至少,邦刚刚呆过的那一块完全被染黑了。

    是什么东西造成的?邦的目光立刻落回自己的腰间,在那里,他的钱袋被阿思雅割破,封印着神骸的宝匣露出了一角,邦可以清楚地看到浓浓的墨汁正从宝匣的缝隙流出。

    河水影响了封印,而神骸又影响了河水中的生物!现在恐怕不光是泥鳅,生存在这条河里的鱼类全都面临被神骸异化的危险!这样一想,邦不寒而栗,他在维尔罗尼亚长大,平日见惯了大自然的威力,却对神灵十分轻视,可是就在他眼前,一块小小的神骸却能把普通的泥鳅变成骇人的杀手,神竟然可以直接改变生物体的组织结构!

    邦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要把神骸扔进河里,经历了刚才的事情,谁要是还把这种东西留在身边,那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傻瓜。可是邦的脑子里刚产生这个念头,他就感到浑身无力,像是要晕厥,他连忙用手攥住剑刃,用力一握,顿时鲜血纵流,靠着疼痛的刺激才保存了意识。定了定神,邦又想摘下神骸,可是相同的眩晕感再次袭来,而当他把注意力转移到其它地方去的时候,眩晕感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此反反复复多次后,邦呆坐在原地,不再做丢掉神骸的无谓努力。

    神骸活了,或者说,谢伊因醒了。从神骸里流出来的黑色液体也许就是混乱支配神的血,籍着那四枚毒牙,邪神的血混入了邦的身体,和邦的血液流淌在一起。

    邦颤抖着,十分困难地站起身,不自然地打着激烈的冷战。

    邦从未想过迈动步子是如此困难的事情,灰秃秃的街道起了变化,蛇形的阴影在墙壁上乱爬,至少在邦的眼睛里,拉何尔城开始变得阴森恐怖。

    邦拖着逐渐麻痹的右腿,漫无目的地走,他曾经想过绕路去追阿思雅,但是酸痛的身体拒绝他这样做。他不时打着哆嗦,似乎得了风寒,可是邦心里清楚,他的情况比风寒要严重十倍——他的视觉已经被某种力量所干扰,致使他看到的每一件物体上都有一条蛇在爬动。

    如同梦境。

    “混乱支配神,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邦咒骂着,拿重剑当作拐杖,脚步蹒跚地沿着街道前行。街道两旁是什么景物,有什么样的人与自己擦肩而过,行人是怎样好奇地议论自己——邦全都无暇顾及。蛇影在建筑物和行人的脸上游走,耳鼓里尽是蜂鸣。如果说谢伊因的意图难以揣摩的话,邦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他病了,而且相当严重。

    他甚至无法如约去圣十字广场,与妹妹和迪尔会合。

    邦牙关紧咬,可是寒流从后脖颈发源,沿着脊柱向下扩散,终于掀起了全身范围的战栗。

    “我需要一间屋子,烤烤火,换下这身湿透的衣服。”邦对自己说,他的目光在街面上搜寻着。“一间屋子……”邦的目光迟滞,加上脚步踉跄,让他的样子活像一个找不到家门的醉鬼。看见邦身上带着武器,市民们为了少生事端,家家关门闭户,街道上也冷清起来。

    只有一间低矮的砖砌作坊半掩着屋门,木门上的黄漆大半都脱落了,从门缝里窜出呛人的浓烟,邦认为这里是个铁匠铺或者烧炭房,他没多想,推开门闯了进去。

    进到屋里一看,邦略微有些吃惊,他本以为会看见忙碌的打铁师傅或是满脸煤黑的学徒,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幅古怪的影像。

    作坊里空无一物,只有五个穿着好像神父的人蹲坐在青石地面上,地面上支着一口大锅,神父们将大锅围住,正七手八脚地往锅灶下面添柴。在他们脚下横陈着一堆用油布包裹住的肉骨头,一个胖胖的神父低声挑拣着,“一根,两根,三根……”另一个极瘦的神父阻止道:“错了!这根不能煮!”然后劈手从胖神父手中抢走一块牛脚骨,“这块拿出去要露馅的,一定要找和人体相近的骨头!”胖神父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

    邦听得莫名其妙,他心想:煮一锅肉汤还有这么多讲究,难道他们在给食人魔做饭,必须煮得像人肉才行?邦经过了一路劳顿,腹内饥饿,便打算到他们旁边蹭顿饭吃,于是他口无遮拦地说道:“你们这班秃子在这搞什么阴谋?”

    话音未落,神父们一个个都急匆匆地转过头来,用惊惧非常的眼光看着邦,方才他们煮骨头的时候太过用心,此时才发现作坊内多了一个人。带头的神父便是那个瘦子,他“啊”了一声,随后一脚将煮得咕嘟响的一锅肉汤踹翻,叫道:“被发现了,快撤!”其余4个神父也是一脸慌张,他们站起身,手拨脚踢,把自己能够得着的家什都打碎,好像要掩盖什么痕迹。这时极瘦的神父已经冲出了屋门,邦虽然就站在门边,但是他身体刺痛,无力阻止他们,一溜烟儿工夫,这几个鬼鬼祟祟的神父全都冲到了街上,落荒而逃。

    邦一头雾水,本想思考一下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是他浑身无力,有生以来,这是邦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虚弱,他四肢无力,于是便倚着墙壁坐在屋角,甚至仅仅是转动眼珠都极其费力。他那浑浊的视觉扫见翻倒的铁锅,从铁锅里倾出的肉汤勾起了饥饿的感觉,邦的胃内一阵抽动。可是肉汤里却没有一块可以食用的肉,并非是邦嫌弃粘上尘土的食物,即使是狮子饿疯了也会捕食老鼠的。事实是,肉汤里面除了白花花的骨头以外没有任何东西,这些猪和牛的肋骨至少被煮了8、 9个小时,早已不带一点肉星,除了能让土狗大嚼特嚼之外,什么人也无法用它填饱肚子。邦皱了皱眉,只好咽了口吐沫,压下饥饿的感觉,先把湿透的衣服脱下来烤干,然后自己重新坐回到屋角,不知不觉地裸着上身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从那座火山里面不再喷出火红色的岩浆,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鲜血。

    上午8点左右,迪尔和露莉如约来到了圣十字广场,但是却没有见到邦的影子。在无聊的等待中,露莉的肚子饿了,而精灵的身体特质之一就是不需要消耗太多热量,所以迪尔仍然精神饱满,活力充沛,他微昂起头,超过广场上穿梭的人流去寻觅邦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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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1:57:07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法师之王(3)


    “等了好长时间了,无聊死了!哥哥一定是在哪个地方惹了祸,我最了解他了。迪尔呀,不如我们分开四处找找看,说不定能把我哥哥揪出来。”

    “不行,我们不能分开,也不能离开广场。”迪尔叫住等得不耐烦想要走开的露莉,他板着面孔对露莉说,“这座城市并不象看上去那么安定,何况我们和你哥哥有约在先,如果邦迟些来到广场却找不到我们,那岂不是弄巧成拙?”

    露莉皱着眉头,满脸不高兴地盯住迪尔,她的双手示威般掐在腰间。“喂,你又不是我哥哥,凭什么也臭着脸教训我呀?哼,别把我当成是小孩子,我哥哥不在你就可以随便欺负。告诉你,在迷失走廊的时候你竟然不许我接近你!好像我身上有毒一样!我可没忘呢!迟早跟你算帐。”

    迪尔只好苦笑:好强的记忆力!难以想象这就是剑圣迪姆丹马斯的女儿,她的心胸狭窄绝不逊于她的记忆力。伟大的生命母神在上,看看我都有着怎样的旅伴?除了她之处,就是她那脏话不离口的哥哥,我还和那个人喝了一杯让人发疯的毒酒,天哪,那味道,不提也罢。

    当邦、露莉和迪尔还在一块的时候,也就是看到拉何尔城出现“死亡追讨”之前,邦把圣剑的事情和自己的身份全都告诉了迪尔,解去了他的不少疑问。迪尔对所听到的事实大为惊讶,因为精灵族也和大陆上的其他种族一样相信迪姆丹玛斯已经与休普同归于尽,可是今天迪尔却和剑圣的后人走在一起,并且可以近距离地观赏威名赫赫的圣剑。

    尽管迪尔对剑圣相当崇敬,很高兴知道剑圣仍然活在人间,但是他却着实有点不愿接受眼前的事实。例如剑圣养了一个似乎掺了兽人血统的儿子,并且这毛发稀疏的半兽人还有一个任性不讲道理的妹妹紧随左右。

    对于露莉的无端质问,迪尔沉默以对。

    隔了半晌,露莉忽然叹了一口气,听起来幽幽怨怨的,“唉……”

    迪尔心感诧异,他眨了眨精灵独有的杏眼,“你怎么了?”

    “唉……”露莉又叹了一口气,双手低垂,肩膀也塌了下去,整个人显得没精打采的。

    迪尔有些着急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病了吗?”

    “不是生病。”露莉终于说出了原因,“是饿得没力气说话。”

    “饿?”迪尔没有切身感受,精灵的午饭可以只有一杯清水两个苹果,但是这样的份量只够邦塞牙缝的,对于露莉也不是太多。

    看到迪尔一点也不同情自己,露莉有些生气了,她大声喊道:“我饿了!我饿了我饿了我饿了——“弄得街上的行人都转过脸来瞅她。

    迪尔并不想让自己的精灵身份引起过多注意:虽然人类和精灵族长久以来和平共处,但是由于精灵女子过于美丽,精灵男子过于英俊,而精灵们无论男女都青春永驻,难免让人类这种生命短暂的种族对精灵心生嫉妒。一个女性精灵可能会在人类社会中受到极大欢迎,与之相反的是男性精灵就要面对数也数不清的白眼,凡是使用这种眼神的男人,他们的另一只眼通常都在盯住自己那向往浪漫激情的娇妻。

    迪尔把露莉拉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对她说:“等邦回来以后咱们一块吃早餐吧,你哥哥也一定没吃饭呢,现在最好还是在广场等……”

    “不行!我饿了!我现在就要吃!”露莉非常不淑女地挥拳抗议,她拉住迪尔的衣角,“给我买吃的去,你答应哥哥要照顾我的。”

    迪尔万般无奈,只好抬起头来环顾四周,看看附近有没有便利的酒馆或店铺,可是一无所获,正当他发愁的时候,却听见身后有人高声吆喝道:“快来买哟!今天错过了,以后就再也买不到这么神奇的东西啦!5个金币一块,只用5个金币就能买到!把这么神圣的东西卖到这么便宜,我们简直是犯下了大罪了!快来买啊!"

    迪尔好生奇怪,到底是什么东西卖到5个金币一块还敢自称便宜?露莉也被喊声吸引了过去,他们两人对视了一下,随后不约而同地走向叫卖的商贩,想看个究竟。

    离近了迪尔才发现,大声叫卖的人并不是普通的商贩,看样子竟是一个拉何尔教廷的神父,他颇为自傲地穿着深蓝色的法衣,长袍的边角直拖到地上,在他前胸的正中绣着两排交叉的黑点,一共11个这样的黑点组成了一个象征神圣教派威严的十字架。除了那件威风凛凛的法衣之外,他就只是个谢顶的中年胖子。在他的面前支了好几张大桌子,上面摆满了一大堆破破烂烂的东西。奇怪的是,虽然他叫了半天,围在他周围的看客却不多,即使有那么零星的几个,也都是前来旅游的外乡人,其中就包括迪尔和露莉。

    体积最大的商品是一块脏兮兮的旧毯子,其实用“旧”或者“破”来形容它早已不合时宜,天知道是哪个盗墓贼把它从古墓里偷出来的,毫无疑问,曾经盖过这块毯子的人早已灰飞烟灭,而这块忠心的毯子也会在近日内追随旧主而去了。准确地说,这是一块用自己的千疮百孔记录了沧海桑田的毯子。

    露莉捂着鼻子用两根手指拎起毯子的一角,皱着眉头问:“可以卖两寸给我吗?也许对我的炼金术有帮助,你知道,有一种红药水需要旧房子里的蜘蛛网作原料,不过我想这块破布的效果可能更好。多少钱?”

    露莉抬起头等着神父报价,不料却等来了神父的暴怒。神父在露莉的手背上重重地打了一下,露莉疼得哎哟了一声,急忙缩回了手,同时疑惑不解还有点怨恨地望着怒气未消的神父。

    “罪过啊!亵渎神灵!”神父一边不停地在胸前划着十字,一边嘴里喃喃自语,接着他睁开祷告时紧闭的眼睛,并且把它瞪圆,他冲着露莉大吼道:“无知的罪人啊,你犯了大错了!这是一块神圣的毯子,可是你居然要把它切碎?啊,太可怕了……”神父两眼望天,仿佛看到了别人所看不到的什么东西。然后他的语气稍微软化下来。“愿神宽恕你,我已经向他请求了宽恕,你走吧,再也不要碰这块毯子,它太神圣了……”

    “它有什么神圣的?”露莉发问。

    “它值100块金币。"神父不紧不慢地回答。

    “值100块金币就神圣了?"露莉睁大了眼睛,"我认识一个人,国王悬赏100个金币买他的头,那么说他的头也是神圣的了?"

    “混蛋!”神父忍不住口出恶言,神圣教派是不允许自己的信徒说脏话的(崇拜谢伊因的黑魔祭司则相反,谢伊因鼓励他们见人就骂),这说明他被露莉的话气得不轻。“罪犯肮脏的头怎么能和这块毯子相比!亵渎神灵!这块毯子之所以神圣,是因为它曾经被惩罚之神用过,就是那位天堂的执行官,惩罚者赛隐!当正义之神歌若肯宣判一个人有罪,他的罪就由赛隐来惩罚,多么伟大的职责!这样一个神灵用过的毯子难道还不神圣吗?”

    “嘁,不就是个刽子手吗?”露莉不以为然,而迪尔则扭头去看圣十字广场中央,在那里正好有一尊惩罚者赛隐的大理石神像,它与另一尊勇气之神撒克丽尔的神像并排摆放。赛隐是光明裁判官歌若肯的侍灵,神职是处罚恶者,他的外表是一个手执弓箭的俊朗男子,说起来和迪尔还有几分相像,而且两人都戴着帽子,只不过赛隐的帽子上画着许多细致的花纹,显得尊贵威严,不可侵犯。迪尔又回头看了看桌子上的破毯子,试图想象这块毯子披在赛隐的肩上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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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1:57:55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法师之王(4)


    “如果那个什么赛隐平时就披着这块破布,那他一定像个叫花子。”这个时候露莉正在取笑神父,她被对方打疼了手背,怀恨在心,不愿轻易吃哑巴亏。

    “滚!亵渎神灵的家伙,快滚!”神父终于下了逐客令,露莉却不肯罢休地继续说道:“我才不怕哩,要是那个天上的刽子手生气了,可以用雷劈我啊!话说回来,他最想劈的人是你吧?你把他心爱的花毯子摆到街市上来卖,他不生气才怪!”

    “胡说,胡说!”神父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时露莉又瞅见了毯子旁边摆着的一块破头巾,她笑了笑,问:“这也是一块神圣的头巾吗?”

    “当然!”神父不容反驳地说,“这是勇气之神撒克丽尔曾经戴过的头巾!”

    迪尔叹了一口气,不愿想象被称作女战神的撒克丽尔戴上这块头巾是个什么样子。

    “那不是成了老鬼婆了?”露莉笑道。

    不等神父答话,露莉的注意力又转向下一件物品,“这些羽毛是什么?神圣的羽毛?”

    “对,神圣!”神父已经有点语无伦次,“这是天堂对凡世彰显神迹的证据!这是天使的羽毛!是神的使者降临在地面上的证据!只要拥有一根,就可以保佑你百病不侵。”

    “2枚金币一根。"即使在如此气恼的情况下,神父仍不忘说明定价。

    “什么跟什么嘛!”露莉不满地拿起一根沾着黑泥的羽毛让迪尔看,“明明是鸭毛或者鹅毛嘛!说不定还是鸡毛。你看,是不是让你想起了野蔷薇剧团里的那个演员?他化妆成天使不就是用这种鹅毛作翅膀吗?”

    “胡扯!胡扯!胡说八道,应该把你这个女巫绑在火刑柱上烧死!”神父暴跳如雷,一张胖脸气得像紫茄子一样,正当他要发作的时候,从后面走上来另一个神父。

    迪尔连忙将露莉往后拉,同时担心地摸了摸自己挂在背上的长弓,他不想使用那东西,特别是当你身在拉何尔教廷的中心又同时面对两个能呼唤神力的牧师的时候。然而这两个神父却不是一伙的。

    后来的神父是一个脸色灰暗的男人,像是常常得不到充足的光照,皮肤又灰又没有光泽,身体瘦得如同竹节虫,活像一个痨病鬼。迪尔很细心,他注意到这个神父身上的法衣是浅蓝色的,而且胸前的十字架由13个黑点组成,不是像前一个神父那样由11个黑点组成。

    “这个小女孩说得对极了。”病神父用干哑干哑的声音说道,他同时把头转向脸部充血的胖神父,用手指着对方的酒糟鼻,“你们这班骗子成天只会败坏教廷的声誉,亵渎神灵的是你们才对。要知道安德森已经不是枢机主教,他已经被革除教籍!跟着他是没有前途的,并且是可耻的!你应该悔过自新,向我们的尼古拉主教效忠!他才是唯一的神子!”

    “胡说!”胖神父跳起来揪住病神父的脖领子,向他吼道,“你们的主子尼古拉才是大骗子!他除了大吃大喝以外什么也不会!”胖神父猛力地把病神父拽到自己的摊位前面,让他看那些神圣的物品。

    “看清楚吧!这些都是神降下的证据!是为了证明安德森主教是伟大的神子!不光是这些,我们还有其它许许多多的神迹可以向你展示!安德森主教能让盲人复明,哑子开口,甚至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单单是眼前的这些圣物就足以让你们这些尼古拉的走狗自惭形秽了!这些东西你们有吗?哼!你们一样也拿不出来!”

    病恹恹的神父听到这里,不屑地把胖神父推开,看不出来他还蛮有力气,虚胖的胖神父一下就被他给推开了。病神父昂然道:“井底之蛙,你们才是没见过世面的蠢东西。你以为找到赛隐的旧毯子和撒克丽尔的破头巾就很了不起吗?哼,就算它们是真的,也没法儿和我找到的圣物相比,看!”说着他从背后拎出一个大麻袋,方才全没人注意他带着这么一样东西。露莉也好奇地把小脑袋凑过去,想看看里面究竟装着什么宝贝,迪尔则是警告露莉小心。

    病神父没有打开麻袋的封口,而是把自己枯干病态的手伸进去,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块白花花的东西,颜色还有点发灰。迪尔定睛一看,却发现那是一块动物的骨头。

    “这是神圣的骨头!”病神父一脸傲气地宣布,“这是足迹遍布世界的圣者——安_乔伊的遗骨!”说话的时候他双手捧着骨头,好像生怕那东西从指缝中溜出来摔碎了。“一块圣骨啊!”病神父把骨头举过头顶,带着极端崇拜的语气喊道,“快来亲吻它,企求它的祝福!多么神圣啊!”他那虔诚的姿态把迪尔和露莉都看傻了。

    胖神父却一点也没有被对方虔诚的语气所感动,他大叫道:“无耻!极端无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圣骨是怎么得来的!”说话的同时他飞起一脚将病神父的麻袋踢倒,于是大堆圣骨从松开的麻袋口里滚了出来,光是肩胛骨就有20块以上。"这是猪和羊的骨头!你们躲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把猪和羊的骨头熬干,然后再放进火里烧!你看,这块骨头上还沾着猪油!哼,迟早有一天安德森主教会发现你们煮骨头的地方!到时候把你们这些伪造圣骨的人全烧死!"

    “污蔑!诽谤!你竟然说圣人的骨头是猪骨头!你才该被烧死!”

    两个神父互相揭短,从互相谩骂发展到拳脚相向,终于当街打了起来,你一拳我一脚,两件体面的法衣很快就被撕成了破布,两人也鼻青脸肿,这场面虽然可笑,但是围观的拉何尔市民却没有一个敢笑出声来,因为尼古拉和安德森的势力遍布全城,他们生怕被某一方抓住口实,然后投入大牢。露莉没有常识,笑得比谁都开心,要不是迪尔担心惹上麻烦而把她拖走,她真要多欣赏一会呢。

    “为什么不让我多看一会儿?”被迪尔拖到一处避人的小巷里后,露莉撅着嘴问,颇为不满。但是还不等迪尔说话,露莉自己倒先住了口——她看见了小巷里让人吃惊的种种景象。

    一条暗巷向远处延伸,两侧都是生满青苔的残破墙壁;砖石地面上污水横流,各式各样的野草在这种养料的滋润下纷纷钻出了缝隙;一群苍蝇围着一只死去很久的猫来回转圈。

    “真没想到,”露莉半是自言自语,半是对迪尔说道,“圣十字广场那么漂亮,离广场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却这样糟糕。”露莉一边说一边向小巷深处摸索过去,希望自己能有新的发现。

    迪尔没有立刻答话,他的精灵视力在小巷的暗影下捕捉到了一团人影,似乎是一个蹲坐的乞丐。再走近些,迪尔才发现自己的判断有误,因为蹲坐在阴影里的是一个浑身瑟缩的老妇人,并非是乞丐,她的衣着颇为整洁,只是由于坐在了一滩污水上面,所以才将腰以下弄得脏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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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2:13:28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法师之王(5)


    “老婆婆,你怎么了?”露莉来到老妇人近前询问,对方却毫无反应,早晨的阳光透过头顶的残破屋瓦照射下来,以破碎不全的方式落在老妇人的脸上——那是一张惨白的、毫无人色的脸,露莉被吓了一跳。她向后退了几步,又壮着胆子上前,这次她注意到老妇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正前方,好似完全没有看到面前站着什么人。

    “哎呀,该不会……该不会是死掉了吧?”露莉这会儿可真是害怕了,她招呼迪尔上前给她壮胆,迪尔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同时警惕地望着几乎完全不会动弹的老妇人。

    “她没死,”迪尔说,“她可能是受了什么惊吓,只要多休息一下……”

    迪尔的话却被老妇人没头没脑地给打断了。

    “怪物……怪物!”

    “怪物不停地长大……”

    老妇人忽然尖声喊了起来,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长得像婴儿的怪物!!”

    “什么怪物?”迪尔眉心微蹙,他隐约感觉到整件事情非比寻常,从最开始的死亡追讨到后来的圣十字标记遭雷火焚毁,直至出现在老妇人嘴里的怪物,迪尔不由自主地把以上三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露莉想得没有迪尔那么多,她听见老妇人讲话,知道对方并没有死,这才放下心来。露莉在老妇人身边蹲下来,以便在交谈的时候可以平视对方的眼睛。但是老妇人的呆滞眼神过于怪异,活像是中了邪,露莉试了好几次也没有办法坦然直面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

    这个时候迪尔语气温和地问道:“老婆婆,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口中的怪物到底是指什么东西,能告诉我们吗?”

    精灵是大自然的宠儿,是和谐与宁静的代名词,有时仅仅是一句精灵的话语就能让其他智慧种族从忧郁、悲伤等负面感情中释解出来。虽然迪尔的话没能带给老妇人神奇的疗效,但是老妇人仍然因此从极度的恐惧中稍事缓解,暂时从脑海中那个可怕的场景中逃脱出来。

    “我……我是一个接生婆……是的,给孩子接生的……”老妇人记了好久才记起自己的职业,她说话的时候两只手在半空悬着,做出搂抱的动作,好像在她的怀里睡着一个透明的婴儿。她用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动作来向别人证明自己曾是一个优秀的接生婆,她那双干老但沉着的手不知将多少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仅仅是经过了一个拂晓,她的这双手就会变得颤抖,再也握不住任何有形之物。一想到这个拂晓发生的事情,接生婆的脸色变得惨白,恐惧像是洪水一样冲过她的老迈残躯,洗尽了肌肤上仅存的一点暖色。

    接生婆颤颤巍巍地说道:“今天早上,天还没亮,我……我去一个邻居家接生……本来这样的事我是做了一辈子的,怎么想得到会出事……”

    “产妇年纪不大,胎位也正,可是孩子生得却很困难,后来……屋子外面竟然刮起了大风,声音大得吓死人……”

    听到这里迪尔心中一惊,接生婆所说的时间不就是最初看到死亡追讨的时间吗?难道出现在拉何尔城上空的死亡追讨和这个降生的婴儿有关?露莉也感觉出有些不对头。

    “折腾了好一阵子,终于有了点眉目……婴儿是头先出来的……我刚松了一口气,却看见……看见……”

    “你看见什么?”露莉被接生婆的怪异语气弄得头皮发麻,她插嘴问道。

    “我……我……我看见那个初生的婴儿在笑!”接生婆说到这里全身战栗,如同被人扔进了冰窖,“那个婴儿刚生出来一个头,却在冲我笑!那张笑脸我永远也忘不了,冲我笑……”

    迪尔和露莉都没有再插嘴,他们知道那个笑容肯定极其诡异,显而易见,更可怕的事情还再后头。

    “你们知道吗?我接生过无数的婴儿,从没有见过婴儿那样笑,婴儿的笑容就像洁净的水一样,里面什么也不含,却让人看了心里舒服……可是,可是今天拂晓的那个男孩,他冲我微笑,他的眼睛也在笑……他那个笑容……就像……就像是把全世界都不放在眼里,又像是……又像是刚刚杀过人的凶手……太可怕了,我的手当时就软了……”每说一个字,接生婆的恐惧就会加深一层,现在她已经是处在下一次失控的开端。

    露莉听得汗毛根根竖了起来,她轻声道:“也许……只是错觉吧?”

    “不!我绝没有看错!”接生婆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她挥舞着手想抓住什么东西,但是窜入她手心里的只有空气。“你们知道吗?当时屋子里只有我和产妇两个……外面风声大得很,屋子都在摇晃……后来……后来……”

    “孩子的头出来以后,他的母亲就死了!连身体都变成了灰色!”接生婆掩面而泣,尽管她干涸的眼中早已挤不出半点盐分,“难产死掉也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情,可是产妇在孩子露头之前明明很稳定,还和我讲了几句话,可是孩子一露头,她就……”

    接生婆的语调越来越激动,逻辑也越来越混乱,迪尔和露莉只能从她那残破不堪的叙述中拼凑出事情的大概全貌。据接生婆所说,当男孩的母亲死掉之后,那个可怕的男孩靠自己的力量从产门里爬了出来,然后浑身沾着羊水若无其事地站在一旁,同时以令人恐惧的速度飞速长大。正在这个时候,另一个谜一样的生物从死去母亲的产道里追了出来,它可不是男孩的双胞胎,而是一个黑乎乎的巨大怪物,外形有些像狗,在这个怪物出生的同时,产妇的身体就被从内部撕开,裂成几块,整个房间里都是纷飞的血和内脏。黑色的犬状怪物咆哮着向刚刚降生的男孩扑去,却被男孩只手弹了回来,一人一怪就在接生婆的面前展开了大战,直到屋外的风声止息,接生婆才发现怪物和男孩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地的腥臭血迹。她被吓坏了,漫无目的地走出了房间,后来在这条小巷里跌倒,于是就这样呆坐到现在。

    “长得像狗的怪物……”正当迪尔思索怪物的真正身份的时候,接生婆的恐惧却突然到达了顶峰,她的颈部以下僵硬如冰,颈部以上又发生了强烈的痉挛,有好几次几乎咬断自己的舌头,露莉吓得连连后退。“他!是他!?就是他!”接生婆失魂落魄地尖叫着,“他来找我了……来了……”说完这几句话以后,接生婆脖子一歪,整个身体瞬间丧失了最后的生命力,干瘪的左手僵在半空,指着小巷的另一侧,在那里,弥漫着连阳光都无法穿透的浓重黑暗,迪尔不由得顺着接生婆手指的方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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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2:14:24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法师之王(6)


    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由远及近,想到接生婆临死前所讲的故事,迪尔和露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在令人呼吸停顿的一段熬人等待之后,一个细小的身影逐渐从黑暗中显现。

    迪尔和露莉本来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等着对付可怕的巨大怪兽或者不死亡灵,可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个赤裸着全身的绿发少年。

    白净的面皮,纤弱的四肢,如同初春的嫩橄榄枝一样的绿色卷发,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少年带着一种天生的优雅向他们走来,他的目光疲倦,裸露在外的肌肤挂着点滴的汗水,仿佛刚刚经过一场大战。他身上未着寸缕,面对他人的注视却满不在乎,毫不感到羞怯。这不是那种无知者的羞怯,而是一种参透了世间万事万物之后的不在乎。他的眼睛很大,却不肯完全睁开,他半眯着眼睛,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了看迪尔和露莉,尽管他的身高只是十岁的孩童,但是他脸上浮现的笑容却远比一般的成人要老成,让人看了之后简直要汗毛直立。

    “你……你是哪里来的小孩!”露莉本来是想给自己壮胆,可是问话出口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无法很好地控制舌头,巨大的压力让她的神经紧绷得快要断裂,而她究竟是害怕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出。

    迪尔闪身挡到露莉身前,长弓已经握在左手,右手里正捏着三根鹰羽箭。

    男孩这时露齿一笑,迪尔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睛,但是对方并没有进攻。

    裸身的少年侧过身去,面向漆黑的墙壁,命令道:“开门。”

    迪尔心中纳闷:这条暗巷被两侧长长的砖墙夹在中间,墙壁上根本就没有一个窗户,更别提是门了。

    然而真的有一扇门为男孩开启。

    一团青色的漩涡出现在墙壁上,正是男孩肩膀的高度,好像那扇门在建造的时候就是专门为男孩准备的,为的是可以让他毫不费力地平伸手臂,把手伸进漩涡之中,而男孩此时也正是这样做的。他把右手伸入漩涡之中,好像墙壁变成了液体,可以让他的手臂自由穿行。他皱着眉头在“门”里面摸索了一阵,好像是一个健忘的人在黑暗的壁橱里找东西。终于,他从青色漩涡里拉出了一件袍子,一件绿底的法师袍,外面饰以参天大树的根枝条纹。男孩连手指都没有动一下,袍子便自动穿在男孩的身上。

    迪尔的额头渗出了汗滴,他的大脑飞速地转动,以至于当露莉小声问:“自然系魔法师?”的时候,竟完全忘记了回答。

    这之后,又有一根手杖从漩涡里飞了出来。手杖本身就像是一根老树的枝干被拧成了麻花状,螺旋上升的杖体在顶端化为爪子的形状,五根凶狠的手爪牢牢钳住一颗硕大无比的绿宝石,阴暗的小巷瞬间被映成了亮绿色。死去的接生婆被笼罩在这一片绿光里面,因恐惧而扭曲的面容显得尤其可怖,露莉惊叫起来。

    当男孩满脸笑意地消去墙上的漩涡,而后把法杖指向迪尔和露莉的时候,迪尔倒吸一口凉气,浑身一颤,本来攥在右手中的三支鹰羽箭竟然一下松脱了两支。露莉虽然不明就里,但是仍然在对方巨大的力量压迫下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与此相反,男孩面对他俩的时候却显得泰然自若。只见他缓缓开口说道:“迪尔_秋叶,露莉_格兰祖,你们的心里现在一定在想……不,你们的心里就是在想我是什么人。哦,迪尔知道的比露莉多得多,不愧是西慕雅森林的精灵血裔。小姑娘露莉就差得远了,看来你没有从迪姆丹玛斯那里学到太多的东西,不过你至少能调配草药,天资也不算太低。”

    见到男孩像是老熟人一样把两人的底细一一说出,露莉被唬得张大了嘴,迪尔则是把手中仅存的鹰羽箭搭在弦上,厉声问:“你在使用读心术吗,法师?你到底是什么人!”在莫大的压力面前发问就如同置身于水底却硬要开口,迪尔像是呛到海水一般咳嗽起来。

    法杖顶端的绿宝石被打磨成一个接近球形的多面体,在内部似乎有某种生物在飞翔,迪尔用足目力,竟然在多面体的内部发现那些飞翔的生物是长着鳞片和翅膀的。

    分明是它们,无论是在天空、陆地、还是海洋,它们是最强大最恐怖的生物,它们的实力甚至可以同神比肩,那展翼的身影分明是,龙。

    “龙神法杖!”迪尔惊叫起来,“可以号令巨龙的上古神器,怎么会在你手里?”过于紧张之下他的鹰羽箭竟然不受控制地离弦而去。露莉虽然怕得要死,可是对方始终是一个小男孩的模样,眼看到迪尔的夺命飞箭射向男孩的胸膛,露莉不由得惊呼起来,“小心呀!”

    迪尔的飞箭在地精群中如射标靶,可是在男孩面前这支鹰羽箭却如同草絮。只见男孩下颌微扬,鹰羽箭立即撞上了一层无形气墙,断成三截。迪尔大惊,他知道敌我实力相差悬殊,唯今之计只有走为上策。迪尔从背上的箭壶里重新抽出三支箭,将它们一起搭在弦上,同时射了出去,这几支箭的下场和它们的前辈并无不同,也是一样撞上无形气墙,断落尘埃。迪尔射出这三支箭后,马上命令露莉快逃,等到露莉开始一脚高一脚低地跑走之后,迪尔又如法炮制地向男孩射了三箭,这次他连是否射中都来不及确认,立即转身跟在露莉后面,向小巷的出口逃去。

    男孩却没有阻止他们逃走的意思,他只是立在原地,仿佛等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迪尔狐疑地向出口跑去,他有意跑慢一些,好在后面观察敌人的动静,露莉则是一马当先地跑在最前。她的胆子本来没那么小,但是却比较怕鬼,刚才听了接生婆讲的故事以后早已浑身发冷,现在见故事中的主人公突然出现,她差点活活吓死,只会没命地狂奔了。好在离跑出暗巷只剩下十几步的距离。

    正当露莉庆幸要逃出险境的时候,从斜刺里却突然闪出一张表情麻木的人脸,然后这个人的身子也摇摇晃晃地闪了出来,把仅容一人通过的出口堵了个严严实实。露莉来不及停步,和对方撞了个满怀,双方各自向后退了两步,多亏迪尔从后面扶住,露莉才没有倒在污秽的地面上。

    露莉被撞了一下,心中火起,恐惧感立刻就被愤怒压了下去,她气呼呼地骂道:“你走路不长眼睛啊!突然冒出来……”话说到一半露莉不敢再往下说了,因为她发现和自己撞上的人真的是没长眼睛,而且并非是天生的盲人,他眼睛的位置上留下了两处骇人的大块伤疤,竟是活生生被人挖去双眼的!

    这时那个无眼人开始起来,他一步步地向露莉走近,他的衣衫破烂,整个身体都蒙着一层灰色,他嘴唇上的线条是痛苦而犹豫的,他的外表让人只看一眼就一辈子也无法忘记,并且一辈子都不会想要再看到他的样子。

    无眼人伸出了手,他的手是深灰色的,皮肤像是破布一样,他呢喃着让人心里发毛的呓语,其中只有几句是露莉听得懂的。

    “约定不容违背,协议不容弃毁……”

    “背约者必得恶报……我们会追赶你不惜超过死亡的界限……”

    露莉越听越不对劲,她望了望迪尔,这时呢喃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迪尔浑身一动,咽了口吐沫,露莉不解其意,她再次向小巷的出口望去,却发现无眼人竟不止一个,他们在出口外面排成密密麻麻的一群,每个人都在叫着相同的咒语,争先恐后地扑了过来。

    这些人有男有女,他们的双眼都是干涸的,有的是被人挖去,有的是因为长久得不到水分的滋养而变成了腐尸一样的空眼眶,相同之处就是他们全都表情麻木,除了向外散发腐臭味以外,他们和僵尸几乎完全相同。

    “约定不容违背,协议不容弃毁……”

    “背约者必得恶报……以契约女神亚玛的名义……”

    “死吧,背约者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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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2:15:34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章 神的怒火(1)


    “我的天!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露莉尖叫着跑向相反的方向,就在这时,最先出现的那个无眼人伸出了灰黄的手臂,五指如钩,要把挡在前面的一切都撕个粉碎。见势不妙,跟在露莉身后的迪尔一跃而起,左脚和右脚相继踏上身侧的石墙,借力反跃,从后面超过了露莉的头顶。迪尔的身体犹在半空,他的右脚已经踢中无眼人的下颌。无眼人一个踉跄,撞上后面的同伴,几乎跌倒。

    迪尔飘然落地,帽子上的鹭鸶羽毛仅有细微颤动,他的长发跟随他的动作在空中划了一条黑色的轨迹,如同一带黑色的瀑布。

    露莉看得呆了,她从来不知道战斗时的动作可以如此飘洒自如,她原以为男人打起仗来都和哥哥一样难看呢。“哼,每次战斗回来没有不挂伤的,动不动就浑身是血,这样算什么高手?”

    被踢到下颌的无眼人却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他甚至连半秒钟都没有犹豫,立即重新投入战斗。他们是一群被神操纵着,同时也无惧无畏的傀儡。迪尔心知肚明,面对这些可怕的敌人,自己根本就撑不了多久,何况身后还站着一个手握龙神法杖的小男孩?

    说起这个男孩,刚才这些无眼人倒是提起了他的名字,他们明明说过“背约者格林……”

    “格林!?”迪尔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心里咀嚼这个名字的含义,“自从格林名闻天下以来,有许多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伟大法师的父母都用格林这个名字来命名襁褓中的小法师,但是迪尔却不愿意把眼前的这个格林解释成简简单单的重名。没有哪个10岁的男孩会让死神发怒,降下死亡追讨,而后又面临契约女神的惩罚,要用这么多无眼人来将他消灭。更为诡异的事情是:他今天早上刚刚出生。

    紧张的形势容不得迪尔多想,又有两个无眼人扑了上来,迪尔抡起手中的长弓,用弓身将他们打倒。“我可怜的杉木弓啊!”迪尔心疼地想,“我竟然把你当作一根普通的棍棒来使用,太委屈你了。”

    在打倒两名无眼人一瞬间,迪尔用眼角的余光去观察身后,想知道那个被称作格林的小男孩是否还留在原地,有没有什么对我方不利的举动。一瞥之下他大为吃惊,不是因为男孩,而是他看见从暗巷的另一端也涌进来了大批的无眼人。

    “被包围了!”迪尔心中叫苦,不幸中的大幸是,后方的无眼人有男孩挡在中间,暂时可以忽略不计。

    “他是谁?”迪尔暗暗地想,“难道他真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法师格林?这些无眼人显然是契约女神亚玛的奴仆,格林又怎么会被他们追杀呢?”

    “我来回答你的问题。”一个稚嫩的声音轻轻说道。

    迪尔吃了一惊,他猛然回头,却看见男孩不知何时已经站到距自己不到一步的背后。“如你所想,我就是那个格林,在上一个生命纪里我被称为法师之王,但是如今一切都已经过去,我必须像一个小学徒一样重新学习魔法。”当迪尔看着男孩的面孔的时候,他再也不感觉对方的声音有何处稚嫩。不仅如此,他吃惊地发现自己在男孩面前竟然害怕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露莉也一定是这样。

    “不,迪尔,既然你无法开口,那就无须开口,你的想法我可以读到,我会直接回答你的想法。”男孩左手握住龙神法杖,右手轻轻抚摸着法杖手柄。迪尔想象不出对方怎么能在强敌环伺的情况下如此镇定,但是男孩很快就把自己镇定的原因展现给他看。男孩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绞在一起,以非常流畅的动作在空气中划了一个六芒星。六芒星的魔法虹彩残留在半空,让人在那一瞬间感到目乱神迷。紧接着,六芒星的虹彩变得模糊,它就像是黑墨在清水里溶解一样溶解于空气当中,耳轮中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暗巷两侧的石墙倒了一大片,把无眼人的进攻路线全都封死,同时也把包括男孩在内的三个人困在了碎石中间。

    “这太蠢了!”迪尔试图这样喊。

    “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年轻的精灵。”男孩把法杖的尾端抵在地面上,从口中吟出一串难懂的单字,“依力玛——昆斯克——阿森美——盖因!”与此同时,从坍塌的石墙下面传来了闷雷一样的声响,露莉听到这里不禁寻思是不是被埋在下面的接生婆化为恶鬼出来报复了。突然,一只巨大的、不与任何躯体相连接的手臂从碎石堆中钻了出来,那是一只岩石拼成的手臂,而后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地上的碎石像是被磁石吸住的铁钉一样纷纷向手臂上附着,只是一瞬间就造出了一个人形——土偶傀儡,凭借魔法之力而行动的魔像。

    “一……一个土偶?”露莉咬着牙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听说这属于五级魔法,他这么简单就使了出来,难道他真是格林?”

    露莉第一个恢复讲话的能力,这大大鼓舞了迪尔,他闭上眼默念生命母神柯由卡的名号以平息自己波动的心绪,“不,他并不是简简单单地就创造了一个土偶。”迪尔指了指露莉背后的方向,“而是两个。”

    在他们交谈的这段时间里,无眼人已经对土偶发起了攻击。虽然体形相差悬殊,但是无眼人的身躯却空前的坚固,即使是土偶那粗如树干的大拳头打在无眼人的头上,他们也显得不痛不痒,如果是普通人或者僵尸,早就头骨破裂,一命呜呼了。无眼人开始向土偶的巨大身体上攀爬,就好像在爬一座真正的土山。土偶用巨手将他们扫落,让他们重重地摔在地上,怎奈无眼人的数量太过众多,他们用自己数量上的巨大压倒了土偶身形上的巨大,凭着打不死的身体和前仆后继,他们渐渐控制了局面,只要再过一小会儿,无眼人就可以用他们的体重把身下的土偶压倒,然后踏过土偶冲到迪尔等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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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2:16:26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一章 神的怒火(2)


    “他们到底是什么?”一想到自己刚才曾经和无眼人交过手,迪尔便感到脊背上一阵战栗,“他们为什么要追你?为什么连土偶魔像也对付不了他们?如果你真的是最强大的魔法师格林,为什么不用更厉害的魔法去收拾他们?”

    看到自己制造出的土偶身处逆境,格林并不显得如何着急,“我刚才说过了,我为了再次回到这个世界上而忘记了所有魔法,为了恢复力量我需要时间。懂吗?时间。至于这些可怜的小丑,他们是契约女神的奴隶,我称他们为[约奴]。”

    “约奴?他们是人类吗?”

    “曾经是,”格林的嘴角升起不易察觉的笑容,“亚玛用他们来追捕背约者,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背弃誓约的人。你来看他们的胸口。”顺着格林手指的方向,迪尔看见约奴正和土偶激斗正酣,约奴身上的衣料早已残破不堪,经过一番战斗之后无不化飞灰而去,迪尔在一个约奴裸露的胸膛上看见了一道交叉的伤口,再极目望去,这些伤口竟不是这个约奴独有,这些伤口像是倾斜的十字架一般烙刻在每个约奴的胸口或者肩头。更令人费解的是,约奴的身体状况早已是个死人,可这十字形的伤口却在向外淌血,换句话说,约奴的整个身体上只有这个伤口是活着的。

    “这伤口,难道就是所谓的契约之伤?”迪尔问道。

    “不错,难得你知道这一点。”格林不无赞许地点了点头,“古时候的盟誓不像今天这样简单,今天你只要说‘亚玛作证’就算是有所保证的誓言了,可古时候的人要在盟誓的时候划契约之伤,就是这种十字形的伤口。一旦如此盟誓的人背弃了誓言,他在死后就会被暴怒的亚玛变为活死人,只有胸前的契约之伤活在永恒的惩罚中,让他们疼痛难忍并牢记自己是因何才落到这种可悲的境地。”格林说到这里伸出右手,让迪尔和露莉看到自己手心里那淡淡的十字形疤痕,“看到了吗,即使是更换了新的身体,上一生命纪中许下的诺言仍然牢牢束缚着我——如果我被约奴打败,我也会成为他们一样的活死人。”格林笑了笑,事到如今他还不忘自嘲。

    “你到底许下了什么诺言?”迪尔问,同时用眼角的余光去注意前面的战况,这时候其中一只土偶已经被约奴们合力按倒,剩下的一只也在摇摇晃晃,败势已无法挽回。

    “那还是在我宣誓担任绿戒法师首领的时候,”格林说道,他的眼神飘向远方,似乎沉浸于久远的回忆当中。“法师三大同盟的首领在就职的时候要宣誓永远也不涉猎亡灵法术——因为掌握了高级魔法之后距离亡灵法术只有一步之遥——当然我也不会例外,直到上一次死亡之前我都没有违背这个约定。可是现在我为了某个目的必须回到这个世界上,死神抓住我的灵魂不放,用死亡追讨来对付我,我只好借助于另一位主神——谢伊因——的力量。死神虽然不敌谢伊因而选择放弃,但是契约女神却永远不会放弃,我将自己复生,并和谢伊因达成协议,这本身和使用亡灵法术是一样的,因此亚玛要杀死我,一开始是用食罪地狱犬嘉尔姆来对付我,后来又是这些约奴……”

    大地忽然发出一声轰隆巨响,仍在勉力抵抗的那只土偶也被约奴们拉翻在地。土偶并不会感到任何疼痛,但是创造它的魔法威能命令它必须站起来。土偶怒吼着,大张的巨口如同深不见底的山洞,发出风声过隙的呼啸声,笨重的四肢在地上胡乱地拍打,却无法对数量上占绝对优势的约奴造成有效的伤害。约奴是契约女神亚玛眼中的罪人,他们在肉体死亡后的几百年间仍然得不到安息,承受着女神降下的愤怒和诅咒。严格来讲,他们是一种不死生物,可他们却是一种很特别的不死生物,约奴无需饮食,不用休息,表面上看无异于行尸走肉,但他们却拥有自己的感知,懂得疼痛,只是不能主导自己的行动。亚玛使用他们来惩罚背约者,这行为本身也是对约奴的最大惩罚,尤其是当他们的对手拥有强大力量的时候。土偶的拳头打在约奴身上,虽然没有破坏他们的躯体,那渗入心髓的痛苦却让约奴们痛不欲生。因此,约奴对面前的敌人永远不知怜悯,他们疯狂地破坏土偶的躯体,用手爪撕,用牙齿咬,不顾指甲脱落、牙齿崩坏,直至土偶变回原来的模样——一堆碎砖乱瓦。

    约奴们踏过土偶的残骸,向格林步步紧逼,露莉见到他们恐怖的样子,吓得惊惶失措,一个劲儿地埋怨哥哥死到哪里去了,尽管他知道即使有邦在场,情况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走在最前的约奴是一个浑身灰黄的女人,头发很长很长,直拖到地上,她的指甲又尖又利,原本华丽的衣裙早已破得不成样子,半个胸脯暴露在干燥的空气中,可是却无法让人对她的诱人身材产生半点遐想,只有深深的恐惧印于脑海当中。迪尔眨了一下眼睛,想要取出弓箭来瞄准,犹豫了一会后又把手放回了原位。

    格林却把龙神法杖夹在臂弯里,给这个女人鼓起了掌。迪尔和露莉愣愣地望向格林,不知他要搞什么花样。

    “精彩极了,女神,”格林的眼睛里放出锋利的光芒,“死神都已经放弃了,你却永远那么执着,值得吗?仅仅为了一个人?”

    露莉没有理解格林话中的深意,迪尔却心头一惊:瞧格林说话的口气,这个女人俨然就是契约女神本人,而格林的话中暗藏嘲讽,“仅仅为了一个人”这句话不单指亚玛为了格林一个人兴师动众,也是讥笑亚玛在久远的原罪之战中被原罪者抛弃而变得偏执无情,常常为了惩罚一个罪人而使许多无辜者死于非命。在自己的力量尚未完全恢复的情况下当面讽刺一个神,格林的胆子到底有多大?

    女人的面孔本来是和其他约奴一样麻木,此时却突然显现了怒容,她猛地睁开双眼,两道鲜血立即就淌了出来,顺着她那布满灰尘的面孔冲积而下,站在女人后面的约奴也在同一时刻睁开眼睛,同样的鲜血从他们原本干涸的眼眶中流淌出来。露莉惊呼一声背过脸去,却发现自己的后面也站满了双目流血的约奴,露莉叹了一口气,“今天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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