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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k7543

星辰第一部千魂夜怮 [复制链接]

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09:55:06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九章 亡魂之歌



  “轧轧轧轧——”厚重的大门在肯赛思面前依次敞开。三层铜门,三层铁门,三层金刚岩大门,在被熊熊火焰包围的九重大门之后就是那幽暗深沉的地底世界。

  肯赛思漫无目的地向前,没有注意到两个手握三叉戟的蛇身女妖在他身后把大门重新关起。当遍地蒸腾的烈焰映红了他那银色的双眸,肯赛思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一个充满罪恶和痛苦的地方。

  地狱第一层:岩浆死地。

  正如它的名字一样,这里是焚烧和腐烂的领域,在干涸焦黑的大地上面布满了红色的裂痕,裂痕中间有火焰不停向外喷射,即使是经过沙漠考验的仙人掌和完全不需水分的酒藤花也无法在这个地方抽出它的第一只嫩芽。

  然而有一群人不得不在这岩浆死地上忍受酷刑的折磨。

  也许他们生前是大法官、国王、将军,但在这个被诅咒之地他们无一例外地同高利贷者、骗子和强盗的灵魂一起接受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神罚。这些人赤身露体,他们的身体瘦得形同骷髅,而腹部却异常地凸出,鼓成一个圆球,他们的眼珠深深地陷在眼窝里,除了可以吞咽的食物以外,他们对一切都视而不见。火焰烧灼他们的皮肤,让他们坐卧不宁,天空上没有太阳,取而代之的是永不停息的暴风雨,雷电交加之中不断有碎尸被从云端抛落。于是这些饥饿的灵魂立刻像饿狗一样扑上去抢食,一点也不曾想到这些尸体很可能就是他们在人世间犯下罪孽的肉身。为了比别人多得到一丁点腐肉,这些受难者经常大打出手,甚至互相啖食。

  一见到衣着华贵的肯赛思,灵魂们立刻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像尘世的乞丐们一样伸出双手,希望从肯赛思那里得到哪怕是半粒米那样少的恩赐。但是肯赛思只是厌恶地挥动袖子,又像对待人世的乞丐一样把他们赶开。在灵魂们惊惧而怨愤地四散爬开后,肯赛思又重新踏上他身不由己的旅程。

  一路上,肯赛思见到了许多只在书籍上见过的奇特动物和凄惨景象。地狱犬曾经对肯赛思张开血盆大口,用三个喉咙发出低沉的嘶吼,警告说要将这个胆敢踏入它狩猎领域的冒犯者撕成六半。对此肯赛思不加思索地骂道:“滚开,你这看门狗!”不知为何,三头地狱犬低吠着,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地就此结束了对肯赛思的恫吓。接下来,又有一队人面鸟从头上飞过,它们一个接一个地俯冲下来,试图用铜铸的爪子将肯赛思抓上半空,就像它们随心所欲地对其他鬼魂所做的那样,然而当人面鸟看到恐惧之核发出的诡异多变的光芒后,它们也都无声无息地退却了,逃离的速度比地狱犬还要快上许多倍。

  走上九层蜿蜒盘亘的黑色石阶,一座华丽无比的宫殿巍然展现在眼前。狂欢之都——这座黑色的城堡,第一层的中心,依山势而建,险要挺拔,熊熊火光映衬着它坚实的外壁。肯赛思看到狂欢之都的每一个窗洞都忽闪着昏红色的烛光,在狂风暴雨中摇曳不定,活像一个可怕的、蹲坐着的百目巨人。

  越接近狂欢之都,饥饿的觅食者就会越来越多,他们等待在魔鬼的宫殿外面,期望能从狂欢之都倾倒出来的污秽垃圾里头翻得一些少得可怜的食物,尽管经常有不走运的灵魂被魔鬼们用铁叉叉住脊背,放在火焰里烤焦,仍然有为数众多的灵魂知难而上,继续从事这项不怎么崇高的事业。

  每当受难者第二次死亡,从他们的身体内部就会长出红色的肉虫,这些巨大的蛆虫四处觅食,盲目地继承死者未竟的使命。

  站在狂欢之都那用堆积如山的头盖骨装饰,用鲜血染红的朱色大门前,肯赛思的思维开始逐渐恢复。他的第一个动作是下意识地摸摸头顶,然而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头上的法冠已经不见了,只有稀疏的白发散披在脑后。这一打击令他心情十分沉重,他茫然回首,看到在远处,悬崖下方,地狱四大水域蜿蜒交错,恨海、叹湖、愁河、忘川,就像人世间的苦难一般,不知疲倦,心满意足地缓缓流淌着。

  一双白色的翅膀突然闯入了肯赛思的视线,在他右边离地面不高的位置,竟然漂浮着一位圣天使。

  天使没有性别,不过这名圣天使的外表显然是一位举止高雅的女性。

  她一身白衣若雪,有金黄色的光芒从她身体内部透射出来,清晰透明、盛满理解和宽恕的眼睛如此平和地回望着肯赛思,似乎对肯赛思身上带有宗教意义的长袍感到微微的惊讶,同时也为其身处的悲惨境地发出无声的叹息。与圣天使的目光相接触,让肯赛思感到莫名的巨大压力,再有,就是升腾而上的愤怒。

  “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岩浆死地吗?罪恶的大本营不欢迎长羽毛的家伙!”肯赛思完全不顾自己教皇的身份,非常无理地指着圣天使说道,“你应该是生命女神柯由卡的使者,赶快回到光辉牧野去,只有在那里你才能得到她的庇护。快走!你这该死的迷了路的鸟!”

  “我没有迷路。”圣天使如先前一样平静地回答他,“我在这里救赎悔改的灵魂,这是我的创造者赋予我的使命,几百年来我一直在此巡游,经过我的手重返正途的灵魂不计其数——要知道魔鬼们没有权利,也没有能力主宰地狱里的一切。”

  肯赛思听完这些话,才注意到圣天使的右手掌中托着三个发光的金色小球,那些应该就是有幸脱离苦海的悔改灵魂了。肯赛思内心里突然感到十分嫉妒,这混和了希望和胆怯的嫉妒让他半是嘲讽半是试探地问:“这些人仅仅是对同类犯下罪恶就要通过这样的苦行来偿还,如果是对神犯下罪恶,那么这个人岂不是完全没有被宽恕的机会?”

  圣天使察觉出面前这个高傲的老人内心还存有一丝向往光明的念头,她感到很欣慰,并且连忙给了肯赛思一个鼓励的微笑:“只要肯诚心悔悟,无论是多么可怕的罪恶都可以洗去,从今天开始向被你出卖的神忏悔吧,神是仁慈的……”

  “向歌若肯忏悔?”肯赛思听完这句话之后勃然大怒,愤怒的火焰遮蔽了他内心中仅有的一寸天空。他食指前伸,一道墨绿色的闪电立刻呼啸着打向圣天使,圣天使在这突如其来的打击面前躲避不及,她哀叫一声,身体化作一缕光辉消失不见,只有几根洁白的羽毛掉落在熔熔火海之下,统统被烧成灰烬。

  肯赛思知道圣天使没有死,她只是用这样的方式回归了云端天国。肯赛思余恨未消,他狠狠地咬了咬牙,握紧了手中的恐惧之核,像是要让天上地下的神灵恶魔都听个清楚一样大声喊道:“如果要我再向歌若肯屈膝投降,我宁愿选择昂首挺胸,为地狱效劳直至这个世界的终结!”

  肯赛思头也不回,大步走入了狂欢之都。

  狂欢之都的中心,一个被称做阴谋大厅也叫群魔殿的地方,大大小小的魔鬼正在召开一个恶魔大会。由于会场的空间非常广大,有些魔鬼距离很远,难以听清彼此的问话,于是他们竟然使用肛门充当号角来传递信号和交换意见,这种难以模仿的通讯方式所产生的副产品就是满会场令人掩鼻的恶臭。当然,恶臭是对魔鬼以外的生物来说的,这些臭气对魔鬼本身来说反而如同夜兰花一样芳香扑鼻呢。

  外围的魔鬼或坐或站,一个挨着一个将群魔殿挤得水泄不通。比较宽松的内圈里面席地而坐的则是比魔鬼更高阶层的恶魔。这些丑陋无比的家伙一个比一个凶恶,而其中最凶恶的一个正指手画脚地高声对其余人喊道:“家伙们!就像一万年前我说的那样,我们来继续研究进攻地面的计划……”然而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一万年前并没有一个面目严厉的老人在这时不打招呼地闯入恶魔的宫殿。

  肯赛思走了进来。

  于是上面提到的一幕幕丑态都不可避免地被肯赛思看在眼里:魔鬼们互相挤眉弄眼地打着招呼,把五官弄得七扭八歪,有些魔鬼抠出自己的眼珠当作弹球在手里抛来抛去,有些魔鬼说一句话吐一口痰,还有一些魔鬼旁若无人地随地便溺。这样的景象着实让肯赛思吃了一惊,他实在有些不愿相信也不能相信他所看到就是地狱的真面目。他几乎立刻就把心中所想的说了出来:“难道我面前的家伙就是与天堂作战的地狱群魔?为什么在我看来他们的形象如此龌龊不堪?我又怎么可能会是他们中的一员?如果进入地狱第一层就必须选择成为这种粗俗丑恶的形象,我宁愿下到更底层的熔岩之河遭烈火焚身,或是在战争领域面对狂战士那冷酷无情的铁剑,为了保有尊严和身份,我甚至不惜于到第四层冰川冻原去忍受五万年的寂寞与寒冷!”

  对于肯赛思的突然闯入,群魔殿内的反应不尽相同。一个低微的魔鬼首先跳起来,指着肯赛思的鼻子喊道:“喂!这是哪里来的糟老头子?他身上那件洗过的袍子让我无法忍受!如果他不肯撕烂衣服,并且将头发和胡子抹上污泥的话,那就让他滚回原来的地方去,他只适合与其他的鬼魂一道儿大嚼尸体!”话音刚落,立即就有一些魔鬼跺脚表示赞同,他们同时,但是并不整齐地喊道:“滚开,老家伙!滚出去,老乞丐!”魔鬼们纷纷对肯赛思扮鬼脸,吐舌头,拍屁股,一时间群魔殿内乌烟瘴气,要多乱有多乱。

  肯赛思面色死灰,他不立刻发作只是因为他注意到地位较高的恶魔们正在彼此交谈,对自己的到来仍未明确表态,他们的意见将是地狱的最高意志。

  虽然数目极少,但是躯体庞大的恶魔占据了群魔殿内的主要空间。恶魔与魔鬼在身材上的区别就像是巨人之于人类。恶魔们肤色各异,而不像魔鬼那样是清一色的红色,恶魔们的角有四只、六只之多,而不像魔鬼们只有一对山羊的角,他们的一切特征都在说明他们与周围那些无礼放肆令人不齿的的家伙有着非常的不同。

  “都给我住嘴,否则我就把你们扔到太阳上去!”最为凶恶的那个恶魔突然一个大嗓门盖过了所有的魔鬼。魔鬼们像受惊的猴子蹿回树上一样急忙逃回了自己原来站立的位置,并且捂住嘴巴,连大气也不敢出。

  接着,这个恶魔把他那张被许多鬼角和犬齿刺穿的脸转向肯赛思,以主人的姿态说道:“欢迎光临地狱,同为我主效劳的肯赛思伯爵,祝贺你从此逃脱了被奴役的命运,仅仅为了这一点我们就该举办一次庆典!哈哈哈——就让地面上的无知者为他们可笑的罪过忏悔去吧,我们可是要狂欢!”

  恶魔越说越起劲,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从这笑声当中隐隐听得到刀剑的撞击和战马的嘶鸣,仿佛恶魔的喉咙深处潜藏着一处远古的战场。即使一百万只乌鸦同时张开嘴巴,叫出的声音也不会比这更刺耳难听,连魔鬼们都因此捂住了耳朵,呲牙咧嘴地作出许多怪样子。肯赛思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一阵摇晃,狂欢之都也在这笑声中微微震颤,仅凭这个嘶哑浑浊的声音,肯赛思就可以断定这个恶魔在这狂欢之都中的领导权。

  假使换作别人,一定会认为这个大笑不止的恶魔就是混乱支配神谢伊因本人。但是肯赛思十分清楚,这个恶魔只不过是谢伊因的一个部下,七十二柱恶魔中的第一柱——大恶魔德戈佩斯!

  至于谢伊因本人,这个背叛天父的昔日神明,时至今日还被囚禁在地狱的最底层,无法离开。与其说地狱是谢伊因的宫殿,不如说是谢伊因的牢笼。传说一万年来谢伊因都在怨忿地诅咒自己的父亲和兄弟,并且焦急地等待预言中的解放之日。谢伊因拍动翅膀而吹起的寒风将第四层变为一片冰原,他呼出的怨恨气息使第三层的狂战士们杀戮不止,而无时无刻不在熊熊燃烧的怒火让第一层和第二层饱受烈焰炙烤焚烧。

  “我到地狱来不是为了饮酒狂欢。”肯赛思阴沉地回答德戈佩斯。

  “是这样吗?那简直是太可惜了!”德戈佩斯咂着舌头“啧、啧、啧”,随后他又伸出一只爪子,用长长尖尖的指甲指了指头顶,咧开嘴巴向肯赛思建议:“也许你更喜欢工作,新到的伯爵。听好,我知道在我们上方,也就是[林勃]边缘地那里有一个叫做哈克瑞尔的法师灵魂。他是中立派的绿戒法师,他生前所做的好事不足以让他天堂,同样他所做的坏事也不足以令他下地狱。而我知道你和他很熟,那么去吧,去劝说他下到地狱里来,成为我们中的一员!这样一来我们的力量就会更加壮大,而这对于谢伊因大人同样有利,因为地狱里容纳的灵魂越多,他的力量就会越强,总有一天谢伊因陛下会带着我们重返地面!”说完他的计划,德戈佩斯又冲肯赛思摆摆手,催促他道:“快去吧,成功的话我奖赏你。”

  肯赛思无动于衷,他仍然阴沉着脸说出自己心中所想:“我到地狱里来并非是为了做说客。”

  “那你究竟想干什么!难道你打算对我发号施令?别以为你可以把生前的权力带到地狱里来!”德戈佩斯终于用尽了自己存货不多的耐心,他对肯赛思大吼起来,同时站直了身子,群魔殿里的空间立刻变得狭窄起来,德戈佩斯宽大的臂膀几乎要撞到天花板上。他双拳紧握,像开出去的一辆战车,迈开山一样的巨步朝肯赛思走去,挡在他前面的小鬼知趣地让开了道路。

  “轰——”,一双比肯赛思的身体还要大出几倍的脚落在了他的面前,肯赛思抬起头——只有这样他才勉强可以看到德戈佩斯下望他的眼睛。周围有许多事前就对肯赛思心怀不满的魔鬼开始吵闹起来,他们低声交谈着,希望德戈佩斯一脚把肯赛思踏成肉泥,但是在德戈佩斯开口之前谁也不敢对肯赛思下手,恶毒的猜测是他们打发时间的唯一方法。

  这时德戈佩斯已经从背后摘下了双刃斧,他用那柄巨型的斧头在肯赛思的头部上方比来比去,似乎在考虑从哪个角度下手。肯赛思听见德戈佩斯对自己这样威胁:“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如此狂妄自大,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也许我的斧头可以帮你,嗯?”

  正如大恶魔所说的那样,肯赛思将德戈佩斯视若无物,接下来他甚至转过身去背向德戈佩斯,这相当无礼的举动引起了魔鬼们的又一阵骚动,但是肯赛思毫不畏惧,他傲然宣布:“换一个更有资格的人来同我谈!”

  听到肯赛思的狂言,德戈佩斯终于忍无可忍,暴怒的恶魔挥起手中的巨斧,以泰山压顶之势向肯赛思劈去。

  但是那柄斧头在半路上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惊恐爬上了德戈佩斯的脸,大恶魔吃惊地看着肯赛思手中闪着黑色光芒的一块水晶,魔鬼们傻了眼,只能一动不动地呆呆站着,像是被冻结了一样,恐惧之核在群魔殿内掀起了极度的恐慌。

  大恶魔一个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手中的巨斧飞了出去,将几个躲避不及的魔鬼砸在下面动弹不得,还有一个魔鬼被斧刃碰掉了腿,正哭丧着脸在断腿处涂上口水,试图把残肢再沾上去。

  “我要同你谈判,谢伊因!”肯赛思说话的同时松开了手,而脱离了掌握的恐惧之核漂浮在半空,缓慢旋转着,片刻后又喜悦地震颤起来,发出巨大的蜂鸣声,似乎为事隔万年又重新回到地狱而感到无比欢畅,一个声音慢慢苏醒过来了。

  魔鬼和恶魔们都知道这是混乱支配神要短暂降临的征兆,身披甲胄的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甲,赤身露体的则抱住自己的脑袋跪成一团,一时间大大小小的魔怪统统拜服在地,一万年来争吵不止的群魔殿里首次寂静无声。

  苦痛之核超越遥远的空间,将远在第五层罪恶渊薮的谢伊因的声音带来群魔殿。那浊重无比的声音狰狞可怖,似耳语,又彷佛嘶喊,既有且无,既大且小,模模糊糊,朦朦胧胧,仿佛里面有一百头狮子在互相撕咬,一千只豺狗在不停狂吠,一万张嘴巴在大声争吵。混乱,亘古以来就是这声音的统治者,而支配混乱的,便是这声音的主人暗黑神谢伊因。

  “听着,我的仆人!……我喜欢罪恶……”

  这就是暗黑神的开场白,直接而又逻辑不清。

  “回答我的问题,投身黑暗的人……是什么原因让你把恐惧之心唤醒?”

  肯赛思试图咽下一口唾沫湿润嗓子,但是却没能办到,地狱里的鬼魂已经不像尘世中一样拥有肉体,肯赛思感到口干舌燥的原因是由于心灵上的恐惧,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在地狱里面对混乱支配神。

  “我要求重返人界!”肯赛思终于鼓足勇气对混乱支配神讲出他的愿望,为了打动谢伊因,肯赛思强调他的理由,“如果你让我回去,我保证会让更多的人下地狱,这样你的力量就会如愿地越变越强——怎么样?一个对你我都有利的建议,有什么理由……”

  “不行!”谢伊因爽快地拒绝他的追随者,“仅仅是这样还不够,还不够……我已经拥有了你的灵魂,一个强大的灵魂抵得上一万个软弱的灵魂,正所谓‘一鸟在手胜于十鸟在树’,我怎么可能轻易让你离开呢?”

  “我……我把恐惧之核带来地狱,难道还不足以换得一个重生的机会?”肯赛思沙哑地问,声音微微颤抖着。

  “哼,跟我讲这些毫无用处!”谢伊因干脆利落地开出他的条件,“如果你真的希望回到地面上去,那么就得全部按照我说的做!”

  肯赛思明白,无论谢伊因的要求是什么,他都只能答应。

  当你被欲望所控制时,就是被谢伊因所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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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09:55:50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章 珍妮芙和世界熊

 

  亚西顿城管辖的一个小村庄。

  一个城里来的木匠正在向围观的人群吹嘘自己的手艺如何高超,他指着刚刚钉好的一堵篱笆说:“睁大眼睛瞧吧,乡巴佬们,这才称得上是一段篱笆,而不是把烂树桩和碎木片捆在一起的便宜货!有了这个不可超越的屏障,我担保你们的羊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被野狼叼跑了!”

  木匠正说得唾沫飞溅,不想一个农妇突然惊叫起来,打断了他的演说。木匠诧异地转过头,赫然发现篱笆那一边正冲过来一头硕大无比的白熊。

  尽管在木匠和农民面前有一道不可超越的屏障,但他们还是选择扑倒在路边,双手抱住脑袋开始祈祷。祈祷词各种各样,丰富多彩,但是最常见的一句祈祷还是呼唤生育自己的伟大母亲。

  “我的妈呀!”

  世界熊哈冬从他们身边跑了过去。

  可以预见的,这段在木匠嘴里固若金汤的篱笆在现实当中不堪一击,它就像烂树桩和碎木片一样被哈冬不留情面地撞了个稀巴烂。

  圣城伯日丁以西二十里,被称为“迷失走廊”的森林腹地。

  两个身披熊皮的猎人正在山中打猎。

  “叔叔,我们真的安全吗?对方可是个大家伙啊。”不大自信的年轻人紧张地说,汗津津的手握着标枪,担心地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山洞。

  “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经验丰富的中年猎手从鼻子里面哼出来,向自己的侄子吹嘘道,“我打熊打了几十年,从没让熊伤过一根头发,那些洞熊一个个笨得要命,我们只要在洞口点些干草就可以把它熏出来,那时我们就——嘿!哈哈哈,我打了一百多只熊,熊子熊孙都快让我打光了,再来,我就要打些更值钱,更大,更珍贵的……”

  世界熊哈冬从他们面前跑了过去。

  周围两人合抱粗的树干被尽数撞倒,带起的疾风鼓起了叔侄两人的衣服,等到哈冬巨大的背影在他们视线中消失后,余风还没有平息。

  两个猎人傻呆呆地站着,有好半天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终于叔叔开口道:“孩子……咱们改行吧。”

  名义上归苏里昂管辖,但实际上由死亡和荒凉管辖的秃鹰荒地。

  一位勤奋好学的隐居法师正在他的法师塔里翻阅古籍,同时也是把自己往稿纸里面埋。

  自从一个多月以前得到关于“宇宙之声”的启示,他一直都在钻研此道,为了听到或是看到宇宙之声他不眠不休,并且多日未进饮食,整个人因此瘦得跟影子一样,尽管如此,法师还生龙活虎,毫无被饿毙的兆头。由此看来,法师的确是一种比骆驼还要有耐力的生物,如果哪个有心的国王将全部臣民都训练成法师,一定会就此解决大范围的饥荒问题,功德无量。

  每当法师看累了,他就对着小窗外面凝视一会,然后再闭上眼睛,又睁开,循环往复,似乎想看到一些在两次眨眼之间才能捕捉到的东西。

  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了“咚——咚咚——咚咚——”的奇怪声音。

  法师先是一愣,接着他发现声音越来越大,而且节奏鲜明,这使得他内心中不由得狂喜起来。法师从堆积如山的废纸堆中猛然站起,双手颤抖着,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他激动不已地自言自语:“宇宙之声——宇宙之声!它的发音是‘咚咚’,不,大概是‘嗡——嗡——’,沙坦林古代语第一个字母的发音,与婴儿的啼哭相同频率的歌唱,世界的创造之音,万物之母,生命的摇篮曲——”

  这个倒霉的法师并不知道世界熊正一头向他的法师塔撞过去,而他所听到的宇宙之声不过是世界熊那沉重的脚步。

  如果不是世界熊“哐”的一声把法师塔撞作两截,我们一定还可以欣赏到法师给予宇宙之声更多的溢美之词。

  恍然大悟的法师“唔呀”一声从二层摔了下去,他现在的心情就像被人从美梦当中摇醒一样,不过他不是像梦醒人一样坐起来,而是像遵循重力法则的石头一样落下去。

  好在由于多日的饥饿,法师早已身轻如燕,而且他还落在了厚达半尺的稿纸上面,因此没有受重伤。然而这时正午的烈日和连日的饥饿趁机袭击了他,于是他非常可怜地晕倒在法师塔的废墟上面,没能看见远去的哈冬留给他的熊屁股。

  “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儿去啊!”在世界熊背上,几日来的狼奔彘突早已把珍妮芙颠簸得七荤八素,女佣兵无可奈何地叫道,同时紧张地抓紧哈冬的皮毛,生怕从上面摔下去。

  “你再往前跑的话,我们要跨过星辰河了!”

  珍妮芙又怎么会知道哈冬正在执行拿慕鲁的最后一个指令呢?“保护珍妮芙到安全地带,并且如果在两天内还听不到主人的召唤,那么就听命于珍妮芙这个新主人。”

  拿慕鲁自以为当日的战斗就是最终决战,如果输了,就不可能活着回去,世界熊对死人是毫无用处的;反过来,假如赢了肯赛思,拿慕鲁就准备与他的战斗生涯说再见,同样不再使用哈冬。但是事情的结果总是并非人们事前所预料的那样,总而言之,珍妮芙成了哈冬的新主人,但是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且要驱使世界熊需要相当的意志力,而珍妮芙正担惊受怕,慌作一团。种种原因加在一起,造成了哈冬现在的样子,它成了一头脱缰的野熊,随心所欲地狂奔,根本不管背上的主人作何感想。

  珍妮芙只好由着它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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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0:00:18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一章 地底王国

  



  无论何时看去,星空总是浩淼无限,她黑暗的底色似乎生来就是为了隐藏某些秘密。群星,像太阳的碎片般,散落在宇宙的每个角落,并且将在人类的短暂历史中始终闪烁。

  像这样静静地遥望星星的运转,阿洛尔记得最近的一次是在十六年前,一个与杜默大军决战的前夜,那一次拿慕鲁告诉了他许多星星的名称。而在那之后,圣武士的责任和复仇的使命一度压得他透不过气来。而现在,即使只是短得不能再短的一瞬,阿洛尔卸下了灵魂的车轭,仰望星辰,允许带着银色尾巴的流星滑过他的眼瞳。

  阿洛尔身处的地方是一个地底岩洞,斜倚在洞口旁可以看到头顶大裂痕之上的漫漫夜空。钟乳石和石笋组成了凸凹不平的地形,不时有清水渗过上方稀松的岩层滴下,打在岩洞的底部,“啪”地一声,发出悠远的美妙音色。也许几个世纪以来,这水滴的节奏不曾改变,如果不是因为人类的到访,它也将一直如此,不被打扰、也没有听众地独自演奏下去。

  阿洛尔聚拢双手,接取这宝贵的淡水,好用它来湿润自己干燥的喉咙。

  七天了,他们就是依靠这样稀薄的养分活下去。

  当日,教皇大厅在死灵的围攻下化为废墟,而阿洛尔三人因此掉入了大地的缺口。他们掉落得如此之久,不禁让人想起传说中谢伊因和背叛天国的黑天使们被从云端打落地狱,一直坠落了九天九夜。

  这趟身不由己的旅程并不会让人感到孤单寂寞,无论你是否愿意,巨石、碎石和干尸、腐尸,这些不知疲倦的旅客始终与你为伴。拿慕鲁就曾经被迫和死尸拥抱在一块,尽管这位可靠的伴侣也许会帮助老冒险家安全着地,拿慕鲁还是宁愿一个人掉下去,哪怕被摔成西红柿沙拉。

  谁都没有想到被肯赛思禁锢的亡魂拥有这样恐怖的破坏力。为了冲破灵魂的牢笼,他们所释放出来的怨恨能量引发了大爆炸,爆炸的威力不啻于一个[末日启示录]魔法。这样巨大的破坏力彻底毁掉了整个教皇厅,周围的几栋宗教建筑也遭波及,有很多圣职人员在这场灾难中伤亡。爆炸过后,教皇厅不复存在,在它原来驻足的地方只留下了一个无底洞,所有见到的人都认为那里通往地狱。

  无论地面上的人怎样猜想,地面下其实是别有洞天。可是假如没有阿洛尔的那舍身的神术,队伍里一定会有人已经葬身于此,无法对地下的奇景发出赞美之情了。

  虽然有很多死尸充当肉垫,但从半空掉下还是很难安然无恙。为了让拿慕鲁和宾布安全落地,阿洛尔使用了[守护]神术。这个神术的名字很普通,但是它的意图却令人肃然起敬——[守护]会代替他人受伤,将伤害转移到施术者身上!这样做的结果是拿慕鲁和宾布毫发未伤,而作为代价阿洛尔牺牲了双腿——拿慕鲁遗憾地告诉他左脚永远也无法完全复原了——对于此,阿洛尔并没有感到命运的不公,他也不去想这条腿究竟是为谁断掉的,总之,他的朋友平安无事,这就够了。

  歌若肯神术也对这条伤腿无能为力,要知道[守护]所造成的伤害是无法被神术治愈的,这就意味着阿洛尔的后半生很可能要拖着一条伤腿走路,但是圣武士并不后悔。

  只要是为了朋友所做的事,他从不后悔。

  现在阿洛尔的两条腿已经可以勉强站起来,走上两步,这样快速的伤愈速度大概要感谢地底的特殊环境,但是拿慕鲁告诫他仍要以休养为主,所以阿洛尔靠在一根石笋上躺了整整三天。

  他觉得有些躺够了,他要起来,他不能一直躺下去。

  曾经有两队魔鬼跳入这条深涧,但是都被拿慕鲁事先布下的机关陷阱收拾掉了。阿洛尔知道魔鬼是在谁的命令下,又为何而下到这个地方来——索斯朗要夺回恐惧之石。

  恐惧之石也在那场震动中坠入深渊,从那么高的地方摔落,它竟然没有破裂,现在拿慕鲁用图灵阿卡点化过的白布缠住了恐惧之石,以防大家被谢伊因的力量污染。

  阿洛尔回过脸,看到宾布仰面倒在自己左手侧。一起一伏的胸膛和均匀的呼吸证明他并没有死,只不过是在熟睡而已。但是他长达三天的睡眠和他不饮不食的状态不能不让别人替他担心。

  圣武士叹了口气,他感觉到冷,他的圣武士盔已经不复存在,星光下他裸露的肌肤布满伤疤,甚至已经分辨不出是肌肤之上覆盖着伤疤,还是伤疤上面覆盖着肌肤。

  “你很久没有怜惜自己的肉体了。”阿洛尔自言自语。

  “你是不是也同样不知爱惜同伴的生命?”

  这样想着,阿洛尔费力地站起身,用手中的圣十字剑当作拐杖支撑住身体,一步步向恐惧之石挪去。

  “你去哪里?”去勘探地形的拿慕鲁正好在这时回到了营地,他叫住阿洛尔,几步赶到圣武士旁边,兴奋地说:“我带回一个好消息,阿洛尔!在附近有一个侏儒坑道的入口,这些友善的小家伙已经同意让我们进入,他们还派出了两驾车子,我想他们就快到了!”

  拿慕鲁一口气说完,他抬起头,忽然诧异地发现阿洛尔向自己伸出一只手。

  “你要什么?”拿慕鲁迎上一步,以为阿洛尔需要搀扶,但是阿洛尔五指伸开,口中念诵道:“请赐与他们睡眠,无所不在的执法者……”

  拿慕鲁立即感到极度的困倦感向自己袭来,他身不由己地扑倒在地上,在他的响呼噜打起之前拿慕鲁拼命挣开眼皮,打着哈欠问出最后一句话:“为什么?”

  “抱歉。”昏昏沉沉的拿慕鲁听到圣武士这样回答,他眼睁睁地看着阿洛尔孤单的背影步履蹒跚地在视线中走远。

  阿洛尔曾经回头看过一次。

  “拿慕鲁,还有宾布,谢谢你们。”

  当拿慕鲁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侏儒的手推车上面了。两个灰色皮肤的侏儒从后面推着这辆平板车,紧随其后的一辆车子上面躺着宾布。

  侏儒的身高和矮人族相差无几,只是他们不像矮人那样粗壮有力,尽管如此,侏儒们的小身子骨却有着与其瘦弱外表极不相称的抗打击能力。也许不受诸神眷顾的他们早已把自己的身体进化成了一只橡皮玩具,无论你怎样摔打,怎样敲击,也永远无法把它打破。

  拿慕鲁的那辆车旁边有三个侏儒并排走在一起,其中一个比较瘦小枯干的就是他们的国王。这位国王初次见到拿慕鲁时情绪十分激动,因为侏儒王国已经足足有二十年没有客人到访了。自从斯坦提尔大爆炸以后,许多人类君主修改了他们的法律,宣布私藏侏儒的发明最高可判死刑。而许多城堡的骑士像发了疯一样攻击地面上的侏儒,把他们赶回了隧道里的老家,并且用巨大的花岗岩封堵了最后一个侏儒矿坑的出口。在这之后,侏儒们就很少与地面发生接触了。于是,为了欢迎这位二十年来的首位客人,国王命令他的臣民燃放自制的烟花爆竹,对于这一提案拿慕鲁吓得面如土色,连忙摆手阻止——他可不想尝试被过量的火药炸上半空的滋味。虽然侏儒们最后很觉得扫兴,国王还是派出了他的微型仪仗队去欢迎阿洛尔和宾布,这支队伍的成员包括国王自己、外交大臣、礼仪大臣以及四个老弱病残——其他地底王国的居民都在夜以继日地扑在他们的发明上面。在侏儒的法律里面,搞发明的时间可是神圣不容侵犯的。

  看到拿慕鲁醒来,国王停止了与大臣们的讨论,把灰色的小脸靠过来,用流利但稍嫌走调的通用语说道:“我向我的自动点烟机发誓,你是我见过的最不可理喻的人!别以为你是大探险家就很了不起,休普是否统一地面和我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你告诉我你有两个伤员需要帮助,因为这个我带来了两辆车——可是我们费了很大力气到达后发现了什么?我们看到你们两个人睡在地上!你在消遣我们,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如果睡觉也算受伤的话,那么你就可以对我说自己没有说谎!”

  对侏儒国王的质问拿慕鲁不知该怎么回答,他感到伤感,阿洛尔带着恐惧之石离开了,孤身一人。拿慕鲁明白圣武士为什么选择离开:阿洛尔意识到自己的力量不够强大,至少不能保证同伴们免于危险,而他要面对的邪恶力量又是那么大。圣武士并不怕死,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次面对同伴的死亡。或许这是一种怯懦,阿洛尔最害怕的事情是同伴们遇害,而自己仍然活着,孤独地活着,并且为了复仇把十字架捆在背后,担起更多生命的责任。为此他宁愿带走索斯朗找寻的恐惧之石,一个人踏上征途。

  “他不会回来了。”拿慕鲁想,“他想把我们留在侏儒中间,和一群与世隔绝的、专注于古怪发明的吵闹家伙呆在一起。让我们和被圣武士称做探寻,被我称做冒险,被宾布称做玩命的战斗生涯说再见。”

  “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地上人?”看到拿慕鲁忽视了自己,国王的一张小脸上五官都摞到一起,显得很不高兴。

  在国王的提醒下拿慕鲁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在侏儒的领地内惹他们的国王发火显然并非明智之举,所以拿慕鲁强打精神,装作兴致勃勃的样子要求国王继续他的谈话,但是这次轮到侏儒国王对拿慕鲁的话充耳不闻了,国王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老冒险家的那条假腿。

  “糟糕!”当发现侏儒国王正将自己的假肢当作新的研究课题的时候,拿慕鲁的心脏差点没从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他担惊受怕地看着侏儒国王在自己的假肢上左敲敲,右点点,看样子是在思考这样一块木头是以何种原理与拿慕鲁的断肢结合在一起。拿慕鲁真的害怕侏儒国王会和宾布有着相同的兴趣。

  好在聪明的侏儒国王很快就了解了假肢的原理,现在他不光是会装假肢,拆假肢,甚至能够亲手做出几个像模像样的产品出来,所以拿慕鲁的尊严算是保住了。这位刚刚解决难题的国王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一只手摩擦着自己的脸,并且因此歪着嘴巴对拿慕鲁说:“我们侏儒是讲道理的,只有你们人类才不讲道理,我想你不会因为自己的不讲道理而不让我们讲道理是吧?”

  拿慕鲁听得莫名其妙,他愣了一会儿,只好要求侏儒国王再把他那费解的语言解释一下。“您……您对我说什么?”

  “我是说——你们要讲道理!”国王撅起小嘴生气,他一顿一顿地说道,“比如——你欺骗了我们——让我们的心灵受到了伤害——所以——你们应该对我们有所补偿!”

  “原来他惦记的是这个!”拿慕鲁恍然大悟,他和国王初次见面时确实许诺过和给他们一些礼物,现在看见侏儒国王这么快就来索要,拿慕鲁忍不住在心中窃笑:看来侏儒的贪心果然和传说的一模一样。

  这时侏儒们的队伍已经来到了一个狭窄的隧道跟前,这是一个十分简陋、看起来随时可能发生塌方的隧道口,要不是拿慕鲁事先来过,他很难相信这就是交织错落在法缔尔地下,几乎与地面世界同样广大的侏儒王国的入口。

  拿慕鲁在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主意,他乐观地认为回到地面后可以从老婆大人那里讨得几颗宝石出来,而这些宝石对于侏儒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的礼物。于是拿慕鲁告诉侏儒国王:“我可以给你绿宝石……”

  “我不需要宝石!”侏儒国王受了侮辱似地拒绝,让拿慕鲁感到十分意外。侏儒国王挺直了腰板站住,指挥手下将拿慕鲁和宾布推进王国内部,当拿慕鲁疑惑不解地回过头,试图从侏儒国王的脸上看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的时候,国王只是傻里傻气地笑着,让拿慕鲁琢磨不透。

  当夜,侏儒国王把拿慕鲁和宾布安排在一间卧室里休息。这间卧室是好不容易才腾出来的实验室,并且侏儒们用八张小床拼成了两张大床,好让拿慕鲁和宾布睡上去。

  地底的黑夜要比地面上宁静得多,也漫长得多。拿慕鲁睡不着,他现在需要一个人和自己说上几句话,排遣心中的郁闷。虽然宾布就躺在一边,近在咫尺,可要命的是他从早到晚睡得像一头死猪,不管拿慕鲁怎样摇晃也不肯醒来。

  “你是不是打算永远睡下去?”拿慕鲁坐到宾布床前,气哼哼地看着宾布睡得很香甜的脸:似乎他正在作一个美梦。这使睡不着的拿慕鲁妒火中烧,他突然想起了一个恶作剧,对于其他人拿慕鲁不会这么缺乏同情心,但对方是宾布,他完全不必客气。

  奸笑着的拿慕鲁从储水罐中倒出一盆水,把水盆搁到宾布床头。老冒险家打算把宾布的手浸泡在水盆里,这样做的话,受害者十有八九会在夜间尿床(这是做水手的时候其他海员对拿慕鲁做过的)。一想到宾布醒来后的狼狈模样,拿慕鲁就暂时把阿洛尔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但是正当他要挪动宾布的手时,他听见宾布喊:“别动!”

  拿慕鲁吃了一惊,他做贼心虚,心想:“难道被发现了?”但是他看到宾布仍然紧闭着双眼,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许改变,不再是无忧无虑的样子,而是显得有些惶恐悲伤,大概是陷入了另一个恶梦当中了吧。

  “不管你怎么吓唬我,我就是要干!”拿慕鲁报复性地想到,他急于戏弄宾布的原因却是不愿意再思考阿洛尔的境况。

  “不……”宾布在梦里又喊了一声,这一回拿慕鲁停住了手,因为宾布的语调听起来十分伤心。拿慕鲁从没有听宾布这样讲过话,即使这可怜的语气并非是在恳求拿慕鲁,拿慕鲁也不忍心继续对这样的宾布施以恶作剧了。他叹了一口气,坐到宾布床沿上,一语不发。

  宾布仍然被恶梦困扰着,他紧蹙眉头,不安地低声重复着一些无法听清的字句,突然间提高了声调喊出一声:“不……不要赶我走!”

  拿慕鲁吃惊地睁大眼睛,他感到十分诧异:在宾布离奇的梦境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是什么可以让宾布哀声恳求?突然拿慕鲁回忆起了在伐木场抛金币的那一幕,金币第一次落下时,宾布的眼神里不是也曾经出现了类似恳求的颜色吗,那些颜色用语言表达出来,不就是和宾布现在的梦话是同一个意思吗?

  “我想留下……相信我……”宾布让人心悸的声音又在房间内响起。

  “不要怕,我不会赶你走,真的。”拿慕鲁右手搭在宾布的额上,尽量慈祥地笑给他看,虽然宾布不大可能看到,但是拿慕鲁感觉心里好过一点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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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0:02:44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二章 乐于助人的伟大发明家们

 

  第二天早上,当拿慕鲁睁开眼睛的时候,宾布也奇迹般地抻起了懒腰。不管这是不是昨晚谈话发生的功效,宾布总算是从床上爬起来了。

接着,侏儒国王准时接见了他们,并且邀请他们在早餐后去参观他的臣民们的伟大发明,虽然明知这种参观可能会冒上生命危险,但是拿慕鲁却想不出理由来拒绝,宾布倒是对侏儒的发明挺感兴趣。

地底的饭菜并不好吃,都是一些缺乏光照的贫瘠果实,还特别硬,拿慕鲁和宾布十分顽强地努力进食,才对付了个半饱。早餐还没结束,侏儒国王就急不可耐地跑来了,拿慕鲁总不能像宾布说的那样让国王站立在一边儿等待吧?于是地底世界的参观旅程就此开始。

侏儒的坑道既干燥又低矮,有些道路中宾布必须弯着腰走路,同样的,坑道既四通八达又容易使人迷路,拿慕鲁徒劳地拿出地图纸试图描绘出整个地道的结构,但是却无从下笔。国王则尽心尽力地为他们带路,看起来更像一个称职的向导。拿慕鲁此时才想到侏儒国王所提出的补偿,也许他要的补偿仅仅是参观他们发明而已,这么多年来侏儒们的生活太过闭塞,寂寞已经让他们(至少让国王)无法忍受,这时拉来一两个人类对他们的发明表示惊奇,总会让他们的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

经过许多侏儒的家门口(也就是实验室)的时候,总能听到里面正传出诸如“嘭嘭”、“当啷”、“哗啦”等各种怪声,有时还有某些动物发出的惨叫。据拿慕鲁推测这些动物不是被虐待,就是被装到某部机器中间充当零件去了。而极少数不发出以上声音的实验室里总是会传出羽毛笔在图纸上“沙沙“写动的声音,再有就是激烈的辩论,侏儒们母语非常难懂,听来听去都觉得他们是在一直重复“哎哟呜呀”这个词儿似的。

国王没有带他的客人参观这些实验室,他认为向客人展示一些缺少创意的设备有辱侏儒们的智慧,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一间没有门的实验室旁边,宾布发现里面有人在打架。

只见一个侏儒把另一个侏儒绑在一张三脚圆凳上,用一根粗木棒敲他的头,而挨揍的侏儒虽然疼得直咧嘴,但是并没有反抗的意思,反而老老实实地坐着。宾布瞧了他俩半天,还是没能看出两个侏儒的长相有什么区别(就算是在国王与其他侏儒之间,宾布也必须得依靠穿戴来分辨他们),于是宾布在心里决定称打人的侏儒叫 “这个侏儒”,而被打的侏儒叫“那个侏儒”。

这是一起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违法事件(即使太阳照不到这里),但是国王似乎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他四平八稳地迈着步子,要带领客人前往下一个洞穴。

“国王陛下,”拿慕鲁叫住侏儒国王,纳闷地问,“为什么您的子民互相殴斗,而您却毫不关心呢?”

侏儒国王听到拿慕鲁这样指责自己,先是吃了一惊,随后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倒是把拿慕鲁笑了个莫名其妙。侏儒国王把拿慕鲁和宾布领进“这个侏儒”和“那个侏儒”的实验室,好让他们听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两个发明家是合伙人,他们发明的机器可以将愤怒转化为热量。”国王解释道,而宾布和拿慕鲁全都新奇地看着这两个合伙人怎样为机器提供能量。

这个侏儒和那个侏儒并不因为国王的到来而停止他们的实验,现在就算有一条喷火大怪龙出现在面前,他们也要继续自己的课题。只见这个侏儒用力地揍了那个侏儒的脑袋一下,后者被打得呲牙咧嘴,于是这个侏儒说:“喂,我在打你,快生气!”而那个侏儒咬了咬牙,“噫——噫——”了好一阵子,最后却叹了口气,把脑袋耷拉下来,说:“我生不起来气。”

“你怎么这么笨呐!”这个侏儒埋怨他,然后回头看了看试验台上摆得满满的杂物,他从中挑选了一个红苹果和一块翡翠。然后他把翡翠揣进衣袋里,又“吭哧”一口把苹果咬掉大半。“喂,生气啊,瞧,我吃了你的苹果,啊哈,我又拿了你的宝石,哈哈哈,都是我的,没你的份。”说完,这个侏儒又用力朝那个侏儒的脑袋打了一下。可是无论这个侏儒怎样使用暴力,那个侏儒也像一只受了潮的鞭炮,总是无法爆发。最后这个侏儒反而暴跳如雷,他把手中的木棒摔到墙上,挥舞着两只拳头气急败坏地嚷道:“该死的,为什么,为什么不生气!我们的实验可怎么办!”这时那个侏儒突然兴奋地盯着放在墙角的仪器,对这个侏儒喊道:“看,快来看!成功了,机器有反应了!”这个侏儒回过头去,发现自己的发明当真亮起了红灯,马上喜笑颜开,这两个侏儒欢天喜地在实验室里手舞足蹈,那个侏儒带着和他绑在一起的凳子一块蹦跳,这间屋子因此成了周围最吵闹的一间。

“我带你们去看下一个,这个发明没什么大不了的,狂战士的愤怒在这部机器上也只能煎熟一个荷包蛋。”国王向客人建议。拿慕鲁和宾布在离开的时候对视了一眼,那意思是说:“真是大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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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0:05:03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三章 不被邀约的访客

 

      

  方高是亚西顿城的一个普通市民,大家都叫他“铁匠方高”。人们这样称呼方高是因为有他身体强壮,孔武有力,看起来挺像个能干的铁匠。但事实上方高并不是铁匠,人的外表常常会迷惑周围的眼睛,方高只是一个赶车人。

  这几天,方高总是感觉心慌意乱,他每天晚上都做恶梦,有时梦见山羊跟他讲话,有时梦见星星坠落在脚边。更严重的是,白天同样会有种种幻觉跟随着他,他经常看到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总有一个粉色的模糊球体漂浮在他眼前不远。另外,他莫名其妙地变得聪明起来了,或者说,知道了一些他本来不知道,甚至根本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今天是星期三,属于生命女神柯由卡的日子。刚到中午,方高就早早地收起了牛车,走到亚西顿城内的集市上来闲逛。他打算放松一下自己绷紧的神经,几日来纠缠不清的幻觉搞得他烦躁不安。但是方高却不愿对别人提起,也没有找一个信得过的朋友替自己分担烦恼,方高认为:如果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亚西顿城的男女老少一定会认为自己中了邪,从此麻烦和谣言就会接踵而至,被别人当作异类可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秋日里的太阳已经失去了夏天的威力,现在它变成了悬挂在蓝天上的一个桔色的小球,太阳有气无力地散发着自己的热量。街道上刮起了阵阵小风,不过并没有让人感到寒冷。集市设在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排成两列的货摊上,小贩们正卖力地向过往的行人兜售他们的物品。由于亚西顿城被尚武传统统治了很多年,所以在这个热闹的市场里发生的争执和做成的买卖一样多。

  “你是个雇佣兵对不对?来买个护身符吧!这个用紫藤编成的五角星怎么样?”

  “喂,吉杨卡老爹,把这个石头做的风铃给你小女儿捎回去吧,只需花上五个铜板!莉莉准会高兴得跳起来吻你的胡子!”

  “你认错人了,我姓‘安赛托’,而不是‘伯希勒’。这可不是乱叫的………别以为所有人都在领主的婚礼下忘记了家族的仇恨。”

  “哼——‘安赛托’有什么了不起!非要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式,怎么?要打架吗?唔——”

  与热热闹闹的集市相比,城门底下的严肃气氛就显得非常不协调。在城门旁边贴着几张拉何尔教廷的告示,十几名手握长枪的士兵在周围巡逻,对来往的商旅严加盘查。这些士兵个个阴沉着脸,如临大敌地盯住每一个进出城门的人,稍有闲暇,他们中的几个又会走到集市里面去,嬉皮笑脸地从果摊上拿走一个苹果,小贩们对此还得赔出笑脸——谁知道拉何尔方面派来的监察小队是不是和他们的最高军团长一样喜怒无常呢?

  虽然布告的位置很醒目,但是围观的市民却不多,也许是受本城领主的影响吧,亚西顿城识字的人不超过十分之一,要找出一个饱学之士简直比登天还难。

  方高也不识字,和绝大多数的穷人一样,生活的担子早早就落在了他们肩上,从五岁起他的父亲就只允许方高熟悉牛的脾性。但是此时方高却读懂了布告上的很多内容,并且隔着一百步远的距离就看清了落款上蜜蜂那样小的花体字。

  “……因此,剥夺阿洛尔的圣武士身份,将他的名字从圣城的石碑上磨去,并开除其教籍。所有城邦都要密切注意以上三人的行踪,如有发现,应当立即予以逮捕,并在最短时间内通知教廷……”

  这时一声烈马的响鼻干扰了方高的阅读。

  方高回过头,看见从后方走上来一匹毛色赤红的的骏马,马背上的人一身红色甲胄,威风凛凛。马主人小心地拽着缰绳,生怕自己坏脾气的坐骑会踢翻哪个小贩的货摊,或是踩到某个游戏的男孩。

  也许方高的体格与普通人比起来很像是一个“铁匠”,但是他在这位马主人面前就只有被称做“学徒”的份。

  亚西顿城城主,武将世家的独子,世袭公爵,格龙德。

  他姓“伯希勒”。

  伯希勒家族的人称格龙德为“勇猛的雄狮”,格龙德向脑后披散的,又粗又硬的笔直红发确实会让人们联想起这百兽之王,而且格龙德并非空有其表,他的两条臂膀足以空手撕裂一匹狼。

  安赛托家族的人却都说格龙德其实姓熊更合适,而且应该姓那种最笨的洞熊,因为格龙德少得可怜的脑浆让他连写字也学不会。

  这样说可当真冤枉了格龙德,也许他的满身肌肉的确给人一种脑瓜不太灵光的印象,但是格龙德绝非一介武夫。在半年前,格龙德很聪明地解决了人类与兽人之间的磨擦,没有像纽新斯要塞一样被兽人们围攻至今,赢得了很多人(尤其是伯希勒家族)的称赞。不过话说回来,格龙德虽然会动些脑筋,鲁莽一点总是有的,脾气更是坏得不得了。

  他曾经对一个趾高气昂的传教士施以鞭刑,因为那个传教士放任自己的马踩坏了田地的庄稼,为此格龙德的父亲向教廷说了不少好话,这才没有让亚西顿担上更重的赋税。

  十六年前,由于年龄差了两岁,军队不接受他入伍的申请,火冒三丈的小格龙德就一拳打歪了百人长的下巴。

  还有,在更早的贵族子弟竞技大会上,在决赛中失利的格龙德竟对着天空长吼了一个下午。

  但是现在格龙德的脾气好多了。

  谁也不能相信,两年前,格龙德娶了一个安赛托家族的女子。

  这场婚礼是在危机四伏的形势下举行的。

  当时,伯希勒家族和安赛托家族的争斗正处于顶峰,亚西顿城内随时有发生械斗的危险,流血冲突一触即发。在这危机时刻,比较弱的安赛托家族的族长为了消解纷争,委曲求全地向对方提出了联姻的要求。

  这是一场政治婚礼,但是,总要比两个家族的的葬礼要好得多。

  出人意料的是,这段仓促撮合的婚姻非常美满。

  格龙德在妻子的影响下,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暴躁脾气,如果说今天他还没有完全学会的话,他现在就在尽量学会。格龙德对待亚西顿城的居民越来越仁慈,每天例行的巡视就是探访民间疾苦的一种手段。只要付出就会有回报,如今格龙德在亚西顿城拥有非常高的支持率,除了两个家族里的顽固分子外,亚西顿城的年轻人几乎把格龙德当作管理者的典范。

  看到公爵的赤红马向这边走过来,许多人向公爵欠身致意,格龙德也微笑着回应他们。

  这时格龙德发现方高的脸色非常难看。

  “怎么了,你?”格龙德勒住坐骑,询问方高。方高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公爵的问话:“啊,大人,我没什么问题,我只是……害了风寒。”

  “是这样吗,那么不要在街上走了,回家,多吃些热的东西,就好了。”格龙德把自己的百灵药方告诉方高,然而此时公爵却突然打了一个冷战,这当然不是因为方高把风寒传染给了他,格龙德发现方高看着自己的眼神非常怪异。

  格龙德见过兽人们的眼神,就像半年前他与兽人大军谈判的那一次,兽人头领眯着眼睛将格龙德上上下下打量了老半天,才通过翻译开始谈判。兽人们有一个习惯,每当他们见到一个陌生人,总要把这个人瞧个遍,凭感觉来估计对方的实力是否在自己之上,而方高现在看格龙德的眼神,分明和兽人们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城门检查站那里又起了争执,实际上在城门每天都会起好几次争执,格龙德本来是对此习以为常,但是这次的争执却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几个士兵拦住一个单身旅客,要求对方报出姓名和来往路线,但是对方却完全不予合作,连一句话也不说。城门四周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小队长命令将这个人逮捕,而这个单身旅客看来也不好对付,眼看就会有一场争斗。

  格龙德见状连忙催马上前,他问小队长:“为什么逮捕他?”

  假如问话的是别人,拉何尔教廷全权委派的的小队长根本不会答复,但是格龙德就不同了。对这头狮子,小队长必须客客气气地回答:“公爵大人,想必您也看到了,这个家伙拒绝报上姓名而且打算硬闯,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希望公爵不要干涉。”

  格龙德再去看那个单身旅客,他不由得吃了一惊:对面这个人身材十分高大,比拦住他的士兵要高出一头还多,整个身体被一件黑色教袍盖住,只露出半张脸,让人无法看清他的容貌。但是就在这半张脸上,格龙德看见了一道死白色的刀疤。

  “阿洛尔!”格龙德心中一震,他按住马背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随后他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吩咐小队长:“放这个人过去,我认识这个朝圣者,他是个哑吧。”

  小队长当然半信半疑,但是格龙德的强硬口气不容他违抗,小队长只得挥手示意手底下的士兵让开道路,放黑袍旅人进入亚西顿城。

  格龙德生怕被人瞧出破绽,于是当阿洛尔向自己这边走过来时,他故意侧过头去,这样一来他却发现方高仍然跟在自己后头。

  “你为什么还不回家?”格龙德一只眼睛瞧着方高,另一只眼睛却在观察阿洛尔是否已经走入人群当中,他正在疑惑为什么一向身手敏捷的阿洛尔现在左脚却有点瘸,心不在焉的格龙德并没有在意方高对自己的话完全不作反应。

  方高正忙于和另一个人对话。

  “呵呵呵,真有趣,方高,也许你知道,那个黑袍子底下藏着一个叫阿洛尔的圣武士,他是个通缉犯。而格龙德和阿洛尔则是少年时代的对手,在贵族举办的比武大赛中格龙德曾经被阿洛尔击败过,我记得当时格龙德发誓要雪耻的。但是现在你看,格龙德帮助本是死对头的阿洛尔混过了检查岗哨,你说多奇怪!”

  方高神情恍惚地做这个声音的听众,突然间他纳闷地问道:“你……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讲这些给我听?”

  漂浮在对面的红球,分明与方高靠得更加接近了。方高感觉身体受到了火焰炙烤,同时又感到冰冷刺骨。回答方高的声音是苍老低沉的。

  “你不必知道我以前是谁,现在我是你,将来也会是。你忘了吗,在那个月圆之夜……”

  方高突然间大叫一声扑倒在地,周围人的目光被他的惊叫声吸引过来,格龙德也纳闷地盯着。当方高再站起来的时候,神情已经明显与先前不同,格龙德注意到在他的额头上浮现了一个倒五芒星符号,红色,代表混乱的恶魔印记!

  五芒星符号是神秘的,它可以由一笔画出,同时它也由首个字母“A”拼成,将五个“A”底部依次拚接,就组成了这个魔法符号。正五芒星代表平衡、和谐,以及天使的智慧,而逆五芒星则代表了魔鬼的角、罪恶和疯狂。

  方高已经疯狂起来了。

  他的头发和指甲在短时间内疯狂生长,很快变得像一个身披熊皮的野蛮人。方高眼内无神,口水顺着下巴淌下来,正在完全丧失理智,他就像一匹对月长嚎的野狼,叫声让人毛骨悚然,周围的人群惊慌失措地退开,格龙德皱紧了眉头。

  面对方高的异变,拉何尔派来的守卫队长却显出了极高的镇静,他一声令下,身后的十几个士兵立刻扑了上去,同方高扭打在一起。在付出了断手断脚这样的代价后,他们终于如愿以偿地将方高捆了起来。

  在围观群众一片嘁嘁嚓嚓的议论声中,小队长走向格龙德,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只打算让格龙德一个人听到。

  “真意外,公爵先生,我想这里的人除了您之外都会非常惊讶……说实在的,我们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要知道亚西顿城并不在[仪式]之内。但是这个被附身的男人仅仅在[狂魔]阶段就这么强大,实在非常罕见,我们会回去研究怎样使其他人都像他一样。”随后,小队长将周围的市民扫了一圈,再把目光放回格龙德公爵身上:“没办法,这次看到的人很多,非常时期,照您与索斯朗军团长约定的,我只能报告教廷,让宗教裁判所指认这些人……”

  格龙德摆手示意小队长不必再继续往下说,他越过拉何尔监察士兵的头顶去看自己的子民,这些惊魂未定的一无所知者也回望他们的领主,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终于格龙德睁开眼睛,无奈地点了点头,默许小队长按照他的主意办。

  小队长满意地转过身去,嘴角带上一丝胜利的冷笑,然而正当他要向手下人发布命令的时候,格龙德却闪电般地抽出悬在马鞍上的阔剑,只一削就将小队长砍倒在地,并且对自己的边防部队大声下命令:“关上城门!”

  失去了指挥官的拉何尔士兵惊恐非常,他们没想到格龙德竟会公然对教廷的使者下手,半个月来,他们在亚西顿城作威作福,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守卫士兵都对他们恨之入骨,如果不是担心教廷的报复,亚西顿城的坏脾气早就爆发了。现在公爵一声令下,军民同声响应,小贩们甚至抓起篮子里的水果往拉何尔士兵身上扔去,城防卫士们也纷纷射下箭矢,仅一会工夫,近二十人的拉何尔监察小队就赶赴黄泉了,而格龙德公爵早已坐在他的赤红马上开始回味这短暂的战斗。

  格龙德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提高嗓门对自己后方的阿洛尔喊道:“我会告诉索斯朗这是你干的!”然而格龙德回过头,却发现阿洛尔已经不在身后的人群当中,这样一来他感到有些挫折感,格龙德揪了揪唇边的胡子:“你不答应我也会这么说的。”

  这时候城防卫士们已经赶到了被捆住的方高身边,看到方高像一条发疯的狗一样狂吠,拼命想挣脱绳索的束缚,卫士们很吃惊,他们向公爵请示该如何处置方高。

  “送他去教堂。”

  按规模来比较,在拉何尔的四大城邦中,亚西顿城可以排在第二位,仅次于最南方的达尼。但是这样大的亚西顿城,只有在偏远的城东才能找到一个设在二楼的小教堂——原来那间大教堂在六前被格龙德拆掉,改做演武场了。

  那个时候,大教堂里的牧师纷纷失业,于是他们中的有些人就到拉何尔教廷去告了格龙德一状。为此,亚西顿城邦付出了在缴纳什一税的同时,还要惩罚性地缴纳更多税款的代价。格龙德现在推行仁政,也是为了弥补自己当年的过失。

  现在亚西顿城仅存的牧师正在为方高治疗。

  这个显得有些拥挤的小教堂内,平时只有牧师和他的助手两个人,烛光显得有些灰暗,牧师正端着一个盛满了水的铜盘走近捆住方高的椅子。

  牧师手中的水并不是普通的水,这些水被称作“圣水”,它们是用泉水浸透经卷字迹得来的。

  牧师将圣水泼到方高脸上,同时在口中念诵祈祷的文字,昏迷不醒的方高在冷水的的刺激下醒了过来,睁开两只铜铃般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牧师。

  “迷路的孩子,不要让阴险的魔鬼污染你的灵魂,醒过来,醒过来……”牧师绕着方高的身体转圈子,将圣水洒到方高全身各处。然而方高显然并不领情,他呲着已经露出口外的獠牙,对牧师怒目而视,低吼着将困住自己的绳索挣得嘎吱作响,想要扑到牧师身上咬下几块肉。

  “嘭!”笔杆粗的绳索发出断裂之前的响声,这时牧师刚好走到面向方高的位置,牧师急忙空出双手,试图施展安抚方高的神术,他按照很久以来的习惯首先说道:“愿教皇赐福于你……”

  然而方高对牧师的神术毫不畏惧,他一鼓作气挣断了绳索,并且从木椅上跳起来,也把自己的毛茸茸的爪子伸到牧师眼前,用非常冰冷而且阴沉的声音同样说道:

  “愿教皇也赐福给你!”

  解决了拉何尔监察小队后,格龙德在城后秘密掩埋了他们的尸体,又嘱咐目击的市民对此要守口如瓶(这倒不难做到,亚西顿的市民对拉何尔教廷向来没有太多好感)。在一切处理妥当之后,格龙德在几个卫士的陪同下返回自己的府邸,一路上公爵不停地和护卫们商讨今后的对策。

  “……肯赛思被人杀了,拉何尔正处于非常时期,教廷的枢机主教又一直没人干,这么说,教团的最高指挥权落到索斯朗手里了?”一个卫士问。

  另一个卫士回答他的同伴:“应该没错,索斯朗一直是个阴险的家伙,这些事情的发生说不定是早有预谋的。现在他们又四处缉捕七英雄之一的阿洛尔,罪名是胁持探险家拿慕鲁刺杀教皇,他还有一个会使用[末日启示录]的帮凶叫什么‘宾度’,真是一塌糊涂,阿洛尔不是死了十年了吗?公爵大人,您参加过七英雄的葬礼,这千真万确不是吗?”

  “那个魔法刺客的名字不是‘宾度’,而是‘宾布’,”格龙德首先纠正手下人的发音,就像是他的夫人每天纠正他自己的发音一样,然后才有所顾虑地叮嘱部下:“关于索斯朗的事情你们最好不要谈论得过多,小心引祸上身。还有,如果教廷追查起来,你们就把今天的全部罪责推到阿洛尔身上去,有两百名市民肯为我们作假证,还有什么可怕的?为了增加可信度,也可以让前些日子在狩猎中受伤的泰托兄弟假扮卫兵,就说是同日被阿洛尔击伤的……”

  不知不觉中,格龙德一行人已经来到了亚西顿唯一的一座教堂楼下,格龙德仰起头看见楼顶上的十字架,决定下马去看视方高的恢复情况,这时一个惊恐万状的声音突然从教堂里面传了出来。

  “牧师被人杀死了!”

  随着这声喊叫,教堂临街窗口的雕花玻璃

  玻璃渣先一步打到众人身上,除了格龙德的坐骑之外,其他人的马匹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卫士们喝住坐骑,纷纷拔剑在手,冲到公爵身前准备迎敌,格龙德已经看清这个向下俯冲的黑影就是张牙舞爪的方高。

  见方高直冲而下,卫士们一起把剑举高,组成一道剑丛,只要方高落下,势必被万剑穿心,死得苦不堪言。但是在即将被刺中的一刻,方高大吼一声,竟然不借助任何外力就改变了自己的运动方向,方向扭转近乎直角。卫士们来不及阻挡,方高已经把他们远远抛在了身后。

  他灰黑色的身体急速向格龙德射去。

  格龙德早有防备,虽然方高在异变之后身体剽悍得像一匹北地雪狼,但格龙德终究是一头勇猛无畏的红毛狮。他的阔剑出鞘,擎在右手,格龙德用剑鞘拍击马臀,座下的赤红烈马长嘶一声,随即一跃而起,四蹄腾空,格龙德借着上冲的势头向方高挥出了手中的阔剑。

  “呼——”,破空之声夹杂着金铁交鸣,这本是锐不可当的一剑。

  但是丧心病狂的方高竟然空手去接,而且令人难以置信地将这一剑稳稳抓在手里,更将这把记载着伯希勒家族三百年光荣历史的利剑硬生生拗断,折成两截。

  格龙德和方高同时落回地面。

  很多卫士这时才清醒过来,他们没能看清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他们一向看不清公爵出手。但是卫士的职责已经让他们大喊着向这边冲来,准备围攻行刺公爵的方高,然而这时格龙德却对部下们大声喝道:“都给我站住!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卫士们一愣,方高已经从并未形成的包围圈中跃了出去,在他的背影从众人的视线里消失之前,他曾经回过脸,向格龙德诡谲地一笑。

  格龙德的面容在这一笑中冻结。

  他祖传的宝剑已经断在地下,那断掉的剑头已经被捏成了古怪的形状。

  格龙德把手中的一截断剑插回鞘内,脸色泛白,这时一个卫士凑上来察看公爵的状况,他不经意问了一句:“公爵大人,这件事是否要通知夫人知道?”

  “不!”格龙德急忙阻止说,他勒紧火红色的战甲,将肋部一处被方高利爪划伤的创口掩盖住,同时昂首环视四周,命令手下说:“谁也不准对夫人提起这件事!她正在休养身体,我可不想让她为我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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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0:10:41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四章 读心者

 

  在大陆的另一处,切列维正在寻找自己的目标。

这些日子里切列维一直在养伤,之后孑然一身的他曾经想暂时接手一份佣兵的工作。但是没想到第一个工作就是亚西顿城李克交给他的,去寻找一个叫做珍妮芙的佣兵的任务(心急如焚的李克对所有刚加入的佣兵都交代了这个任务)。切列维不禁觉得很有挫折感,就此放弃了成为佣兵的打算。那天晚上在法师塔上他对珍妮芙所说的话他已经记不全了,他现在明白自己当时正处于一种混乱状态,就像处在一个四面都是铜墙铁壁的牢笼里,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出去,那么走投无路的人就必须走向这个出口。

珍妮芙就是他的出口,他的逃避,切列维对自己的做法感到羞耻。他不会再做出一样的蠢事,说出一样的蠢话了。

他要选择手中的剑,这是一个简单的选择。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咸咸的海风扑面吹来。

这是一座偏远的渔村,寥寥几户人家,几只木排拴在海岸上,随波逐浪,一起一伏。

惊涛骇浪中,正有一个人双脚站在海面上。

这个人裤脚挽到膝盖以上,全身的皮肤被海风吹得发红。

他是个正在捕鱼的渔民。

尽管天气恶劣,但是维持生计同样重要。

他一次次将手中的网撒向大海,同时也是将心中的希望撒向大海。

他踩着的竹排被海水没过三寸,远远看去,整个人就像是站在海面上一样。

阳光无法透过厚积的乌云,海面上阴惨惨的,似乎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

渔民发现了切列维。

本来忙得手忙脚乱的他立刻收住了自己正要抛出的网,站住不动了,就像一根生锈的铁钉牢牢钉在船头。

切列维纵身跃起。

木排与海岸距离很远,切列维这一纵仅仅跃过了一半的距离,眼看他要落入海中的瞬间,切列维闪电般地抽出长剑向身体斜下方用力一挥!

剑斗气将身下的海浪击起丈余高,滔天巨浪中切列维已借着反推的力量落在了竹排上。猛然承受重量的竹排往下一沉,但是两个人都很好地掌握了身体的平衡。

渔民模样的人看着切列维不说话,他把鱼网牢牢地拴在竹排尾端,专心致志地抄起竹竿在海浪中撑起排来。

切列维盯着对方看了很久,才半信半疑地称呼他:“贺?”

渔夫以含义不明的奇怪眼神回望切列维,哑着嗓子回答:“是我,呵,认不出来了,是吗?”

“确实……两年时间让你有这样大的改变,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切列维蹙着眉头,惊讶于[冥河]的一个利害角色为何会变成一个穷困潦倒的普通渔民。

贺却没有显出丝毫的懊恼和沮丧,他观察切列维的眼睛,当他发现对面的人正压抑着杀气和愤怒的时候,他反而笑了:“你来问我宾布的事。”

“对,我想知道宾布的弱点。”

“直到今天你还想打败他……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知道?”

“因为你是‘贺’!”

海涛阵阵,海浪翻滚,青浊的海水像雨一样从高处洒下来,打湿了切列维的头发和嘴唇,口里有了若有若无的咸味。切列维接着一字字说道:“因为从前你是[冥河]中仅次于宾布的人物,并且你能够阅读别人的内心!”

贺不否认,他浅浅地笑,解释说:“准确地说不是读,是听。就算我不想知道,周围人的欲望也在我耳边大声嘶喊,真是够我受的……”

“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你一定读过宾布的内心,只有你才有可能了解他的过去!”

“不!”贺斩钉截铁地否认,“我从未读过他的心。”他不等切列维置疑,又继续解释道:“我不是说谎,宾布的心从来不发出声音,有时我甚至怀疑他是个死人,他败给朗修之后便失踪,我也再没有机会去试着阅读他的想法了。”

“只是这样吗?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却只得到了这个答案……”切列维脸上现出了掩饰不住的失望和懊恼,显然他已经对面前这个已和普通渔夫无异的贺一点也不再感兴趣了。

贺此时却突然说:“放弃吧。”

“什么?”

“我说放弃和宾布的胜负。”贺毫不躲闪切列维野兽一样凶猛的目光,说道。

“哈哈哈哈哈——”切列维大笑起来,问:“你的理由?”

贺双眼中闪着掌握一切的怪异光芒,他笑着回答:“你的剑已经不再锋利。有了羁绊的剑必定会败。你的内心已经对自己的生活产生了厌倦,从前,你的目标是全世界,从未改变。但是现在却已经开始动摇,你怀疑了自己的信念……你觉得也许一种平凡的生活也可以满足你。是不是,切列维?对了,这些内心的变化是谁造成的?珍妮芙是谁?她很迷人吗?”

“你……”切列维抓紧了自己的剑柄,“你竟然读我的心?”

“抱歉,相信我,这并非有意,甚至是你说给我听的。”

“好,我不和你计较——即使不知道宾布的弱点我也能找出办法打赢他!”切列维转过身去准备跳回岸边。

“你没有办法,不要欺骗自己,如果你有办法就不会来找我,满足平凡不像你想象的那么难,就像我现在……”

贺沙哑的声音继续在切列维耳边响着,他似乎没有发觉切列维拿剑的手已经开始颤抖。

“住嘴!”切列维反手就是一剑,由于愤怒他不由自主地使出了剑斗气,凌厉的剑气向贺推去,如果接触到身体,势必将贺斩为两段!

然而贺却已经不见了踪迹。

就在这时,海面掀起了两人高的排浪,白浊的浪花在浪崖上沸腾。无坚不摧的剑斗气把这滔天巨浪斩为两截,于是海水的墙在一瞬间崩解,化为千万道雨剑向下扑来,如一场急雨降落在竹排之上,一时间切列维的身体被如帘的暴雨包围。

雨过后,一只手搭在了切列维的后肩上。

贺的手。

这只被无数冤魂诅咒,经鲜血无数次洗礼而至微微泛红的手游移到切列维的后颈上,从掌心散发出来的冰冷杀气让切列维一动都不敢动。

又输了?

切列维忽然感觉世界变得昏暗了,隔膜了,遥远了,他同时觉得自己的胸膛内发出了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

切列维一动也不能动,不是由于身体上的麻痹,而是心理上的绝望。他的自信又一次受到了重创。输给宾布已经很难接受,如今又输给了贺!

对一个终生和手中的剑为伍,以其为傲,视其为生命的人来说,太残酷了。

但是贺却丝毫没有怜悯之心,他站在切列维身后,威胁地用右手逼住切列维的要害,仍然在那里嘲讽他的对手。

“不自量力的家伙,如果宾布是可以打败的,我早就挑战他了!不过我还真要夸奖夸奖你,肯下苦功的小子,你居然掌握了剑斗气这种绝技,让我刮目相看……可是这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你的剑斗气充其量只达到[风刃]的层次,而据我所知,宾布的剑斗气已经练到了[碎骨],仅次于迪姆丹马斯的[山崩]!”

“原来是这样,贺早就知道……”切列维昏昏沉沉地想。

看到切列维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贺感到很无趣。他索性放开了手,反身走回切列维面前,看着切列维已经与以往不同的那双眼睛。

这双黑眼珠明显比从前空洞多了。

狂妄和冷酷被扫褪,只留下两处不可填补的空缺。

贺对自己的臂膀和语言所造成的结果很是满意。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贺问,接着他把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一个“不要开口”的手势,告诉切列维:“即使你不回答,我也能知道你心中所想。”

随后,就是贺绝无仅有的单人对话。

“什么都没有……哦,脑中一片空白,真有你的,在这方面倒是有些接近宾布了……等一等,你的心里还有些疑问,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冥河]?——这个问题很复杂,我这样来回答你吧。

第一、你知道宾布在两年前输给了朗修·博罗沙,这个意外中的意外打击了很多人,让整个[冥河]都不能接受——我也是其中之一。而我那身无可奈何的读心术本领在此时就成为了一种折磨,我不仅要笼罩在自己的绝望当中,还要把别人的绝望也加在自己头上。我听到无数的声音在重复:‘理想国度只是个梦,不要再做梦了。’既然我已经从中预感到了[冥河]的下场,再继续留下去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嗯?你说你当时没有这么想?是的,我要再次夸奖你,除了现在,你从来没有绝望过。

第二、我需要一段时间远离人群,静下心思考,关注大陆局势的变化,等待一个值得依附的势力出现。很显然,我已经等到了。

什么?你想知道我指的是哪个势力?别着急,稍后你就会知道。

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条:索斯朗收买了我。

不,不要不相信,也不要在心里谴责我背叛老板。”

贺双臂合抱在胸前,理直气壮地为自己的行为辩护:“我至少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公然与老板刀兵相向——至少老板对你我都还有养育之恩。索斯朗给我钱,只是买我退出[冥河],这样在他在进攻[冥河]的时候就不必面对我这个强手……”

“你……居然还自认强手!”这一次切列维终于抢在贺之前将自己的想法喊出了口,“你早就知道一切,却只为了一丁点金子就背叛组织,眼睁睁地看着父亲一样重要的老板丧命在索斯朗手下?”

“不不不,就是因为不忍心看着老板死,我才退出[冥河]。”贺狡辩道。但是切列维的怒火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剑,他声色俱厉地逼向贺:“刚才我以为自己已经无法再用剑,但是现在你又为我找到了一个挥剑的理由!”

被切列维那柄极度危险的长剑指着前胸,贺并没有因此神情收紧,他只是狡猾地眯起了眼睛,似乎在等待什么发生。

“你以为面对一个剑斗气的使用者,我会错过杀他的绝好机会吗?”

切列维握剑的手突然开始抖动,他吃惊地睁大眼睛,稍后他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急忙还剑入鞘,试图跳回岸边,但是这时他的嘴角淌出血来,他双膝麻软,跪倒在贺面前。

“哈哈哈哈——”贺忍不住开怀大笑,他亮出拇指和食指间的一根毒刺,如数家珍般地介绍说:“想必你不止一次听到过:这小玩意儿叫做‘芒卡’,它可是比刀剑更可怕的杀人武器。而你知道在老板传授的三个弟子当中,我学这学得最好!”

浑浊的海浪拍打着竹排,竹排一会在波谷一会在浪尖,外界的刺激加速了切列维体内毒素的扩散,他头上冒汗,四肢开始抽搐。

贺俯下身,把自己的脸贴近切列维的脸,看着切列维脸上痛苦的模样,贺像欣赏艺术品一样感到十分满足。

“不必担心,你不会马上下地狱。”贺得意地说,“这根芒卡是经过改良的,它的毒性比较缓慢,换句话说,你所受的折磨也会更加漫长。如果没有我特制的解毒剂,你就必须在痛苦的等待中慢慢地毁掉。"

看到切列维没有力气发话,贺更进一步揪住切列维的斗篷,将他从竹排上提起来,威胁他说:“你别无选择,想打败宾布的小子。我可爱的毒药会每时每刻折磨你的神经,你会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你会痛苦地诅咒你自己和你出生的日子!听我说,切列维,和我一起干!索斯朗已经掌握了拉何尔教廷的大权,你的剑斗气会让我们干得很不错的……”

贺没有继续说下去,切列维吐在他面孔上的那口吐沫就是他盼望的回答。

“不认输的小子。”贺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他从海浪里掬了一捧水洗去脸上的污垢,同时他的笑容也在那一刹难以想像地完全消褪,贺狠狠一拳打在切列维的腹部,顺势把他扔到了波涛当中。

像是急于吞掉主人投下的食物般,大海疯狂地掀起浪头,要将切列维拍到水下,但是切列维顽强地抵抗住了这次打击,他再次出现在海面上,忍着剧痛,咬紧牙关拍打起浪花。

看着忍受毒素煎熬的切列维用非常勉强的姿势游向岸边,贺在他的身后大声喊出以下的话,为了让对方牢牢记住,贺把每一个字都咬得特别清楚。

“去吧,小子!你需要时间学会低头!你还有七天的时间来学习怎样向别人低头。在这之后,失明、瘫痪和溃烂都会找上你!我配制的毒药虽然属于慢性毒药,但是它的原料可是只在日食的时候才会开放的白河荆!它的毒性可是比剧毒的乌头草还要毒上六倍!”

“还有,别把希望寄托在牧师身上!这种剧毒不是随便哪个乡村牧师就可以解救得了的!只有高阶牧师才有可能。但是所有的高阶牧师都在索斯朗的掌握之下!你所能走的路只有一条……”

切列维距离贺越来越远,后面的话渐渐听不清了。

切列维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从渔村走出来的。他步行了两天一夜,滴水未进,粒米未粘,可是他仍然迈着步子,大脑内一片空白。

乌鸦在月光下聒噪地叫着,松树枝头由于飞来飞去的鸟儿而沙沙作响,天色暗了。

切列维丝毫没有察觉夜露打湿了他的衣襟,他进入了半昏迷状态,朦朦胧胧中,他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这声音如此之近,好像就在他的耳边。

“切列维,你可以接受死亡吗?”

“……死亡?”

“我可以让你获得更强的力量,但从此之后你只可以赢,不可以输,因为只要接受这力量,你无论输给谁都必须死!”

“你有面对死亡的勇气吗?”

这声音突然中断,切列维感觉脚下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他身子一晃险些栽倒,毒性再次发作,让他眼前发黑。他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从地上跳了起来,这个人对切列维怒气冲冲地喊道:

“你吵醒了我的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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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0:11:33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五章 帕尔曼遇险

 

  离开修道院以后,帕尔曼带着他的队伍在拉何尔居无定所地游荡了一个星期。他们从东走到西,又从西走到东,并不饱满的钱袋和旅店老板的敲诈使得他们差一点从“歌若肯的追随者”变为“歌若肯的乞食者”,所幸迎接他们的是热情好客的边塞城市苏里昂。

  “七里树”酒店里人头爆满,店主吉桑的生意很好。在街上走累了的帕尔曼等人循声走进了这家既是酒店同时也是旅店的地方。帕尔曼并没有把所有自愿跟随自己的修士都带到这个偏远的地方来,许多年老体弱的被留在一家友邻修道院内,只有十几个年轻修士和帕尔曼出来筹集新修道院的建造资金,并且在帕尔曼的授意下调查一些拉何尔教廷的可疑动向。

  修士们走入的时候发生了小小的误会,一个少见多怪的士兵以为他们是通灵法师,造成了无谓的骚动,结果士兵被同伴取笑,红着面孔走出了店门。修士们就在因此空出来的那张桌子周围坐了一圈。

  黑衣修士们的胃袋就像他们的钱包一样空空如也,帕尔曼看了看饥肠辘辘的年轻修士们,决定做一个尝试,他瞅准吉桑空闲的机会走到柜台前边。

  “天父眷顾你。”帕尔曼用全大陆通用的方式问候吉桑。

  “天父也眷顾你。”吉桑笑容满面地回礼,他注意到对方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又瞧见帕尔曼风尘仆仆,于是吉桑好奇地问:“修士,我想这么称呼您没有错,我很奇怪您为什么到我们这么边远的城镇来,你们是否来自‘黑衣修士修士会’?”

  帕尔曼眼睛一亮,惊异于吉桑这样简单就看穿了自己的身份(吉桑的独到眼力要得益于他同拿慕鲁的酒后闲扯),帕尔曼首先回答吉桑的第二个问题,他伸手指指邻桌的年轻修士们,说:“没错,‘黑衣修士修士会’就是我们。”他有意把“就是”两个字说得很重,至于吉桑能不能听出话中更深层的意思,那就要看吉桑的领悟力了。

  可是帕尔曼却不曾想,吉桑又怎么会知道索斯朗跟莫奈的交易呢?所以吉桑只是“哦”了一声表示知道,就又跑过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帕尔曼只好等吉桑再次闲下来。帕尔曼不知道吉桑是有意要躲开一阵,因为吉桑自己也是个光头,他和帕尔曼这个亮脑壳站在一起很容易成为酒店里其他人注意的目标,吉桑发现有几个可恶的客人已经开始笑了。

  吉桑终于不再忙碌,帕尔曼则抓住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和店主闲扯了很多不着边际的传闻,直到帕尔曼的肚子开始喊罢工,他才从吉桑的话中找到了突破口。

  “您认识拿慕鲁先生吗?我是说大探险家拿慕鲁,看您把他描述得那么有趣……”

  “当然!我和他是老相识!”吉桑有些自得地说道,只有和外地客商交谈的时候他才会显出这种神气——在苏里昂人人都和拿慕鲁是老相识。

  这时吉桑看到对面的修士欲言又止,就问道:“您想说什么,尽管说,修士,难不成您也是拿慕鲁的朋友吗?”

  “对,对,我是他的老伙计!”帕尔曼连忙承认,他知道这样回答可以让自己在苏里昂得到一张通行证,而据他的调查,拿慕鲁在一个月前离开了家乡,至今下落不明,所以也不怕当面对证。

  “是么!”吉桑对此的反应出乎帕尔曼意料的大,他用力拍了拍帕尔曼的肩膀,搂着黑衣修士的脖子把他拉近,脸上立刻改换了亲近的表情,“那我们可就不是外人了!喂,你来这儿干什么?来找拿慕鲁吗?可惜他不在家……”

  “他出门了吗……”帕尔曼故作惊讶,作出非常失望的样子。吉桑见状忙问:“怎么,遇到难处了?”

  帕尔曼点点头,带着双倍的为难告诉吉桑:“我是专程来向拿慕鲁筹借资金,为的是建造修道院,没想到来这里才发现随身带的旅费不够,拿慕鲁又不在,这下……”帕尔曼把尾音拖得很长,吉桑果然把话头接了过去,老店主一拍胸膛:“这算不了什么!拿慕鲁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们可以住在我的店里!吃、住我都包了!你们可以一直等到拿慕鲁回来!”

  帕尔曼连连摆手:“那怎么过意得去……”但是他的眼睛和眉毛分明在笑。吉桑没有注意到这一改变,他不许帕尔曼再推辞,喊出一个伙计把修士们领上了二楼的客房,并且吩咐厨房端一些教徒们吃的饭菜送上去。

  又和店主谈了一会后,帕尔曼走上二楼去看视自己的学生们。走进整齐洁净的客房后,帕尔曼抻抻胳膊,想要在床上休息一下,但是菲尔表情严肃地挡在了他面前。

  “帕尔曼老师,您为什么要说谎?”

  “我——说谎?”帕尔曼假装糊涂。

  菲尔可不会让他蒙混过关,他不留情面地问道:“您从来都没有见过拿慕鲁先生,为什么要说自己是他的老朋友?歌若肯的教诲说……”

  为了阻止菲尔引经据典,帕尔曼把双手搭在菲尔肩膀上,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菲尔!我们在面对一个邪恶的世界,必须时时刻刻保持心中的正义!而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毫无例外的是为了正义!”说完这些,帕尔曼不给菲尔反驳的机会,转身走出了房间。

  “为了正义……”菲尔望着老师走下楼梯的背影,喃喃道,“为了正义……而说谎吗?”

  菲尔只好走回房间,他下意识地望了望窗口,那里有一个陌生人静静地坐着。

  这个人自从被师长从野外救回来后就一语不发。他当时浑身湿透,奄奄一息,是帕尔曼用神术治愈了他的毒伤。此后帕尔曼一直把他带在队伍中间,虽然他打扮得像一个战士,但是他的眼神涣散,精神委靡,整天坐在角落里,走路也是跟在队伍最后。帕尔曼以为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是自己使用神术的时候不够虔诚,于是决定要一直带着这个陌生人,直到找出办法让他完全康复为止。虽然菲尔认为这个战士看起来很危险,但他却不能不照老师的吩咐办。

  就这样,黑衣修士中间又多了一个黑披风的男子。

  从旅店离开后,帕尔曼就直奔拿慕鲁的住所。吉桑告诉他这是一个“又像皇宫又像城堡又像监狱”的建筑,并且解释说:“说是皇宫,没有哪座皇宫这样华丽,说是城堡,没有哪座城堡这样坚固,说是监狱,又没有哪座监狱如此防备森严。”

  尽管如此,为了得到拿慕鲁收集的神器[晨曦权杖](这件神器只有在歌若肯牧师手里才能发挥其威力),帕尔曼还是决定去接近那座据说“由龙和恶魔把守,百目巨人掌管钥匙”的可怕宫殿。

  帕尔曼已经来到了拿慕鲁家门口。

  在苏里昂发现这座建筑就如同在天空上发现太阳一样轻而易举。

  他再走近一些,才发现这座建筑像城堡一样建有护城河,如果吊桥不放下来,那就甭想到拿慕鲁家中作客。

  但是这样的设计显然没有把歌若肯的牧师考虑在内。

  帕尔曼施展神术,冻结了护城河的河水,他就这样从冰面上走到了对岸,自然连他的袍角都没有湿。

  可是他的脚刚一接触土地,从他的左边就跑过来一只双足飞龙,而右边冲过来一只双头犬,两只猛兽都怪叫着冲向这个入侵者。

  帕尔曼早知道这趟旅程凶险无比,他连忙伸出双手,左右开弓,试图施展出安抚它们的神术。但是出乎他的意料,这两只猛兽一接触他的手,就像是接触到神兵利器一样疼得要死,呜嗷怪叫着躺倒在护城河旁边打起了滚。

  帕尔曼感到莫名其妙,他去敲大门旁边的小洞门:“咚咚咚”。

  帕尔曼没有等待很长时间,不一会儿,小洞门就被打开了,一个又矮又胖的妇人出现在门里边,她左手叉腰,右手举着一把菜刀,满脸横肉,正用猜忌的眼光比量帕尔曼。

  帕尔曼可没想到眼前这位身材肥沃的女士就是鼎鼎大名的拿慕鲁的妻子,他以为开门的只是拿慕鲁的一个胖厨娘呢。于是修士开口就说道:“如果拿慕鲁先生不在家的话,劳烦你通禀你的女主人娜塔莎女士,就说黑衣修士修士会的……”

  “我就是娜塔莎。”女主人瓮声瓮气地打断帕尔曼的话。

  帕尔曼一怔,不相信胖厨娘是在讲真话,虽然他看到胖厨娘手上戴满了戒指,但是帕尔曼只以为这是因为拿慕鲁家财万贯,阔绰得不得了。于是帕尔曼又一字一顿地重复自己的要求:“我是说,要见你们的女主人……”

  “我就是娜塔莎。”女主人重复道。

  帕尔曼接连两次遭到胖厨娘的戏弄,认为自己受到了侮辱,于是他直接迈步往里边闯,同时大声向屋内喊道:“娜塔莎女士,我希望您让自己的仆人各负其责……”

  就站在帕尔曼身旁的娜塔莎见对方要硬闯,十分恼怒,她心中骂道:“又是一个想打劫的蠢贼!谁知道前两天丢的狂王剑是不是他偷的!”同时手里的菜刀一个冷不防朝帕尔曼头上掷了过去,力道与剑斗气相比也不遑多让。

  帕尔曼正在闪身进屋,哪里知道拿慕鲁家里有使用菜刀欢迎客人的风俗,他惊叫一声,连忙躲在一边,菜刀呼啸着从脸旁擦过,险些把帕尔曼的耳朵片一个下来。而没有击中目标的菜刀则高高飞起,越过护城河,又重重落下,砍在一块介绍拿慕鲁居住地的木头告示牌上,把一个正在看告示的游客吓得瘫软在地,菜刀离游客的头顶只差三寸。

  这样还不算完,娜塔莎二话不说,一把揪住帕尔曼,把他按在走廊的墙壁上猛揍。虽然帕尔曼还算身强力壮,可是又怎敌得力大如牛的女主人和她手上戴的各种增加攻击力的神奇戒指?无辜的帕尔曼在一顿拳打脚踢后晕了过去,被娜塔莎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进院子里。娜塔莎把帕尔曼绑在一棵橡树上,自己回到卧室里面,哄一只和她一样肥的白猫开心去了。

  足足把帕尔曼晾在太阳底下一个中午以后,娜塔莎才用凉水把他泼醒,神气地看着帕尔曼东张西望,迷迷糊糊地不知所措。

  一头白熊在娜塔莎的指挥下向帕尔曼走了过来。

  虽然仅比普通的熊大上一圈,但是这头熊动作沉稳,身姿矫健,赤红色的眼睛和两排利齿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凉水流到帕尔曼的脖子后面,修士开始清醒,他曾经试图挣脱绳子,但是两指宽的粗麻绳结实无比,在他腕子上系的又是有名的“猪蹄扣”。帕尔曼此时仍未认识到自己倒霉的原因,还把女主人当成胆大妄为的胖厨娘,他朝娜塔莎喊道:“你这头大象!难道这就是拿慕鲁的待客之道?快让你的女主人出来,我要好好地和她谈谈!”

  娜塔莎对帕尔曼的要求不理不睬,她把手中的皮鞭空挥了一下,打出个响儿,白熊就立刻会意地走到了帕尔曼跟前。

  这时帕尔曼才恍然大悟:“这个凶女人要把我喂熊啊!”知道这一点以后,帕尔曼反而平静下来,因为和动物交流正是他的拿手好戏。帕尔曼鼓起腮帮子,模仿熊的吼声叫出几句奇怪的语言,白熊的面目立刻就变得温和多了,不再上前。娜塔莎见状又惊又怒,她猛抽一鞭命令白熊去攻击帕尔曼,白熊被迫上前,但是它并没有用牙齿撕裂修士,反而用鼻子亲昵地蹭帕尔曼的前额。帕尔曼必须小心地和白熊交谈,让它控制亲热的分寸,要知道被熊的舌头舔一下的结果比让它抓一下还要糟糕。

  娜塔莎又甩了五六鞭,可是白熊对她的命令置之不理,她不由恼羞成怒,娜塔莎扔掉鞭子,对白熊破口大骂。帕尔曼听出其中有几句是“哈冬你这个废物!吃老娘的不替老娘干活……”

  帕尔曼觉得在这场闹剧演变为惨剧之前有必要将其结束,于是他念动祷文,试图用[火十字]神术烧断绳子,这时他发现一个红头发的姑娘从后院跑了过来,样子很着急。她一边在口里喊着“哈冬,快停下!”,一边向这里挥手,而胖厨娘则满脸不高兴地挡到红发姑娘面前。

  “你的阴谋决不会得逞,我发誓!”娜塔莎用接近诅咒的的语气说道。

  “我不止一次说你误会了!”姑娘停下来喘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辩解,“拿慕鲁先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我和他……”这时姑娘看见哈冬的头正在帕尔曼身上移来移去,心里不觉一阵害怕,“先不说这个——哈冬!你不能吃那个人!”在哈冬转过头来,露出帕尔曼不缺少什么部件的身体后,姑娘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她轻盈地绕过娜塔莎跑到大树前面,为帕尔曼松开绳子。

  “修士先生,请原谅,这里的女主人疑心很重,她认为全世界的人都在她的财宝上面打主意。”珍妮芙苦笑着告诉帕尔曼。

  帕尔曼的绳子已经被解开了,但是他所听到的事实却让他难以接受,因此他还背靠着橡树没有离开。他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将胖厨娘打量了一番,得出的结论还是与先前一般无二 :女性很容易让男人冲动,娜塔莎就是会让你产生叫她“厨房大娘”的冲动的那种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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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0:12:13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六章 危机临近

  

  烈日当头。

  无数的蝙蝠呲着锐利的尖牙,拍动双翼,好似黑暗的滚滚波涛,在人们头上徐徐飞过,几乎遮蔽整个天空。

  蝙蝠群在地面上投下了巨大的阴影,借着阴影的保护伞,埃摩罗掀掉斗篷的兜帽,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血红的嘴唇后面,四颗弯曲的獠牙出奇的锋利。

  他是一个活了三百年的吸血鬼。

  阴森的古墓是他的宅院,杯中的鲜血是他的美酒,如果没有索斯朗的打扰,他将永远遵循血族昼伏夜出的铁则,远离阳光,因为即使是夕阳的最后一束光辉也足以将他烧成灰烬。

  现在是白天,埃摩罗却出来行走。

  蝙蝠组成的帆幕并不能完全遮蔽太阳,总还会有星星点点的阳光打在埃摩罗身上。

  他却没有烧成灰烬。

  只因为索斯朗通过黑暗仪式将他的身体重铸,使埃摩罗的生命不再受阳光的威胁。而作为交换,埃摩罗听命于索斯朗,现在他就奉命要去除掉一个叫做帕尔曼的黑衣修士。

  秃鹰荒谷的砂砾在烈日暴晒下热得烫手,一些光滑的石面反射出刺眼的阳光。一束光芒突如其来地照在埃摩罗脸上,让他惊呼一声,连忙用胳膊挡住面孔。

  两年了,他还是不习惯阳光。

  太阳每天清晨从荣誉殿堂升起,傍晚落入狂欢之都,黑夜里又在世界的背面转动,第二天早晨又回到荣誉殿堂,周而复始,永不停息。

  传说每当太阳经过狂欢之都,狂欢之都的魔鬼都会千方百计地想办法不让太阳再次升起,他们往太阳上涂血,堆尸体,甚至自己趴在太阳上。但太阳总还是会离开狂欢之都,在世界的背面前往荣誉殿堂,那里的天使会清理掉太阳由狂欢之都带去的污秽。

  “我恨阳光!我恨天使!”埃摩罗咬了咬牙骂道,他身子一纵,化作一只吸血蝙蝠,混入了徐徐向前的蝙蝠大军。

  久经周折,帕尔曼终于坐到了娜塔莎的会客厅,而不是呆在双足飞龙或世界熊的肚子里,因此劫后余生的帕尔曼向歌若肯致谢,感谢真理之神的仁慈。

  拿慕鲁家里有一件奇事,那就是老大一座宫殿,几百间屋子,却没有一个仆人为他们效劳。说起来,对这个现象最有解释权的莫过于拿慕鲁本人,如果老冒险家在这里的话,他就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讲给修士知道,当然,要背着自己的贤内助。

  虽然娜塔莎家财万贯,可行事却吝啬得很。她一不希望仆人吃饭,二不希望仆人睡觉,还千方百计地克扣工钱,拿慕鲁不在家的时候尤为如此。仆人们可不像拿慕鲁那样千锤百炼,他们只能以超越拿慕鲁的勇气对娜塔莎说:“去你的吧!留在这里只能饿死,看来只有不用吃喝的鬼魂才能让你这个守财奴满意!”仆人们这样说,也都这样做了,短短几天内,五十个仆人就跑得一个不剩。

  对于仆人们的叛逃,娜塔莎很是恼火了一阵子。但是平静下来以后,娜塔莎掰掰手指头算帐,发现少给仆人们开了半个月的工钱,不禁笑得合不拢嘴,也就把恼火先放到一边儿去了。偌大个产业不能没人料理,而同样的工钱已经无法再吸引人上门服务,于是脑子像花生酱的娜塔莎就真的在坟墓里贴满了告示,开始招募起鬼魂来了。一个月的好等,也没有哪个喜欢奉献的鬼魂登门造访,倒是来了好几批通灵法师。通灵法师宣称可以召唤出亡灵为娜塔莎服务,但是他们所要的酬金比原来五十个仆人加在一起还要多,于是娜塔莎毫不客气地命令双足飞龙喷出强酸,把通灵法师们一股脑赶出了大门。

  这就是为什么娜塔莎要自己做饭,而且拿着菜刀去给帕尔曼开门的原因。只有这个时候,娜塔莎才会记起拿慕鲁的种种好处,只有处处顺着她的拿慕鲁才能让她满意。

  但是两天前,娜塔莎看见世界熊哈冬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而且哈冬的身材已经缩小,跟普通的熊类相差无几。这本不是什么稀罕事,在拿慕鲁无暇抽身的时候,时常会用世界熊给自己的妻子捎一些财宝回去,而长途跋涉的能量消耗一般总会改变哈冬的大小。然而这一次却不同,娜塔莎发现哈冬背上坐的竟然是一位年轻美貌的姑娘!这下拿慕鲁必须去请求诸神为自己祝福了,因为娜塔莎以为珍妮芙是拿慕鲁从外面找来的情妇,她以为这只是拿慕鲁险恶阴谋的第一步,老坏蛋很快就会带着一班狐朋狗友回来,和这个情妇里应外合,制造家庭政变,然后瓜分娜塔莎视为亲生儿子的财产。

  她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吗?当然不能!她可是娜塔莎。

  对于这个天大的误会珍妮芙曾经拼命解释,但是娜塔莎一句也听不进去。她认为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作戏,她年轻苗条的时候就说过不少谎话,所以娜塔莎决定先下手为强,在拿慕鲁回来之前就把珍妮芙干掉。

  就这样,接下来的两天里,拿慕鲁的豪宅变成了两个女人的战场。

  娜塔莎的计划很简单,她先派双足飞龙派格去向珍妮芙喷强酸,又派双头犬波伯巴去一通狂咬。然而此时世界熊哈冬负起了保卫新主人的使命,它一巴掌击晕双足飞龙,再回身一撞把双头犬抛到护城河里面,然后在珍妮芙和娜塔莎之间来回巡逻,不让娜塔莎有施展自己肉搏技巧的机会。

  这也是为什么在帕尔曼到来的时候,双足飞龙和双头犬不堪一击的原因——它们早已身负重伤,要不是女主人的命令,它们还躺着哼哼呢。

  虽然娜塔莎一而再,再而三地试图伤害珍妮芙,世界熊每次也只是打跑她的帮凶了事,并不敢对娜塔莎本人怎么样。早在拿慕鲁可以召唤圣兽之前,娜塔莎就吩咐丈夫对每一只签订契约的召唤兽都要按规矩办事,那就是告诉所有召唤兽:无论如何你们都不得对我的老婆动武,即使是我自己下的命令也不行!对圣兽们讲出这个啼笑皆非的盟约时,拿慕鲁并没有在意它们是否听懂。但是世界熊哈冬无疑是牢记了这一铁则,它在保护珍妮芙的同时也必须保证娜塔莎不受伤害,并且会在一定限度内听从娜塔莎的指令。这样一来,哈冬的日子就异常不好过了,一方面它必须时时刻刻提防娜塔莎伤害珍妮芙,另一方面还要防止娜塔莎被自己的愚蠢所伤,此外还要小心一些对拿慕鲁的财宝垂涎三尺的强盗。哈冬,一头可怜的熊,可以说是为家为业,操劳过度,它日渐消瘦,照这样的能量消耗速度,过不了五天,哈冬就会变成兔子般大小,到那个时候珍妮芙就得任人宰割了。

  好在帕尔曼的及时到访拯救了她。

  “那么,娜塔莎夫人,珍妮芙小姐,”好不容易习惯胖厨娘穷凶极恶的目光后,帕尔曼终于有机会介绍自己。“我是德。帕尔曼鲁高斯,罗那夫山脚下的修士,我是受了拿慕鲁先生的嘱托而来……”

  为了正义,帕尔曼不得不再编一套谎话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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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0:16:10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七章 白日吸血鬼

  

   


  尽管世界熊已经不复往日的雄伟身形,但它仍旧是一个惹人注目的代步工具。哈冬载着珍妮芙和帕尔曼在苏里昂街头招摇过市,在马匹和骡子中间显得鹤立鸡群。在哈冬仍很宽阔的脊背上,前面坐着心气儿十足的珍妮芙——凡是看到她的人都以为她是一个德鲁伊,而坐在后排的真正可以被称做是半个德鲁伊的帕尔曼,却一路都闷闷不乐。

  这真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帕尔曼编造的谎话无懈可击,它们比百灵鸟的歌声还动听,简直可以让顽石点头,雄狮俯首,但却独独感动不了我们的娜塔莎女士。帕尔曼从正午讲到黄昏,讲得口干舌燥,而娜塔莎却始终麻木不仁,她那副痴痴傻傻的样子直叫人怀疑她有没有真正在听。当时帕尔曼感觉自己喉咙里的热度足以蒸发掉整个北海的海水和浮冰,但是女主人却连留自己吃晚饭的意思也没有,难怪坐在一旁的珍妮芙要对帕尔曼投以同情和理解的目光了。

  最后帕尔曼终于明白自己是在对牛弹琴,他起身告辞,尽量礼貌地感谢女主人对自己的热情款待,然后在走出客厅的时候暗下决心,向歌若肯发誓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造访拿慕鲁府邸。

  不过帕尔曼今天并非一无所获,就在他垂头丧气地准备跨出大门的时候,刚刚认识的女佣兵却追了上来,提出要追随黑衣修士(实际上珍妮芙是因为厌倦了与娜塔莎共度的日子,想换个地方躲开凶恶的女主人而已)。从珍妮芙口中,帕尔曼得知了许多拉何尔教廷的阴谋内幕,解开了不少疑惑。既然有人愿意听,珍妮芙也就格外卖力地讲,她把宾布讲过的重述了一遍,又把自己亲历的加上去,一股脑儿都灌进帕尔曼的耳朵里,将自己所知的都说出来后,珍妮芙觉得心里痛快了不少。

  然而帕尔曼却不像珍妮芙那样轻松,随着所知的事实一点点增加,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通过神术[真伪的天平],帕尔曼已经确定珍妮芙是在讲真话,现在他得知了拿慕鲁的真正去向,了解七英雄的真正死因,还捎带认识了那个总是让人无法看清真面目的怪人宾布。

  毫无选择,同为歌若肯的使者,帕尔曼必将与阿洛尔走上同一条路。

  他决定先回旅店。

  临近黄昏,夕阳的光辉越过星辰河水,为边塞城市苏里昂镀上一层金色的外衣。世界熊哈冬迎着太阳的光线直走,带着它的主人通过一条不宽不窄的街巷。夕阳将哈冬的影子向后拖长。

  帕尔曼突然发现这条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从拿慕鲁的宫殿到“七里树”旅店之间的地段,恰恰是苏里昂最繁华的街区,即使现在是晚饭时间,也不应该看不到一个行人。

  帕尔曼环顾四周,发现周围不仅没有行人,连一丝声息也感觉不到,这条小巷陷入了诡异的安谧之中。帕尔曼命令珍妮芙停住世界熊,但是在这之前,哈冬已经察觉到了周围的异样,自己停住了脚步。

  “有什么不对劲儿吗?”珍妮芙问。

  帕尔曼不回答,他眯住双眼,仔细打量两边的墙,终于让他发现,在屋檐的阴影下面,倒挂着无数个灰黑色的小东西。

  “走!你先回旅店!”帕尔曼大喊,同时身体一纵离开了世界熊的脊背,珍妮芙本来还想问个清楚,但是世界熊早已发力狂奔起来,一会儿便没了踪影。帕尔曼不愧为半个德鲁伊,对世界熊来说,他的命令似乎比珍妮芙更顶用。

  帕尔曼一个人站在街心,夕阳的余辉将他的黑衣也镀上黄金,帕尔曼站得笔直,紧紧盯住阴影中的牙齿。

  吸血蝙蝠的牙齿。

  两面墙将帕尔曼夹在中间,每张墙上,都有上百只吸血蝙蝠倒挂在阴影中,同样紧紧盯住站在街心的帕尔曼。它们毛茸茸的嘴巴里四颗獠牙上下撞击发出轻微的响声,椭圆形的狭长眼睛里放射出与白昼不相容的颜色,吸血蝙蝠们的队伍非常整齐,就像是欢迎仪式中两列肃立的卫兵。

  终于,这些卫兵等到了它们的贵宾,一个身披红袍的人迎面向帕尔曼走了过来。

  这个人背对阳光,所以他身上的红袍看上去反而像是黑色的,而由于面向阳光,帕尔曼身上的黑袍又像是黄金铸成的。

  相隔二十步远的时候,帕尔曼看清了对方死一样苍白的脸庞和露出嘴外的两颗獠牙。

  “吸血鬼!”帕尔曼的两只拳头立刻握得硬邦邦的,他弓下身子,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但是帕尔曼心中仍对自己的判断留有一丝疑惑:太阳还没有下山,如果对方真的是吸血鬼,怎么敢冒着被阳光烧尽的危险向自己挑战?难道……他是被解放的魔域生物?

  “哈哈哈,修士,你的想象力太过丰富。不要再猜了,他就是吸血鬼,而且还是血族当中非常有名的一个:三百年前统治达尼,用活人献祭的残暴国王,埃摩罗。拿丘利,如果不是他的儿子用淬毒匕首划开了他的喉管……”在帕尔曼背后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正自顾说个不停,黑衣修士吃惊地回头,惊讶于自己先前对这个渔民模样的怪客到来没有感到一丝征兆。当帕尔曼意识到对方可以了解自己内心的想法之后,他更加迷惑了。

  “你?你来干什么,贺?在接到其它命令之前,你不是应该一直呆在渔村的吗?”埃摩罗打断贺的话,他的语气中间略含不满,显然埃摩罗对三百年前被自己儿子背叛那件事还不能够释怀。

  贺的声音越过帕尔曼的头顶回答吸血鬼,他的喉咙里发出的,依旧还是低沉迟缓的调子:“……我闲得无聊,所以四处走走,看看这个法缔尔大陆上,是否有人需要……帮助。”

  在这段时间里,帕尔曼一直用眼角余光盯住贺,想知道在那个人泛红的手掌后面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不需要任何帮助!贺,不要忘记你只是个凡人。只不过对付一个修士……无论你是谁,永远不要低估吸血鬼的力量!”

  伸出的援手被打了回来,贺僵硬地笑笑,看着帕尔曼。被他那两只冰冷的眼睛盯住脊背,帕尔曼不知为何总是无法集中精力,黑衣修士生满老茧的两只手掌内渗满汗滴。

  夕阳正以不可阻挡的势头向西方沉落,远方的晚霞被染成红色,在逐渐昏暗的光线中,蝙蝠们的眼睛睁得更大,这些倒吊的夜行生物们????地舒展肉翅,只等主人一声令下,便会倾巢而出。

  埃摩罗促狭地盯着“乐于助人”的贺,想知道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是否真的如人们所说可以看透人心。据说出于这方面的顾虑,索斯朗从未直接接见过贺,这是想当然的,任何人都不会高兴自己内心的想法被人一眼看穿,何况是生性多疑的索斯朗。

  贺突然后退了一步,嘴角扬起神秘莫测的微笑,这种自认掌握一切的高傲神态简直让埃摩罗感到反胃,尽管从他的胃袋里面只能吐出三百年前没有消化干净的坚果壳。

  “我会离开,”贺最后说,“但是我也要提醒你一句:无论你是谁,永远不要低估歌若肯修士的实力!”

  帕尔曼和埃摩罗一对一。

  对于贺的撤出帕尔曼大松一口气,现在黑衣修士将左手平举到身侧,念起祷文,从落日的最后光芒中聚集阳光,阳光在他的手心里变成了金黄色的液体,它们在流淌、跃动,充溢了生命之光,然而对于吸血鬼这种不死生物来说,这是致命的颜色。

埃摩罗对帕尔曼的法术却全无畏惧。

他向帕尔曼直冲过去。

如果是在两年前,埃摩罗在这个神术面前会立即逃遁,歌若肯修士和柯由卡祭司曾是他最害怕的对手,无论是[生命源泉]还是[洗涤之光]都可以将他的身体撕成碎片,仅仅看到帕尔曼手中的金色液体都会让他感到头晕目眩,他知道即使对一个普通人来说,这灼热的液体也足以融化骨骼,何况是最畏惧阳光的吸血鬼。

但是现在,埃摩罗只对此冷笑。

他自认已经天下无敌。

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远远超过普通人类的吸血鬼,一个可以将身体雾化的怪物,一个永生不死的、并且可以随时制造同类的魔王,如果连阳光都不能把他从这个世界上消灭,那么还有什么事物能让他畏惧呢?

即使埃摩罗要面对一个比自己更年长的吸血鬼,他都可以借助阳光——这个昔日的敌人来将对方烧成灰烬。除了索斯朗手中的恐惧之石,埃摩罗已经无所畏惧。

帕尔曼当然知道眼前的吸血鬼与众不同。

所以,当埃摩罗向自己扑过来的时候,帕尔曼并没有硬碰硬,而是身子一侧,将吸血鬼的利爪让了过去。尽管如此,埃摩罗攻击带起的劲风仍然将帕尔曼的黑袍撕开了三道口子。

“喝!”帕尔曼右臂猛地一挥,一拳打在埃摩罗的腹部,这不是普通的物理攻击,而是凝聚了神力的一拳,神的愤怒将吸血鬼的腹部打得凹陷了进去,帕尔曼感觉到自己的拳头使埃摩罗的内脏都挤向了两边。埃摩罗嘴里闷哼一声,身子随即向后飞了出去,当飞出十五步远的时候,埃摩罗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双脚轻飘飘地落回地上。

见到主人失利,之前一直安静旁观的吸血蝙蝠一下子骚动起来,尖锐的叫声一浪高过一浪,这刺耳的音浪在帕尔曼的额头上推出了好几道皱纹。

“你们的忠诚倒是可以和骑士一较高下,会飞的老鼠们……但是所有动物中只有你们甭想从我这儿得到一句赞美——我宁愿去亲吻癞蛤蟆或响尾蛇!”

埃摩罗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好像一张死人面皮上又涂了一层白腊。自从他变成吸血鬼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类赤手空拳地打伤过。他的腹部深深地下陷,实际上他的肝脏、胰脏等重要脏器已经破裂,肠子也断成了几截,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足以致命,但是吸血鬼的自愈能力却能轻易在极短时间内修复这些创伤,只是一小会,埃摩罗就又恢复了刚才的不可一世。

“太阳落山之前收拾你!”

埃摩罗腾空而起,直到他投在地面上的影子变得非常稀薄,然后他又俯冲直下,像一只巨型的展翼蝙蝠,他向帕尔曼亮出来的森白獠牙上闪着血样的光辉。

埃摩罗以平行于地面的角度从帕尔曼的头顶上掠了过去。

假如帕尔曼低头的动作慢了千分之一秒,他就再也没有头可以低了。

埃摩罗的大红斗篷在空中兜了一个圈子,又重新向帕尔曼扑回来。

帕尔曼却没有办法在这短短的一瞬做出两次躲闪的动作。

吸血蝙蝠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欢腾的人群。

黑衣修士已经看清了那张疾速飞来、和自己靠得不能再近的苍白的脸。

帕尔曼没有去躲。

他猛地攥紧左拳,这样一来,原本捧在手掌内的金色液体全都从指缝当中激射出来,随即又变成了气体,变成了光。金色的阳光从帕尔曼的掌心里向四外倾泻而出,虽然真正的太阳只在地平线上留下了一抹光辉,但是帕尔曼手中的太阳还是让街道上变得明亮无比。

埃摩罗在强光的刺激下紧闭了眼睛,他咧开嘴,在心底诅咒所有的善神和他们的牧师,他非常清楚这个神术的效用——即使一个魔法师学徒也会听说过关于[焚化术]的典故:圣者安·乔伊,“闪光的陌生人”,在成为柯由卡的侍灵之前,曾经使用这个神术把一个庞大的吸血鬼家族变成了晚风中的灰烬。

埃摩罗用整个身体承受帕尔曼的阳光。

这时,阳光似乎变成了有形状、有重量的物质,他们就像一排长枪,一阵飓风,轻而易举地将埃摩罗的身体推挤到了和他原来的运动轨迹完全相反的方向,埃摩罗哼叫一声跌落在砖石地面上。

但他的身体依然是完整的,毫无燃烧过的痕迹,埃摩罗再次站了起来。

太阳彻底隐没到世界的背面去了。

天空西南角上,月亮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辨。

黑暗开始蒙上帕尔曼带着沉沉思虑的脸。

贺并没有走出很远。

现在他来到了一条小巷的拐角处,一处阴暗的角落,臭水沟和死老鼠随处可见。到这里,埃摩罗的催眠术已经丝毫起不到作用,没有人会因为恐惧而逃离,也不会有人因为诱惑而聚集。假如说当真有一样东西可以在傍晚时分吸引人们注意的话,那它就是在街对面那间每天都营业到深夜的赌场。

赌场的门半掩着,借着内部射出来的光,贺发现前面不远站着五个大个子。

他们挤在墙角,围成一圈,对着圈子正中的异乡人又打又踢,靠过去的贺闻到了这几个人身上重重的酒气。

贺总是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他喜欢看到别人的绝望和无助,病态地欣赏人类的痛苦,他毫无怜悯之心,过去浸染的血早已让他麻木不仁,看到人类遭受折磨已经成了他最大且唯一的嗜好。

于是贺走近他们,想看一眼遭打的异乡人的惨状,以便从中得到些许快感,但是其中一个黑脸膛大汉伸手拦住了他。

“嘿!你想来做什么?这里没你的事!走开!”

贺听到他脑子里还有一句更想说出的话:“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渔民也来凑热闹!你知不知道老子就是有名的‘豹团’成员,要是惹火了老子,老子就动手开剥了你!”

贺对于这个想法感到十分好笑,他知道黑脸汉子所想的“豹团”是指活跃在边远山区、由丛林部落里走出来的一个复仇团体,他们的目标是文明人,因为那些文明人企图染指丛林深处从未被斧子砍伐过的森林。在苏里昂还不打紧,要是在拉何尔最南方的达尼,“豹团”可是一个令人谈虎色变的词儿。

然而贺同样十分清楚,眼前的这个黑脸大个绝对不是真正的“豹团”成员,一个豹团成员绝不会穿着文明人的短褂和长筒靴,喝得烂醉并且对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可怜人施以拳脚。最大的可能——贺就是这样猜测的:这个力大无脑的家伙被人骗了,为了一个响亮而致命的称号花费了不少钱钞,结果只换来一个虚假的身份和一条豹纹头带(贺注意到大汉把它神气地系在额头),这倒也不错,至少他可以靠这身行头在市井无赖的圈子里混得不坏。

贺又走近一步,无声地笑着,用脸上的轻蔑向这个豹团成员致以敬意。黑脸大汉哪里受过这种侮辱,他几乎立刻就要发作,但是他刚要动手,立即就被贺阴冷的目光逼住了,这从未见过的、仿佛来自地狱最底层的目光就像两只冰锥,让黑脸大汉被酒精泡浑了的眼睛一连眨了四五次。

越过几个酒鬼肢体间的空隙,贺终于看到了蜷曲在墙角的异乡人的模样。

满头白发,硬得好比豪猪的鬃毛,像野人一样扎煞在脑后;衣衫已经成了零碎布片,没有鞋子,脚背上长满黑毛,手背上也是;他的四肢很粗壮,但是给人的印象却好似即将枯死的老树根。异乡人颇为吃力地喘息着。

“他做掉了我们一个兄弟,所以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走他!”黑脸大汉过了好一阵才从嗓子眼挤出这句话,虽然他已经被贺的气势所压倒,但是他仍不死心,希望自己能够劝说贺停止干涉。

听了黑脸大汉的话,贺更感好奇:一个满头白发的杀人犯?贺把五个酒鬼推开,走到异乡人近前,问:“你是谁?”

没有回答,贺更发现自己居然无法从异乡人那里聆听到哪怕是一个微细的想法。他以为异乡人已经昏迷不醒,所以才完全没有思维活动,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白发苍苍的异乡人从胸中呕出一口鲜血,喷到地上,而后,颤抖着,略微抬起了头颅。

贺看见了对方的眼睛。

贺看过很多眼睛,活人的,死人的,锐利的,浑浊的,无论是什么样子的他都不会感到惊奇。

然而这次却不同。

看见对方眼睛的那一刹,贺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漆黑暗夜之上看到了一颗最亮、也最冷的寒星。贺感到有一股凉意从后脖颈扩散到全身。

贺打了一个寒战。

恐惧,这是真正的恐惧。这种寒气彻骨的感觉以前只遇到过一次,仅仅一次!

那就是贺初次见到宾布的时候。

和那次一样,贺听不到早已习惯听到的心声,然而他的直觉又从对方的外表感到无穷的杀气和敌意,无法了解对方的一丝一毫,而对方的眼神却像已经把自己看透一般。现在这个神秘的陌生人再现了贺从宾布身上感受到的压力,如果不是陌生人的体格十分粗壮,贺几乎立刻就把他认作宾布。

陌生人一张灰色的脸孔完全从阴影中露了出来。

贺的眼睛睁得不能再大,他的嘴唇颤抖地开启。

“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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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0:22:56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八章 恶梦

 


  贺并不是没有见过大场面,经过大波折,但是眼前所见的情景,却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活生生的老板出现在他面前,而且这已不是那个身材发福的中年胖子,从他的脸上和身上寻不见一丝赘肉——这是年富力强精神百倍的老板!这明明就是在贺年幼的时候,教会他如何用侧踢和肘击折断敌人肋骨的老板!

贺不能不震惊。

这个时候,老板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他大吼一声,猛地向贺冲来,速度之快,势头之猛,即使是贺也见所未见。

“一个鬼魂!?”贺心里猛然想到,并且以不曾有过的快速险险躲过这次撞击。黑脸大汉他们倒是有过拦截老板的打算,不过等他们反应过来,老板早就消失在巷子深处的阴影里了。

贺站在原地不动。

他可以选择追,也可以选择不追。他已经见识过对方的爆发力和速度,尽管勉强,但是假如自己用足脚力的话,应该可以追上。

问题是,追上之后他要怎么办?

所以他犹豫。

如果追上老板,他可能会因此碰上更大的麻烦,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贺都不希望和养大自己的老板对阵。如果选择不追的话,贺当然可以暂时避开这个梦魇,但是如此一来,他会在今后的日子里每晚都不得安宁,关于老板的恶梦会困扰他的一生!

向恐惧挑战,这也是生存的要诀之一。

要在冷酷的世界中生存,别无他法。

贺拔足狂奔。

今天夜里,苏里昂街道上的行人很少,深秋季节,多数人都呆在家里围着火炉取暖,走在外面被夜风吹个凉透可不是一个好主意。

贺的肌肤却比夜风更凉。

他的身影和街道的暗色浑然一体,他的呼吸均匀,自然得就好象没有在呼吸。

他已经完全进入了杀手的状态。

一个人,一条街,夜空之上一轮明月熠熠生辉,今晚正是乌头草盛开的月圆之夜。

贺跑了不长时间,就发现视线当中出现了一个似曾相识又十分陌生的背影,贺大声喊老板的名字,希望对方能回过头来,好让自己再确认一次对方的身份。然而这背影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奔跑的速度,以贺的脚力,竟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他。

黑影来到另一条小巷口,像个幽灵似的钻进去不见了。贺不肯放弃,尾随他进入了小巷。小巷里又窄又乱,在拐过五六个弯角,跳过七八堆垃圾之后,贺看到一堵高墙挡在了自己面前——这是条死路,然而黑影却不见了!

墙壁上用匕首凌乱地刻着这样一行字:“契约女神会惩罚所有背弃誓言的家伙!”

小巷里的光线很暗,但是贺却十分清楚地看到了每一个字,因为这行字是用染血的匕首刻上去的,这是一行血字,在黑暗之中,这行血字泛着荧荧绿光,十分诡异。把磷粉掺在血液里写字,正是冥河成员惯用的唬人伎俩。

这时贺背后有移动脚步的声音。

贺连忙回头,却只看见一个影子消失在拐角处,他来不及多想,再次追了上去,他的呼吸已经没有原来那样平稳了。

同样的路,同样的影子,白发苍苍的老板顺着来时的路跑了回去,贺别无选择地紧随着他。尽管他的两眼眨都不眨地盯住老板的后背,老板还是不可思议地消失了踪迹。

在初次相遇的地方,贺停住了脚步。

刚刚还在视线中的老板蒸发一样消失在空气中。
但是贺这次并非一无所获。

在暗巷的臭水沟旁,贺看到了四具无头的尸体,这些尸体均是颜面朝上,胸腹裂开了一个大洞,内脏已经被全部掏空了,仿佛遭过秃鹫或豺狗的光顾。脚下的泥土被染成暗红色,鲜血的腥味招引来了大批苍蝇,它们正绕着尸体嗡嗡作响,喜滋滋地考虑如何在皮下产卵,好让它们的种族由此繁荣昌盛。

贺听见背后有咀嚼声。

有谁可以在如此令人反胃的景象前进食?为什么刚刚还空无一人的街道会突然有人出现?贺来不及思考,他所做的,只是立即回头。

然后,他就看到了人间最可怖的景象。

他所追踪的陌生人骑坐在一具尸体身上,正搂住尸体的头颅大嚼特嚼,就像野兽一样把血肉从尸体身上一片片撕扯下来。在尸体已经露出面骨的头部,贺看见了那条豹纹头带。

贺迷惑不解地盯着陌生人进食,而陌生人也旁若无人地大块朵嚼,脸上带着极度满足的神情,把自己的脸孔埋到血肉当中去。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终于贺说道:“你不是老板。”

陌生人从他的美食上面抬起了头,他那张沾满鲜血和肉沫的脸在月光下看起来尤为狰狞可怖。

这张方阔的脸膛显然不属于老板。

“也许这才是陌生人的原貌,刚才他让我看到了幻觉。”贺想到。他所看到的是一张普通不过的平民脸孔,甚至还带着三分土气,但这张普通不过的脸却永远装饰着仇恨、愤怒,额头上的倒五芒星符号在暗夜中酷似闪热岩浆的颜色,所有的一切让这个人的脸变成了一张恶鬼的面具。

“我确实不是你的老板,但是我知道他是你心底里的恐惧!”陌生人说起话来也是咬牙切齿,他的嗓音冰冷而清晰,带着与其外表不相称的苍凉老迈,除此之外,陌生人银色的瞳孔让贺想起了一个显赫一时的名字。

“难道你……你是肯赛思?”

“不!我不是他!”方高愤怒地跳起来否认,“现在这具身体没有资格拥有这个名字,他现在是方高,一个卑贱的下等人,仅仅十天的使用就让这个躯壳老化到了80岁的程度,看来我需要一个更强壮的身体来完成[ 跳跃]!”

贺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盯住死而复生的教皇,向后倒退几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没有去拿芒卡出来,他不能确定毒素是否可以对死人产生效果。贺的大脑飞快地运转,试图从肯赛思的话内挖掘出更深层的含义。

“附身……你竟然依靠这种方法从地狱返回,‘跳跃’又是指什么?从一个身体转移到另一个身体?”

“你的意思是说……打算占据我的身体?”

肯赛思不作回答,他的行动就是回答,他缓慢地从地上站起来,佝偻着身子,向贺走过去。

另一边,贺把重心放低,严阵以待,他接着问道:“你是否忘记了自己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教皇?即使你拥有来自地狱的力量又怎么样?一个普通人的身体根本不足以应付你这样凶猛的动作!不要虚张声势,肯赛思,这帮不了你。以前你骗不了我,现在也一样!我不会被你吓倒!虽然你成功地对我耍了些小把戏,但我绝不会再次上当。如果我猜测得没错的话,你已经处于濒死边缘!否则你绝不会被一群无赖围攻踢打,现在又靠啃食尸体来苟延残喘!”

“你骗不了我,你就要死了!”

说完这些话,贺得意地望着对方。

肯赛思干笑了两声,回答说:“你错了,贺。我最大的养料来源不是尸体,而是恐惧。”

“恐惧?”

“对,人类的恐惧!遇到你之前我确实处于濒死状态,这五个酒鬼的思维混乱,让我无法探测到他们最恐惧的东西。但是你的出现给了我机会,我成功地从你那里吸取了大量的恐惧,现在的我,实力已经远远在你之上,你要么选择服从,要么就献出你的躯壳!”

贺绷紧全身的筋肉,眼睛里放射出磷火样的光芒,他一字一顿地说:“也许你没有说谎,前任教皇。但是你要知道,我是贺,跟随比我强大的人并不是我的义务!”

“是这样吗?”肯赛思冷笑,随后他阴沉地问,“那么一个可以决定你生死的人呢?”

肯赛思狂风一样扑了上去。

贺顿时闻到一股冲鼻的腥臭,呛得他脑袋发昏,就像有漫天血蝇向自己扑过来一样。但贺终归阅敌无数,他身子向后一纵,把方高的一记猛攻让了过去。只听一声巨响,小巷的石砌墙壁已经被肯赛思的爪子开出一个深深的窟窿。

贺只是一笑,全无惧色,他清楚教皇对徒手搏斗一窍不通,而贺却是这方面的专家。他要让肯赛思知道,只凭蛮力在贺的面前讨不到一丝便宜!

肯赛思又有两次击空,贺谨慎地移动脚步,和肯赛思绕起了圈子,同时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过于接近肯赛思,保持距离,否则会有被附身的危险。耐心等待,只要他气力用尽,你就有机会。”

然而贺却低估了肯赛思的速度。

格斗这东西,并非花样百出,复杂无比才好,相反,有时越直接、越简单的手段反而更具杀伤力。

力量与速度,已经足够造就一个强者。

何况肯赛思还拥有来自地狱的魔力。

肯赛思纵身一跃,超凡的弹跳力让他腾空而起,肯赛思居高临下,他长啸一声,头下脚上,直直袭向贺的头顶。

这绝非一个高明的进攻路线。

所以,贺轻慢地看着这幼稚的战术,胸有成竹地跃开三步,准备以逸待劳。

但是,当肯赛思距离地面还有三尺的时候,他的运动路线发生了诡异的改变,就像是在亚西顿城那次一样,肯赛思在空中急转一个直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贺扑来。

贺的实力绝对比格龙德要高出一截,但是他却没有亚西顿城主那样的好运——他和肯赛思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短了。

一只钢钳一样的爪子卡上了贺的咽喉。

被无边的怪力推挤着,贺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石墙上面,巨大的撞击让墙壁龟裂出许多裂痕,可怕的剧痛完全足以让贺不省人事,但是贺咬紧牙关挺了过来——他不能忍受自己任人宰割。

然而形势对贺非常不利,只要肯赛思愿意,他的那只怪手随时可以扭断贺的脖子,贺的读心术在肯赛思面前依旧失灵,不过现在即使是一个孩子也可以猜出肯赛思下一步的打算。

“他要占据我的肉体!”

贺的脸色泛白了,他感觉嘴唇发干。

“不!我是说……你不是说过我有两个选择吗?”此刻贺终于明白了弱者的想法,他费力地喊道:“教皇,我现在决定服从你!……您现在已经够强大了,不是吗?对于您来说,一个得力的手下要远远胜过一个陌生的躯壳!而且,我保证为您找到一个更强的肉体!”

面对开口求饶的贺,肯赛思半信半疑,这个从未直接打过交道的冥河杀手是以谎言和狡诈出名的。肯赛思问:“比你还强?”

“是的,我不会说谎!那个人现在就在苏里昂,他比我年轻,而且,他掌握剑斗气!”

从肯赛思的眼神中,贺看出教皇对于这个提议十分感兴趣,这样一来,贺觉得自己的命运有了一丝转机。

但是肯赛思突然又阴沉下脸孔,他似笑非笑地说:“也许你在说真话,贺,为了活命你也会说真话的。但是……你的忠心却不值得信任。”

在贺惊惧的呼喊声中,肯赛思举起了另一只手。

帕尔曼单膝触地,半跪着大口喘气,在他裸露的胸口上,四个圆孔形的伤口正汩汩向外流出鲜血。

那个时候,埃摩罗命令所有的手下攻击黑衣修士,一时间,遮天蔽日的蝙蝠群扑向帕尔曼。帕尔曼早就料到对方会有这么一手,他不顾高阶修士的威仪,一下子掀掉自己的黑袍,然后抓在手里用力挥舞起来,教袍在他的手里就像一面黑色的大旗。在击退第一波进攻后,帕尔曼又把黑袍向上高高一抛,迎风展开的黑袍将许多蝙蝠裹了进去,迎接它们的是歌若肯燃烧的箭矢,[太阳弓]神术把黑袍连同里面的蝙蝠烧成一团火球。

在这里不能不提一下见多识广的大吟游诗人阿里阿米巴,他曾经专门为[太阳弓]神术写过一首小诗,命名为《落日弯弓》。据说他本来要把这首小诗作为一部宏伟史诗的开篇,但是后来他句枯词穷,只好草草了事。这首诗是这样写的:伸出你的手掌,在手心里轻轻划一道伤,抽出一线鲜血汇成箭,弯弓引臂,射向天空。

既然我们已经拜读了阿里阿米巴的大作,那么想来也不会介意对这位天才了解得更多一些:他这首自以为描写太阳弓的诗句其实却是在描写氏族魔法中的[血箭],因为阿里阿米巴根本就没有见过太阳弓,却要相信道听途说,贸然执笔,结果闹出了一个大笑话。直到今天,吟游诗人们还常常拿这首诗做反面教材,告诉晚辈们在写作之前一定要大胆推理,小心求证,以免成为阿里阿米巴第二。

帕尔曼单手握紧火焰的长弓,每次都会在弓弦上搭足五枚魔法箭,才一股脑儿发射出去。瞄准根本就是多余的,即使帕尔曼闭上双眼,这些弓箭也完全没有射空的可能——四面八方,目力所及的地方全都是土灰色的蝙蝠。

蝙蝠的数量是惊人的,就像维尔罗尼亚冬日飘下来的雪花那样多。所幸它们并没有同时进攻帕尔曼(狭窄的空间也不允许它们那样做),而是大部分时间都在半空兜着圈子,组成一个灰色的栏笼,一旦其中的一只抓到机会,就会脱离整体,朝帕尔曼猛扑下来,而那些暂时没有找到机会的,则拍打着它们薄薄的肉翅,等待下一轮的狩猎。

因为这样,黑衣修士应付得并非很吃力,只不过他要常常分出精力来关注埃摩罗的行动。

在一次用掉二十五只火焰箭才完全挫败的进攻之后,帕尔曼懊恼地发现埃摩罗已经不在原来站立的位置,空气里只剩下吸血鬼放肆的大笑。

天上地下,到处都没有埃摩罗的踪迹,帕尔曼有不祥的预感。

几乎是同时,蝙蝠群开始暴风雨般的攻击,频密的进攻让火焰箭应接不暇,只是一小会时间,帕尔曼裸露的上身就被这些会飞的哺乳动物光顾了好几次。

黑衣修士恼怒地抓住一只贴在自己光头上的灰蝙蝠,狠狠摔到墙上,这时他的胸口突然传过来一阵刺痛。

帕尔曼恍然大悟,他终于知道了埃摩罗的位置。

埃摩罗化身为吸血蝙蝠,混迹于这灰色的大军当中,趁乱咬了他一口。

吸血鬼冰冷的唇,致命的牙。

如果帕尔曼不是一个歌若肯修士,那么他早就像所有被吸血鬼袭击的不幸者一样被抽光鲜血,变成一具丑陋的干尸。治愈术帮了他。

但是尽管帕尔曼的信仰把他从冥河边上拖了回来,他仍旧站在死亡线不远。

埃摩罗正狞笑着走过来。

吸血鬼舔舐粘在嘴角上的鲜血,让那温热的感觉在舌尖上化开。他咂了咂嘴,他那张永不衰老的脸上蹙起了很多褶皱,显然帕尔曼的鲜血味道并不十分受用。不过呢,帕尔曼的血液倒是最适合盛在酒杯里饮用的那种——这里面的酒精含量绝不亚于缺乏商业道德的小贩沿街叫卖的兑水甜酒,不胜酒力的埃摩罗甚至感到有点头重脚轻。另外,埃摩罗对谢伊因发誓自己在啃咬帕尔曼的时候至少闻到了数十种泥巴的味道。

“只有处女的血才能称得上是美味。”埃摩罗尽量去想些美妙的事情,好让自己忘却修士糟糕的血液。他决定在解决掉帕尔曼之后,马上就在苏里昂为自己找出十个美丽的祭品回来,这样才能清除掉自己满嘴的泥味。

可是埃摩罗却不知道,只要他再向帕尔曼走近三步,他就得永远站在苏里昂街头,去慢慢品味口腔内的泥土芳香了。

帕尔曼藏在身后的右手已经酝酿了一个冰霜法术,这个神术会从北极净土召唤一场灭绝所有生物的暴风雨,把他的目标冻成一座冰雪的雕像。

“如果眼前这只吸血鬼是杀不死的,那么就让他永远、并且是无害地活着。”

月光围拢住苏里昂的夜,吸血鬼的红色大氅反射出一片清辉。埃摩罗向帕尔曼大摇大摆地走近,看他的样子,似乎认为自己稳操胜券。除此之外,埃摩罗动作缓慢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帕尔曼体腔内喷出的血完全无法激起埃摩罗的食欲,姑娘们的肉可比老托钵僧要嫩多了。

“近一点……死亡国度的人……再近一点……”帕尔曼感觉时间变得如此漫长,一场威力无比的暴风雪已经被他握在手里,只要粗心大意的埃摩罗再向前跨出一步,就大功告成了。

然而今夜苏里昂的不速之客出奇的多。

就在帕尔曼自以为要解决掉埃摩罗而埃摩罗自以为要解决掉帕尔曼的那一刻,突然有一个扛面粉的脚夫走了过来。

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出现让帕尔曼和埃摩罗都感到吃惊,两个人的动作都暂时停了下来。

一个袒胸露背的修士和一个被千百只蝙蝠拥簇的吸血鬼都算得上是可观的景色,然而这个负重的脚夫毫无观赏兴致,他把两个杀气腾腾的对手看作两丛车前草或是两根晾衣杆,脚夫头也不抬,一声不响地从他们身旁走了过去。在擦过埃摩罗身侧的时候,脚夫甚至很粗野地在吸血鬼拖到地上的斗篷上踩了一脚。

也许脚夫只是一个侦察兵,斥候什么的,因为一会工夫又有大批大批的苏里昂市民出现在这条街上,其中有老赌棍、乞丐、泼妇和巡夜人,甚至还有一条一边走路一边掉毛的狗和一只叫得很烦人的野猫。

埃摩罗迷惑不解地看着众多市民从他面前背后走过,并且把这位达尼的前任君主视若无物;另一方面,帕尔曼考虑到市民们的安全,错过了召唤暴风雪的绝佳机会。

被人们忽视倒算不上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埃摩罗最感吃惊的是自己的催眠术竟对这些家伙完全不起作用。他曾经对一个胆敢吐痰在自己背上的冒失鬼施以恐惧术,想让这家伙跪下来乞求自己宽恕,然而这样想做的结果仅仅是让对方又打了个喷嚏,向埃摩罗发射了好些吐沫星子。埃摩罗血红色的眼睛撕裂般睁大。

“是谁?是谁入侵了我的领域?”

黑暗中传来了答案。

“蠢货,难道你不知道是我救了你吗?……看来我从前过高估计了吸血鬼的实力,原来吸血鬼只不过是掌握灰色力量的生物,与恶魔比起来,他们终究只是小角色。”

一个低沉老迈的声音。

埃摩罗立即明白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在愚弄自己,对方使用更强的催眠术把市民驱赶到了这里。虽然这个人的可怕能力让埃摩罗惊讶了一阵子,但是愤怒很快占了上风,埃摩罗暴怒起来,他四下张望,发誓只要找出这个妄下断论的家伙,就让他好好尝一尝被“灰色力量”撕碎的滋味。

不必寻找,一个黑影落到埃摩罗面前。

没有人看清这个动作。

也不会有人。

这个动作从开始到完成,甚至时间都来不及流逝。

埃摩罗的眼睛睁到近乎爆裂的程度。

即使这样,吸血鬼也没能看清对方的容貌,他唯一所能看见的,就是一双银色的眼睛,似乎可以刺穿肉体和灵魂的眼睛。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埃摩罗的愤怒莫名其妙地飞到了九霄云外,他的大脑中一片浑噩,本体的意识正不知不觉地飘向远方,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行动起来。

吸血鬼被彻底催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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