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第二部风咆雪啸

第五章 黑暗对黑暗（5）


    5

    “天父。”艾古西斯的低语反而盖过了萨拉达因的咆哮，“如果他会成为一个侍灵的话，他只可能成为天父的侍灵，他将与始源战士罗那夫并列，只有这个世界遭受重大危机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样一来，谢伊因进攻地面的计划必然受到影响，光明阵营的力量再度加强了。”

    “我不相信。”萨拉达因摇着头，耳环在肩膀上方晃动着，“天父是神上之神，他只有一个侍灵，那就是拥有高等神力的罗那夫，从没听说天父会让一个人类成为他的侍灵，而且我并没有在天空看见新的星座，你知道，所有的神都会拥有星座的。退一步讲，即便真的如此，这件事对我们又有什么影响呢？天父极少插手人间事务，他的侍灵也一样。为了统治地面，谢伊因陛下只须打败光翼神歌若肯和其它两个主神就可以了，不必接着挑战天父，那样的事是原罪者才会做的……”

    “等等！难道……”萨拉达因的眼睛突然恐惧地大睁，“难道你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释放谢伊因？你不是地狱的魔鬼吗？你怎么敢违背你的主人的命令？”

    “不完全是。”艾古西斯缓缓说道，“我现在不再是卡斯布拉德，也不再是原来的预言者艾古西斯，我会释放谢伊因，在那之后，我还要释放其他一些更神秘、可怕的东西，当然，比谢伊因更可怕的东西是什么，你我心里有数。”

    萨拉达因震惊了，他的思维在短时间内竟然出现了空白，艾古西斯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他要释放原罪者！那个神与人之敌，其威力让众神坐立不安的男人！这样做可能产生的后果无法设想，谢伊因要把人间变成地狱，而原罪者会把天堂、地狱和人间统统毁掉！他的威力之强甚至让天父也束手无策，释放原罪者就代表整个世界的终结！

    “你疯了吗，艾古西斯？”萨拉达因一字一顿地说，“这能让你得到什么好处？谢伊因陛下也会尽力阻止你的。”

    “因为我厌倦了。”艾古西斯回答，他的眼睛有一段时间紧紧闭着，“作为卡斯布拉德，我厌倦了在谢伊因手下当一名小小的魔鬼，成天去做监视和侦察的工作，被恶魔们瞧不起；而作为艾古西斯，我厌倦了受约佛预言的摆布，我不想永远生活在老师的影子下面，我相信这个世界也厌倦了这种被预言了的未来，我要打破它，让七预言的下面几条统统失败。就从目前的一条开始吧，［天地倾覆］讲的是一场战争，它的规模将不会小于霸者之战，这中间会有更多的血、更多的死亡和毁灭，在这场战争中会有国家灭亡，也会有国家复兴，有新的神产生，也会有神被杀死，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将主导战局，他们会让世界天翻地覆。约佛预言的具体细节只有格林才阅读过，我不知道全部的内容，但是世界一定没有因此终结，如果原罪者终结了这个世界，那我就达到了目的，因为预言不会再起作用了；若是原罪者没有终结这个世界，我便选择为他服务，有了他的庇护，我就再也不用害怕谢伊因的报复，而其他的次级神祗也会在我们面前俯首称臣，或许，我还有机会成为原罪者的侍灵，这不是远远好过在谢伊因手底下作一个魔鬼吗？”

    “你——”萨拉达因吃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震惊变成了恼怒，并加入嫉妒和难以置信，他大叫道：“你是个十足的疯子！谢伊因陛下不会饶恕你这个叛徒！”

    对于萨拉达因的指控艾古西斯轻轻一笑，“说到叛徒，你我彼此彼此。”

    萨拉达因将黑夜之书夹在腋下，猛地向艾古西斯挥出右手，一股黑暗势力如同狂风骤雨一般袭来，连躲在一旁的绯罗迪亚也感到窒息，不知是否是混乱支配神谢伊因听了艾古西斯的言论而在背后支持萨拉达因，这一击的威力大得难以想象，［魔力否决护盾］也没能挡下，艾古西斯被这股力量正面穿过，顿时从他的身体里喷出了鲜红的血，染污了他的灰袍，艾古西斯全身的毛细血管几乎全部断裂，他瞬间变成了一个血人，艾古西斯无力地跪倒，鲜血淋漓的双手支在地面上。绯罗迪亚吃了一惊，虽然他是法术的门外汉，但若是换作他，刚才萨拉达因的一击他完全能躲得过去，萨拉达因此时也疑惑不解，他认为自己能够重创艾古西斯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艾古西斯根本就没想躲开。

    他当真疯了，萨拉达因想，他开始喘气了，如果得不到治疗，他在几分钟内就会死掉，太蠢了，无论你有什么计策，命可只有一条。他的手在地面上挪动，你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吗？可笑，这样的你也想释放原罪者？那个可怕的男人到底处于什么生命形态，存活在哪个空间还是未知数呢！你的手还在抖，抖得厉害，我很高兴能杀了你，下一个就轮到绯罗迪亚了，他也是个危险人物，脑子里只有为杜默复国一件事而已，我可没有工夫为他的事分心。你的手还在抖，还有血，我喜欢看这样的景象，手……不对！你的手不是在抖动，而是在地面上画什么东西，用你的血画某种符咒！

    不好！萨拉达因急忙向艾古西斯伸开五指，他刚要念出攻击性咒语，却看见数不胜数的白鸽从眼前飞过，羽毛雪白，仪态优雅的白鸽，如同梦幻中的景象。

第五章 黑暗对黑暗(6)
    6

    在那短短的一瞬间萨拉达因感到了恐惧，如果说在他那漫长的一生中曾经有过恐惧的话，这就是让他印象非常深刻的一次，以至于在生命结束后也不能忘怀。

    白鸽，这是生命母神的象征物，只有圣洁的所在它们才会落足，而黑塔沼泽这个受诅咒的地方它们是绝不可能进入的。如果它们进入了黑塔，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存在——黑塔被光明力量攻陷了。虽然这是一个欠缺考虑的推论，但是有几秒钟萨拉达因的确那么想，而这段时间对艾古西斯来说已经足够。

    “滚开！你们这些该死的鸽子！”萨拉达因挥舞着手中的黑夜之书想把白鸽们赶走，他方寸大乱，当他灰白的手臂触到白鸽的时候，他惊奇地发现白鸽的身体并非既柔软又温暖，而是既僵硬又冰冷，在一秒种之后他知道自己受到了愚弄。

    “艾古西斯！黑暗生命赋予术！”萨拉达因的脸孔由于愤怒和羞辱而变成了猪肝色，几只僵硬的白鸽像石头一样落到地上——它们本身就是石头——随后摔成了碎块。艾古西斯将黑暗生命赋予白石地面，让它的一部分熔化而化为鸽群，从而扰乱萨拉达因的视线。当萨拉达因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艾古西斯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他原先立足的地方只留下一滩血迹，那些血液被艾古西斯用手指在地上画出心脏和逆五芒星的图案，仍在散发诡异的光芒。

    艾古西斯出现在萨拉达因身后。

    但是萨拉达因并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对于蛇眼法老来说，这并不能造成他的彻底失败。萨拉达因急转过身，把珍贵的黑夜之书抱于胸前，与此同时艾古西斯的手臂已经向他伸了过来。这是一个碰触法术，萨拉达因想，碰触法术通常是十分强大的，我必须用更可怕的法术来对抗他。这样想着，萨拉达因和艾古西斯一样伸开五指，他甚至因为自己即将施展的法术而狞笑起来。［沙坦林血咒］，会使受术者全身血液流光并冰结的邪咒，据他所知在法缔尔漫长的历史中它只被使用了为数不多的几次，并且从未有人能逃过这个血咒所制造出来的深沉的死亡。

    他的手和艾古西斯的手对接在一起，那一瞬间，萨拉达因感到死亡通过自己的手臂源源不断地流向对方，同时也感到了冰冷的触觉。他熟悉那种感觉，当一个人的生命被一点点地从体内抽离，痛苦和绝望也会溢满整个房间。萨拉达因的蛇眼中露出吞咽猎物般的贪婪。

    然而艾古西斯并没有流出鲜血。

    不仅如此，他的身上洁白无瑕，好像他从未受过萨拉达因的一击而浑身鲜血淋漓。萨拉达因的蛇眼不由更为睁大，他看见艾古西斯身上的袍子并不是灰色，而是耀眼的白色。

    白袍！一个为谢伊因服务的人怎么会穿着白袍！

    接下来，他看见了艾古西斯的脸，一张毫无表情，苍白得如同死物的脸。

    面前的艾古西斯没有眼球，他的嘴唇同他的脸一样苍白，找一到一丝血色。

    萨拉达因和艾古西斯单臂手掌相对，僵持在一起，蛇眼法老开始发抖，他的［沙坦林血咒］完全失去了作用，艾古西斯的身体里并没有一滴血可以流。

    “又是一个魔像傀儡！”萨拉达因大吼道，声音中混杂了无法掩饰的恐惧，现在他看清了，眼前的艾古西斯已经停止了动作并变成一尊安静的雕像，它的颜色分明和刚刚的白鸽一模一样，也和白石地面一模一样。

    一只手轻柔地抚在萨拉达因的背上，虚弱并由于失血过多而微微颤抖的手。

    萨拉达因凝住了，他的脸上出现了此生从未有过的表情，那表情是断头台上死囚，身患绝症的病人，还有初生的婴儿——对于这个未知的世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等等！艾古西斯！”萨拉达因绝望地喊道，“我是黑暗第一使徒！你不能杀我！住手！！”

    死神的脚步却不愿为他稍作停留。

    巨大的响声从他的身体内部传出，伴随着萨拉达因凄厉的惨叫，他的骨骼和内脏分崩离析。他的身体被推向前方，撞上艾古西斯的魔像傀儡，将它撞得粉碎。萨拉达因的左眼在这次撞击中被傀儡碎片刺伤，他哀号着，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最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喘息着，紧眯着一只眼睛，贪婪地喘息，试图从周围的死寂中找回自己丧失的生命力。

    他只找到了艾古西斯。

    灰袍的艾古西斯平静地望着蛇眼法老，他的身上遍布血迹，脸上却带着嘲弄的笑容。

    萨拉达因再次把目光放回自己身上，他看见了一个空洞，在自己的胸腹之间有一个巨大的空洞，他的脑力迟缓，甚至花了很长时间才说服自己这空洞不是与生俱来的。

    “啊！！不！我不可能被打败！！这不是真的！”萨拉达因在地上翻滚起来，他的嘴角带出了鲜血，从他的耳孔和眼睛里也开始流出同样的液体。红色四处溅落。

    站在圆厅南侧的绯罗迪亚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他从来都对萨拉达因没有好感，但是他希望蛇眼法老在死的时候能保有自己的尊严，他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当暗之王休普被迪姆丹玛斯削去头颅的时候，那落在自己脚边的休普的首级究竟是怎样的表情——没有恐惧，一丝一毫也没有，只有深深的遗憾和亘古不灭的傲气。

    休普陛下没有输给迪姆丹玛斯！这不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他的实力明明在迪姆丹玛斯之上！绯罗迪亚执拗地想，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渐渐地，萨拉达因嘶喊的声音弱了下来，他的头无力地歪向自己高耸的肩膀，仅有的一只完好的眼睛慢慢变得黯淡。鲜血浸透了他的黑袍。

    “我会死，”萨拉达因木然地说，“可是你也不会成功。没有四个使徒，仪式无法进行，你亲手毁了这些……”萨拉达因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自己的心脏也从胸中咳出。

    “没有魔剑和他的持有者，仪式一样不会成功。”艾古西斯补充道。

    接下来，两个黑暗使徒互相看着，久久对视，似乎连死神也沉迷于这种诡异的对望而忘记了取走蛇眼法老的生命。

    “最后一个使徒不会空缺，”艾古西斯最后说，“我将到古国杜默的黄昏墓场去，在那里使用暗界第一禁咒［亡神血脉返魂术］。”

    这时的绯罗迪亚难掩心中的期待之情，他低下目光望了望休普赐给自己的宝剑，然后抬起头来郑重宣布：“不错，休普陛下将会从死亡中重生，与迪姆丹玛斯再一次展开宿命的决斗！”

    萨拉达因狂笑起来。

第五章 黑暗对黑暗（7）


    7

    “哈哈哈哈——太疯狂了，这太疯狂了！”萨拉达因声嘶力竭地笑着，直到干哑的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抬起头，努力撑住越来越沉重的眼皮，用仅存的右眼望向竞技场的圆顶。不知是哪位了不起的画家在那里绘制了一幅巨大的壁画，虽然由于年代久远而颜料剥落，却仍然把众神之间的战争描绘得栩栩如生。

    萨拉达因急切地在壁画上搜寻着自己的神，但是他首先看到的却是的仁慈的天父。天父法缔尔，星辰之主，世界的创造者。这位形象老迈的神祗并没有在壁画上占据显要的位置，而是把舞台让给自己的儿子们和女儿们，可是任何注视壁画的人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就好像一个离家远走的儿子，无论他走出多远也无法回避父亲望向自己脊背的目光。

    萨拉达因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把目光挪开，于是就看见了天父膝下的生命女神柯由卡，女神悲伤地闭上眼睛，因自己兄弟的互相争斗而叹息不止。在天父的身后，最小的儿子，那喜怒不定的爱与憎之神耶赫迪法拉，对着壁画中心的两个神祗伸出手指，他脸上的表情极其愤慨，似乎正在张口责备那两位神祗中的一位为什么要伤父亲的心，让老人看到这同胞相残的一幕。

    最后，萨拉达因自己的神来了。

    欲望之神，这个名号如今已经失迭而越来越少被人提起，现在他叫做混乱支配神谢伊因，邪神和暗黑神。他在一万年前背叛了天父，与原罪者同流合污而最终又被原罪者出卖，原罪者把他的兄弟，理性之神，也就是光翼圣神歌若肯带来他的面前，将毫无准备的他一举击杀。

    萨拉达因可以看到自己的神和光明裁判官歌若肯被描绘在壁画的中心，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神是如何的愤怒。谢伊因的魔角沾上了血迹，从他的利齿后面吐出火焰，他的双翅狂乱地扑打着，手中的血斧与歌若肯的金剑碰撞出毁天灭地的炽烈光华。

    谢伊因的身体被劈开了，被歌若肯的制裁之剑，他的身体化为燃烧的山峰，从天堂上坠落，坠落了九个白昼九个黑夜，直到地狱的最底层罪恶渊薮。地狱之门被神圣之力关闭，三十三万天使守在门外，监视着谢伊因和魔鬼们的一举一动……

    “不！！”萨拉达因似乎从这幅画中看到了自己，他是谢伊因身边的一个小小的火星，正同自己的神一起坠落地狱。

    在他眼前出现了光翼圣神的剑锋。

    萨拉达因的恐惧达到了极致，歌若肯对他来说是如此可怕，这位无情的正义裁判官与天父不同，他不会容忍任何罪恶和污秽，对于邪恶他从不手软，从不犹豫。

    萨拉达因无声地起来，他突然意识到艾古西斯正向自己的方向走来。

    “把《黑夜之书》交给我，那样我就请求吾神在地狱的首都里给你安排一个位置，让你免于天使的处罚。”艾古西斯淡淡地说。

    “你想让我到狂欢之都里面成为一个魔鬼？”萨拉达因终于挤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不错，就和卡斯布拉德一样。”

    萨拉达因看了看平躺在手边、书页翻到正中的书本，那沉重的黑皮书让蛇眼法老怀疑自己是否仍然拥有拿起它的力量。

    “我……我是黑暗教派的大祭司……”

    “我把黑袍扬起，就能让半个大陆堕入黑暗……”萨拉达因的肉体开始不正常地腐坏，耳环噼噼啪啪地滚落在白石地面上，下巴上的山羊胡也在飞速脱落。

    “艾古西斯，你以为到了现在，我还会让你低头吗？”

    萨拉达因猛然抓起黑夜之书，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它抛向半空，同时对着黑皮书举高右手。

    他伸平五指，在他的一生中从没有把手指伸得如此舒展，如此迅疾。

    “地狱之火，焚尽这本书！”

    艾古西斯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想要出手阻止已然不及，因为只有一种法术可以阻止萨拉达因，那就是［时间停止］，但是一旦艾古西斯使出这个法术，萨拉达因身上的反制法术就会自动释放，也许会将整个黑塔炸平。同时向这边走过来的绯罗迪亚也轻声惊呼起来，他知道这本书的存灭涉及到休普能否被法阵复活。

    可是地狱的烈火却直直烧上竞技场的圆顶，焚毁了壁画，黑夜之书在一片青色闪光中不知所踪。

    “怎么回事！？”萨拉达因张大了嘴巴，而后他的眼神开始涣散，皮肤一点一点糜烂，像是粘液一样滴落到地上。

    “我明白了……是你！你终于出现了！”

    “你从一开始就在保护黑夜之书……你帮了艾古西斯！”

    艾古西斯松了一口气，他走近萨拉达因，看着对方在黑暗法术的作用下持续腐烂。

    “不错，是他在帮我。非常遗憾，蛇眼法老，你失败了，因为他比你我都要强大，远远强过我们。一个远程传送术，接下来我可以在虚度空间里找回黑夜之书。”

    “他是谁？”绯罗迪亚皱着眉头问道。

    “黑暗第三使徒，曾和我一同师从先知约佛的……大魔法师格林。”

    萨拉达因无法答话了，他变成了一具白森森的骨架，黑袍如同裹尸布一样软弱无力地覆盖在他的身上，胸口上的邪神标志被揉皱了，有一部分还滑进了他肋骨中的间隙。

    “这不是你第一次向我提起第三使徒的身份了。”绯罗迪亚疑惑地说，“我一直不明白格林为什么会参与这此事，而且我听说他住在维尔罗尼亚和拉何尔交界的不归森林里，如今已经死了很长的时间。”

    “不，在拉何尔可以找到格林。”艾古西斯以肯定的语气说。

    “拉何尔？神圣之城是他新的隐居地点吗？”

    “不，”艾古西斯无比神秘地告诉绯罗迪亚，“他将出生在那个城市。”

第六章 格林的使徒1-2




    1

    “哥哥，这就是迷失走廊吗？这里可真热啊！”露莉松了松领口，与外界的冰天雪地相比，密林里最多只是初秋的温度。

    “对，也有人叫这里不归森林，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不归法儿。”邦身上的衣服是由极地熊的毛皮制成，此时更是感到燥热难当，于是他放松腰带，把熊皮外袄的下摆从腰带的束缚中抽出来，然后敞着怀，他贴身穿的是一件赭黄色的亚麻布短衫，领口开得很底，将一部分结实的胸膛露在外面。

    单单从衣服的舒适度上来讲，三个人中间最不需要重新适应周围环境的就是迪尔，他身上的绿色信使服虽然被邦撕坏了几个扣子，但是精灵石的存在弥补了一切。如果不是幽影在他的体内肆虐，迪尔会很高兴到这片原始森林里来露营，并且花上一整天甚至一个月来和大自然交谈。

    “你感觉怎么样？”邦问他。

    “比刚才要好一些了，”迪尔答道，并试图脱离邦的搀扶而独立行走，他成功了，尽管有些勉强。

    “森林为我的身体补充了活力。”迪尔解释说，同时控制不住地将自己的目光投射到行进路线以外的各个地方，当他带着愉悦的表情陶醉于欣赏林间美景的时候，邦几乎忘了把迪尔带进不归森林里来的最初目的。

    像每一个步入陌生环境的战士一样，邦开始审视四周：在这里古树参天而立，被不知名的藤类植物缠绕着，脚下的泥土潮湿而松软，上面生长了一些矮灌木类。踏出维尔罗尼亚之后，太阳逐渐摆脱了乌云而从树顶枝叶的隙缝间撒下点点阳光，给这寂静的世界增添了几分活力。这些阳光虽然来得太晚，但是对迪尔来说至少有一些减轻疼痛的作用。密林深处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邦认为那只是害怕人类而四处躲避的小动物罢了。

    这似乎不是个危险的地方，邦想，看来不归森林的传说太言过其实了。

    “西慕雅森林的伙伴一定不会相信我来过这里。”迪尔兴奋地说，“这是被禁止的，至少那些自以为是的精灵皇族从未踏入过这里一步，他们既顽固又缺乏变通。”

    “那么你不是精灵王子了？”露莉的语气似乎相当失望，“我还以为……”

    邦打断了妹妹的话，“皇族？精灵也和人类一样有这么严格的等级划分吗？我还以为你们像人们说的那样……就是……那个形容词怎么说来着？乌——”

    “哼！明明不识字，还想学人家用什么形容词！你以为自己是吟游诗人啊！”露莉因为哥哥刚才打断自己的话而怀恨在心，另外邦在进入森林的时候差点把圣剑忘在冰原马雷霆的背上，这个失误简直不可原谅！不过当雷霆和邦分别的时候，冰原马却显出了依依不舍的样子，真不知道哥哥有哪里吸引它。

    “乌——”邦搔着头皮又重复了一次。

    “乌托邦。”迪尔不忍心继续看邦的笑话，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遗憾的是乌托邦在任何地方都是不存在的。不过精灵们的社会也并非你想象的那样等级森严，自从我进入人类的领土后才知道我们的国家是多么的和平和宽容，像是精灵皇族欺压平民的事情是绝对看不到的。”

    “那可就怪了！”邦皱起眉头，“不欺负人还算什么皇族？既然他们被称为皇族，就一定有什么平民没有的特权吧？”

    “只有皇族才被允许学习最高段的精灵魔法，而且只有他们可以参加王国近卫军，也就是精灵特种部队‘森林之子’。”迪尔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明显在脸上透出不满的情绪，不禁让邦怀疑他也是由于平民身份而被拒之于门外的一员。

    “那么‘森林之子’平时都干些什么呢？”邦问，露莉也睁大眼睛静静地听着。

    “他们要保护森林的安全，协调森林生物之间的关系以及各种突发情况。”迪尔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拨开挡在眼前的翠绿枝条，“露比斯的女王和我们达成了协议，西慕雅森林是不允许人类砍伐的，但是如果有人胆敢违反禁令，近卫军就会使用一些小小的幻术吓走他们；如果半人马在喝醉后和独角兽产生了争执，卫队要负责把它们分开；绿龙沉睡在森林的深处，如果有强盗觊觎宝藏而去打扰它，这些人在半路上就会遭到森林之子的拦截，惹恼绿龙会是个相当大的麻烦，无论是对于人类还是对于我们。”

    “强盗？”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有哪个胆大包天的强盗敢去抢劫绿龙？”

    “哥哥笨死了！”露莉总是抓住一切机会尽可能地来嘲笑邦，接下来她把脸转向迪尔，毫不掩饰眉梢上的得意，“迪尔说的强盗就是所谓的‘屠龙勇者’吧！我哥哥最佩服他们了，总有一天他也会被森林之子给抓起来的！”

    邦瞪了她一眼，那意思是说：我被绿龙吃了你才更高兴，对不对？露莉把头扭开，只让哥哥瞪到她的一头金发。

    “如果精灵王国的子民在大陆上遇险，近卫军会骑着飞马前去营救。”迪尔热情洋溢地说道，从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对于这种生活十分向往，“如果有哪个丧心病狂的家伙胆敢进攻精灵王国，森林之子的飞箭会让他们知道自己是多么愚蠢……”

    “等等，”邦终于忍不住打断迪尔的话，“那样的精灵皇族有什么值得羡慕的？那不是苦力吗？”

    邦对森林之子的评价让迪尔颇为不满，他的眉间出现了轻微的细纹，“不，你不会明白的。”他倔强地走在前面为邦和露莉带路，迪尔的精灵本能让他知道如何快速穿越森林。“你不会明白那种被人保护，被精灵皇族当作孩童一样来保护和关照的感觉，他们把平民当成弱者，而保护我们是他们的义务。平民身份就意味每天无所事事，除了安于享受皇族所创造的和平环境之外，平民别无选择，这剥夺了我们为王国效命的权力。”

    “我觉得这挺好的。”邦直言。

    “是啊，我也觉得这样不错。”露莉破天荒地和哥哥的意见一致，“多舒服啊，什么活儿也不用干，要是让我来选的话我一定当平民不当皇族。”

    “我不和你们争论。”迪尔说，脚步仍没有丝毫放缓，“总之我不会让皇族们永远独占整个王国的光荣。就拿这次精灵母石失窃的事来说吧，整个西慕雅森林都十分气愤，所以精灵王派出了很多小队来寻找母石和追捕犯人，当然所有的追查小队都是由精灵皇族组成的，平民只能坐在家里空等消息。这是变相的歧视，我不会像其他人一样一边哼着歌颂皇族的歌曲一边对着黄金湖发呆出神的，我要让他们知道血统根本什么也不能证明，如果我要做的话我会比任何一个皇族都做得更好！”

    “所以你就偷跑出来了？”邦眯起眼睛笑着，同时把扛在肩头的圣剑换了一个比较舒适的位置。

    “对，我从森林之子的军营里偷出了一匹飞马，”迪尔低下头回忆道，似乎对那趟艰险无比的行程仍然感到心有余悸，“我刚刚升空就被近卫军发现了，他们朝天空射箭表示警告，我拼着命飞进云层才没有被射死或者抓回去。最后我向地面射出一支箭，之前先把箭头摘了下来，为的是让我们的人知道是我骑走了飞马，免得伙伴们为我担心。后来那匹飞马被一个企图占有它的商人烧死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有人使用印记魔法，之后我只好步行了。”

    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迪尔并没有意识到在密林中有一些东西正在注视他们，没有眼睛的东西。

    2

    “哈，其实你有点人类，迪尔，我的意思是说你的好胜心有点像人类。”邦说道，同时发现行走变得越来越困难，因为地上的落叶甚至没到了脚踝之上三寸，露莉在抱怨自己的软皮靴被弄脏了。

    “你刚才说进入迷失走廊是被禁止的，”邦问，“为什么？”

    “啊，这是因为……”迪尔抬起头苦笑了一下，“因为迷失走廊在原罪之战以前叫做荷尔曼森林，她是我们精灵最早的故乡。”

    “故乡！”邦和露莉同时叫了出来，只不过露莉的叫声远远高过邦。“精灵们被禁止回到自己的故乡？”

    “是的，在原罪之战中荷尔曼森林发生了异变，”迪尔遗憾地讲起精灵们的悲惨历史，“长老们说荷尔曼森林的黄金湖干涸了，也有人说它被邪神谢伊因所污染，初生的精灵在经过沐浴仪式之后全都变成了邪恶的影精灵。最开始父母们没有嫌弃这些肤色变得如同墨汁一样的孩子，而是把他们养大成人，可是他们却从小时候就开始露出邪恶的天性，最后甚至亲手杀害了他们的父母，集体投向谢伊因的麾下。”

    听到这样的恶行露莉不禁吃惊地捂住了嘴，而邦只是稍微皱了皱眉头。

    “影精灵和森林精灵在荷尔曼森林里发生了大战，影精灵靠着谢伊因的支持最终获胜，我的许多同胞死在这场战争里，即使是现在……”迪尔环视四周的树木，“我依然能感到远古的哀伤停留在这座森林，没有改变。影精灵杀死了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兄长和所有森林里的动物，把森林精灵赶出了他们世世代代居住的家园。当影精灵自以为大获全胜，想要独占荷尔曼森林的时候，生命母神的愤怒降临到他们头上。眷顾精灵的女神柯由卡让荷尔曼森林的黄金湖彻底干涸，并且让树林充满了敌意，即使是被称作自然之子的德鲁依教徒也无法安全地靠近，最后影精灵也被迫迁移到了大陆最西方的影子森林，就如同我们迁移到东方的西慕雅森林一样。”

    “精灵们真可怜呀，谢伊因太坏了！为什么歌若肯不早点把他干掉！”露莉义愤填膺地捏起拳头，然后毫无征兆地蹦到到迪尔身边想问些什么，迪尔畏惧地向旁边躲开，并认为自己这样做十分失礼而在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不要管她，”邦抓住露莉的后衣领把她拖开，“吓着你了吧，我妹妹是个小疯子。”

    “不，”迪尔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被吓到了，只是每次你的妹妹……”在看到露莉用眼神抗议自己被称作某人的妹妹之后，迪尔改口道：“每次露莉向我靠近的时候，我都感觉体内的幽影更加强大了，会很感到一阵刺痛。”

    “怎么会呢！？”露莉委屈地叫道，随后她的脸上露出受到伤害的表情，“一定是迪尔不想我靠近他才编出这样的谎话，一定是！！”她向邦投出求助的眼神，希望哥哥帮自己拆穿迪尔的谎言，但是邦却命令她站到后面去，至少要和迪尔保持五步以上的安全距离。

    “你们都欺负我！”露莉大嚷着站在原地不肯走了。

    “非常抱歉，露莉，”迪尔转回身面对着她，邦也和他一起停住了脚步。迪尔在道歉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伤害了露莉敏感的自尊心。“我真的不是说谎，我可以为此向生命母神发誓。我不明白怎么会有这种无法解释的现象发生，但我的身体确实感觉到难以忍受的疼痛，每次当你靠近的时候都会这样。我很难过要做出这样的要求，但是请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好吗，否则我害怕自己会走不出这片森林。”

    见迪尔这样诚恳地向自己道歉，露莉的气儿有些消了，但是当邦不耐烦地和迪尔说“你不用跟她浪费时间”的时候，露莉再次爆发了。

    “不行！一定是你们两个合伙来骗我！！为什么我哥哥靠近你你就没事？”

    迪尔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知道如果自己说出全部事实会遭到更多露莉的责难，其实邦的靠近不但不会让他觉得难受，相反还会让他有一种从痛苦中缓解出来的错觉。

    “实际上，这只幽影在钻进我的身体之前早就应该死了。”注意到邦脸上的疑惑后，迪尔继续解释说，“大多数召唤生物在召唤者死亡之后是不能存活的，他们会立刻被遣返或者湮灭，我知道狂战士可以无视于召唤者的死亡而继续攻击，但是幽影是不行的，它早就应该随着税务官的死亡而湮灭。”

    “那么它为什么最后没死？”邦问，而露莉则赌气不参与他们之间的谈话。

    “这是第一个疑问，”迪尔缓缓道，“第二个问题就是为什么幽影并没有攻击最靠近它的你我，而是攻击站在后面的露莉。”

    “我的血好喝呗！”露莉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在家里蚊子也最喜欢叮我。”

    邦对妹妹扬了扬手，“一边儿去！”迪尔则对露莉的可笑理由付之一笑，“第三个疑问就是为什么我会害怕你向我靠近。”

    “不会还有第四个吧，你就别卖关子了！”邦对着迪尔作出一副苦瓜脸，“直接说重点行不行？”

    迪尔点了点头，然后说：“我想了很长时间，现在我认为这三个问题拥有同一个答案，就是说有一种强大的魔法物品破坏了既有法则。这种属于黑暗的法器让幽影得以延长召唤寿命，而幽影扑向露莉不是为了伤害她而是想得到这件法器的庇护，在幽影侵入我的身体之后，这件法器仍会帮助幽影侵蚀我的灵魂。”

    “你是说……”邦顿了一顿，“在露莉身上有一件黑暗系的魔法物品，是它伤害了你？”

    在露莉来得及提出任何抗议之前，邦向妹妹伸出右手，命令道：“把那个盒子给我，就是你在墓场里捡到的，‘小丑’遗失的盒子。”

    露莉想要拒绝，但是在哥哥严厉的目光注视之下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把红木盒子从怀里掏了出来。

    “喏，拿去吧，”露莉气呼呼地把宝匣抛给哥哥，同时心口不一地加上一句：“谁稀罕这破盒子呀！”

    邦刚把宝匣拿到手里，站在他身边的迪尔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后面退去，险些撞上身后的一棵树龄在百年以上的果松。邦看到迪尔的脸有一瞬间竟然变成了真正的黑色，稍后他才想到很可能是幽影将身躯扩展到了迪尔颈部以上，而原因就出在自己手中的红木盒子上。这样一想，邦连忙也向后方退去，尽量让宝匣远离迪尔。

    “对，不要过来，”迪尔刚刚压抑住在自己体内疯狂窜动的幽影，他微微喘息着，额头挂上了晶莹的汗珠，“就站在那里拿着它，我能看清楚，千万不要接近我。”

    看到迪尔慌张的样子露莉有些吃惊，她开始相信迪尔刚才所说的话，并在看着如临大敌的哥哥的时候感一点点的得意：这回该轮到迪尔躲你罗！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黑龙的牙齿吗？或者它是一个巫妖的命匣①？”邦急促地问道，他此时可以清晰地感到宝匣的力量，相比于它那微不足道的重量，它给人的压迫感竟然是如此强烈，以至于邦认为自己会在下一秒钟失去拿动它的力量。他似乎看到汹涌的黑暗波涛从宝匣的缝隙中涌出，让人透不过气来。（注①：当一个法师想要瞒过死神而永远生存下去的时候，他会将自己的灵魂附宿到一个贵重的盒子上，而自身变为不死生物中的君主——巫妖。这个容纳了灵魂的盒子就是命匣，如果命匣被毁坏巫妖也会同时死亡。）

    “怎么回事呀？”露莉瞪大眼睛喊出来，“我拿着它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可怕啊！”

    迪尔紧紧抿住嘴唇，背靠着果松树，不让疼痛和恐惧透过自己的喉咙发出声音，面对眼前发生的变化，他心里想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想大喊：“这里面装着一个神！”但是最后他把这不知从何而来的疯狂念头压抑下来，开始观察红木盒子表面缠得满满的封条。

    “这封条……拥有很高的法力，上面写的好像是……”

    非常令人奇怪，宝匣的黑暗气息对邦产生的伤害竟然不次于迪尔，他攥紧宝匣，把圣剑插到泥土里来支撑平衡，被漂白布缠紧的圣剑并没有显示出它有丝毫的力量来像驱赶幽影一样扫除这密不透风的黑暗气息。邦感觉到自己的胸膛内部产生了火焚一样的高温，他疼得呲出了犬牙。

    这是怎么回事？在我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响应黑暗的呼唤！邦仿佛又进入了童年的梦境，在那里有一座火山将要喷发，把地上的一切活物都烧成灰烬，可他自己面对这经历火劫而一片死寂的世界却丝毫也不感到痛心。直到有一滴金色的眼泪滴在他的心房，才让他重新找回了身体的触觉、听觉和视觉，并且重新感到热血在自己的体内奔腾流淌着。

    他不知道火山和灰烬代表什么，但是他知道那滴金色的眼泪是自己的母亲。

    “上面写了什么？”邦大声催促道，“快告诉我！！”

    “是沙坦林古代语！神和龙族的语言！”迪尔喊道，“我不能马上念出来，解读它需要一点时间！”

    “那么你最好快一点！迪尔！因为我现在已经决定要把它丢掉！”邦用比迪尔高出几倍的声音喊道，“然后再把那个随便捡东西的妹妹也一起丢掉！”混乱中他没有听清露莉冲自己喊了什么。

    “第一个封条上写了一个神的名字，是……等等！第二个封条上也是一个神的名字，第三个……第三个是人，古代的国王……”迪尔由于过度的惊讶而没有把他读到的内容全部念出来。

    正在这个时候，邦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什么生物缠住了，一开始他以为是一条蟒蛇，但是在他能够采取任何行动之前，无数绿色的触手飞速缠满了他的四肢。

第六章 格林的使徒3-4


    3

    “他妈的！被暗算了！”在触手缠住邦的四肢将他提离地面之前，他只来得及将宝匣向远处抛出并护住

    手中的圣剑。当他办完这两件事情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头下脚上地被吊在树冠的高度，像是从树上结出

    的某种果实。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变成了倒立的，只有妹妹和迪尔是正的。

    这说明他们两个也一样被吊了起来。

    从露莉和迪尔被吊的姿势上也能猜想到自己现在的姿势，邦看到妹妹被许多藤蔓缠成一个类似蚕蛹的样

    子，像一只蝙蝠一样倒挂着，一声又一声的哀叫从她的口里发出来。迪尔的样子更惨，由于他原来背靠果

    松树站着，现在他的身体和一根果松树枝绑到了一起，乍一看还以为被钉上了十字架。迪尔的样子很虚弱

    ，并没有说一句话。

    邦知道自己的姿势也绝不会比这两人好看。

    “什么人暗算我们！出来！”邦气愤地大喊，但是没有人回答他，一根盘绕在他腰部的藤蔓游动了一会

    ，然后缠得比原先更紧了。

    “妈的！我快喘不过气来了！”邦试图挥动手中的圣剑，但是目前别扭的姿势和紧缠的藤蔓让他无处使

    力，还险些把圣剑脱手。

    藤蔓们在思考了足够长的时间之后（邦认为它们静止不动的样子的确像是在思考），开始缓慢地移动，

    从树顶滑下来，并从满地的枯叶中间移走，当然它们不会忘记带上这三个或气愤大骂或尖声呼救或气息奄

    奄的俘虏。邦感觉自己栽进了一张大网，像在被拖上岸的鲶鱼一样被藤蔓们拖着走。由于地面上铺了厚厚

    的一层树叶，他们几个人并没有因为拖动而受到严重的伤害。

    藤蔓穿过了丛林，将他们拖过七转八弯的林间小路，然后是一些铺着圆石的小径，这些小径看起来已经

    有很多年无人使用，在石缝间长出了长长的杂草，如果迪尔还能有力气开口的话，他会告诉邦这些小径是

    远古精灵的遗迹。途经这段凸凹不平的路面的时候，他们就像是坐在颠簸的马车上一样上牙打下牙，邦止

    住骂声以免再咬到舌头，露莉则是一直没有停止尖叫的努力，只不过她的声调会随着身体的颠簸忽高忽低。

    “我们在哪？”邦大声问道，藤蔓拖着他就像水中高速滑行的快艇，他的脑袋就是船头，而露莉和迪尔

    的船头则是自己的脚，所以他们两人能看见藤蔓正把自己带向哪个方向，而邦只能看见两旁的树木在飞速

    后退。

    “我不知道，哥哥！我们还在树林里，不过树越来越少了！啊！我的头！”露莉答了哥哥一句后继续尖

    叫，有那么一会邦觉得妹妹似乎很享受这种刺激的运动。

    “前面有一座小屋……”迪尔尽量提高了声音说道，“它很旧，周围很开阔，这是一块林间空地……”

    然后他的肩膀同样撞上一个从地面隆起的小土包，他闷哼了一声，却没有发出露莉那样的惨叫。

    “小屋？敌人的据点吗？”邦最后尝试了一次用蛮力来挣脱藤蔓，但是和之前的20多次一样以失败告终。“该死的！我们被谁袭击了？德鲁依吗？告诉我这个小屋的特征！敌人有多少？他们的方位、武器、还

    有屋子的外部结构！尽可能地让我知道！”

    “咚”的一声，邦的脑袋重重地撞上了小屋的外墙，从房檐上震落了许多浮灰，弄得邦灰头土脸，他眯

    起一只被灰尘迷住的眼睛，气急败坏地叫道：“好哇！现在我知道这座房子是由木头搭成的！而且有很长

    时间没人来过！”

    这个时候邦惊奇地发现迪尔在自己眼前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而缠在自己身上的藤蔓也在缓缓退去，

    邦在第一时间里从地上跳起来，警惕地观察四周，他首先看到露莉坐在自己身后不远的草地上，小嘴噘起

    多高，一边抱怨着一边用手揉搓酸麻的四肢。

    邦把圣剑握在手里，经过这趟折腾，圣剑表面的漂白布已经破损而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它的剑柄很长

    ，剑身更长，介于单手剑和双手剑之间；剑鞘和剑柄上没有镶嵌任何宝石，它的外观朴素而粗犷，如同是

    从一块岩石中自然诞生，通体白色，却不是浮云一般的空虚的白色，也不是志哀所用伤感的白色，甚至也

    不是神殿里圣洁的白色，邦总觉得那是一种深沉的、包容和宁静的白色，如同维尔罗尼亚万年不化的高耸

    雪山。

    邦曾经听人说过魔剑［黯痕］乃是由暗夜之影打造而成，那么自己手中的这柄圣剑［息痛］又是取自什

    么材料呢？并非是暗夜之光？

    迪尔向他走了过来，脸上的惊讶并没有让疲惫给遮掩住。

    “你竟然藏着这种东西，”迪尔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看了看圣剑又转向邦的脸，“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这把剑是爱与憎之神耶赫迪法拉的两大神器之一，迪姆丹玛斯曾经用它杀死了暗之王休普！你到底是从哪

    里得来的？”

    “这些话让我们呆会再说吧，”邦动起手来将缠绕在圣剑上的漂白布扯个干干净净，然后用剑首指向木

    屋——他无法拔出圣剑，所以只能让剑锋隐在鞘中——同时说道：“进屋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暗算我们，

    如果他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就送他上路！”邦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凶狠，像是一头野兽，这不

    禁让迪尔心中升起不安的感觉。

    “哥哥打不过别人的时候会气炸了肺。”露莉解释道，现在她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并且爱惜地拍打着

    自己的衣褂。

    迪尔放眼望去，周围的环境让他疑窦丛生：如同他之前向邦说过的，这是一块林间空地，四周的参天古

    树像是城墙一样保护着中央的小木屋，有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小屋西侧缓缓流过，一派恬淡安适的美景浑然

    天成。可是迪尔的眉头皱得愈紧，别说是袭击他们的藤蔓，就是他们刚刚进入这里的道路也消失得无影无

    踪。

    “是谁？”迪尔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邦循声望去，看到有一根藤蔓游走到小木屋的门口，它像是

    被吹笛人的旋律所牵引的眼镜蛇一般将上半身直立，然后晃晃悠悠地爬近木门，看样子好像是要去敲门。

    “咚咚咚”

    “呜哇！你们竟敢来吵醒我！午睡！神圣的午睡！你们不可饶恕！”屋子里猛地响起一个粗嘎的声音，

    极其刺耳难听，邦怀疑这个在自己的头撞上屋墙，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之后还能安然午睡的人是不是一个

    聋子。

    “噢！也许你们给我带来了吃的？”比刚才更为沙哑，并用带出一种饿死鬼般的贪婪。

    门轻轻开了，但是邦所处的位置是在木屋的侧面，他们只能看见屋门打开而不能知道从里面走出了什么

    人。

    “我会好好享用的！！啊哈！吃掉！全吃掉！”粗嘎的声音越飘越近，却听不见有落在地板上或草地

    上的脚步声，反倒是一种扑动翅膀的声响。

    终于有一只黑色的大鸟出现在他们眼前，露莉见到它的第一反应就是开怀地大笑，因为在大鸟的脑袋上

    居然戴了一顶十分不合体的法师尖顶帽，帽子是深蓝色的，在上面画着许多黄色的小星星，而它几乎马上

    就要落下来把大鸟的两只圆眼睛遮住。邦和迪尔则是一脸错愕的表情。

    大鸟先是在他们每人身上瞅了一眼，然后飞到屋顶上方（也许是出于安全考虑）和他们说话：“呜哇！

    你们好！看来我的食物泡汤了！你们是怎么找到个地方的？”

    “我们找你？”邦冷笑着指了指仍然在门口徘徊的那条藤蔓，“是你的朋友去找的我们！”

    “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邀请。”迪尔忿忿不平地补充了一句。

    “你是乌鸦吗？”露莉抬头看着大鸟，只是一小会她的脖子就酸了。

    “乌鸦！？你说我是乌鸦！”大鸟愤怒地扑扇翅膀，法师帽在它的头顶上方来回跳动，“你称一个高贵

    的鸟类是乌鸦！？这是犯罪的行为！你这个女巫！应该判处死刑，在火刑架上烧死！”乌鸦在房顶上又跳

    又叫，邦不耐烦地将犬齿咬在一起，并用眼角的余光在地上搜寻可以用来投掷的石头。

    没有找到，直可惜。

    “你浑身黑得像煤炭一样，不是乌鸦是什么？”邦说。

    “我是乌鸦？我是乌鸦？”大鸟几乎气得说不出话来，它突然飞高，然后向邦俯冲过来，如果不是邦及

    时低头躲过的话，它这一啄说不定会啄瞎邦的右眼。

    大鸟觉得这一击给了邦一个下马威，自我感觉良好，于是它重新飞回屋顶，用翅膀尖端将头上的法师帽

    转了几转，就像一个随时注意保持仪容的绅士，然后它高声宣布：“我不是乌鸦！不是！我的名字是高贵

    的渡鸦！懂吗？渡鸦！”

    “什么是渡鸦？”邦飞快地问了一句。

    迪尔犹豫了一下，然后照实答道：“就是最大的乌鸦……”

    “啊！并且是优雅的！最强壮的！最聪明的！”大鸟提醒精灵，它的语调过于激动，使得法师帽偏向了

    左边，它只好歪着脑袋保持平衡以确保帽子不掉下来。

    “好吧，大乌鸦，你是谁？”邦问道。

    “我不是大乌鸦！我是渡鸦！渡鸦！”乌鸦气得直扇翅膀。

    “那好吧，渡鸦，告诉我们你是谁？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噢！”听了邦的这个问题乌鸦似乎心满意足，它用一只翅膀捂住尖尖的嘴，发出了一声像是人类咳嗽

    的声音，然后阴阳怪气地说道：“嗯哼！告诉你们也不是不可以，听好了！我就是伟大的大魔法师格林—

    —”

    “格林？”邦的浓重眉毛挤作一团，“你变成乌鸦干什么？”迪尔开始摇头，明显是不相信乌鸦的话，

    而露莉则天真地望向乌鸦，希望它摇身一变成为白胡子的大魔法师，然后再以极端不雅的姿势从倾斜的屋

    顶上滚下来。

    “我就是伟大的大魔法师格林——”乌鸦重复着，直到它肺内的空气全部用完才说出下面的内容，“我

    是大魔法师格林的助手！呜哇！他的动物使徒！”

    “什么是动物使徒？”邦再次飞快地问，他觉得这样下去的话自己说话的速度将得到明显提高。

    “许多法师会饲养一只聪明的动物来为自己做事。”迪尔耐心地说明，“也有人认为只有动物使徒才是

    法师真正的朋友。”

    “原来你是格林的宠物。”邦得出结论。

    “宠物！格林的宠物？”乌鸦怒不可遏，“你说我这样一只毛色纯正、聪明睿智的渡鸦是人类的宠物？

    呜哇！你会付出代价的，傻小子！现在我是格林唯一的继承人！我继承了他的全部遗产！全部的法师帽和

    全部的袜子！包括这片森林！”

    “格林死了？”迪尔吃了一惊，他认为这样一个大人物如果去世的话，至少精灵王那里会得到一点讯息。

    “是，他死了！老死的！”乌鸦并不介意和人谈起主人的死亡，它看起来不是特别伤心，“他自己也说

    过，即使是最强大的魔法也敌不过死神！只不过格林选择让自己死在虚度空间，这样就不会留下尸体在尘

    世中烂呀烂的。”

    虽然邦不明白什么是乌鸦口中的“虚度空间”，但是他下定决心在同一天里不会接连向迪尔问上三次。

    “好吧，乌——”

    “渡鸦！是渡鸦！”乌鸦愤怒地纠正。

    “好吧，渡鸦，你既然这么自命不凡，那我需要你帮一个忙。”邦用眼神点了点迪尔，“这个精灵被幽

    影附身了，你能帮忙除去它吗？”

    “乡巴佬！那不叫附身！那是蚀魂！”乌鸦挑剔地叫着，然后从屋顶飞下来瞧了瞧迪尔的伤势。它绕着

    迪尔上上下下地飞来飞去，让精灵感觉有点头晕。

    “没救了，挖个坑埋了吧。”乌鸦说。

    “怎么会呢？”露莉大声道，“你骗人！迪尔不会有事的！”

    “我没骗你。”乌鸦不紧不慢地说，“如果你们没有遇见我的话他就真的没救了。啊哈！大个子！”

    “什么事？”邦向他转过头来。

    “虽然我能治好这个叫迪尔的精灵，但你最好还是在这里挖一个坑以防万一！呜哇！万一你们没遇上我

    或者没找到小屋的话就把他埋进这个坑里！”它说完这些话就扑扇扑扇地飞进了屋，邦和其他人无奈地跟

    在后边。

    “我不明白……”露莉走在前头，她被乌鸦最后的那句话绕晕了，“我们不是已经遇见它了吗？”

    邦一只手拍在妹妹的肩头，充满同情地安慰道：“不要想了，这只死鸟的神经不正常。”当露莉似懂非

    懂地点点头之后，邦又加上一句：“跟你一样。”

    邦过于得意而让自己的脑袋撞上了低矮的门楣，陈年积灰一股脑地倾泻下来，让他不住地咳嗽起来。

    “呜哇！”黑暗中有一个锯子般的声音叫道，“我可不会治哮喘！！”

    4

    邦敢打赌说格林生前是一个邋遢的法师，不然他的卧室不会如此惨不忍睹：一张只有三条腿的破床用一

    根半截法杖接好从而继续服役，两张旧的不能再旧的椅子上面各摆着一只残破的水碗，水碗里面养着蚊子

    的幼虫，满地都是脏乱旧的法师帽和羊绒袜子。隔壁有一间既是书房，又是实验室的房间，可能格林以前

    还把那儿当厨房用，一扇窗子朝溪流的方向开着，偶尔会有路过的小鸟在窗台上歇息片刻。

    只有书桌上的魔法长明灯才能提醒大家：这里的主人曾经是大魔法师格林，法师之王。

    乌鸦飞上一副书柜，占据了小屋里的至高点，打算向所有人发号施令。

    “你要怎么给迪尔治伤？”邦好不容易才说服迪尔坐在那张不甚清洁的床上，而他的妹妹此时正左顾右

    盼地寻找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邦感觉自己的头比平常足足大了两号，其中的原因肯定不止是外伤那么简单。

    “这里的光线比外面还暗。”邦抱怨道。

    “幽影是影，太阳是光。”乌鸦开始讲演，“只要有足够的光就能消灭幽影，但那不能是同一个方向的

    光，必须是四面八方的光！小女孩，去旁边的实验室里找几个闪光戒指出来，越多越好！”

    “大个子，把长耳朵扶进客厅！对，不用怀疑！你面前的门就是通往客厅的，虽然小得像是浴室，但那

    就是客厅！”

    “长耳朵，保持呼吸平稳，不要想不愉快的事，除非你想换个地方住在黑暗异界，呜哇！幽影会把负面

    感情转化为自己的能量！”

    在乌鸦监工的督促之下，所有的准备工作很快就完成了。露莉在实验室翻箱倒柜，终于发现了满满一大

    箱各色各式的戒指，也不知道哪个有用；邦把迪尔扶到了客厅，并在客厅里发现很多面长方形的落地镜。

    “格林怎么会有这么多面镜子？”邦感到奇怪，这些镜子即使对一个嗜好换衣服的贵夫人来说也嫌太多。

    “这是信纸，格林用它来和笔友交流。”乌鸦不耐烦地解释。

    “信纸？”

    “对，信纸！小小的［镜语术］，用墨水写在镜面然后在远方的另一面镜子上显示出来！格林曾经用这

    镜子和边缘地林勃②的哈克瑞尔聊天！不要再为了这种微不足道问题来烦我了，快干活！”（注②：边缘

    地林勃是亡者的世界，当一个人生前的善行不足以让他上天堂，而恶行又不足以让他下地狱，那么他就会

    留在天堂和地狱之间的林勃。）

    在乌鸦的指挥下，邦移动镜子，将它们拼成一个半圆形的围栏，然后乌鸦命令迪尔站到镜子前面，也就

    是半圆形的圆心的位置。

    “很好，你要站直了，长耳朵！”乌鸦喊道，“现在快把闪光戒指都拿过来，别磨磨蹭蹭的，小女孩！”

    露莉怀里抱着一个板条箱，摇摇晃晃地向这边走了过来。

    “哐”，大箱子落地的时候让木屋震了一震，从天花板上掉下了更多的灰尘。

    “喏，都在这儿。”露莉擦了擦脸上的汗，“真重哇。”

    “你这个愚蠢的女巫！”乌鸦咆哮道，“你怎么把所有的戒指都拿来了！我只需要闪光戒指！”

    “上面又没写着字……”露莉不服。

    乌鸦白了她一眼然后飞进箱子里去挑戒指，它的尖嘴在一堆戒指中挑挑拣拣，就像是白鹭在挑拣田螺。

    “闪光戒指，闪光戒指……”乌鸦把所有的闪光戒指都丢到箱子外面，而不合适的戒指它也如法炮制，

    只不过闪光戒指以外的会被丢得更远。于是乎，在行家眼里价值连城的魔法戒指被丢得满地都是，连邦都

    感到有些心疼。

    邦随手拣起一枚滚到墙角的黑曜石戒指，在戒指的正面刻着一双猫头鹰的眼睛，他问：“这个上面有什

    么魔法？”

    “那是一枚［夜使］，”乌鸦头也不抬地答道，“能让你在黑暗中看见东西。”它没有抬起眼睛，却清

    楚地知道迪尔正好奇地望向邦托在手心里的戒指。

    “长耳朵，不用去想这枚戒指和精灵族有什么渊源，呜哇！你们的微光视力已经很了不起，但是［夜使

    ］的佩戴者会拥有矮人和兽人的黑暗视力，可以在完全没有光线的地方视物！”

    听起来还挺有用的，邦想，于是就把戒指丢入了自己的口袋，他对乌鸦说：“这戒指我要了，反正你留

    着也是满地乱扔。还有没有其它更好的了？”

    “没有了！贪心鬼！”乌鸦把嘴喙插进了戒指堆，它口齿不清地嚷道：“如果你想被一个传送戒指送到

    雷苏威火山口里，那就尽管拿吧！”这个时候已经有一堆闪光戒指被它挖了出来。

    按照乌鸦之前的吩咐，邦和露莉从地上拣起闪光戒指，在十个手指头上面戴得满满的，他们平举双臂，

    用戒指瞄准迪尔，让迪尔产生自己就要被行刑队射死的错觉。

    “这是一次性的魔法戒指，里面封印了三级魔法［太阳闪光］，呜哇！正好和幽影的等级一样！准备好

    了吗？”

    “我们要怎样使用它？”邦说，“我可不会念什么咒语。”

    “念暗号！格林规定的暗号！难道我刚才没有告诉你们吗？噢！好像的确没有告诉过你们！不过现在说

    也不迟！暗号是大声喊：‘笨蛋’！”

第六章 格林的使徒5


    5

    “笨蛋？”邦想确认一下，但是随着他的“蛋”字出口，他手上的一枚闪光戒指爆出了刺目的白光，被

    强光闪中的迪尔连忙挡住了眼睛。

    “蠢货，不能闭眼！”乌鸦喊道，“在你身上不能有任何阴影，否则幽影就可以在那里舒服地躲着！呜

    哇！把眼睛睁大！”迪尔满心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无奈又无助地等待着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

    “看起来很有趣呀！”见哥哥尝试成功，露莉也跃跃欲试，她一连喊出十多个暗号，“笨蛋笨蛋笨蛋笨

    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直到手上的闪光戒指都失效了方

    才罢休。

    邦觉得妹妹的表现非常弱智，但是为了消灭幽影别无他法。于是邦也开始念出暗号，不过他是恶狠狠地

    喊出来，就像是在骂人一样。“笨蛋！笨蛋！笨蛋……”邦心中在想发明这种暗号的格林才是真正的笨蛋。

    邦、露莉和乌鸦紧闭眼睛，无奈的迪尔却以大无畏的勇敢直视了这场光的洗礼。几十个叠加的太阳接连

    爆出光芒，让他体内的幽影哀嚎起来，它快速游动到迪尔的后背，可是格林的镜子发挥了作用，让光线来

    回反射，将迪尔的全身都笼罩在光团当中。幽影的身体瞬间四分五裂。

    最后一个闪光戒指也变得黯淡，邦走上前扶住迪尔，后者由于强光的刺激而不停流泪。当迪尔的右脚从

    原地移开的时候，一只鬼手的影子颤抖着从迪尔的脚下出现，想要跟上去分享邦在地面上的投影。有了在

    酒馆时的经验，邦闪身让它暴露在光线的照射之下，幽影终于彻底湮灭了。

    “哥哥，让迪尔在床上躺一会吧。”露莉建议，同时因为床铺的肮脏而皱起了眉头，如果迪尔没有因强

    光而泪流不止并暂时致盲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这个提案。

    安置好迪尔之后，露莉开始在格林的实验室里寻找烧开水的工具，她用一个酒精炉和一个烧杯烧好了开

    水，并翻出一个还算完整的茶杯在门口的溪水里洗净。她回到卧室里的时候正赶上迪尔由于眼痛轻轻

    出来。露莉洇湿了一条毛巾覆在迪尔的额头，并轻手轻脚地在小屋里寻找其它可以帮得上忙的东西。

    邦和乌鸦被露莉从卧室里轰了出来，理由是他们两个说话的声音太大，打扰迪尔的休息。于是邦骂骂咧

    咧地踱进了浴室，不，是客厅，邦再一次提醒自己。

    “你妹妹好像挺能干。”乌鸦一点也不客气地落在邦的肩上，它头上的法师帽不知何时已经摘了下去。

    它自称渡鸦不是没有道理的，它的身长足有普通乌鸦的三倍，要命的是，它的体重是普通乌鸦的六倍。

    “你太胖了。”邦实话实说，“如果格林也常常让你落在他的肩膀上，那他一定是一个身体强壮的老法

    师！”

    “是啊，是啊，”乌鸦似笑非笑地点头，然后将尖嘴贴在邦的耳边说出一句：“你的全名是邦_格兰祖

    ，我没猜错吧，迪姆丹玛斯之子？”

    “你怎么知道？”邦对于乌鸦的看法立时改观，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圣剑的剑柄。

    “不用紧张，”乌鸦把脑袋藏在翅膀下面，开始用尖嘴梳理黑漆漆的羽毛。当邦和乌鸦那对闪着智慧之

    光的黑眼对视的时候，他的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你没有能力从鞘中抽出圣剑，圣剑并不承认你。”乌鸦不留情面地指出。

    “那我要怎样才能获得它的承认呢？”邦现在已经稳定住了情绪，他是笑着问乌鸦。

    “这种事情只有耶赫迪法拉知道。”乌鸦说，“爱与憎之神的神意是最难揣摩的，也许当你经历了大喜

    大悲之后自然就能使用了。”

    邦对于乌鸦的说法会心一笑，他知道在一个大战的前夜，大冒险家拿慕鲁将圣剑赠给自己的父亲，而第

    二天在战场上，迪姆丹玛斯看到无数的同胞死在杜默军的铁蹄之下，为了保护自己的战友，他轻易获得了

    圣剑的承认。

    当我能拿起圣剑的时候，又是为了保护谁呢？邦忍不住这样想。

    长时间的站立让邦感到腿部酸麻和无聊，他盘腿在地板上坐了下来，将圣剑横在膝盖上，乌鸦仍旧懒洋

    洋地赖在他的肩头。

    “格林为什么养你？”邦百无聊赖地问道，同时拣起地上的一枚绿色戒指来回把玩，“他为什么不养一

    只大猫或者一只好看一点的夜莺？我听说有的法师会带着猎豹出门。”

    “因为它们活得太短了。”乌鸦简明扼要地说，“猫最多可以活17年，猎豹只有11年，呜哇！至于夜莺

    ，它们根本就是鸟类中的低能儿！根本无法与我相比！格林在年轻的时候养了一只大肥猫，但是在第十个

    年头猫就死了，格林伤心得够戗；后来他又养了一只花斑豹，可是豹子也没有活过七年，所以他发誓以后

    再也不养猫科动物。他曾经想过养一头大象，因为大象能活一百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养成。”

    “那你呢？你能活多少年？”

    “我嘛，”乌鸦骄傲地宣布，“我是鸟类中的长寿冠军！百科全书上写明我可以活到70岁！现在我已经

    77岁了！格林死前有一个学者来访，他告诉我说那本百科全书是糊涂鬼阿里阿米巴写的，实际上渡鸦可以

    活140岁！不然我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七年了呢！”

    这个时候邦开始仔细打量手中的绿色戒指，那枚戒指的表面反射着柔和的光芒，戒指上的闪电图案在光

    芒中似乎动了起来。邦很奇怪像格林这样的大法师为什么要制作这么多对自己用处不大的魔法戒指，于是

    就向乌鸦问起，乌鸦把原因告诉了他。这件事的源由要追溯到霸者之战以前，在30年前的苏里昂③（注③

    ：拉何尔城邦国的四个城邦之一），一个魔法商店的学徒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推销员，于是他就和

    大冒险家拿慕鲁打赌，说他能把多年来商店里积存的次品全卖给格林，拿慕鲁自然不信，于是就拿出上次

    冒险的战利品和他赌。这个推销员扛着一堆破烂（其中就包括两箱子玩具戒指）跋山涉水找到格林当时的

    居所，死皮赖脸地让格林全部买下。格林最开始并不买账，但是到后来他发现这个推销员是比不死邪魔和

    混乱武士更难对付的生物，竟然两次被变成癞蛤蟆又两次从水塘里跳了回来。有人说推销员的诚心感动天

    地，也有人说是格林终于不胜其烦，总之推销员如愿以偿地从拿慕鲁那里赢得了大笔的财富，而格林的屋

    角也从此多了一大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废物。在格林隐居之后，他每每手中拿着一枚玩具戒指在窗边思

    考，每有所得，就高兴得将一个随机法术注入其中，最后就攒出了这么一大箱魔法戒指。

    乌鸦讲得起劲，它从邦手上的戒指讲到格林是最著名的绿戒法师，既非秩序，亦非混乱，而是服务于这

    个世界的平衡和中立。格林在40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了绿戒法师的首领，而在他辞职之后这个职位曾经由哈

    克瑞尔短暂担任，直到那个不走运的哈克瑞尔在一次魔法试验中把自己炸成碎块为止。

    活该，邦自私地想，谁让这些魔法师总是研究危险的事物。随后他第一次有时间考虑到自己此次的行程

    充满了未知和危险。

    “我不应该把露莉带出来的，”邦叹了一口气，乌鸦则是饶有兴味地看着几乎从不叹气的北地人。“她

    年纪太小，并且没有什么技能可以保护自己。”

    “那样的话就把你手中的戒指给她吧。”乌鸦建议，“那上面有一个小闪电魔法，或者说有很多个小闪

    电魔法，你可以让她用到直至戒指变灰为止。”

    邦的眼睛一亮，“那么说暗号也是……”

    “蠢货！别说出来！还是你想尝尝电击的滋味？”乌鸦做出了一个可怕的姿势，“呜哇！会让你浑身麻

    痹！”

    “咚咚咚”，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邦起身去开门，不过乌鸦比他更快，它飞到门口向木门施了一个解锁的魔法，然后就看见一根藤蔓摇摇

    晃晃地进了屋。藤蔓的前端捆着一只红木盒子。

    “天哪！”邦叫道，“你把这个东西拿回来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把它丢掉！”

第七章 牛刀小试 1


    1

    藤蔓把宝匣放在地板上，以它自己的方式躬身告辞，乌鸦落到宝匣旁边，扭过脖子来问邦：“这是你丢的东西？”

    “才不是我的呢！”邦答道，并且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不过他倒是没有感觉到黑暗气息的出现，目前来说那宝匣只是一个普通的红木盒子。“你最好把它扔了，越远越好。你看到上面的封条没有？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的，我看见了。”乌鸦道，它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单片眼镜，然后像一个饱学的博士一样贴在宝匣前面研究起来。“沙坦林语，诸神的象形文字，简单，我还学过更难的恶魔语言呢。呜哇，上面写着什么？噢！是一些曾经挫败过邪神谢伊因的人和神！天父法缔尔，光翼圣神歌若肯，原罪者，什么？还有图灵阿卡 _派旺_阿比阿克斯？红沙漠的暴君？他什么时候挫败过谢伊因？算了，有他一个也不多……这是［真名震慑术］，需要这么多神灵和史前怪物来震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乌鸦低下头，像是受了某种打击。

    “神骸。”乌鸦最后得出一个可怕的结论。

    许多强大法师的骨骸拥有可怕的威力，而神的骨骸自不必说。在原罪之战中除了天父以外的众神都被原罪者毁灭了肉体，他们之中的一部分留下了神骸，谢伊因的神骸是两块魔石，而生命女神柯由卡的神骸则是失窃的精灵母石。

    “谢伊因的神骸封在这个宝匣里，如果不是恐惧之石的话就是苦痛之石。”乌鸦一步一步地向邦跳过来，好像因为过度沮丧而失去了飞行的力量。

    “我才不管是哪一块呢！”邦叫道，“你曾经让我挖一个坑来埋迪尔，现在我就去挖，不过是用来埋这个破盒子！”

    “不行。”乌鸦蹦出一小步护在宝匣前面，“你不能这么干，森林用了一万年的时光才摆脱谢伊因的魔力，把神骸埋在这儿会污染大地，呜哇！到时候这里就会变成真正的不归森林！”

    “那好，我们这么办。”思考了很短时间后邦答道，“既然你说神骸会污染大地，那我就给它找一个合适的归宿。我把这个该死的邪神骨灰盒带出森林，然后扔到我所看见的第一个臭水沟里，如何？”

    “那也不行！”乌鸦说，同时施展了一个关门的魔法让大门紧闭，好像是害怕下面的谈话会被人偷听。

    邦有些不耐烦了，他习惯性地把圣剑扛在肩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你要我把神骸做成项链挂在脖子上？”邦随口说道，并想象自己戴着用谢伊因头骨做成的项链在大陆上招摇过市，然后被全世界的正义之士群起而攻之。

    “你父亲，迪姆丹玛斯是不是惹上了麻烦？”乌鸦突然问。

    仅凭这一句，邦甚至都有些怀疑乌鸦就是格林本人，因为迪姆丹玛斯并未战死的事实在全大陆也少有人知，乌鸦方才识破邦的身份还有情可原，圣剑摆在那，只要识得圣剑就可以把自己的身份猜得八九不离十。然而像乌鸦这般猜得极准，又似乎对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连邦也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77岁的年纪果然不是白活的，邦心想，格林的宠物就已经如此了得，不知他本人会达到什么匪夷所思的境界。

    邦这样想着，就把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乌鸦。

    “小丑？”乌鸦显然对邦讲述的铁臂人最感兴趣，“你说他用一把叫［金色宽恕］的匕首轻易击退了影精灵？”

    “不错，他始终不肯说出自己的姓名，倒是对我讲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像是什么‘国王’、‘黑骑士’……”

    听着听着，乌鸦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如同变成了一尊黑铁铸成的雕像。

    “不可能。”乌鸦的声音几不可闻。

    “艾古西斯不可能被人杀死，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金色宽恕］又是怎样落入小丑之手呢？”邦觉得乌鸦此时自言自语的架势像极了它原先的主人。“影精灵卷土重来，这说明第三预言已经起动，可四使徒又是谁呢？不好！！”乌鸦突然扑扇着翅膀大叫起来，把邻屋的露莉吓了一跳，露莉气忿地对他们喊：“说过了让你们安静一会儿！”然后就是迪尔试图闭着眼睛下床，结果踩在一个法师帽上而几乎跌倒的声音。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乌鸦飞到邦肩膀的高度大声嚷嚷着，邦以为它要落到自己肩头，于是做好了承受重压的心理准备，可乌鸦却没有那么做，它对着邦张开大嘴，几乎把吐沫星子喷到邦的脸上去。

    “世界末日！太可怕了！在我老死之前世界末日就来了！太不公平了！我要控告世界末日！起诉它！它应该被关禁闭！它要赔款给我！”乌鸦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客厅里横冲直撞，终于撞在一面落地镜上，当它顺着镜面滑落的时候，从边缘地林勃发来了哈克瑞尔的信息，镜面上浮现出优美的魔法字体：“格林，你还没死吗？你答应要来这里陪我的，为什么我现在还是没见到你？还是你居然背着我做了一点好事而上了天堂？我诅咒你，别忘了向天父要一面好镜子。”落款是“如果我不接你的班，我也不会去继续你那该死的魔法试验——倒霉蛋哈克瑞尔。”

    邦揪住乌鸦的大尾巴把它从地上提了起来。

    “你没死吧？”

    “没有，但是快了。”乌鸦两眼无神地倒挂在邦的手里，像是一只圣诞火鸡，“世界末日的时候大家都得死翘翘，除非有人能阻止谢伊因从笼子里出来——你来干吧，算是帮我的忙。”

    “我？让我来阻止谢伊因那老怪物？开玩笑！依我看拯救世界这种事情还是不干为妙。要知道我老爸已经拯救过一次了！可是你看他得到了什么好处？”邦忿忿地道，“我才不管呢！谢伊因要跑出来就让他出来吧！这种事最好由歌若肯来摆平，反正他们都是神，平起平坐。”

    “你怎么这么没风度？”乌鸦仍然大头冲下，“呜哇！没听说过有哪个英雄会在拯救世界的问题上讨价还价！”

    “我就是这么没风度，我又不是死要面子的骑士。”邦现在觉得用言语来调理乌鸦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我们雷帕卡要塞的规矩：不管什么买卖，没有好处不干，太危险不干，好处和危险不成正比也不干！你明白了吗？”

    邦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大声，他很想知道乌鸦对此会有什么反应，可是他忽然发现乌鸦的身体变得模模糊糊，看起来不甚真切，邦怀疑乌鸦向自身施了什么魔法，当一个法师学徒要在战场上保护自己的时候，他们经常施展的一种法术就是身体模糊术，乌鸦懂得这个法术并不奇怪。

    在下一秒钟邦知道自己错了，因为他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而四肢极度乏力，他想开口问：“你对我干了什么？”可是舌尖无力，邦双膝一软，噗通一声倒在地板上，整个人昏了过去。

    在他的眼睛不情愿地合上之前，他看到乌鸦温和地望向自己，似乎在笑，如果要为这个笑容找一个形容词的话，那就是慈祥，并暗含着一丝狡黠。

    乌鸦向他施展了沉睡术，并且毫无恶意地对他笑，到底为什么？邦不明白。

第七章 牛刀小试 2


    2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邦睁开了睡意未消的眼睛，他的第一感觉就是自己并非躺在地板上，木头地板绝不会如此柔软，他用手一摸，这才发现自己躺在草地上，圣剑仍然紧紧地握在右手当中，并没有因为晕厥而放手。

    看来我还是训练有素的，邦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然后他站起身来寻找乌鸦的踪迹，想要和它算笔总账，可是别说乌鸦，就连刚刚栖身的小木屋也不见踪影，他竟然是身处密林当中！

    “早上好，哥哥。”露莉睡眼惺忪地从草地上爬起来，她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小木屋不见了。“咦？我们这是在哪？我怎么穿着衣服就睡着了？迪尔？是你啊，我刚才没看清楚，还以为树会动了……怎么？你的眼睛不流泪了？在我们睡觉的时候谁把房子给拆了啊……”露莉双手背在身后狠狠地抻了一个懒腰。

    迪尔是三个人中第一个醒来的，只不过看邦兄妹睡得香甜，没忍心叫他们起来，他正好利用这段时间侦察地形，估计目前的处境。

    “有什么发现？”邦向他走近，并看到迪尔的上衣已经是完好的，一点破损的痕迹也没有。“这是……”

    “我也不清楚，”迪尔的表情很困惑，“我醒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也许是有人用魔法替我补好的。可怕的魔力，破坏一件物品很容易，但是要修复它就要困难十倍。我们在这种魔力下被催眠就一点也不奇怪了。”迪尔说着用手指指天空。

    邦仰起头，在树林顶端看到一片被夕阳染红的晚霞。

    “看来我们睡了好一会儿了。”邦把圣剑扛在肩上，向外吐出一口气，让肺内的空气以高速穿过口腔，他的本意是要吹一声口哨，但是露莉知道哥哥从来也没有吹响过。

    “乌鸦也袭击了你们？我还以为倒霉的只有我一个呢。”邦幸灾乐祸地在嘴角扬起一抹坏笑，把妹妹大喊“肯定是你说错了话才连累我们！”的声音置若罔闻。

    “格林的使徒并不想伤害我们，我想它只是不愿意让我们留在木屋里，出于某种原因……”迪尔的话被露莉热心地打断：“幽影已经完全除掉了吧？”迪尔只好点点头对她的关心致以感谢，同时不由得回想起数十枚闪光戒指一起发威造出的可怕影像。

    我一定会对闪光戒指产生心理障碍，迪尔悄悄地想，我当着这两个人类的面流出了眼泪，虽说是因为其它理由，但是这样仍然很丢脸，西慕雅森林的伙伴会嘲笑我的，绝不能让他们知道！

    天色逐渐昏暗，邦建议大家要做好在森林里露营的准备，但是迪尔告诉他迷失走廊已经到了尽头，只再向前走一小段就可以找到最近的村庄或者城市，于是一行人欢欣鼓舞地上路，其中尤以露莉最是高兴，她总算不用受露宿丛林、蚊虫叮咬之苦了。

    迪尔在前面带路，露莉在中间，邦像往常一样走在最后，虽然森林里不大可能有什么敌人，但是小心总不会有错。在路上，邦发现自己的牛皮腰带上多了一个袋子，系得很紧，轻易拿不下来，他用手在外面一摸，发现里面是一个正正方方的硬东西，便知道是那个装着神骸的木盒了。

    该死的乌鸦，到底还是把这玩意儿推给我了，邦本想把盒子扔掉，但是转念一想：我答应过乌鸦要把盒子扔到森林外面的臭水沟里，现在要是刚出森林就扔掉，以后乌鸦肯定要说我不守信用，说什么也不能让这个死鸟把我们北地人小瞧了！这样一想，邦就暂时留起了盒子。在同一个袋子里邦还发现了闪电戒指，就是乌鸦出主意让露莉防身的那个，于是邦叫住妹妹，把戒指塞给她，并叮嘱她千万不要时时刻刻都戴在指头上，只能在关键的时候拿出来，因为格林的暗号过于儿戏，而 “笨蛋”又是露莉嘴巴上的常客，尤其是在和哥哥吵架的时候，邦可不想自食其果。

    没花多长时间他们就走出了森林，也许是森林的主人有意让他们脱困，所以传说中的不归森林在邦的面前变成了一条寻常的小巷。通过森林之后，三个人都感到有些自豪感，这道理就和爬上高山一样，登山者在心里想“我终于把这座山峰征服了！”，而邦在想“不归森林不过如此！”，全然忘了自己在被藤蔓捆住时的狼狈相。

    虽然已是傍晚，但是外面的光线仍然比森林里充足，远方的山丘后面夕阳如血，映红了大半个天空。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横在他们面前，显然是人迹罕至，迷失走廊从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有传言说里面还经常闹鬼，所以这条森林边缘的小路已经处于半废弃状态。邦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周围的亮度，还没等他歇过一口气，突然有一个尖锐的女声划破了周围的寂静。

    “哪有你这样的英雄！”

第七章 牛刀小试 3

    3

    听声音离得不远，而且那叫声似乎是在很急促的情况下喊出来的，甚至语气中还有一点气急败坏，像是遇到了什么突发险情，隐隐约约传过来的打斗声也验证了这一点。邦和迪尔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知道，如果顺着脚下的小路走，估计拐过一个弯角就能看见喊话的女人，不管这个女人喊话的内容是什么，实际上都相当于喊“救命”。

    “我们过去看看热闹。”邦本来想这么说，但是他看见妹妹双目如炬，手忙脚乱地把闪电戒指套在食指上，满脸跃跃欲试的表情，而迪尔早已长弓在手，并从背后的箭壶里抽出了一根鹰羽箭，看架势随时准备上阵。邦叹了一口气，心道：和这么两个正义感十足的家伙同行，一路上还不知要惹多少麻烦呢！他没有办法，只好改口道：“我们去凑凑热闹吧！”

    走出迷失走廊后，他们实际上已经进入教皇国拉何尔境内，这里的气候与维尔罗尼亚迥然不同，虽然不似东边的露比斯那样终年温热，却也要比北地雪国暖和得多。邦的熊皮外袄早就是披在肩上，这个时候干脆把它扯下来，只穿着一件赭黄色的短衫。夏末秋初的天气，若是拉何尔的本地人这样装束恐怕要冻得打喷嚏，可邦是见惯了风雪的北地人，穿着这个还感觉像是在炉边烤火呢。邦迈开大步，第一个跑到小路的拐弯处，迪尔的速度也不慢，只比邦落后一个身位，露莉大声报怨着赶了上来。

    “腿长了不起啊？”露莉嘟嚷着，却没有人答话，她转过脸来，看到了哥哥和迪尔正在注意的情景。

    她感觉自己的下巴快要掉到地上了。

    小路的弯角处正好有一座小矿山，邦在维尔罗尼亚见过许多这样的矿山，估计是矮人族迁居北海冰原之前遗留下来的，方才正是这座矿山遮挡住了视线。绕过矿山后，小路向东南方延伸过去，打斗声却是从路边的空地上传出来的。不归森林和矿山在小路左侧围出了一个半圆形的空地，地面上长满了青青绿草，没过脚踝。在空地中央停着一辆大车，车轮坏了一个，正被一群地精围攻。地精是兽人的远亲，贪婪成性的它们本来就是天生的强盗，所以这样的情景并不少见，让露莉感到吃惊的是大车上的旅人。

    一个国王，一个侯爵，还有一个公主，虽然他们没有自报身份，但他们的打扮明明就是想让别人将他们轻易认出来。大车分为两节，前面一节装了一些货物，后面的是一个篷车，里面似乎有人躲着，但在这个距离看不清楚。有几个地精已经爬到了篷车的边缘，用它们手中拙劣的武器（例如烤尖的木棒）敲敲打打，想要探出想象中的财宝。另有两个“人”站在草地上守住篷车，一左一右，地精们明显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但是地精人多势众，估计照这样下去他们也撑不了多久。露莉之所以要用带引号的“人”来称呼他们，主要是由于他们的打扮太过奇特，一个背后生着两只翅膀，白面无须，浑身雪白，俨然是一个天使；而另一个在下巴上留着山羊胡，浑身红色，头顶上两只山羊角，在手里挥舞着钢叉，竟是个魔鬼。

    参加袭击的地精总共有三、四十个，全都张牙舞爪，疯狂地想往大车上凑，像苍蝇见了血一般。国王、侯爵，还有公主每人手里拿着一支木棍（露莉奇怪他们为何连一把剑也没带在身上），三个人站在货车上边，占据有利地形，把想要爬上来的地精再原封不动地打下去。体面人干重活这也是世上最具嘲讽意味的事情之一，国王的胡子歪了，王冠掉了，头上直冒凉汗；侯爵的小腿被刺伤了一处，可他顾不得包扎伤口，仍然用力挥棒敲碎了一个地精的面骨；那个在童话故事里被讲得弱不禁风的公主却是个生力军，她的打法不禁凶猛，甚至有些泼辣，看她的年纪肯定不是小公主，多半是长公主，这个成了年的公主双手挥棍，把五、六个想绕到后面浑水摸鱼的地精吓得从车缘上掉了下去，有一个地精没来得及逃走，被公主一脚踢在脸上，碎了十几颗牙。公主一边打一边喊道：“大家加把劲！别让别人看咱们的笑话！谁怕谁呀！”

    邦马上听出公主就是刚才喊话的人，一开始邦以为那句“让别人看笑话”中的别人是指的自己，好生不忿，心想这娘们也太火爆了点，我们刚看见你，还没说上不上前帮忙呢，你却冷言冷语地将我们，要是这样我偏偏不管，等你们支持不住了再来求我吧。可是他不晓得公主所说的另有其人，公主刚刚说完，便有人冷恻恻答话道：“都说人为财死，老子今日总算是见识了。明明只要花上几个小钱就能转危为安，可是你们偏偏要做这吝啬鬼，等到你们暴尸荒野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邦心感诧异，他转头去看，发现讲话人躲在矿山的阴影里，和自己并排，中间有十几步的距离，是个小个子，在他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结实的黑影，看架势是个硬手，只不过看不清面目。邦自打听见小个子说话开始就知道对方是一名佣兵，因为雷帕卡要塞多年来没少和佣兵打交道，邦记得佣兵们讲话的口气，说的好听是信心十足，说的不好听就是狂妄自大。听这个人话中的意思他已经在这里旁观有一段时间了，佣兵只管收钱办事，他分明是要公主那一行人付出佣金来再帮他们打退地精，由于没有谈妥，所以站在这里看笑话。

    见公主不答话，小个子踏前一步，从阴影里走了出来，邦看见他是一个在脑后扎着短马尾的骨瘦如柴的男人，身上是佣兵惯常的装备，手中拿着一把黑柄的短刃，脸上不怀好意地笑着，根本没把一旁的邦放在眼里。他尖声对公主喊道：“小妮子，别硬充英雄了！你们支持不了多久！你们好歹是也一个剧团，连点劳务费都付不起？谁信啊！”说着说着他嘻皮笑脸地道：“实在不愿破费你来陪我一晚也可以，算我吃点亏……”

    露莉这才明白为什么大车上的人做如此打扮，原来是戏装。她听小个子满口污言秽语，十分生气，要不是有邦阻拦，她早就用闪电戒指射他了。

    “放屁！”公主狠狠向他啐了一口，同时又打倒一个独眼的地精，那个地精企图抱住她的脚，好让同伙们一拥而上。公主把头一扬，全色的卷发在风中飘摆，虽然由于打斗而略显凌乱，却英气勃发，邦这才注意到对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不由多看了两眼。公主指着小个子破口大骂：“我们有钱也不给你这种趁火打劫的人渣！我宁愿买块肉喂狗，狗吃了肉也会向我摇摇尾巴，总好过喂你们这些打芯里就烂了的行尸走肉！”

    露莉觉得公主骂得痛快，不禁乐得直拍手。小个子却没有因此生气，他冷笑一声走回阴影当中，舒舒服服地靠在矿山的石壁上，继续看热闹。

    这个时候公主看见了站得离小个子不远的邦，便以为他和小个子是一伙的，心里有气，张口就骂道：“那边的几个闲人也是来看演出的吧？今天的剧目是《王国危机》，我们特地请了这些地精来作群众演员，精彩吧？可是不能白看！没钱买票就赶紧滚蛋！说你呐，就是那个左右看的大个儿！你脸上的伤是谁的杰作？哈！为什么不再深一点？有空我要请那人喝酒！”

    邦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额角，那里有一处寸余长的伤疤，是他和豪斯决斗时留下来的，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愈合。邦心想：你要请豪斯喝酒这个主意不错，不过事先你得把他从坟里刨出来才行。

    公主见邦不还嘴，以为对方自知理亏，她得理不让人，便想要接着骂，她刚说出“外强中干，胆小如鼠，总有一天……”，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有一支鹰羽箭呼啸而至，“噗”的一声射中目标，由于这支箭来得太狠太快，公主连一点闪避的动作都没能做出，她以为是邦的同伙恼羞成怒射中了自己，心头一阵恐惧，还道自己活不成了，可是她细细一看自己却没伤分毫，反倒是一个想从后面偷袭的地精脸上中箭，惨叫着跌下大车，叫了几声就再也不动了。

第七章 牛刀小试 4


    4

    公主惊魂稍定，她半是疑惑半是感激地望向邦那边，其中疑惑居多，感激居次，她怎么也想不通小个子的同伙为何会出手救人，她心想：多半是想射我结果误打误撞了吧。不过所有的疑问在看见迪尔之后烟消云散，迪尔正从背后抽出第二支鹰羽箭，半跪着，眯起一只眼睛瞄准，他迟迟不发箭的原因是箭矢不足，只好在出现险情的时候再发箭相助。精灵和人类虽然由于种族不同而有南辕北辙之处，可是精灵本身是一种极为善良的种族，绝不会跟那些眼里只认钱的佣兵混在一起，看来刚才自己是误会他们了，公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不好意思开口道歉，结果一张粉脸憋得通红，她干脆扭头和地精打在一起，给他们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公主嘴硬，扮演国王的剧团团长可是有点吃不消了，在邦赶来之前他甚至想过答应小个子的条件，可是其它演员大多不同意，公主更是威胁说要是团长敢这么做的话她立刻辞职，团长知道来看演出的多半是冲着扮演公主的美人来的，惹不起她，只好在心里暗暗叫苦，他心道：要是连命也没了还演什么戏？全天下也没有我这么倒霉的国王了！他脸上的胡子是假的，打着打着就掉了半截，真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这个时候他见邦等人有帮忙的意思，急忙大叫：“那边的几位英雄！救人危难可是义不容辞的事情！你们可不要见死不救啊！”

    在篷车后面天使和魔鬼配合默契，不过也免不了翅膀脱落鬼角坠地，他们用尽全力守住篷车，让地精们误以为值钱的东西都在车帐里面，于是更加卖力强攻，其实只为了守住钱的话用不着天堂和地狱的使者这么拼命。邦认为那里面可能是个身体不便不能打仗的女人，但是从车帐里发出的一声声惊惧的叫喊却明明出自一个成年男子，邦想不通，干脆不想，他拎着圣剑想要上前，却想起圣剑不能出鞘，于是就把熊皮外袄和圣剑裹在一起，交给妹妹看管，自己则空手步入战阵。

    小个子佣兵见了邦的动作，脸上好生不高兴，他冷冷地道：“哪来的野小子，老子的生意你也敢抢？”邦没理他，心道：你这样的货色来一对儿我也不在乎，你不惹我还好，要是惹毛了我就把你浑身的骨头一根根地捏折！可是小个儿佣兵不知趣，嘴里不干不净地叽咕个没完，邦心头火起，转过头来怒道：“闭上你的臭嘴！过一会我再收拾你！”小个儿佣兵没想到邦竟敢这么跟自己说话，一时竟没了言语，站在他身后的高大黑影稍微动了动，但是没有开口。

    地精的身材只及成年人类的一半，战斗力不强，又分心在财宝上，结果被剧团干掉了十之三四，此时只剩下不到三十只。邦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只毛烘烘的地精怪叫着兽人语，拿短刀向邦劈面砍来，它这把短刀可了不起，是这支地精队伍中为数不多的成形兵器，邦轻蔑一笑，飞起一脚踢在地精的腹部，地精向后飞出十米有余，短刀脱手，它趴在地上呕出了不少黄绿色的胆汁，两眼一翻，四腿一蹬，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

    露莉站在安全距离之外，看见哥哥在战场上弯下腰，她以为邦在拣拾地精脱手的短刀，不料邦却拉住死地精的一条腿，把它的尸体拎了起来，还只用单手。迪尔忍不住笑了，他对露莉说：“你哥哥真是与众不同，他的力气真大。”露莉却觉得哥哥这么做让自己在迪尔面前丢尽了脸，便没好气地说：“他从来不肯用短兵器，光想着怎么显摆自己的那副傻力气！”

    邦拖着死地精走向前，见了攻上来的地精就使劲一抡，地精的尸体简直成了一副巨型的链枷，活地精们和死地精来了个亲密接触，然后也欣然加入死地精的行列。如果地精们用尖木棍去攻，邦就用死尸来挡，久而久之死尸上挂了不少碎木，杀伤力反而更强。邦打起仗来从不手下留情，尤其是对这些怪物，他手中的“武器”因此皮肉绽开，露出了头盖骨，更显狰狞恐怖。邦杀入十几个地精中间，如入无人之境，在他身后躺倒了好几个，即使还剩下一口气，也是骨断筋折，奄奄一息。地精们对邦心存畏惧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被邦一脚踢死又拿死尸当武器的地精是他们的头领，头领阵亡，尸体又被敌人做此用途，地精们所受的打击可想而知。

    你们全加在一块也抵不上一头极地熊，邦想起自己背上那骇人的四道长长的伤疤，少年时代的他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敢，一个人到冰原上去寻找极地熊的踪迹，结果他的剑根本刺不透熊皮，险些被极地熊吃掉，最后还是父亲救了他，那也是邦唯一一次见到父亲使用剑斗气。

    越往北走生物就越强壮，越庞大，人和动物都是，邦一直这么认为，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哪里偏激。反过来说，气候温和的南部地区只能制造出软弱的人和动物！

    我们北地人是无敌的！

    “嗖”的一声，又一支鹰羽箭从迪尔的弓弦上射出，正中一只地精的后心。邦听出箭响就在身侧不远，不由吃了一惊，他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发现一只地精倒在自己身后，手中拿的武器正是自己弃用的那柄短刀，若不是迪尔及时施救，自己恐怕早已遭了暗算。

    好吧，邦极不情愿地给自己的结论加上一句先决条件：如果再小心一点的话，北地人就是无敌的。

    剧团的演员本来就有不错的战斗力，现在有了邦的加入，他们的压力大为减轻，其中尤以魔鬼最具威胁性，国王、侯爵、天使虽然都佩有宝剑，但全是舞台道具，好看不好用，而魔鬼手中的钢叉却是货真价实。魔鬼奋起神力，留下天使来保护篷车，自己一路杀出重围，向着邦的方向去了。仅是邦一人就给地精造成了相当大的恐慌，何况是两人合力？地精们一退再退，剩下的非死即伤，国王和侯爵来了后劲，公主更是战意高昂，再加上迪尔那例无虚发的神箭，只一会地精们就感到势头不妙，纷纷往森林里奔逃。地精本来也对不归森林十分忌惮，现在为了保命也顾不得许多，它们的撤退毫无战术可言，丢盔卸甲，互相践踏，破绽百出，在撤退过程中又被邦和魔鬼撂倒了不少。邦扔下手里的死尸，见两个地精慌不择路地向自己跑来，便一手一个将它们提离地面，然后猛地一掼，让两只地精颅脑互碰，死得苦不堪言。剩下的地精见了同伴的惨状，急忙远远躲开邦这个煞星，另谋出路逃生去了。

    地精们虽然惨败，但其中也有人不甘心空手而归，于是地精的副头领（头上绑着一截标志身份的破布）拿了国王的王冠拔腿就跑。那王冠是在激战中掉落的，虽然看上去金光闪闪，却是在灰锡外面镀了一层金粉，连一块银币都卖不出，副头领不知其中就里知情，还以为捡了一个大便宜，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它这么兴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大头领被邦踢死，它自然就是下任头领，以后分战利品可以捞得更多更好了！

    副头领正在做着升官发财的美梦，却不料有一支飞箭射来，从它后背射入，前心贯出一寸，它怪叫一声栽倒在地，王冠也脱了手。副头领痛得眼泪鼻涕全下来了，它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差点到手的王冠，还想挪动身子去够，可是它虽然精神可嘉，死神却不答应，那只毛茸茸的瓜子伸到半途就没了气。

    露莉敬畏地瞟了一眼迪尔手上的长弓，不明白迪尔为什么要在这一箭上使这么大的力气。其实原因很简单，一种天性善良的生物和一种天性邪恶的生物肯定合不来，精灵和兽人世代积怨，都把对方视作不共戴天之敌，地精是兽人的远亲，所以迪尔“恨屋及乌”，见地精副头领在逃跑的时候也不忘强盗本性，于是一气之下引弓将其射杀。若是露莉明了此中缘由，恐怕就该为同是强盗的哥哥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