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位面而来的旅人,
欢迎你来到萨鲁世界,
我为你带来一个消息,
先知邀请你前去见他。

不去                好的
楼主: ck7543

星辰第一部千魂夜怮 [复制链接]

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09:33:26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故人

 

   

  “负满人世间所有伤痛的肉体,舍弃一切的孤高战士,以同样的愤怒之心,请求你降临到这个混乱之所,将愚蠢的生物送归尘土!”

  突然间太阳的光芒黯淡了下去,随即又爆发般地亮了一下,刺得人眼睛生疼,似乎有什么力量干扰了这个世界的运转。耳朵里听到轻微的爆裂声,树林中似乎有某种物体蠢蠢欲动,铁苍鹰长鸣一声,尖锐的叫声划破焦灼欲裂的空气,使得周围的气氛更加肃杀。

  拿慕鲁和阿洛尔交换了一下眼色,互相提醒对方小心,阿洛尔早已警惕地握紧长剑,或者说他从未放松过警惕,拿慕鲁则眯起仅存的左眼,仔细观察四周的动静,就连歪歪斜斜地站在一旁的宾布,脸上的戏谑表情也褪去了不少,代之以临战的紧迫感——所有人都明白这将是一场恶战。

  狂战士,愤怒的使者,疯狂的代表,毁灭的同义词!在法缔尔大陆上是不存在狂战士的,传说他们来自一个叫做战争领域的地方,也有人说那里就是地狱的第三层 ——杀戮之原。在那里,太阳是血的颜色,天空灰蒙蒙的,大地寸草不生,遍地是残缺的躯体和碎裂的武器。这些生前双手沾满鲜血的战士不停地互相砍杀,直至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地倒在大地上,在黄昏之后还会有从天空飞下来的秃鹫和乌鸦啄食他们的眼球和内脏,令他们痛苦不堪。第二天黎明,他们又重新复活,再次开始一天的杀戮。

  现在宾布头顶上的太阳,已经是血红色的。

  天空,也是灰的。

  虽然不知道黑魔法师在哪里,狂战士在哪里,但他明显已经来了,狂战士的出现已经影响到了周围的一切,即使是一块石头,一棵树,也逐渐显出与平常不同的样貌,因三层地狱生物的到来而感到不安。

  大地突然裂开了口子!

  一只手,一只伤痕累累的土灰色的手从地底伸了出来。

  手上有一把剑,一把锈迹斑斑的剑,这斑斑锈迹,难道就是狂战士们用鲜血浇铸的烙印,痛苦和愤怒的证明?

  战场上,还躺着黑鹰佣兵团的二十具尸体,死人的血已冰冷,但是与他们相比,狂战士的模样更接近死亡!

  狂战士站在三个人面前,双手握住那把宽大的铁剑,衣衫褴褛,皮甲已经破得不成样子,头发根根向后竖起,好似一头雄狮,而那两颗深嵌入眼眶的眼珠却像是一匹狼,被猎人追赶得走投无路,业已不再恐惧,不再犹豫,只剩下愤怒和憎恨的狼!

  如果把愤怒和憎恨掺在一起,那一定是大地的颜色。

  “你们退后,只要帮我注意背后的敌人就行了。”阿洛尔说,并且向那传说中所向无敌的狂战士走近了一步。

  “你不属于这里,你的出现是对秩序的侮辱。”阿洛尔说到,尽管圣武士不愿意看到疯狂和愤怒也可以造就出无与伦比的战士,他还是举起剑向狂战士致以敬意,阿洛尔尊敬所有与他面对面作战的对手。

  狂战士却什么也听不到,他的嘴里发出野兽一样的低声嘶吼,猛地跨前一步,手中的重剑朝阿洛尔劈头砍去。

  呼——

  圣十字剑迎了上去。

  秩序与混乱,执着与疯狂,谁更强?

  混乱难道不是秩序的碰撞交击?疯狂难道不是执着的同胞兄弟?

  一样强!

  双剑相交之处迸出火花,照亮了阿洛尔和狂战士的脸,面对在臂力上同自己势均力敌的对手,狂战士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很快地,狂战士又将自己的身体不顾一切地往前推,压迫阿洛尔的剑,试图将阿洛尔推倒。

  阿洛尔尽力抵抗,然而对面的力量却像潮水一样向自己涌过来,看来狂战士的力量确实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即使是凝聚七人之力的阿洛尔还是被一步步推开,双脚开始在泥土上滑动,在地上拖出了两道垄沟。

  阿洛尔知道,当自己力尽之时,就是他被狂战士的铁剑劈为两段之时。

  “歌若肯,天庭的执法者,给你的战士以力量!”

  阿洛尔请求真理之神的护佑,局势顿时发生了变化,在狂战士身上裂开了大大小小的十字形伤口,每一个伤口都在向外喷火,让狂战士变成了一座爆发的火山。这次愤怒的狂战士体会到了神的愤怒,这就是真理之神的神术[火十字]。

  焦烂的皮肤从狂战士的身体上剥落下来,阿洛尔感觉手上的压力减轻了,但狂战士的眼神依然充满愤怒,让阿洛尔不敢掉以轻心。尽管身上燃着熊熊烈火,狂战士屹立不倒,手中的铁剑向后撤去,离开了阿洛尔的十字剑,但刚一离开,立即又向下砍了回去。

  千钧之力!

  阿洛尔挺剑上格,双剑再次交击,由于狂战士的剑太过残破,这次的结果是狂战士的剑从距离剑尖三分之一处折断,断裂的剑头余势未消,将阿洛尔胸前的圣武士铠击出一个不浅的坑,而失去了平衡的狂战士则握着断剑扑到在地,地面上扬起了大片的尘土。

  “拿慕鲁,你和宾布去收拾召唤师,他应该就在附近的林子里!”圣武士喊道。狂战士很快就会爬起来,对付一个不知疲倦,不知恐惧的战士,除非你自己也不知疲倦,不知恐惧,否则根本就没有胜算。

  “没问题!”拿慕鲁回答,这时他却突然发现刚刚还在身边和自己斗嘴的宾布又不见了。

  宾布在树林里奔跑。

  一棵棵树向视线后面飞去,耳朵里尽是风声和鞋子踩在枯叶上发出的响声。

  笑容逐渐从宾布的脸上隐去,犹如一面因投入小石子而荡起波纹的湖水又渐渐地复归平静,宾布的笑意逐渐减弱,消褪,最后竟至完全消失,和在人前嘻嘻哈哈的宾布判若两人。

  宾布停住了脚步。

  面前的路笼罩在一片黑暗中,三面都是黑暗,只有身后有一线光,黑暗代表着神秘,代表着危险,在黑暗面前,有几个人能勇往直前?

  “你还是老样子,宾布。”

  树林深处有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

  宾布不答话,但是把身子向后挪了一步。

  “独自一人的时候,你就会变得沉默不语。”

  “人们说孤身一人的宾布最强大,是吗?”

  宾布问:“切列维?”

  “是我。”密林中的声音回答,“两年没有见面,去了哪里?”

  “世界的某个角落。”在切列维面前宾布又逐渐恢复了眼神中的嘲弄与玩世不恭,他耸耸肩,以半开玩笑的口气回答对方。

  切列维并没有发怒,他继续问:“你不打算报仇?”

  “抱什么仇?”

  “两年前你败给了刚刚加入组织的巴马丁人朗修。博罗沙,你难道可以忍受耻辱吗?”

  宾布的两片嘴唇动了一下:“可以。”

  树林里一时间沉默无语,远远传来阿洛尔和狂战士拼杀的声音,铁苍鹰挥动翅膀助阵的鸣叫声也清晰可辨。

  宾布说:“召唤狂战士的人是哈德克吧,你现在和他搭档?”

  “是,现在和他。”

  “既然教皇出动了王牌杀手团[冥河],又何必让黑鹰的几个草包来送死?”

  “黑鹰的委托不是教皇下的,是哈德克,哈德克希望能够在这里得到施法的材料,比如说:尸体。”

  “尸爆术!”宾布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峻,“他想炸死我们!”

  “对。”密林中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奈,“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召唤狂战士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和转移注意,再过一会麻烦的尸爆术就可以完成,二十具尸体,足够送圣武士和拿慕鲁上路。”

  “怎么样,连那个以前时常被你戏弄的哈德克也到了这样的程度,两年前一败,你一蹶不振,甚至不再用剑,现在是不是感觉有些伤感呢,宾布?”

  宾布不说话,眼睛里没有一丝变化,似乎对切列维的话完全麻木。

  切列维说:“和我做个交易。”

  “我帮你阻止哈德克,而你……去杀了阿洛尔!”

  “为什么?”

  “因为……即使你败给了朗修,我也始终认为[冥河]的第一杀手是你!”

  宾布的拳头开始握紧。

  “听着,这是一个机会,去杀了阿洛尔,再打败朗修夺回第一杀手的称号,然后——”

  “然后什么?”

  “……你知道的,世界是我们的。”

  宾布松开了拳头,他冲切列维笑笑:

  “我没有剑。”

  “我的剑丢了。”

  切列维沉默片刻,说:“看你的背后。”

  宾布随随便便地转过头,如果是在两年前,这时的宾布会右脚移后一步,侧着身子回头,使得自己随时可以应付来自背后的攻击,然而现在他把背后的空档完全暴露在切列维面前,黑暗中的切列维不禁皱起了眉头。

  背后不远处插着一把剑。

  宾布的剑。

  不长不短,不宽不窄,不怎么惹人注目的剑。

  这柄剑并不是出自哪个赫赫有名的矮人工匠之手,也并没有经由英雄豪杰的历代传承,它只是一柄普普通通的剑,也许只是诞生在一间简陋打铁铺的铁砧上,由一个蹩脚的铁匠打造出来,曾经和其它一样普普通通的乡村铁器随意摆放在一块儿。

  然而它却不同。

  剑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拿剑的手,持剑的人!

  “我花了一年时间找回来的,可惜没能原物奉还,以前套在剑柄上的巨人戒指不知失落在哪里了。”切列维略带歉意地说,随即他命令道:“拿你的剑!”

  宾布弯腰拾起脚边的一片落叶,放在手里瞧了又瞧,再丢下,看着它打着转落回脚边。

  切列维似乎理解了宾布的用意,他说:“你还是喜欢猜谜,宾布,你想告诉我:昔日的理想,现在只和枯叶一样被你丢在脚边,是吗?”

  宾布不置可否,他问:“恨我吗?”

  “是!我一直把你当成可敬佩的大哥,可是你却在即将成功的时候全无理由地放弃……你不会不知道,[冥河]表面上虽然只是秘密杀手集团,可是它的实力已足以同一个国家抗衡,等到资金和人力积攒足够的时候,我们最终将得到整个世界!”

  “为什么放弃,为什么?”

  宾布无精打采地抬起头,望着树林之上的天空:“我累了……”然后他的目光又转回切列维身上,“如果我不按你说的办,你就让哈德克引爆尸体?”

  “是。”

  宾布突然一扬手,脚下的一堆枯叶被风卷起,吹散,飞向身侧的树丛。

  树丛里有另一个声音惊呼一声,同时宾布面前的黑暗消散开来,身穿黑色短披风的切列维在面前显现。

  这声音来自哈德克,准备使用黑魔法的哈德克一直站在宾布和切列维的旁边,宾布用枯叶干扰了他的施法,让他也暴露在自己的视线之下。

  切列维有些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哈德克就在身边?”

  宾布笑了笑:“你对阻止哈德克施展尸爆术那么有信心,我的剑又突然在背后出现,而你一直隐身于不自然的黑暗中,以上三点,让我知道了哈德克的位置。”

  切列维点点头:“但是我们的优势并没有改变……”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因为他注意到站在一边的哈德克脸上变了颜色。

  哈德克两只眼球骇人地突出,他用颤抖的手臂指向宾布,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呜……你……”随即他的嘴角和鼻孔里淌出黑色的血,身体僵直扑倒在地上。

  切列维俊美的脸庞充溢了惊讶之色。

  宾布开口道:“奇怪吗?我刚才将一根毒刺别在枯叶上,然后用魔法吹过去,我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只是哈德克的运气不好——他的运气总是不好。”

  切列维看着宾布,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看,终于他笑了起来:“好!绝妙的主意!你现在不用剑而是用魔法……可惜,像你这样的三脚猫魔法还是比不了一把好剑,拔剑和我斗!”

  宾布暧昧地笑着,转身走近自己的剑,他看着这柄剑,眼神中似乎有一丝哀伤。剑和自己的主人是有感情的,它是手臂的延伸,是力量,是信念,是决不会背叛你的朋友。

  然而宾布怪怪地笑了一下,抛下自己的朋友头也不回拔腿便逃,奔跑如急速的北风,在法缔尔大陆上只有极少数人能追上他。

  可是切列维就是极少数人之一。

  “逃跑?把后背留给你的对手,抛弃战士所有的尊严逃走吗?”切列维身子一低,拔出了地上宾布的剑,迈开大步向宾布追去。

  宾布不答话,树木的影子飞快地在两个人的身上掠过,踩踏枯叶的声音和光影的交织组成了诡异的图画。

  切列维跃身挡到了宾布面前。

  “你简直成了个废人!”切列维有意刺激宾布,希望能从宾布眼睛里看见以往那刀一样锐利的目光,然而他只看见了宾布淡蓝色的,慵懒的眼睛。

  “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相信,可是我现在觉得你这样子还不如死了好!”切列维忍不住接着喊道。

  宾布抬起一只手无力地来回摇晃:“我还没死,你看到的,没有了剑,我用魔法……”

  切列维愤怒地打断宾布的话:“魔法?魔法是懦弱和卑怯的人才用的!魔法战士是战士中的败类!这难道不是以前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宾布摇头晃脑地反驳:“其实魔法也不错啊,魔法可以攻击到很远的地方,比剑方便多了……”

  切列维把手中的剑横在胸前,那是宾布的剑,在两年前还被杀手界视为最高价凶器的死亡之剑。

  “你认为一把剑的攻击范围永远只能在一臂之遥吗?”

  切列维盯着宾布的眼睛接着说下去。

  “[剑圣]迪姆丹玛斯在十六年前使用过一种叫做[剑斗气]的战技。”

  “它不是魔法,但是却可以和魔法一样进行远程攻击,用凌厉的风刃撕裂对手,而且几乎不需要准备时间,如果获得这种力量,魔法只不过是猴戏罢了。”

  宾布稍微睁大了眼睛:“可是自从迪姆丹玛斯之后没有人掌握剑斗气。”

  切列维瞧瞧手里的剑,又瞧瞧宾布,淡淡地问:“想看吗?”

  切列维将手中的剑一抖!

  一阵劲风吹过,宾布的头发被刮得狂乱地跃动,脑后的发带也随风飞扬起来,发出猎猎的响声,当切列维的剑停住后,狂风依然过了很久才停息。

  宾布站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切列维转身离去。

  “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你必须恢复到从前的水准。在这之后,无论是继续和圣武士一起作战,还是回到[冥河]完成我们的理想,都由你决定。总之,你一定要取回以前失去的东西,首先,取回你心中的剑,然后到我这里取回你手里的剑。”

  “一个月过后,我就杀死阿洛尔,一个歌若肯的圣武士在我眼里算不了什么。凭剑斗气,我可以轻易解决掉所有的敌人。”

  “等你回来。”

  树林里只剩下宾布一个人,他孤零零地站着,从脸上渗下了条条汗水汇成的河道,他四肢僵硬,久久不肯活动,片片枯叶从空中飘落下来。终于,宾布身后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

  身后的十几棵树拦腰齐齐断为两截,轰然倒下,断口处光滑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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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09:34:33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两条路

  

  狂战士第六次从地上爬了起来。

  如果他的智能没有被愤怒吞噬,狂战士是否是最强的生物?

  “呼……呼……”

  狂战士低吼着,他身上的肌肉已经被神圣之火烧尽,焦黑的全身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燃烧的了,有的地方露出了森森白骨。可是他还活着,或者说他早已死了,总之狂战士绝不会先于自己的敌人倒下。

  召唤法术涉及到[绝对魔法]中相对于[时间魔法]的[空间魔法],理论上讲生物召唤与许愿魔法有相似之处,由契约女神亚玛在两个领域生物——召唤者与被召唤者之间建立契约,由召唤者的精神力维持领域门的开启状态。

  如果被召唤生物还未回到原来的领域之前召唤者就被杀死,那么该生物的下场通常是立即死亡。

  狂战士例外。

  召唤狂战士需要愤怒之心,为了可以随时随地燃起怒火,瘦弱的黑魔法师哈德克经常去招惹市井无赖,让他们将自己饱揍一顿,好以此来积攒自己的愤怒。每天早晨对着镜子咬牙切齿是哈德克必修的课程,他迫使自己仇恨周围的所有人,艳羡达官贵人的显赫,忌妒寻常百姓的安适,然后再转化为愤怒返给自己,将自己弄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才勉强可以召唤狂战士。

  可人类的愤怒毕竟是有限的。

  或者说,以人类的愤怒作为驱动,反而压抑了狂战士的能力。

  现在召唤者死掉,狂战士将按照自己的本能去攻击。

  以其自身的愤怒去攻击!

  阿洛尔再次挥剑,由于长时间的搏斗他已经开始大口喘气。

  “小心!”拿慕鲁提醒阿洛尔注意,因为他看出狂战士的下一剑势必使出开山之力。

  铁苍鹰在拿慕鲁的指挥下向狂战士扑去,在这之前狂战士的两颗眼珠已经全被托盖尔啄了出来,但这对狂战士似乎没有造成任何影响。狂战士不使用视觉和听觉来作战,他全身笼罩着的愤怒气息就如同他的触角。

  铁苍鹰盘旋到狂战士背后,打算用坚利的喙啄击狂战士的后脑。

  狂战士突然转身。

  手里的断剑向上猛地一挥,将铁苍鹰劈为两半!

  铁苍鹰哀叫了一声,铁黑色的羽毛从两翅散落,如同影子融化于光明中一样逐渐消失在空气当中。

  “该死!”拿慕鲁骂道,试图再次召唤托盖尔,但圣武士阻止了他。

  “没用的,现在召唤出来的铁苍鹰只会比刚才更弱。”

  拿慕鲁不甘心地放低了手,他当然明白这些:高山氏族的圣兽铁苍鹰托盖尔同其他四圣兽一样是灵,是遵循精神法则凝聚而成的奇异生命形态。动物没有灵魂,动物死后,它们的意识凝聚为一个统一的精神体,很多部落至今仍把这些精神体作为图腾来崇拜。其中最为出名的五圣兽除了铁苍鹰托盖尔外,还有闪电蛇莫那尼,世界熊哈冬,冰狼乔因和剑脊虎班。五圣兽不会死,但它们每被消灭一次都需要重新接纳动物灵补充力量。刚刚被消灭就重新召唤出来的托盖尔大概只会有鸽子那么大。

  “喝!”

  圣武士承受了重重一击,一连倒退了好几步,拿慕鲁跑过去打算扶稳圣武士,但是圣武士的体重加上盔甲总共有二三百斤,这样大的惯性让两个人一起跌坐在地上。

  狂战士佝偻着身子向他们一步步走近。

  阿洛尔用剑支撑着身体跪坐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步步逼近的狂战士。拿慕鲁低声向圣武士建议:“只能逃走了,对方不是人间生物,这样做没有什么可羞耻的……”

  圣武士摇摇头示意拿慕鲁不要继续说下去。

  “拿慕鲁,狂战士需要食物来维持生命吗?”

  “……不需要。”

  “他们的生存目的?”

  “杀戮,破坏,毁灭。”

  圣武士把目光投向拿慕鲁的脸:“我们不打倒他,他就会去寻找其他人,附近的村庄就有可能遭殃……”

  “可我们无能为力!”

  “不!”圣武士挣扎着站起身,铠甲相互撞击发出沉重的钢铁声。

  “还有一个办法……”

  宾布急匆匆地从树林里跑出来,第一眼就看见了地面上那条深深的裂痕。

  裂痕足有20尺宽,长不见头尾,人类根本无法从上面跃过,往裂痕中间看去,甚至可以看见流动着的闪热的岩浆,那滚沸的熔岩似乎标示这条裂痕通往地狱。

  “刚才的巨响就是它吧……”

  当时正在断树旁边呆立的宾布突然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他以为是尸爆术的结果,来不及多想就跑了回来,但如他所见,黑鹰佣兵团的二十具尸体还完整无缺地躺在地面上,然而不仅仅是狂战士,连拿慕鲁和阿洛尔也不见了踪迹。

  宾布望了望脚底那条已经成为深涧的裂痕,咽了口唾沫。

  是谁干的呢?狂战士虽然强大但还不足以造成如此恐怖的破坏。拿慕鲁的特长在于召唤圣兽,但即使他可以召唤五圣兽中力量最大的世界熊哈冬,也不可能把大地一分为二。

  是阿洛尔?

  如果是圣武士的话,宾布真的会很吃惊,这种属于歌若肯的力量竟然如此恐怖。真理之神被人类视作天庭的执法者,被矮人视作天庭的铸造官,人类和矮人的牧师对于歌若肯的武器究竟是巨剑还是铁锤而争论不休,比较讨好两方的说法是歌若肯是灵魂的铸造者,虽然手持长剑但同时也将灵魂之锤作为惩罚敌人的武器,不过持这种说法的投机家还是不敢到歌若肯的狂热信徒中间去兜售他们的先进理论,他们知道自己的下场很可能是被人类用长剑砍死或是被矮人用铁锤砸死,不走运的话还可能同时被长剑和铁锤弄死。

  宾布现在却找到了证据,足以证明歌若肯的真正武器是制裁之剑——大地上的裂痕明显不是用锤子砸出来的。

  然而圣武士和拿慕鲁呢?难道歌若肯降下自己愤怒的时候忘记了手下留情,把自己的信徒也一块收拾掉了?或者他为了嘉奖阿洛尔直接把他们召往云端天国,让他们像吟游诗人阿里阿米巴的蹩脚童话里说的那样永远永远傻乎乎地快乐去了?奇怪!那样的话怎么独独把我落下了呢?

  宾布又看了看脚下的深渊。

  “不会全都跳到里面去了吧?”

  伐木场的木屋旁突然有个人影闪了一下。

  “谁?”宾布闪电般跳过去,拦在那个人前面。

  “呀——!”尖锐的女声反而将宾布吓了一跳,宾布发现站在对面的是那个笨手笨脚的女佣兵,看来她的苏醒比预期的要早得多。

  “阿洛尔到哪里去了?”宾布劈头便问。

  “我……我不知道,不是我干的,真的!”珍妮芙哆哆嗦嗦地回答。

  宾布揉揉脑门,接着问下去:“是的,是的,我相信不是你干的,我问你圣武士到哪里去了。”

  珍妮芙本打算编个谎话应付过去,但她呆呆地想了5、6分钟也没有谎话出笼,加上一脸严肃的宾布又不耐烦地催促她,她只好照实说了。

  “我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这条深沟,他们在沟对岸过不来,说真的,我吓坏了,看到大地裂开了这么大的一个口子,我以为世界末日到了……”

  “捡些主要的说,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走了。”

  “走了?”

  “是的……他们让我把这个交给你。”珍妮芙把手伸进衣袋,那只有些不听使唤的左手用了很长时间才摸索出一个金币,她用拇指跟食指夹住金币放在宾布张开的手掌中,而指尖刚一接触宾布的皮肤,就立刻缩回去,像是在躲避一条剧毒的响尾蛇。

  宾布把金币拿到眼前,发现这枚金币正是自己和拿慕鲁打赌时用的那一枚,不禁皱起了眉头。

  “谁把金币交到你手里的?圣武士还是一个老年人?”

  “是穿着金色盔甲的那个……他隔着深沟扔过来的……”

  “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珍妮芙命令自己笑出来,即使是傻傻地笑出来也好,这样可以使得她在说谎的时候显得自然一些,“他说你的工作结束了,这枚金币是给你的报酬……他说你可以离开了。”

  “真——的?”宾布跨前一步,用检视的目光扫向珍妮芙的双眼,珍妮芙害怕地向后躲闪,直到后背靠在一棵树上。

  宾布冷笑着不说话,始终用眼睛盯着她。

  珍妮芙终于忍受不住坦白了出来:“不要再过来了!对,我说了谎!圣武士让我把金币交给你,告诉你‘把这位小姐安全护送走,你的任务就完成了’,我一个字也没有改动,真的!”

  宾布阴沉着脸思考了半天,转过头望着不可逾越的深涧和深涧那一头茂密的树林。

  “你认为我胜任不了路途中的危险吗?”

  “还是,你始终认为我是局外人?”

  “我被该诅咒的家伙们抛弃了……”

  宾布自言自语,沉默一会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宾布抬起头问珍妮芙:“既然阿洛尔这么说,你为什么还躲着我?”

  没等珍妮芙回答,宾布自己就总结了出答案。

  “我明白了,你觉得我不可靠,打算自己一个人逃跑是不是?”

  珍妮芙只好点头默认。

  “哼!我生平最恨别人瞧不起我,”宾布气哼哼地抓过珍妮芙的一只胳膊,“走!那个狡猾的圣武士把你这个累赘交给我,自己和拿慕鲁去拯救世界,让我来充当跑龙套的小角色……哼,等着瞧,我一定会去找他算帐!”

  发过一通脾气后,宾布抬起一条眉毛对珍妮芙说:“好吧好吧,迷路的小女孩,现在告诉我,你的家住在哪儿?”

  珍妮芙有气无力地回答:“亚西顿城。”一想到接下来要和面前的坏蛋一块上路,珍妮芙就觉得自己前途未卜。

  “亚西顿?”宾布呆了一呆,似乎思绪正飘向远方。

  “是啊,有很久没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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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09:35:12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魔变



  “什么是自由?”

  “不受任何奴役和审判,只听从心底的召唤而生存,那就是自由!”

  “照你这样说,原来想要自由地生活也是很难……”

  “我一定会得到!”

  “那种力量……”

  “宾布,宾布!”

  宾布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睁开了睡意沉沉的眼睛,一旁坐着的珍妮芙正在呼唤他的名字。

  “我们该下车了,再往前去就到伯日丁了。”

  那天宾布带着珍妮芙走出树林后,就迎面遇上了一辆马车。马车的主人打算去圣城伯日丁朝圣,由于顺路,宾布请求主人载自己一程。就这样,两天后他和珍妮芙就来到了一个名叫“卡福”的村子附近,再翻过一座小山就可以到达珍妮芙的故乡亚西顿城。

  一路上珍妮芙逐渐不再害怕宾布了,原因首先是宾布的脸上没有圣武士那样可怕的刀疤,再者宾布总是有意无意地讲一些有趣的故事给大家听,他讲了雪国维尔罗尼亚的男爵如何因为自己长不出胡须就勒令全城男子剃光胡子,还有那场由于使用了一个侏儒发明的小小点烟机而造成的斯坦提尔大爆炸是怎样将十二个魔法师和三十个宫廷卫士炸上了天,连赶车的老把式也时常被逗得笑疼肚子,马车的主人——一个和蔼可亲的年老贵族对装在宾布脑袋里的趣闻赞赏有加,等到他们离开的时候,老贵族还特意与宾布告别:“再见,年轻人!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听到这么有趣的故事,祝你们好运!”

  看到马车远去,宾布发现珍妮芙好像一点儿也不怕自己了,反而感觉很不满意。

  宾布回过头去认真地问:“喂,你怎么不怕我了?”

  “你笑的时候一点也不吓人。”珍妮芙这样说。

  宾布只能承认珍妮芙没有说错。

  宾布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护送珍妮芙回家,现在想起来可能只是因为圣武士的一句话,骑士们有“荣誉即吾命”的说法,相对的宾布也有“诺言即吾命”的准则,既然他决定帮助圣武士,那就一定会帮到底。

  “许诺给别人的我一定会办到……”宾布心里默默想着,然而一个想法忽然闯入他的心房:“许诺给自己的呢?”

  宾布突然觉得有些伤感,他望着蓝天上悠然飘动的白云,叹了一口气。

  无忧无虑的珍妮芙把两只手背在身后,欢快地迈着步子,接近故乡的喜悦使她全身精力充沛,慢腾腾地迈着四方步的宾布则被甩出老远。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宾布突然觉得自己不必再跟下去,到这里珍妮芙已经不再需要什么保护,愚蠢的圣武士保护女性不受伤害的心情也会得到满足,自己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是的,已经没有时间停下来看风景了。

  然而他的步子还是在迈。

  每一步都不大,每一步似乎都经过深思熟虑,每一步似乎都犹豫不决,但最终还是迈出了那一步。

  “那么想回去吗?”宾布问自己。

  “回去干什么呢,你已经输了……”

  “喂,喂!”珍妮芙催促宾布走得再快一些,宾布看见珍妮芙站在路边,好奇地打量着一株非常艳丽的植物,它金黄色的花盘有车轮那么大,看样子珍妮芙打算用手去摸摸看。

  “把手拿开,那是日轮花,是一种食人花!”宾布急忙冲珍妮芙喊道。

  “骗人。”珍妮芙嘟起嘴巴说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食人花要么长刺,要么长一些怪怪的袋子,叔叔对我说过那些叫——叫消化囊!这种植物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吃人呢?”

  “不过倒是很奇怪,山的那一边就没有这种花。”珍妮芙不顾宾布的劝阻把手伸了过去,可是手指刚一碰到植物的叶子,日轮花马上就用自己的宽大枝叶将珍妮芙缠了个结结实实,而四周的灌木丛里突然窜出了一群海龟大小的毛蜘蛛。如果不是宾布及时用魔法驱散它们的话,珍妮芙肯定会被争食成一堆白骨。

  “……蜘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珍妮芙被救后仍惊魂未定。

  “是日轮花把它们叫出来的,日轮花只要一逮住猎物就会分泌一种香味,毛蜘蛛马上就闻讯赶来,把像你这样的笨蛋啃个精光!”宾布教训道,他现在发现珍妮芙对于惹麻烦很在行。

  “可是……”珍妮芙还是不明白,“日轮花这么做,对它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当然!毛蜘蛛吃剩的骨头和血肉,就成了日轮花赖以生长的肥料。”宾布不耐烦地解释。

  “真不可思议……”珍妮芙回头望了望那株妖艳挺拔的危险植物,在它的根部有几具田鼠和麻雀的骨骼半掩在泥土里。

  宾布觉得一切都很正常。

  为了生存,什么样的方法都可以想得出来。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嘶鸣,紧接着一队人马就从他们眼前疾驰而过,宾布看到马上的骑者好像是拉何尔的教团骑士,他们一个个身穿白盔,行装整齐,似乎正要去执行什么紧急任务。

  拉何尔教团骑士,直接由教皇肯赛思统领,一般都执行诸如调解城邦之间的纠纷,守卫村庄免于强盗的骚扰,追捕蓄意破坏教廷财产的匪徒,保护朝圣者前往圣地这样的任务。有时也有例外,十六年前为了反抗休普的侵略,拉何尔顷全国之力与之对抗,当时不知有多少教团骑士默念着真理之神歌若肯的名字战死疆场。

  但是现在面对这些行色庄重的教团骑士,珍妮芙却指着其中的领队咯咯地小声笑了起来,宾布也不知道她现在为什么这样兴奋,也许回家真的是一件非常令人期待的事情。

  “唔——你看,真有意思,我从没见过那样的人……”

  宾布捂住珍妮芙的嘴,恐吓她说:“别再给我惹麻烦,如果我生气了就把你卖到维尔罗尼亚去!”

  自称全才而实际上被后人评价为半吊子的吟游诗人阿里阿米巴说过:“好运不可邀约,恶运不请自到”,何况珍妮芙又对恶运招手呢?果然,领队的那位骑士调转马头,向着珍妮芙奔了过来,他身后的十二名骑士也跟随着他的行动。

  “他的耳朵可真够灵的,”宾布撇了撇嘴,对罪魁祸首低声说,“我要使用一次[太阳闪光]魔法,你闭好眼睛,我们趁机跑得远远的。”

  看到骑士是冲自己来的,惹祸的珍妮芙很快收敛了笑容,往宾布背后一钻。

  宾布哭笑不得,他扭过头去看,珍妮芙嘲笑的主角已经从马背上跃下,径直朝他们走过来了,当宾布看清对面骑士的脸时,他知道珍妮芙发笑的原因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宾布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弯下了腰,一个劲地跺脚,放开喉咙敞开嗓门笑,如果再离他近一点,你会发现他的眼角已经笑出了泪星。现在轮到珍妮芙担心了。

  那位全副武装,身材高大的骑士,却长着一张十足的女人面孔!他那荡在额前的紫色长发,不合规格的扁核桃形眼睛,以及又薄又长的青色嘴唇都令人置疑他的性别,更让人受不了的是,他的两片嘴唇中间还衔着一枝白玫瑰,那朵玫瑰是如此的苍白,好像它本来的红润都已被这个骑士通过花茎吮吸得一干二净似的。

  这个骑士就是教皇肯赛思身前的大红人“染血玫瑰”索斯朗,这个人是在近些年来异军突起,登上精英骑士团团长的高位的。传闻索斯朗治军严厉,近乎苛刻,而对待敌人则十分残忍。他有一个习惯是:每当一个敌人倒在他剑下,他都要把白玫瑰抛在敌人的胸口上,让鲜血把它染成红色,“染血玫瑰”之称也由此而来。

  索斯朗本来是冲着珍妮芙来的,但现在他发现宾布笑得更加起劲儿,于是索斯朗以他独特的优雅步伐走到宾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中等身材的宾布,而宾布也用迎战的眼神盯着索斯朗的脸。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索斯朗低沉地问,说话的时候他无意识地甩了甩挡在脸前的长发。

  “不知道。”为了模仿索斯朗的动作,宾布也用力地甩了一下脑袋,可是他的头发没有对方那么长,效果只能算差强人意。

  索斯朗的双瞳突然收缩,他用冰冷的眼神扫过宾布全身,当看见宾布腰间悬挂的空剑鞘时,他扁长的嘴唇轻蔑地向上挑起,冷冷地问:“你想死?”

  宾布扬起左边的眉毛,什么话也不说,用眼睛的余光盯着索斯朗握住剑柄的右手,要看一看对方什么时候拔出那柄又细又长的剑。

  眼看争斗一触即发,珍妮芙趴在宾布的耳边说了一句:“这个人好像是索斯朗,我看到了他剑鞘上的名字……我们不要惹他吧,他是教皇的人。”

  (还不是你引起的?)宾布想一想,觉得在这里起冲突实在没有必要,但是看来对面的骑士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想要脱身,得想别的办法。

  宾布突然说:“切列维要我代他向你问好。”

  听到这句话,索斯朗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惊讶,随后惊奇的火焰熄灭下来,莫名地又掺入了冰冷的怨毒,最后,他强压住自己的怒火,返身上马,并对手下的十二名谨慎待命的手下喊了一声:“走!”

  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响过后,教团骑士们消失在远方的烟尘之中,珍妮芙深深地吁了一口气,同时也感到奇怪,她问宾布:“谁是切列维?”

  “我的一个能干的朋友。”宾布晃着肩膀说,随后他突然捂着肚子问珍妮芙:“你猜我看见索斯朗那张脸以后最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

  宾布作出十分难受的表情:“我想吐哇……”

  宾布那滑稽的表情让珍妮芙忍俊不禁,于是她笑着说:“好,你吐吧,不过不要对着我,到那边去好了!”

  宾布就真的弯下腰,弓着背,张大嘴巴对着地面干呕起来,如果索斯朗看到这幅画面,肯定会把他那朵白玫瑰也气成红玫瑰。

  吐了半天,宾布什么也没吐出来,由此他回忆起今天还没有吃过早饭,于是他决定和珍妮芙到卡福村去对付人类最大的死敌——饥饿。

  卡福村坐落在亚西顿城西侧20里远的地方,这里接近山区,道路崎岖,马匹行进很不方便,一般游客到了这里,大多是下马改用步行。

  再往前去一些就是种植小麦和豌豆的田地,可是青翠的绿色中,却看不到一个正在工作的农民,现在正是农忙时节,卡福村的人不可能全都躲在屋子里睡大觉,宾布和珍妮芙都对此感到奇怪。

  说卡福村的农田里一个人也没有是不正确的,眼前就有一个穿绿外套带灰帽子的买卖人迎着两人走了过来。这个人的胸前横着一块木板,上面摆了零零碎碎的好些东西,珍妮芙本以为是一个卖烟草的人,接近后才发现他的货物全都是护身符。

  “还要往前走吗,客人?如果不打算回头的话就买个护身符吧,我保证您不会花冤枉钱!”油头粉面的中年生意人向他们打招呼。同时举着手中画着五角星、六芒星、同心圆和破魔阵的纸护身符向他们展示。商人先跟珍妮芙搭话,因为一旁的宾布衣着寒酸,实在不像是一个有钱的主儿。

  “虔诚的信徒不需要纸片来保护,这是叔叔告诉我的。”珍妮芙微笑着拒绝说,宾布想推开生意人继续走路,然而生意人紧追不舍,为了自己的生意,他面向宾布和珍妮芙做推销,而自己则倒退着走。

  “……也许身内的魔鬼您能抵挡,但是身外的,您就要靠我的护身符了。”

  “身外的?”珍妮芙停住了脚步,宾布也把目光移到了生意人身上。

  看到顾客对自己发生了兴趣,生意人十分满意,为了进一步勾起他们的好奇,生意人故意慢吞吞地说:“是的,身外的魔鬼,刚刚从这里过去的十几个骑士就是去收拾那个魔鬼的……”

  “骑士?是不是教团骑士?”宾布问,“他们的首领是什么样子?”

  “首领吗?”生意人发现客人对这件事情的兴趣远胜过身外的魔鬼和自己的护身符,于是他抬起脑袋望着天空,装作努力思考的样子喃喃道,“咦,什么样呢,我明明记得……”

  宾布摸出十余个铜币塞到生意人手里,对他说:“满意了吧,快点告诉我你知道的!”

  生意人接过铜币,脸上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他立即本着商人钱货两讫的可贵座右铭连珠炮似地答道:“先生,如果您向我询问十三个骑士每一个人的姓名,那我可答不上来,每一个人的相貌我也无法一一描述,但是他们的首领长得很古怪,就是说,像一个——”

  “像个女人?”珍妮芙接过话头。

  “您认识她?不,我是说,您认识他?”这次轮到商人提问了。

  “是索斯朗!”珍妮芙和宾布几乎是同时叫出来。

  “索斯朗?”生意人突然惊叫起来,像是听到了恶魔的诅咒一样,他惊惶失措地向远离卡福村的方向跑去,似乎拼命想离他所听到的索斯朗远一点,在奔跑的时候,他还时不时回过头看,好象害怕什么人追上他一样。

  “怎么回事?”宾布和珍妮芙望着生意人跑远的背影莫名其妙,宾布实在想不通“染血玫瑰”这个名字怎么会对一个常人产生如此巨大的刺激,也许自己两年来过的生活太封闭了,珍妮芙似乎也仅仅是听过索斯朗这个名字而已,对解开宾布的疑问起不到什么帮助。

  “一定有问题,希望他的护身符能帮他驱走身内的魔鬼,”宾布说,“至于我们,还得继续前进,去看一看那个‘身外的魔鬼’——当然,我更喜欢看到早餐。”

  小村庄中心站满了人,大概有三十个左右,清一色是贫苦的农民,他们围成一个大圈子,在圈子内,又有八名教团骑士松松地围成一个小圈子,在小圈子中心,正是以自己独特的优雅姿态站立的索斯朗。他面向一间小木屋,而屋子里不时传出来几声推搡叫骂的声音,看来不见了的那四名教团骑士是进屋逮捕犯人去了。

  索斯朗用眼角的余光满意地扫视周围村民的一张张忐忑不安的面孔,突然他发现在这些面孔中间有四只眼睛与周围的气氛十分不协调——他看见了宾布和珍妮芙。

  “你竟又来了……”说这句话的时候,索斯朗并没有把头转向宾布,似乎生怕这样做会破坏了自己完美的立姿。

  “就是我。”宾布和珍妮芙分开人群,里圈的教团骑士本来想阻拦他们,但索斯朗示意他们不要跟宾布起争执。

  宾布走到索斯朗身侧,在宾布身后珍妮芙紧张地把手放在未出鞘的剑柄上,宾布先看了一眼面前毫不起眼的木屋,然后问道:“索斯朗……先生,你确定里面有教团的敌人吗?”

  “就是这样。”索斯朗回答,并提高声音强调,“而且是一个应该得到重罚的大敌。”

  正说着,四名教团骑士押解着他们的囚犯出来了:第一个骑士押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农人,第二个骑士也一样,这两个农人年纪相仿,都不过三十岁,长相也很相像,估计是两兄弟,从他们满面委屈的憨直样子上实在看不出来有哪一点像“教团最大的敌人”。宾布忍不住问索斯朗:“这就是你说的大敌?”

  话还没说完,宾布就看到了第三个犯人,这个犯人由两名骑士紧紧擒住手臂,费力地往前推着走,在这种情况下,这个犯人还试图挣脱出来,双眼不时向索斯朗投射出怨恨的目光,似乎恨不得冲上去咬断他的喉管。

  看到这个犯人,宾布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而珍妮芙捂住嘴巴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这个犯人衣衫破烂,上身赤裸,肌肉结实,而皮肤是红色的,全身没有一根毛发,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的额头上生着一双恶毒的角!那样子,分明就是宗教典籍上描述的地狱之民。

  他们抓住了一个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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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09:35:54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逃离



  人群里面一阵骚动,但是没有人敢大声说话。

  索斯朗用细长的手指撩拨开脸前那绺挡住视线的头发,向四周宣布:“经过审判,犯人已经对他的罪状供认不讳,他与地狱恶魔签订合同而变成了魔鬼,这是不可饶恕的大罪!现在以歌若肯的名义判处他死刑!”

  “不!”先被押出来的那两个农人齐声叫出来,其中一个胡子比较重的回头看了一眼被称为魔鬼的人,向索斯朗申辩说:“我大哥是被别人害成这样的!一个月前他被抓到……”

  索斯朗冲押解黑胡子农人的教团骑士使了个眼色,教团骑士立即抽出剑刺入了正在喊叫的农人的胸膛。

  旁观的人群还来不及惊愕,又有一具尸体倒在了地上:剩下的一个悲愤交加的农人刚想再说什么,押解他的教团骑士无需索斯朗的命令就将他的人头砍了下来。

  围观的人群脸色全都变成白纸一样,有几个胆小的甚至伸手去摸自己的后脖颈,想知道自己的脑袋还在不在。

  魔鬼看到自己的两个弟弟被杀,变得更加狂暴,两个教团骑士已经制伏不了他,于是又上去两个。在魔鬼张开嘴咆哮,露出尖利獠牙的时候,宾布发现他的嘴里只有半截舌头。

  “太过分了!”珍妮芙蹙起眉头说。

  宾布也觉得索斯朗过于残忍,即使是[冥河]组织里的杀手也不会这样对待无反抗能力的人。看索斯朗他们的样子似乎是想隐瞒些什么。在几年前宾布对教团骑士的印象还没这么糟糕,并且他知道阿洛尔在成为圣武士之前也曾经是一个教团骑士。宾布决心帮助阿洛尔并非是因为他见到了教皇如何残暴,他只是觉得阿洛尔正在做一件很了不起,并且能让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而已。如果没有阿洛尔,宾布绝不会去反抗教皇,他一直认为只要民众生活得好,即使是由一个十恶不赦的家伙来统治也未尝不可。

  但是他现在知道自己忽略了一点:一个人的脑子害了不治之症,他的身体四肢也总有一天会遭殃!

  赤红色的魔鬼继续反抗着,油乎乎的皮肤泛着刺眼的红光,让四个教团骑士疲于应付。这时索斯朗拔出他那柄细长的剑走了上去,同时命令教团骑士再补上去两个人,将魔鬼的身形压低,使他屈膝跪在地上,头颅向前方探出。

  索斯朗又走近一步,在魔鬼的面前停住,让魔鬼大张的嘴刚好咬不到自己。

  “等等,”宾布阻止说,“你不允许他为自己辩护吗?”

  “它?”索斯朗转过头看了宾布一眼,笑笑,“你想听来自地狱的声音?”

  “噗”,索斯朗看都不看,凭直觉将手中的剑扎入了魔鬼的一只眼球里,然后慢慢地深入,搅动,带着愉快的表情欣赏被割掉舌头的魔鬼从喉咙里发出凄惨的吼叫,并且以挑衅的眼光看着宾布,当他感觉剑上传来的震动停止后,他命令骑士放倒魔鬼,然后把一只脚踩在魔鬼的头上拔出了自己的剑,厌恶地将上面的血迹甩干。没有白玫瑰,索斯朗认为一只丑陋的怪物没有资格享有这种荣耀。

  人群里寂静得怕人。

  “你……”珍妮芙对索斯朗的残忍说不出一句话来。

  索斯朗无视于珍妮芙向自己投过来的怨恨目光,得意洋洋地命令身边的两个教团骑士去牵马,看来处决了犯人后他们就准备立即离开,教团骑士倒是很懂得时间宝贵。

  一片沉默声中,宾布走上前,打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大哈欠。

  “啊——”

  宾布睡眼惺忪地走到索斯朗跟前,突然回过头问:“珍妮芙,你叔叔有没有告诉过你骑士八大美德是什么?”

  “有!”珍妮芙以少有的领悟力理解了宾布的用意,她用清晰的嗓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骑士八大美德是谦卑、正直、怜悯、英勇、公正、牺牲、灵魂、荣誉。”

  “好孩子。”宾布冲珍妮芙嘉许地点点头,又转回头问索斯朗:“你做到了哪一条?”

  索斯朗握紧了自己的剑。

  “你的名字?”索斯朗冷冷地问。

  “宾布。宾布。”

  “你真的认识切列维?”

  “我们很熟。”

  “他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不知道。”

  “哼哼哼……”索斯朗阴毒地笑着,把那柄又细又长的剑在宾布面前轻轻晃动了两下。

  “骑士八德已经过时了。”索斯朗低沉地告诉宾布。

  “是吗?”宾布很吃惊地睁大眼睛,又转头问珍妮芙,“你知道人类的七个死敌是什么吗,小姐?”

  “这个……”珍妮芙想不起来了。

  “我来说吧!”宾布转回头迎战索斯朗的挑战目光,“七个死敌是贪婪、欺诈、怯懦、嫉妒、懒惰、无度、傲慢。”

  停一停后,宾布眨着眼睛对索斯朗说:“你正与七个死敌为伍。”

  宾布看到眼前白光一闪!

  他及时后跃,让索斯朗的第一剑落空,然而第二剑马上又紧跟着刺来。

  一柄将近四尺的剑在空气中飞舞起来,极少有劈砍的动作,大多数都是疾刺,白光闪闪,就像一条银色的毒蛇,紧盯着对手的要害,随时准备咬上一口,致人于死地。

  宾布把这些剑全闪了过去。

  他完全没有向前递招,手头也没有可用的武器,他且战且退,惬意地看着恼羞成怒的索斯朗凶猛地向自己扑来。宾布灵活地左躲右闪,在地上的三具尸体旁边形迹飘忽,终于使索斯朗被魔鬼的尸体绊了一跤,险些以极难看的姿势鼻子着地。

  没有索斯朗的命令,教团骑士们没有一个敢上前助战,而此时的索斯朗又怎么能扯下面子来要求别人助战呢?他咬紧两排整齐的牙齿,狭长的眼睛瞄着宾布,扫视人群,而在一旁拍手叫好的珍妮芙让索斯朗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耳朵里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水声,众人闻声望去,发现那具魔鬼的尸体发生了变化:红色的肌肤像泡沫一样软下去,腐烂成水,而流出的血液变成了腥黄色,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最后只余下一摊白骨,骨头周围还缠着不知从哪里来的鸭毛,景象直令人作呕,珍妮芙捂着嘴转过头去。

  也许索斯朗的审美观与众不同,别人都在呕吐,他却可以从尸体的变化和众人的惊栗表情中补充信心。索斯朗调整呼吸,准备再次进攻,他现在不敢小看宾布,接下来他会把宾布当成一个平等的对手来对待。然而这个时候,他在魔鬼手边的土地上看到了一行字,很明显是魔鬼在断气前用手指划上去的,虽然不很清晰,但借着正午的阳光还是可以看清写的是什么。

  索斯朗突然跑过去将地上的字迹踢乱,然而仅仅如此他还不能肯定是否及时,他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围观的人群,尤其是宾布跟珍妮芙。

  “他们是不是已经看见了……”

  索斯朗脸上的怒气突然一扫而光,他站直身子,转过头对教团骑士们说了一句话,珍妮芙以为他是良心发现而要惭愧地撤走,然而索斯朗说的那句话是:“杀了这里所有的人!”

  一声令下,教团骑士们如猛虎下山般扑向周围的农民,这一变化连宾布也没有想到,他认为即使索斯朗的命令不可违抗,教团骑士也至少应该稍微犹豫一下再去执行。可是现在这些歌若肯的教团骑士就像是嗜血成性的盗匪一样屠杀平民,宾布只能认为他们对这种任务已经司空见惯。

  一个高大的教团骑士向珍妮芙扑来,珍妮芙只是看到对手高举过头顶的长剑,上下牙床就开始打架,所幸宾布在她身边。

  “没什么好怕的,他们只是外强中干!”

  宾布侧身闪过骑士的攻击,一进身随手将一根“芒卡”刺入了骑士的咽喉,骑士的面盔和胸甲之间只有一丝空隙,但这一丝空隙已经足够!

  骑士却没有死。

  他扔了剑,痛苦地退到一旁,双手捂住脸像受伤的公牛一样吼叫起来,宾布非常惊愕,在此之前毒刺还从未失效过。这段时间,在村庄田垄间逃命的农民已经全部被杀死,看来这些教团骑士在屠杀平民方面真是训练有素。

  “你对他干了些什么?”珍妮芙没有见过宾布的毒刺,她好奇地问,同时又改换了一种握剑的姿势,叮嘱自己下次不要再临阵退缩。

  十一个教团骑士加上索斯朗围住宾布两人,在宾布面前不远处那个已经中了毒刺的骑士痛苦地嘶号着,而索斯朗脸上分明已经现出胜利者的笑容。

  骑士的盔甲突然炸开了!

  从里面跳出一个浑身赤红,筋肉强壮,额生双角的怪物。

  又一个魔鬼!

  珍妮芙打了一个哆嗦,脸上的表情既不像哭也不像笑,宾布眉头上的结反而解开了,他平静地问索斯朗:“清除叛徒行动,对吗?”

  索斯朗不答话,他傲慢地打了一个手势,余下的十一名教团骑士全都甩脱了身上的盔甲。盔甲下面,俨然都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魔鬼,他们气势汹汹,随时准备冲上去将宾布撕成碎片。

  宾布依然是笑嘻嘻的,在他的脸上找不到一丝担忧,但是宾布突然注意到珍妮芙在自己身后瑟瑟发抖,再仔细听更发现珍妮芙已经开始祈祷了,宾布不禁大发脾气:“我这么不值得信任吗?”宾布的眉毛向上挑成一个奇怪的形状,他大声问珍妮芙,声音大得让周围的人全能听到。

  “喂,胆小鬼,我记得我又把阿洛尔的那枚金币还给你了,是不是?”

  珍妮芙盯着对面凶恶的魔鬼不答话,而一旁本来很得意的索斯朗听到阿洛尔这个名字之后,脸色变得很难看。

  宾布接着说下去:“我会保护金币的主人不受伤害,你拥有那枚金币,就什么都不用怕!”

  宾布把食指和中指绞合在胸前。

  “露。露什卡!”

  一团耀眼的白光爆炸开来,让卡福村融化在强光之中,珍妮芙的眼睛也被这白光暂时致盲——宾布为了不让对方有所防范而没有事先通知珍妮芙。他本以为珍妮芙会记得上午对她讲过的有关[太阳闪光]魔法的话,可要命的是现在的珍妮芙连该用哪只手画十字都已经记不清了。

  趁此良机,宾布把珍妮芙夹在腋下狂奔起来,被强光封住了眼睛的魔鬼连一根手指头也没能伸出来阻止他们。

  宾布几步跑到村口,从拴马桩上解开了马缰绳,并且放肆地笑着在每匹马的屁股上都狠狠踹了一脚让它们受惊狂奔,只留下一匹最好的粟色战马自己和珍妮芙骑上去,那匹马原来的主人好像是索斯朗。

  “驾!”宾布一抖缰绳,座下的骏马便放开四蹄疾驰而去,只给咬牙切齿的索斯朗留下一片飞扬的厚厚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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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09:36:49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传说


  “我的眼睛瞎掉了,一定是瞎掉了!”坐在地上的珍妮芙带着哭腔说。

  在这之前宾布已经向她解释过七遍,告诉她这只是暂时性失明,过个一两天就会好,可是珍妮芙总以为宾布在骗她,闹得宾布不得安宁。

  纵马奔驰到日落,宾布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从没到过的地方,这里到处是戈壁荒野,一片苍凉,毫无生机。宾布奇怪天父为什么把这里造成这个鬼样子,如果换成他是造物主的话,也决不至于这么糟糕。

  食物的问题容易解决,索斯朗的马鞍后面挂着一个背囊,里面装了不少有用的东西:水一牛皮袋,毯子一条,白面包四个,肉干若干,外加一张拉何尔地区的地图,虽然不太完善,但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它了,宾布很对自己当时选对了马匹而洋洋自得。

  有了水和食物,下一步就是怎样避免成为荒野上狼群的食物,最好的办法就是生起篝火。宾布现在突然羡慕起拿慕鲁来了,现在正和圣武士在一块的他肯定用不着动手,就连守夜的工作圣武士也会自愿承担,在这里就不行了,全得由宾布一个人操持。

  “我的眼睛……”躺在毯子下面的珍妮芙还对她宝贵的视力念念不忘。

  “天哪,我的好小姐,行行好吧!如果明天你的眼睛还看不见东西,我就把自己的眼珠挖出来给你!”蹲在地上守夜的宾布已经被珍妮芙的哀叹声折磨得心力憔悴了。

  听宾布这样说,珍妮芙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在劈劈啪啪的木柴燃烧声中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宾布出神地望著火堆,珍妮芙又在毯子下翻了个身,圆圆的脸庞由于火焰的关系而显得发红,她闭着眼睛请求宾布:“我睡不着,给我讲一个故事吧,我从小就喜欢听故事。”

  宾布答应了。

  这次他没有讲那些令人发笑的趣闻,没有讲矮人们的喝酒比赛和侏儒们的古怪发明,他讲了一个最普通的故事,在吟游诗人的琴弦上传唱了无数次的故事。

  创世传说。

  “……在时间与空间的起点,始源力量在宇宙之卵中碰撞,诞生了始源神[法缔尔],在其漫长的一生里,只有一个从不说话的卫士陪伴着他。天父法缔尔孤独地在虚无中徘徊,靠无休止的思考来消磨时间,就这样,一万年过去了。终于,他耐不住寂寞,在脑海里描绘了一个圆盘型的世界,他虚构山川河流,山川河流便真的出现,他虚构生命,于是生命便也成形,但他们却如木雕泥塑一般,无法活动。法缔尔很苦恼,他把眼泪做雨,呼吸做风,但生命依然不能活动。法缔尔伤心极了,他只好继续编织着自己的故事。在他的故事里,有生,有死,有快乐,有哀伤,人类、精灵、矮人、兽人为了自己的信念而奋战,太阳从东方升起,从西方坠落,所有拥有灵魂的生命都可以选择自己死后的世界。

  然而这一切只是梦。

  终于有一天,法缔尔崩溃了,他要求卫士杀死自己。卫士照着做了,他永远遵从法缔尔的命令。

  法缔尔被切开的肉体化为群星,他的脑和心也被裂为两半。

  自脑中诞生了理性之神歌若肯和欲望之神谢伊因,自心中诞生了生命之神柯由卡和感情之神耶赫迪法拉,法缔尔的灵魂与大地同化,静止的世界开始运转。生命女神赋予万物生命,感情之神令众生懂得喜悦与哀伤;欲望之神教以个体生存的基础,理性之神授以共同生活的法则。时间之轮开始转动,生命之歌由此唱响。

  此时,被称作始源战士的卫士罗那夫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他的肉体分化为契约女神、死神和继承罗那夫守护使命的巨龙,灵魂则与大陆上最高的山脉同化,人们把这座山脉称作罗那夫山脉。

  一万年过去了,飘浮大陆法缔尔上的居民早早地学会了各种技术,懂得发明创造,但是,他们不会魔法,由于众神的教导,法缔尔大陆上的居民安居乐业,从未发生过战争。然而这时,由于垂涎于法缔尔的富饶,远在另一个宇宙的魔域突然向飘浮大陆发起了进攻。漂浮大陆上的人们毫不妥协,奋起抵抗,无奈实力相差得实在是太悬殊了,一时间尸横遍野,白骨如山,幸存的人们对着天空哭喊,请求众神拯救这个世界。

  为了和强大的魔域对抗,众神派遣了神域的许多神兽到人间协助人类战斗,但战况并未因此扭转。眼看大陆就要为魔域所吞没,众神不得不教会人们魔法,即使这有悖于始源神的忠告。众神把一切跟战斗有关的知识都教给漂浮大陆上的人类,赐给人类神器用以战斗,又在大地尽头修建了四根通天柱。分别代表理性、欲望、生命、感情的四根神柱张开的结界削弱了魔物的力量,而且如果有人能通过重重考验到达其中一根神柱面前,便可以成为这个神的神选战士,拥有无匹的战斗力!在这样的形势下,魔域退缩了,神把通天柱的结界加持得更加牢固,完全封闭了魔域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就这样,退魔战争以法缔尔大陆的完全胜利而告终,却也埋下了变乱的种子。

  接下来的一万年里,众神与法缔尔大陆上的居民守护各自的秩序,相安无事,直至有一天一个掌握始源力量的人类打乱了一切。

  这个被称为原罪者的人类名字早已为人忘却,或是不想提起。

  他反抗上天诸神,挑起人与神之间的大战。想不到的是,欲望之神也在此时堕落,变为恐怖与混乱的魔神。

  原罪者引诱契约女神,而后又抛弃她。他不受感情之神的支配,因为他的心早已献给黑暗。死神和生命女神也不是他的对手,生命女神被毁灭了肉体,死神则弃械投降。原罪者狡猾地邀请歌若肯共同消灭谢伊因,结果,谢伊因被理性之神消灭,但歌若肯也身负重伤,‘他’没有帮忙。

  歌若肯也死在原罪者手里。

  契约女神无法原谅原罪者,她在深深的哀愁中凋谢,情感之神感到了同为神的契约神的痛苦,他冲动地向原罪者挑战,结果可想而知。

  死神也被毁灭了肉体,详情无人知晓。

  就这样,众神失去了在飘浮大陆的肉体,对飘浮大陆的影响减至最低,他们再也不能自由出入这块被遗弃的大陆,唯有通过他们的牧师显示他们的神迹。”

  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宾布的表情明显有些伤感,是不是因为珍妮芙现在看不见,宾布才会讲起这种故事?平时说给大家听的笑话,又是不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悲伤而说出来的呢?

  宾布说不清,珍妮芙好像已经睡着了,夜深人静。

  宾布拄着头看着面前的火焰,一丛丛金色的,红色的火焰在眼睛里窜动着,缠绕着,宾布彷佛看见了火的精灵,那些小小的火星,飘向空中,洒向地面,忽悠又不见,隐没于黑暗之中,勾起人的一串串联想。

  背后有一个声音说道:“还有二十八天。”

  宾布不用转身也知道是切列维。

  夜很沉,看不见星星,月亮也藏在乌云后头不肯出来,万籁俱寂。

  切列维走到火堆旁,和宾布并排坐下,一起看着面前的篝火。

  两个人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终于切列维先开口了,他指着已经睡熟的珍妮芙问宾布:“你怎么会成了一个女孩的保镖?”

  宾布面向火堆笑笑:“命运。”

  “命运?”切列维的语调一下子激动起来,“从你的嘴里竟说出了这个词!你还是我从前认识的宾布吗?我记得你是和暗之王休普是同一种人的!”

  宾布问:“你相信神吗?”

  “神存在,但神不是不可战胜的,一万年前那个被称作[原罪者]的男人就做到了。”

  “[原罪者]并没有打败所有的神,至少天父法缔尔是不会被打败的。”

  “你认为法缔尔就是命运吗?”

  “不是吗?我们本身就是法缔尔的一部分,就像一片指甲,一绺头发,怎么能够违抗整体的意志呢?”

  火光映红了切列维的脸。

  “愚不可及!你向命运投降了!”

  宾布摇摇头。

  “为什么要把自己放在命运的对立面上呢?这样的话无论你是胜是败都有一个敌人摆在你面前,败你无地自容,胜你骄傲自满,你总是孤独的……我把命运当成自己的父亲。”

  “一个不停考验自己儿子的人。”

  “……你遇到的不幸大多是自己的错误造成的,而不是命运。”

  切列维看着宾布,脸上的表情逐渐缓和下来。

  “像从前一样,你总是会说出一些让我吃惊的话。”

  “还要继续帮助圣武士吗?”

  “是。”

  “不回来?”

  “不。”

  切列维抬起右手,把自己倔强的黑发向后捋,两个人之间又是一段沉默,跳动的火焰让他们在地上的影子忽长忽短,宾布向火堆里添了一块枯柴。

  “宾布,过了今夜我们就是敌人。”

  “我知道。”

  “告诉我你为什么帮助圣武士。”

  “……因为他是个活人。”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都是死人?”

  “不,你也是活人……我是死人。”

  夜幕沉沉。

  切列维从地上站起来,转身走开一步。

  宾布叫住了他。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说。”

  “这个女孩叫珍妮芙,是黑鹰的佣兵,但是完全没有实战磨练,现在她也被卷入这件事情当中,我想说……如果我死了,求你替我照看她。”

  “她和你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我受人所托。”

  “你答应了?”

  宾布点头。

  切列维转过头看了一眼正熟睡着的珍妮芙:“好,我会的。”随之消失在黑暗中。

  东方的天际露出了鱼肚白。

  “二十七天。”宾布对着天空傻傻地笑了一下,“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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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09:38:03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告别

  

  铁苍鹰鸣叫着,翅膀鼓起的风力吹动了地面上的砂砾。

  拿慕鲁满意地看着自己重生的助手,兴奋地吹了一声口哨。

  走在前面的阿洛尔状况却不怎么好。

  步履虽然依旧沉稳,身姿虽然依旧矫健,但是额前的金发当中却分明多了一抹银白。

  “值得吗?”拿慕鲁问,“为了素不相识,甚至根本就可能不存在的人失去了十年寿命?”

  “值得。”圣武士的脚步并没有停下。

  拿慕鲁欲言又止,隔了一会儿,他为了改变严肃的气氛说道:“嘿,那天我总算开了眼界,歌若肯的神力真是匪夷所思,那个神术叫什么来的?”

  “光明裁定。”

  三天前,为了不让狂战士摧毁附近的村庄,阿洛尔冒险使用了歌若肯的最高阶神术[光明裁定]。一把巨剑从云端上伸下来,劈开大地,将狂战士打落到无尽深渊中去。而作为代价,阿洛尔以十年寿命作交换,虽然他的外表并没有显出怎样衰老的迹象,但是额前的一束银丝却让拿慕鲁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你为什么要赶宾布走呢?”拿慕鲁几天来一直想问这个问题,但由于两人忙于应付蜂拥而来的刺客,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

  “对,护送女佣兵离开只是一个借口,我真正的目的是赶走宾布。”圣武士承认。

  “为什么?虽然你没亲眼看到,但赌硬币的结果确实是他赢了!”拿慕鲁的脸上立刻挤出了许多皱纹,像一个风干的桔子,胡子也翘了起来,极端不满溢于言表。认赌服输是一个赌徒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拿慕鲁自认赌品还是相当不错的。

  “我知道你不能理解,拿慕鲁,但是在使用[光明裁定]的时候,我听到了真理之神的声音。”

  “……由于他的命令,我赶走了宾布。”

  “岂有此理!”拿慕鲁气呼呼地说,“你什么都听歌若肯的,从不违抗,以前我没有管过你什么,因为你做的都不错,但这次就不行了,神就没有说错话的时候吗?虽然骰子哪一面冲上由他们来决定,但是既然已经分出了胜负,他又有什么权力干涉我和宾布之间的约定,让我被当作一个赖帐的人?”

  说到这儿,拿慕鲁发觉自己用词比较激烈,这样指责神灵对一个歌若肯的圣武士是非常不礼貌的。他谨慎地望了望圣武士的脸色,发觉阿洛尔并没有生气。阿洛尔只是苦笑了一下,告诉拿慕鲁:“我已经违抗歌若肯了,真理之神的命令是杀死宾布。”

  “什么?”如果讲这话的是别人,拿慕鲁一定认为他在开玩笑或者精神不正常,宾布那个疯疯癫癫的流浪汉怎样惹恼了云端的神祗,竟至于真理之神在对人世间的追随者下命令时指名道姓要他的命?

  “……歌若肯对我说,他可能是第二个[原罪者]。”

  宾布打了个喷嚏。

  他觉得这是不祥之兆,代表自己一整天都不会有好运气。

  果然如此。

  珍妮芙醒来后视力就恢复了,但是她发觉自己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便问宾布这里是哪儿。宾布查了查地图,得知他们所处的位置已经远离亚西顿城许多,然后宾布郑重其事地告诉珍妮芙她暂时不可以回家了。

  “为什么?我们还可以骑马回去,远一点怕什么?”珍妮芙不解。

  “昨天你看见了什么?”宾布冷冷地问。

  珍妮芙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她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又抱着一线希望问宾布:“我这么普通,索斯朗不会记得我吧……”

  “不记得才怪!”宾布为珍妮芙的幼稚感到可笑,他稍稍停顿了片刻,又换了一张有些古怪的笑脸,他指着珍妮芙慷慨地表示:“好吧好吧,我把这匹马给你,你自己回家,不过在走之前你要听我讲一件事。”

  珍妮芙连连点头同意。

  于是宾布把教皇肯赛思的背教,阿洛尔从地狱折返,大探险家拿慕鲁的加入,以及他们将与教皇为敌,在拉何尔掀起大波澜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肯赛思的背教说得尤其详细,说得有声有色,这些大秘密,大阴谋,宾布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自己不知道的也说了出来,总之尽他所能把人类的种种恶行都加到肯赛思身上,反正讲得越危言耸听,越骇人听闻越好。有些令人发指的恶行听得珍妮芙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大气儿都不敢出。

  宾布说完之后,看着珍妮芙的脸笑着不说话,珍妮芙慢慢地感觉出刚才那番话的不同寻常来了。

  “你对我讲这些干什么呀?他们为了保守秘密一定会杀了我,我本来不知道的,你想害死我啊!”珍妮芙感觉自己受了骗,跳起来质问宾布。

  宾布坐在地上冲她抬起一条眉毛:“即使我不跟你讲,索斯朗也会认为你知道内情,与其稀里糊涂地被杀死,不如明明白白地被干掉,这样死的时候至少不会觉得很冤枉。”

  宾布的怪论让珍妮芙站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现在你不得不跟我们一起来……听着,亚西顿远在山的那一边,坚强点儿,望着故乡向它告别吧。”

  “不!”珍妮芙激动地跑到马匹旁边,解下缰绳,套上鞍具,过于快速的动作使得她小口喘着气。一切装备停当后,珍妮芙回过头对宾布喊道:“无论你们想拯救世界还是毁灭世界都与我无关,我只想回家,回家!”

  宾布低下头,淡蓝色的眼珠在半闭的眼帘下滑动了一下。

  “为家人想想吧,索斯朗现在还不清楚你的身份,但是只要一回去,马上会连累你的叔叔和佣兵团,要知道教廷的势力有多大!而且索斯朗怎样行事,昨天你也看到了。”

  正要跨上马背的珍妮芙动作停了下来。

  她那只抚在马背上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变得苍白,她慢慢握紧拳头,再张开,又重新握紧。

  珍妮芙把头贴在马鞍上,别过脸,用澄碧色的眼睛望向宾布,轻轻地问:“一切可能结束吗?”

  宾布的两片嘴唇颤动了一下:“一定!”

  珍妮芙用双手把自己的身体向后推去,离开了马,望着远方的群山停住了脚步。

  “是那个方向吧……”

  珍妮芙把双手拢在嘴边朝最高的山峰拉长了声音喊道:“李克叔叔,佳丽婶婶,还有团长,珍妮芙一定会回去的,一定——”

  宾布的嘴角又挂上了微笑,不光是因为解决了一件本来认为很棘手的事情,还因为他发现珍妮芙弄错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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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09:38:41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五章 菜单

 

  “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长官,一个隐居法师向守卫军报告说大探险家拿慕鲁被一个逃兵模样的人绑架,而这个逃兵虽然本事不高,但却可以不使用施法媒介施放魔法。”小个子的传令兵向守城长官重复道,在拉何尔城当了三年兵,这样有趣的事情还是头一次碰到。

  “可信吗?”守卫长狐疑地问,“隐居法师都是些不问世事的家伙,他怎么会突然好心地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向我们报告?”

  “我认为可以相信,长官。”士兵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出来,“如果我的头上也被人敲出了一个那么大的包,无论多远我也会来报告的。”说完,士兵把手举过头顶,比划着想让长官知道那个包有多大。

  “法师还说希望抓到这个人的话可以交给他处置。”士兵想接着说,但是长官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直接听到宇宙之声……”守卫长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脸上露出阴险的笑容,“教皇会对这个感兴趣的……”

  宾布和珍妮芙出现在拉何尔城街头。

  他们走出那片戈壁后发现拉何尔城近在眼前,于是宾布不顾珍妮芙的反对决定混过城门检查走到里边去。缺乏创新精神的阿里阿米巴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在拉何尔城教皇反倒会有很多顾虑,根据所得到的情报分析,明确知道教皇叛教仍死心塌地跟随他的不过百人,教廷的中下层大多还被蒙在鼓里,而拉何尔城正是教廷势力最庞大的地方,教皇做事不能过于明目张胆。

  况且,[冥河]的总部也设在拉何尔城。

  法缔尔大陆上的人们都以为最不好惹的杀手全集中在自由港巴马丁的盗贼工会,而对[冥河]一无所知,殊不知[冥河]在过去的五年里为教皇除掉了数以百计的头面人物,并且富可敌国,手下的能人更是不可数计,他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并非全都采用背后下手的卑鄙手段,很多人反而是堂堂正正地与暗杀目标决一生死。

  这就是[冥河]的不同,因为[冥河]并不是教皇一手创建的,他变为教皇的杀人工具也只是最近几年的事情。

  [冥河]的创始人是一个退伍军人,手下人都称他为“老板”,没有人知道在这之前他有什么功绩,据他自己讲,创办冥河是为了贯彻一种信念:世界就是一座大型的竞技场。

  让血统、资历,所有可笑的成功条件都去见鬼,在这里只需要实力便可以证明自己,这里没有法律,没有道德,一切随心所欲,“老板”也期待通过这样的磨练可以诞生出法缔尔大陆上最强的人。

  诸神将人类放在这块小小的陆地上,难道不正是希望他们通过战争挑选出最强大的物种吗?

  [冥河]接受各种委托,探索魔窟的宝藏,为战争双方充当间谍,与兽人大军作战……总之,他们杀人,也救人,只要对方肯出大价钱,他们什么都干。

  毫无背景的年轻人想凭手里的剑闯出一片天,在当时几乎只有这条路可走。那是承平年代,很多习武的年轻人都羡慕自己的上一辈经历了[霸者之战],如果他们在那个时候出生,他们会是将军,是英雄,但是在现在,他们只是杀手。

  在[冥河]内部,成员们切磋战技,讨论局势,交换情报,而一旦踏出[冥河]基地的门槛,两个人就形同陌路。如果因为委托的原因而站到了不同的双方,他们会毫不留情地以死相拼,这也是加入[冥河]之时早有的约定。

  他们向组织交纳会金,而且占据他们所得到的委托金的很大一部分,他们这么做,是因为他们还有一个更大的理想:建立自己的国度。

  他们虽然强大,但却都默默无闻,法律和道德不允许他们站到阳光之下,他们希望总有一天,社会的规则会按照他们所奉行的理论来执行,那是一个谁都有机会,谁都会拼命努力的国家:强者为王!

  宾布到拉何尔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逛赌场,这个提案遭到了珍妮芙的强烈反对,她几次强调叔叔说过女孩子不可以到那种地方去,但宾布以将她一个人留在街头对付拉何尔巡逻队的盘查相威胁,最后珍妮芙只好妥协,无可奈何地跟在宾布后面走了进去。

  进了黑洞洞的小门,里面是一条脏乱的甬道,耳边可以听到更深处传来笑骂声和板凳在地面上拖动的声音。珍妮芙在昏暗的甬道里小声嘀咕着,埋怨宾布不该把自己带到这么粗俗的地方来。

  一个光头的赌客迎着宾布从甬道另一侧走过来,他手里抓着一只空酒壶,醉醺醺的,两条腿向前屈着,膝盖几乎要碰到地面。他看到宾布还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而一看到宾布身后的珍妮芙,两只灰暗无光的眼睛立刻射出了光彩,他干笑着转过头向赌场里面吆喝起来:“喂,你们来看,真稀罕呐!会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光临我们的老巢,真稀罕,你们说是不是……”

  然而当光脑壳再转回头的时候,却发现面前一个人也没有了,身后一个赶上来的赌友拍着他的肩膀问:“你说的姑娘呢?”

  “我……我大概见鬼了……”光脑壳擦拭着额角流下的汗水,心里叮嘱自己以后可不要再喝这么多。

  当时珍妮芙正考虑要如何教训这个不怀好意的光头佬,而宾布突然拉起她的手向甬道的墙壁撞去。珍妮芙大吃一惊,他以为宾布发了疯,想两个人一块儿在墙壁上撞死,然而她重新睁开眼睛时,却发现四周一片漆黑,宾布拽着她的手腕在黑暗中一步不停地走,一会向上走,一会儿又往下走,搞得珍妮芙说不清现在自己身在何处,是高楼,还是地下?宾布却似乎对黑暗中的环境非常熟悉的样子。

  走了两百步左右的距离,眼前就又出现了光。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门洞出现在面前,穿过它后,眼前豁然开朗,珍妮芙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白石砌筑成的大屋子里头。

  屋子里的摆设像是一间酒馆,充满了各式的木制品,做工并不算很精致,但是别有一番朴素实用的味道。十五张酒桌零零散散坐了十来个客人,他们并不全在饮酒,有几个人在打牌并且讨论着什么,不很吵,没有人酒后撒野,这是一个井然有序的世界。

  珍妮芙可以听清酒客们的一些谈话。

  “这件我来干……”

  “维尔罗尼亚吗,太远了!”

  “听说北海冰原上的矮人想夺回自己的领地……”

  “别开玩笑!你赢不了他的!”

  然而当人们看到宾布时,所有的谈话都中止了,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很紧张,空气也凝固了一般。

  一个中年胖子从吧台后面晃了出来。

  宾布拉过两把椅子和珍妮芙坐到墙角的一张桌子旁,其他的酒客又开始继续谈话,但谈话的时候他们的眼睛仍不时扫向宾布,好像宾布的身上装有磁石一样。

  中年胖子不紧不慢地走到宾布桌前。这个胖子身材臃肿,十根指头又粗又短,脸胖得像刚出炉的面包,两只眼睛笑眯眯的,可能是因为笑得太多,眼角有许多鱼尾纹,他要是真的大笑起来,一张脸上包管只能看见大大的一张嘴。

  他将手里一张蓝色的纸放到桌上,对宾布抬了抬眼睛:“喏,菜单。”

  没等宾布伸手去接,珍妮芙就自做主张地拿过了菜单,她小声对宾布说:“带我来吃饭你为什么不早说呢,我真的有点饿了。”

  然而当她把注意力转到菜单上时,却发现上面写的并非是酱猪腿、牛排和苹果沙拉,第一竖列按顺序写着:

  阿洛尔。云15000

  拿慕鲁10000

  朗修。博罗沙9000

  切列维8500

  哈德克6000

  “这是什么?”珍妮芙没有再往下看,她疑惑地问宾布。

  宾布从珍妮芙手中夺过菜单,草草看了一遍,然后对中年胖子说:“怎么没有看见‘贺’和‘食尸鬼’?你不会告诉我他俩被人做了吧?”

  “‘贺’走了,自从两年前那次……‘食尸鬼’被切列维砍断了右手,已经不能再干了。”胖子把两只肥手搭在一起,笑眯眯地接着说下去:“经你点拨的切列维果然不同凡响。”

  即使珍妮芙再笨,也能从两人互相看着的目光中察觉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

  宾布把菜单铺在桌面上,珍妮芙用手指按住菜单扭过一个角度,希望自己能研究明白上面的内容。

  菜单最上面一行用金字写着标题“黄金菜单”。

  [黄金菜单]又名恶魔夜宴,是[冥河]内部的一种排名工具,人名后面的数字代表该人价值多少金币,像是切列维后面的8500即代表要切列维出手至少需要 8500枚金币。[冥河]在菜单上将自己的成员称为“猎手”,而相对的“猎物”就是被别人悬赏追杀的人,现在阿洛尔和拿慕鲁加在一块儿总共价值两万五千枚金币,至于是谁肯出的这样大的价钱,宾布心里有数。

  在菜单上排名最高的通常都是猎物,他们虽然可以在众多猎手头上风光一阵,但很快就会被从纸上和世界上除去,真正牵动[冥河]组织成员荣誉感的是猎手们的排名。组织规定如果不满于排名的顺序,可以向更高名次的人挑战,但是只限于低名次对高名次,这样规定是为了避免排名高的人任意杀死不和脾性的成员,减少组织内部不必要的损失。

  “老板……”宾布指着菜单上阿洛尔和拿慕鲁的名字说,“我求你把这两个人的名字划下去行不行?”

  老板笑眯眯地摆摆手,告诉宾布从没有这种事情发生过。

  “那——”宾布抬起眼睛,一只手指敲打着桌案,大声问:“我出钱悬赏教皇的头可以吗?”

  这句话一出口,整个酒馆里的空气就像停止流动了一样,众多[冥河]成员里没有一个人再说话,珍妮芙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终于笑眯眯的老板稍微睁开自己的小眼睛,透一丝光明出来,然后回答:“不行。”

  宾布明白,现在[冥河]的最大主顾就是教皇,他们怎么可能自断财路呢?“建立自己的国度……”现在[冥河]里面除了切列维还有人这样想吗?他们是不是已经懂得了纸醉金迷,及时行乐,用黄金的光芒掩盖自己的失落和无奈,变成了一群可怜的任人驱遣的狗!

  老板,已经发胖的你,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满足做肯赛思的一条狗!

  老板似乎猜透了宾布的心思,他和气但含着可以察觉出来的不满说道:“不要指责我们,宾布,[冥河]之所以衰落,你也难逃责任。”

  宾布抓起一只酒杯猛地灌下去,然后啪的一声放回桌上,宾布的表情让珍妮芙感觉很不安,可老板又接着说下去。

  “很多人以你为赶超的前辈,没想到你竟然败给名不见经传的朗修,他从巴马丁盗贼工会被除名,刚到这里就打败了你……这件事让很多人失去了信心。”

  宾布又喝了一口酒。

  “我告诉你们……”宾布没有喝太多酒,话语中却带了很重的醉意,他从椅子上跳起来,环顾四周,大声说道:“听着!如果在这里的人有谁敢碰阿洛尔和拿慕鲁一根头发,我追到天涯海角也会杀了他!”

  酒馆里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小酒桌上有几个人小口啜着酒。

  珍妮芙小心地扯了扯宾布的衣襟,刚才老板和宾布的对话弄得她一头雾水,现在她只希望宾布坐下来和和气气地说话,这种紧绷的气氛让她很担心。

  宾布看看满脸疑惑的珍妮芙,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他抓起菜单又仔细看了一遍,问老板:“你们的消息变得这么不灵通吗?哈德克已经死了,你们还把他排在第五位?”

  老板狡黠地笑了,他神秘地告诉宾布:“因为今天菜单上的人还可能有变动。”

  话音刚落,屋子里面又多了一个人。这个人四肢像螳螂一样细长,脑袋窄窄的,像一个老玉米,两只眼睛却很亮,刀锋一样锐利。他身上的饰物很多,黄金的、白银的小圆片满满地镶嵌在黑色的斗篷外面,显得华而不实,一把漆黑的匕首握在手里,指甲剪得很齐。

  朗修。博罗沙!

  两年前,宾布就是败在他手里,那场大草原上的决斗,让宾布以后再没有拿过剑!

  朗修傲气十足地绕过几张桌子走向宾布,用极其不屑的眼神打量屋子里的其他人,就连老板也没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老板和自己只是一个相互利用的关系。[冥河]的成员大多对朗修敢怒不敢言。

  “你来干什么?”宾布不带表情地问。

  “呵呵,手下败将,我来再和你打一次!”朗修毫不掩饰他的傲慢,他仰起头,用嘲笑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宾布。

  宾布把头转回去问老板:“名次高的人不可向名次低的人挑战,不是有规矩吗?”

  老板笑眯眯地回答:“你不同,你已经没有名次,所以我才招回朗修来对付你。”

  朗修在一边挑衅地冲宾布笑。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切列维告诉我的。”老板诡谲地笑。

  “他……”宾布低下头去,若有所思。

  “喂,干脆一点儿,是被我干掉,还是跪下来舔我的鞋底?”朗修晃动脖子催促,他那种目空一切的架式着实令人气愤。虽然弄不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如果宾布不接受挑战的话,珍妮芙都几乎忍不住想教训朗修一顿,如果打不过朗修的话,那就教训没骨气的宾布一顿。

  宾布一下子推翻了酒桌。

  朗修嘴里“嘁”了一声,一脚将向自己飞来的桌子踢开,然而再去看时宾布和珍妮芙却不见了。

  朗修望了望天花板上还在晃晃悠悠的小天窗。

  “从上面吗……”他接下来问老板,“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再干掉宾布一次,就有一座庄园给我?”

  “我以良心担保。”老板笑眯眯地承诺。

  “哼,你有什么良心!”

  朗修骂骂咧咧地在地板上走了两步,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他站住脚步,回头把他的想法大声说出来,要酒桌上的其他人都听到:

  “真简单,只要再干掉那个废物一次就可以大赚一笔……喂!其实你们也能做到,哈哈哈,可惜不是人人都有我有这样的胆量……”

  朗修在笑声中走远了。

  酒馆里躁动起来,有人对着朗修的背影咬牙切齿,有人在猜测宾布和朗修之间的胜负。

  “我希望宾布赢!”一个人叫道。

  老板望着黑洞洞的门外,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起来。

  “既然不肯回来,像宾布这样危险的人物还是早点除掉为妙。”老板想到,背起双手在地板上踱起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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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09:39:39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凶

 

  “放我下来!你这算什么?那个人那样侮辱你都不生气?”

  宾布夹着珍妮芙在山道上飞奔,不回答她的话,从[冥河]总部的天窗逃出后,眼前就是一座苍莽的高山,站在山崖上可以将近在咫尺的拉何尔城一览无余。

  “放我下来!”珍妮芙在宾布的臂弯里挣扎起来,宾布只好把她放开。

  “懦夫,胆小鬼,可怜虫!”珍妮芙两脚一粘地就把一大串难听的话砸到宾布脸上。

  宾布坐到一块大石头上,活动自己的一只胳膊,对珍妮芙的话充耳不闻。

  “如果你不接受挑战,我就不跟你走了!”珍妮芙接着威胁道。

  “你能去哪?”宾布抬起眼睛看着她。

  宾布的表现让珍妮芙非常失望,在卡福村和索斯朗交手的时候她还觉得宾布很有勇气,是自己学习的榜样,可是现在的宾布分明像一条丧家之犬,夹着尾巴四处躲藏,恨不得逃到土拨鼠的旧洞里去。

  “记得你说过的话吗?”珍妮芙想起了衣袋里的那枚阿托里亚金币,她灵机一动,眨眨眼睛问道。

  “你说过要保护金币的主人,现在金币在我这儿,你就应该保护我!”珍妮芙理直气壮地大声说道,然后她往地上一坐,双臂交抱在胸前向宾布宣布:“我不走了!”

  朗修之所以到现在还没追上他们,是因为朗修非常自大,他在追捕猎物刚开始的两小时里都是信步而行,看看沿途的风景,同时也让猎物多跑远一点,多享受一些死神降临前的恐惧。

  宾布的眉头皱出了七、八个疙瘩。

  珍妮芙得意地看着他,为想出这么好的主意而在心里不住地夸奖自己,如果她不肯走,朗修追来的时候宾布只有留在这儿,否则宾布就完不成对圣武士的承诺。

  这时旁边的草丛里??了几声,从里面跳出三个矮小的身影,原来是法缔尔大陆上最低档的怪物——地精,它们智力低下,相貌丑陋,长着一双沙漠大耳狐一样的耳朵,浑身毛茸茸的,身材像一头营养不良的小熊,只有半人来高。

  为首的一个手里拿着不知从哪里拾来的小刀片,对着珍妮芙比划了一下(地精们都喜欢拣比较弱的人恐吓),用生硬的通用语叫到:“金币,拿来,不然,不然……”它突然忘了“杀掉”这个词该怎么拼,于是它“呵呵”地傻笑起来当成是威胁,后面的两个跟班儿也“呵呵”“呵呵”地一块儿跟着它笑。

  它们三个人一早就埋伏在这儿,专等单身客人上门,虽然宾布是两个人,但地精在草丛里饿得实在是受不了了,看到好不容易有人来,马上跳出来抢劫,要是抢到钱它们马上就去换些东西吃,怎样也比蹲在这里被饥饿折磨得头晕眼花好。

  珍妮芙正有一肚子好气没处发,又看见三个傻头傻脑的地精来凑热闹,她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也不要宾布帮忙,一脚一个把三个小地精踹下了山。地精们一个个惨叫着顺着山坡滴溜溜滚到山脚下的小溪里,珍妮芙硬底儿皮靴的味道让它们三天都没能从床上爬起来。

  宾布有些吃惊地睁大眼睛,他发现面前的女孩一点也不弱,只不过是缺乏临战的勇气罢了,如果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一个很好的战士。

  勇气?

  宾布问自己:害怕吗?

  黄昏的阳光投在山坡上,将松柏的影子拉长,几只黑漆漆的乌鸦沙哑地叫着,草地被夕阳染成血的颜色。

  一只蛇皮靴踏到草地上。

  朗修的短匕首在草地上投下诡异的影子。

  黑柄,黑刃,标准的暗杀者匕首,即使是在月光明亮的夜晚也不会反光,绝不会向敌人暴露自己的位置。

  看见刀时,刀已在你的胸膛。

  现在他的刀给宾布看。

  因为他觉得自己稳操胜券。

  宾布站起来,冲珍妮芙笑了笑:“满意了吧,小姐?”然后他示意珍妮芙坐到的自己刚才坐过的大圆石上,“负起责任来,给我加油吧。”

  “是!”珍妮芙攥住两只拳头,认真地答应。

  夕阳如血。

  宾布踏前一步,放开双拳,两手内空空如也。

  朗修斜着眼睛看了看宾布腰间空悬着的剑鞘,冷笑了一声。

  “呵呵呵,我有这么可怕吗?竟然让你怕得不敢再用剑……这样的敌人我都有些不忍心下手呢……”

  朗修的脸颊上突然多了一道伤口!

  咸咸的血从伤口中流出来,淌到嘴角,朗修用舌头将血迹舔舐干净,脸上的表情严肃下来。

  “空气魔法……你变成了一个魔法师吗?”

  宾布不答话,两只手各造出一只风镰,贴着草皮向朗修抛过去,旋转的风镰将枯草割碎,千片万片碎裂的草叶向空中飞起。

  朗修脚下用力,向前跃过了风镰,刚一抬头,宾布已经手持毒刺奔到他面前。

  当——

  朗修手中的黑刃和宾布的毒刺相交,两人各自向后退开一步。宾布的毒刺重不过锱铢,却和朗修的匕首拼了个不分胜负,朗修用怪怪的眼神看着宾布,随后他发现自己的匕首上出现了裂痕。

  “长本事啦……狗杂种……”朗修狠狠地骂道,身子一侧旋转着向宾布划来,速度很快,珍妮芙只能看见他手中的乌光一闪。

  宾布身子一矮,低头躲过了朗修的黑刃,朗修只觉得眼前一花,宾布已经冲入了他的怀中,右手中的毒刺犹豫了一下,然后左手握紧,给了朗修一个结结实实的上钩拳!

  朗修捂住下巴退后,几颗被打掉的牙齿来不及吐出,被自己和着血咽了下去。

  朗修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好耶!”珍妮芙跳起来为宾布助威,朗修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用眼睛瞟了瞟珍妮芙。

  “小丫头……等我打败了宾布好好给你点儿苦头吃……”

  朗修用力扯破自己镶满饰物的斗篷,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黑色的斗篷和成百上千的金银圆片被甩到草地上。

  轻装上阵的朗修,背后背着一把长剑。

  这把长剑一直被华丽的斗篷遮挡起来,剑柄也没有露出来过,这是朗修最后的杀手锏。

  珍妮芙看到朗修拔出那柄五尺长的剑,嘴里不敢再发出什么声音,生怕分散了宾布的注意力。

  宾布不动。

  两手依然空空。

  朗修双手持剑,瞅准宾布的腰,像是镰刀割草那样一捞!

  宾布向后退去,而朗修中途又将剑刃反过来,向上一挑。

  长剑霍霍,宾布再退,同时伸手在草皮上抓了一把枯草,朝朗修抛过去,试图干扰朗修的视线。

  朗修冷笑,手里的剑只一挥,接触过的空气便擦出一道火焰,枯草在这道火焰内完全被烧成灰烬。

  剑上有魔法加持,是一把魔法剑。宾布皱着眉头退开一步,后悔刚才没有用毒刺结果朗修的性命,而是只顾一时痛快便宜了拳头。

  宾布瞥了一眼左手:“都怪你……”

  朗修吼叫着杀来,宾布向旁边闪去,剑劈在地上,被砍中的枯草就像是火种丢在在燃油上一样“呼”地烧起一个火圈。

  朗修倚仗武器的长度步步紧逼,让宾布穷于应付。在一旁观战的珍妮芙两只眼睛一眨也不眨,既担心又不敢漏掉一个画面,她很想上去帮忙,但她知道有些战斗必须由一个人来完成,叔叔称这些为“战士的荣誉”,何况宾布和朗修的战斗也不是她可以插上手的。

  “哈哈哈,宾布,你始终只配输给我!”朗修得意地挥舞着手中的剑,再一次将宾布逼退,他不停地进攻,让宾布没有机会使用魔法,两只眼睛也紧紧盯住宾布的手,以防宾布耍什么花样,老板已经把宾布惯用的伎俩全都告诉他了。

  宾布看着朗修的剑,眼神慢慢开始迷惘起来,他似乎又看到了自己的剑,当年握在自己手里,纵横驰骋的剑,那把剑有自己的目标,那是活人的剑,锋利的剑!

  我的剑为你而锋利……

  宾布莫名伤感起来,他茫然地看着面前,彷佛朗修已经不复存在一般,他看到了遥远的过去,一切已经消逝的物事又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傻傻地笑,又悲伤下去,复而两只眼睛射出残忍的光,随后又黯淡下来。

  死人!你已经死了!

  珍妮芙叫道:“小心后面!”

  宾布返回现实,可他发现朗修明明还站在面前,而背后却有一件锐器向自己快速飞来。宾布来不及多想,身子向后高高翻起,让那袭来的锐器从自己身下飞过。宾布身体凌空,头向下脚在上,一种说不出来的冲动席卷了他,让宾布鬼使神差地抓住了那锐器的末端!

  是一把剑!

  宾布的剑!

  宾布握着自己的剑落回地面,当他醒悟过来自己拿着什么的时候,那把剑已经像手臂的一部分那样牢牢粘在他的手掌上,无论怎样也丢不掉。这把剑就像是有魔力一般,让宾布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像是要将宾布全身的体力抽干一样。朗修诧异地暂停了攻击。

  宾布挣扎着,似乎与剑做着激烈的搏斗,可收效甚微,宾布汗如雨下,两只眼睛里闪着无助的光,那把剑还在笑,要将宾布所有的力量都吸尽!

  然后,那把剑就有了精神。

  由灰暗无光变得冷傲夺目,由死气沉沉变得杀气腾腾。

  一把凶剑!

  朗修不能理解地盯着那柄剑,两年前,宾布同样拿着这柄剑,不同的是那时剑柄上套着一个巨人戒指。当时朗修没费多大力气就重创了宾布,还差点要了他的命,那时这把剑丝毫也没有引起朗修的注意,现在……

  枯草已是生命的末端,即使还含有一丝嫩绿,生命也将离它们而去,可是枯草一接触宾布的身体,就立即干硬,变脆,化成黑色,被山风吹成了细末!

  朗修的嘴唇刷地变白。

  宾布喘息着,他的剑随着主人一块儿喘息,他双手抓着剑,汗水顺着剑身滴落到草地上。一滴下,草地上就燃起了一团火。

  黑色的火。

  本来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乌云密布,似乎诸神也在云端上面不安地注视着已然化身为死亡使者的宾布。一层层看不见,但确实存在的波浪从宾布身上翻滚出来,席卷着高山和大地,朗修吃惊地后退。

  二十尺内的草全部枯死,化成黑色的粉末。

  珍妮芙看到这个样子的宾布简直不知所措,突然她感觉有一股波浪向自己压来,令她不能呼吸,浑身无力,正当她要倒下时,一只有力的臂膀从后面扶住了她,一个身穿黑色短披风的男人跳出来挡在她面前。

  “谢谢,请问你是……”珍妮芙明白是对方救了自己,叔叔告诉过她礼貌对于一个女孩子是多么重要。

  “切列维。”切列维头也不回地答道,他倔强的头发被微风吹动。切列维充满期待地看着不远处的宾布:“我不杀朗修,就是为了把他留给你。现在给我看真正的宾布吧。”

  切列维眯起眼睛盯住宾布,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节都不肯放过。

  “这才是你,我没看错,你和暗之王休普是同一种人,战胜这样的你才是我的理想!”切列维无法抑制自己的兴奋,他高声喊出来,身体微微抖动着。

  朗修现在只想逃走,但他的两条腿一步也挪不动,面对现在的宾布,他感觉自己毫无胜算,继续留在这里无疑是最坏的选择。

  但他不能走。

  他的信心是完全建立在打败宾布的基础上的,可以说打败宾布才令他拥有了一切。当年被巴马丁的盗贼工会除名,他一身落魄,如果不是孤注一掷地挑战宾布并获得了胜利,他怎么会有今天的地位和财富!

  他放不下,如果输给了宾布,他将一无所有,他的自信会被打成碎片,任何一个[冥河]成员都可以来要他的命,他无法接受那种事情在自己身上发生!决不!

  谁说死是最可怕的事情?

  阴云密布。

  朗修大步跨上前,顶着令人窒息的黑色气浪,嘶号着向宾布杀来,大剑高举,气势汹汹。

  他盯着宾布的眼睛。

  残忍,残忍如眼瞳里栖宿了千万条毒蛇;冷酷,冷酷似血管内流淌着整个法缔尔的冬天;狂妄,狂妄得睥睨众神,傲立于群山之颠罗那夫峰顶,视天下英雄为草芥蝼蚁!

  然而那双眼中,却少了一份执着。

  并不是没有,然而还不够。

  如果一个人已经不清楚自己生存的目的,那么即使他再强,也只不过是具行尸走肉。

  为了秩序,为了混乱,为了正义,为了邪恶。

  如果信念不够牢固,强大的外表之下,一定会有一处软弱!

  朗修的剑在空气中擦出了火花。

  云端里一个焦雷!

  宾布的剑断了!

  被朗修砍断了!

  断掉的剑刃落到地上,宾布失魂落魄地后退了一步,朗修则发狂地笑着,舞起手中的剑向宾布砍去。

  “你只配输给我……”

  珍妮芙捂着嘴惊叫出来。

  “怎么会……”切列维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柄利剑已经握在手上,他单手轻易格住了朗修向下砍来的剑。

  “少管闲事,你和宾布一样废物!”朗修横着将剑扫过来。

  切列维哼了一声,把手中的剑一挥!

  哗——

  鲜血像喷泉一样从身体内洒出来,在空气中溅出妖艳的花,朗修的身体被从左肩至右跨斩为两段,最后一刻他淌着血沫子的嘴里挤出几个字:“剑斗气……”

  朗修的身体啪的一声裂为两半,上半身向后栽了过去,余下的部份紧跟着倒地。

  宾布也瘫软在地上。

  “混蛋,给我起来!”切列维气愤地抓住宾布两肩拼命摇晃。珍妮芙跑过来看到这种情况,不知道是应该先感谢切列维救了宾布还是先阻止切列维折磨宾布好——他那种唤醒昏迷者的方式只能称为折磨。不久宾布有了意识。

  “……我死了吗?”宾布两眼无神,第一句话是这样问的。

  “对,你死了!”切列维抡起胳膊就是一拳,把宾布的脑袋打得歪了过去,宾布侧着头,许久才吐出一口血来。

  “住手!”珍妮芙抽出自己的剑横在胸前,十分认真地说:“如果你再打宾布,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切列维厌恶地看了珍妮芙一眼,骂道:“你懂什么?”随后抓着宾布的衣服把他从地面上提起来,厉声问道:“为了这一天我等了多久你知不知道!”

  宾布扔掉手里的断剑,挣脱切列维的手自己站立起来。

  “我的剑丢了,现在真正丢了。”

  切列维恼怒之极,他恨不得立刻将宾布砍为两段,但是这时山脚下有一个人急匆匆地向他们跑来,切列维认出那是[冥河]的一个成员。

  “糟了!索斯朗带人袭击了总部!”来人一跑到切列维跟前就急忙说道,“他们要老板交出所有的黄金,老板不肯,已经和他们动起手来了,老板让我叫你们回去!”

  “知道了。”切列维外表上显得很镇静。他转头问宾布:“你不去吗?”

  宾布思考了片刻,回答说:“我应该回去。”。

  “那么——”切列维想多了解一些总部的情况,然而那个[冥河]成员扭头便走。

  “你去哪里?”

  “对不起,先生,我得走了,这是我为老板办的最后一件事。”

  他转过头,用绝望的眼神看了宾布和切列维一眼。

  “……[冥河]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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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09:40:43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七章 寒霜

  

  白石砌成的房子。

  现在已经被血染红。

  从“老板”那张像烤圆面包一样的胖脸上再也寻不到一丝暖意,他那两只时常眯起的眼睛现在也已张开,射出愤怒的光。老板狠狠地呼吸着四周混杂了血腥味的空气。

  在他对面二十步远的地方,索斯朗正洋洋自得地擦拭长剑上的血迹。这血迹来自于两个冲动的冥河成员,他们不自量力地向索斯朗发动突袭,结果只换来了永远的缄默。如今,他们只能到地狱里去后悔低估了索斯朗的实力,并且因索斯朗那快如闪电的挥剑带来的恐怖而颤抖不已。

  索斯朗在一瞬间就结果了他们,割开了他们的颈部大动脉,让代表生命的鲜血喷溅如水龙,染红了墙壁和地面,也让这恐怖的画面深深地嵌入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

  “多么优雅的死亡,这样的死亡唯有我才能用剑描绘出来……”索斯朗短暂地陷入了自我陶醉之中,而站在他身后的三十六名教团骑士全副武装,严阵以待,正如老板身后站立的二十一个冥河杀手。

  屋子里再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因为所有人都明白:现在已经毫无谈判的余地,接下来,只能用刀剑来说话!就这样,沉默和杀机充斥了整个空间,似乎每一把长剑,每一把匕首都在呢喃着人类所不能理解的语言,渴望啜饮敌人喉头的鲜血。

  “三十七比二十一……”老板冷静地分析敌我强弱,然而当他意识到这场战斗关乎[冥河]的存亡时,他推翻了自己刚刚得到的答案。

  “三十七比二十二。”

  十六年的时间,足够让一把锋利的宝剑生锈,可是那生锈的剑,是否依然可以挥舞,仍旧可以冲锋?

  老板不知道。

  所以,他要试。

  肥胖的手指在衣袖里弹动了几下,灵敏得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一根灰暗无光的芒刺就这样传递到了老板的指尖。

  那毫无生气的小小芒刺,不就是曾经拿在宾布手中,剧毒无比的死亡精灵“芒卡”吗?

  正是如此!

  老板当然懂得如何使用“芒卡”,因为最早将这异邦植物用作杀人兵器的,就是他自己!

  他要先拿索斯朗开刀。

  看着索斯朗目空一切的神气,看着由他嘴角浮现出来的与其身份格格不入的虚伪狡诈,以及他那空有其表的骑士礼节,老板不由得从心底发出一阵阵冷笑。

  ……索斯朗,你有什么资格骄傲?你难道像我一样经历过[霸者之战]的洗礼?像我一样从刀剑如丛的站场走回来,换得一身的伤痕?不!你仅仅是一条只懂得取悦教皇的狗!依仗主子的势力,飞扬跋扈,到处狂吠的狗!唯命是从,不敢有一丝违抗,以此换取肯赛思餐桌上的残羹冷炙,并且因而怡然自得,心满意足的狗! ——当休普陛下将手中的漆黑之剑指向拉何尔,指引我们跨过星辰河,将这神佑之城变做一片火海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难道不是龟缩在残垣断瓦之间瑟瑟发抖,无助地乞求那个现在已经被你们抛弃的神?

  你以为靠你,还有你身后那三十六个依附在教团骑士身上的魔鬼,就可以毁灭这个杀人者的巢穴……还有我!?

  可笑!

  不不不,没有人可以毁灭这里,谁也不能。

  你甚至没有资格踏入我这[冥河]的大门,索斯朗。

  你去死吧!

  “咚”,一只长凳被老板用力踢飞,旋转着向索斯朗一伙头上砸去,趁对方躲避长凳,注意力分散的当口,老板深吸一口气,左肩下沉,右腿微弓,两只小黄眼珠眨了又眨,猛地向前一窜。

  电光火石!

  血,从老板的腹部喷了出来。

  索斯朗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只是在他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幸灾乐祸的笑容。

  老板盯着自己血如泉涌的伤口,呆呆地看,手心里渗满了冰凉的汗水,“芒卡”也掉在了地上,掉在了他自己的血泊中。二十多年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老板没能握住死亡,而是让死亡征服了他。可是老板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肚子上会平白无故地长出一把刀来!

  于是,老板把视线转向了背后。

  紧紧贴在老板身后的,是那把刀的主人。

  一个[冥河]成员。

  “抱歉,老板,索斯朗开出的价码实在让我无法拒绝……”

  说这句话的人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泰然,那么的心安理得,可是这句话带给老板的痛楚却是那么大,甚至于淹没了腹部被贯穿的痛楚,令老板像受了电击一样抽搐起来,两只眼睛可怕地睁大,再睁大,双手狂乱地在空中抓着,他竭力从喉咙里发出一些模糊不清的音节,可是没有人能听懂他说的究竟是什么。

  “你——背——叛——我!”

  垂死的老板终于喊了出来,这用尽全身力气的一声怒吼着实让背叛者感到有些心惊胆战。不止如此,正当他闭着眼睛暗暗咒骂死神为什么不赶快取走老板灵魂的时候,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老板非但没有立刻断气,反而像是传说中的狂暴战士那样嘶号起来,不顾利刃豁开自己的肚子,不顾青绿的肠子混着油脂滑脱到地上,硬生生转过身,两只手钢钳一样向叛徒抓去。似乎死亡给了老板最后一个机会,让他把一生的力量都在此时此刻迸发出来——并且毫无保留。

  只是“咔嚓”一声,背叛者的脖子便可耻地被扭断了,他的身体立即像一只装满了马铃薯的袋子一样沉沉地倒在人们脚下。

  然而他刚一倒下,立刻有两个冥河成员填补了他的位置,每人手握一把锐匕,各向老板的肋部补了一刀!

  奇迹没能再次发生,老板的嘴像搁浅的鱼一样翕动了两下,便重重地扑倒在地。

  老板还没有死。

  他已不能动,他的视觉和听觉都变得迟钝,尘世间的一切感觉都在离他而去。弥留之际,他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形在自己眼前纷乱地跃动,他听到模模糊糊的指责和咒骂,似乎是原先隶属于同一组织的成员现在分成了两派,正在捉对厮杀,而在一侧冷眼旁观的,是穿着闪亮盔甲的一群。

  没错,有一大半冥河成员被索斯朗收买,背叛了他,杀死了他,并将毁灭他苦心经营了十六年的[冥河]!

  剑刃交击之下,不时传来几声惨叫,老板知道:这些惨叫来自于那些在最后一刻仍然忠于自己的人——这区区的十几个人竟然是叱咤风云几十年的[冥河]的最后精英!

  你们为何而战呢,杀人者?你们是一群将人命与金钱放在天平上称量的人,你们注定永远生活在影子当中,注定远离荣誉,远离忠诚……杀手的条件,你们当中有些人做到了,有些人没有做到。可是现在,我该称赞的,是做到了的那些,还是没有做到的那些?多么可笑!以培养杀手为己任的[冥河],最后却毁在真正的杀手手中!

  让我看一看你们,不称职的杀手们,让我记住你们每一个人的脸。

  像是回应老板的呼唤般,昏天暗地中,一具尸体恰恰扑倒在老板身侧。那是一具年纪轻轻的尸体,他浑身是血,背部受了七处伤,身体的其余部分也伤痕累累,体无完肤。看着部下血肉模糊的脸,老板突然发觉自己竟然认不出他是谁,叫不出他的名字,也许自己以往从未注意过这个小人物、小角色,想到这儿,老板觉得眼眶发热,竟然生平第一次掉下泪来。

  “不……!”不知有什么力量在驱使,老板居然抠着地板匍匐爬行起来,身下拖出了一道暗红色的长长血迹。老板一口气爬到吧台后面,用自己无神的眼睛寻觅着一样东西。

  在他眼前人影幌动,不断地有人惨叫着倒下,老板已不想再看。

  老板抓紧自己的头发,恨不得将全部头发都撕扯下来,现在他不会不明白:教皇已经有了更强大的帮凶,自己已经没用了!如果甘心做别人的一条狗,那就只能得到狗一样的下场!

  终于,老板在桌前找到了那张蓝色的纸,现在他的眼睛唯独能看清这张纸片上熟悉的字迹,黄金菜单上醒目的字体闪闪发光,令人目眩,最前面阿洛尔和拿慕鲁的名字记载了一条狗向自己的主人摇尾献上的最后忠诚。

  “混蛋……”老板抬起自己颤抖的右手,把巴掌张开,想用血迹抹去阿洛尔和拿慕鲁的名字——他不能让冥河到死都做一条狗,可是正当他的手掌要覆上菜单的那一刻,一柄冰冷的长剑从背后刺穿了他的心。

  老板一声没吭趴在吧台上死了,胸前的鲜血将菜单浸透。

  索斯朗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将[冥河]毁于一旦,极少数逃脱的[冥河]成员由正规的教团骑士负责追捕。这些在拉何尔城街道上履行职责的教团骑士是正常的人类,他们奉了教皇的命令铲除城内的毒瘤,而索斯朗和手下的三十六个魔鬼继续留在[冥河]总部内清理战场,并寻找金库的位置。

  拉何尔城的居民不知出了什么乱子,一个个慌慌张张,教团骑士告诉他们教廷正在追捕盗匪,叮嘱居民们关窗闭户,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一时间街道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全都是手持长剑的教团骑士,索斯朗派出了上百名教团骑士,命令他们务必要将[冥河]的成员尽数杀光,并且决不可以给他们在人前说话的机会。

  天色渐暗,稀疏的灯火在拉何尔城街头亮起,手执火把的教团骑士们仍在继续他们的追捕。

  从高塔上往下看,骑士的队伍就像一条条火龙在街道上穿行。

  拉何尔城最高的建筑不是大教堂也不是骑士钟楼,而是一座倾斜残旧的法师塔。

  十六年前,拉何尔城建有许多这样的烟筒状的高塔,目的是派法师和神学士驻扎在上面对抗龙骑兵——那种骑在尊贵的龙身上,手持长矛的战士,他们是千年古国杜默独有的兵种。

  [霸者之战]中,杜默大军跨过星辰河,直捣拉何尔腹地。暗之王休普及手下炎、青、黑、黄金四骑将锐不可当,最终攻陷了拉何尔城,将歌若肯护佑之地践于铁蹄之下。虽然这段惨痛的历史只延续了十天,但也让经历过的拉何尔城居民刻骨铭心。

  这种法师塔现今只留下一座,在它的最高层还有一根生锈的长矛牢牢钉在墙壁上,像是在随时警告拉何尔城的骑士不要忘记过去的耻辱。

  这也是这座已经无法使用的法师塔仍旧存在的原因。

  现在这座高塔里站了三个人。

  宾布、珍妮芙和切列维站在四周有六扇窗洞的最顶层,望着脚下被火把照亮的拉何尔城。

  高处的风很大,晚风吹拂着珍妮芙的头发,她揉了揉由于长时间注视火光而感觉发胀的眼睛,抬起头望望深蓝色的夜空,吸了一大口气。

  她希望倚在另一扇窗洞旁的宾布和切列维也能像自己一样,至少不要那么沉默,塔顶的死寂令她十分不安。

  宾布望着[冥河]总部里冒出的浓烟,叹了口气,这一切总会发生的,他想。于是他突然又笑起来,但是只在脸上笑,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一切让珍妮芙看得心里发毛。

  “有什么可笑!”切列维愤怒地攥着拳头,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不能接受,他一直相信老板会带领[冥河]打造出一个理想王国,实现他对自己的许诺,而切列维也期待着用自己的剑将征服之路上的障碍尽数扫清。

  然而现在他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握紧拳头,但是只握住了虚空,希望已经从指缝中溜走,老板已经死了,[冥河]的成员作鸟兽散,为了建国而储备的资金也将落入教皇的腰包,这一切……

  为什么?

  宾布发现切列维盯着自己看。

  如果两年前你没有败,或者不离开[冥河],会发生这种事吗?那个只配代教皇交代委托的索斯朗算得了什么?何况你当年根本就不应该败,但是你却败了,而且今天竟然再次败给了朗修!

  切列维全身颤抖起来,双手的骨节握得嘎嘎作响,胸膛内呼出可怕的喘息声,高塔好像也在跟着他一块儿颤抖。

  切列维一拳将宾布打翻在地上。

  这次珍妮芙没有上前阻止,她现在隐约明白了什么叫做朋友间的默契,她觉得宾布是明明知道对方打来还要故意挨上拳头的。

  宾布从地上爬起来,摇晃了一下,用手背擦擦青肿的的脸,吐出一口淤血来。

  切列维的眼睛里仍充满了愤怒,血丝在眼球上密布,嘴唇微微颤抖,像一头发狂了的猛兽。

  切列维拔出了自己的剑。

  高塔内立即被照亮,剑面反射出月亮的光芒,清冷,寂寞,夺人魂魄。

  在这疑幻疑真的美中,珍妮芙呆了一下,然后她马上明白了切列维要干什么,她冲上前试图抢下切列维的剑,但宾布阻止了她。

  “静静地看着,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珍妮芙只好为两个刀兵相见的朋友祈祷。

  “切列维……[冥河]迟早有这么一天,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和你想的一样……”

  “住嘴!”切列维手里的剑一挥,一股奇强的气流向宾布袭来,珍妮芙的头发也随着这股劲风飘扬起来,这一剑的威力惊得她目瞪口呆。

  宾布身侧的墙上多了一个一人高的大洞,猛烈的北风从墙洞里灌了进来。

  “为什么不躲,以为我不会杀你?”切列维被宾布脸上毫无斗志的表情激怒,他反手又是一剑。这次剑斗气横着扫出去,将塔楼的顶层摧毁了一半,砖石下落的震动让珍妮芙惊叫出来,再睁开眼睛时,宾布却已经在塔顶不见了踪迹。

  宾布站在那根钉入墙壁的长矛上,孤单单的一个影子在拉何尔城的夜空中站立,从珍妮芙的位置望去,宾布就像是站在星星中间。

  切列维轻轻一纵,也跳上了长矛,与宾布面对面。

  珍妮芙担心得不知怎样才好,宾布他们只要一失足,就立刻会摔下去变成肉酱,但她又无能为力,她不懂,男人们的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晚风凄厉,切列维的剑射出夺目的寒光,他一步步向宾布走近,步履沉着而稳健,长矛在他的脚下微微颤动,仍旧保持了十六年前那样完好的韧性。

  武器不会老,只有人才会老。

  宾布没有后退,他已无路可退。

  切列维的短披风和宾布的发带随风飘扬。

  切列维两眼通红,他将手中的剑指向宾布。

  “我不想再看见你!已经放弃了理想的男人……你去死吧!”

  切列维又准又狠的一剑,他没有使用剑斗气,而是直直地向宾布刺来,宾布已经站立在长矛的末端,在他的下方,拉何尔城火光通天,忙于追捕嫌犯的教团骑士对头顶上的决斗一无所知。

  切列维的剑接触了宾布的身体。

  剑尖戳穿了皮甲,刺入了肌肉,抵在了骨头上。

  位置在心脏偏上一掌,大概是锁骨的部位。

  当——

  是金属相撞击的声音。

  宾布的身体内部发出了金属声!

  切列维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宾布苦笑,他用右手抓住已经透入自己身体内部的剑,不顾利刃割伤手指,硬生生地将剑拔了出来。

  教团骑士们这才发现高空上的两人,他们呼喊着从四面八方向这座塔涌来,很快形成了包围之势。

  “……住手吧,切列维,我们合力杀出去。”

  “妄想!”切列维翻动剑刃,一道剑斗气向宾布脚下袭去,宾布急忙跳起躲开,但当他再落回原位的时候,脚下已经没有可踏足的长矛,长矛已被剑斗气削断。

  然而这时,宾布肩头鲜血淋漓的伤口中突然放出了冷白色的光,是那种释放魔法时法器发出的光芒。

  羽落术!

  宾布的眼睛里闪过一闪即逝的坚定,这是借助回忆而产生的坚定,似乎只有在回忆里他才可以拥有这些强大的力量。强风的羽翼托举着他的身体,阻止他继续下落,而那被剑斗气削断,长一肘的长矛手柄也被风卷到了宾布手里。

  切列维已经失去理智,他双手握剑,就要使用剑斗气对宾布作出最后一击。

  宾布单手举起断矛,猛地向前方一指!

  切列维立即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向自己袭来,他避无可避,急忙把剑挡在自己胸前。

  没有用!

  剑的中央多了一个边缘光滑的圆洞,力道仍未消尽,将切列维的肩膀划开,更将他整个人又送回到了塔的内部。

  是剑斗气!

  被称作罗那夫之矛的剑斗气!

  宾布借助羽落术的保护向街心落去,在那里,密密麻麻的教团骑士正严阵以待。

  “暂时帮我照看珍妮芙。”

  这是切列维当时听清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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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09:41:29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八章 切列维


  夜色浓重起来,黑暗开始蔓延,仿佛有许多黑翅的夜鸟,在人们的面前飞翔着,无声无息,擦过人的眼角和眉梢,并且把天空和大地引入甜美的梦乡。

  无论何时,总会有不眠的人。

  法师塔顶层只剩下半边墙壁,这座建筑已无力抵挡夜风的侵袭。珍妮芙蜷着身子坐在瓦砾中间,指尖冰凉,冷得直打哆嗦。她此刻一动也不想动,几天来的事情让她身心疲惫,这短短几天在她的生命中只是很不起眼的一瞬,却令她的生活有如此巨大的改变,直到现在都让珍妮芙觉得难以置信。

  “唉,乖乖呆在家里就好啦……”

  珍妮芙叹了一口气,随后又把两只拳头攥在胸前,很认真地告诫自己:“想什么呢?现在还不是发愁的时候,打起精神来!你不是曾经梦想做最伟大的女佣兵吗?现在是个机会,有一支即将拯救世界的队伍正在形成,你有幸成了这支队伍里的一员,虽然你很弱,但是你的同伴们都很强,连大名鼎鼎的探险家拿慕鲁都参加的冒险总不会有错吧?当他们成功之后,即使是在当中什么都没做的你也会被吟游诗人们当作英雄来传唱,这是件多么令人期待的事情……”

  这样一想,珍妮芙就不觉得自己很可怜了,勇气之神撒克丽尔眷顾了她,即使现在有一百个敌人站在她面前,她也会毫不畏惧地对他们喊:“喂,过来,让我干掉你们!”然后她再躲到宾布身后或圣武士及拿慕鲁身后,为他们尽心尽责地祈祷,即使她的祈祷不能像阿洛尔那样将歌若肯的愤怒召唤到人间,至少也能让生命女神柯由卡心生怜悯吧。珍妮芙并没有打算什么也不干,如果有哪个不怎么懂得对女士谦让的敌人对她动手,她觉得凭自己手中的剑也足够自保——打架没什么了不起的,今天我不是把三个地精踢下山坡了吗?

  珍妮芙突然想起宾布不在自己身边。

  宾布把她托付给了那个黑头发的人,而这个名叫切列维的男人还说不清是敌是友。

  珍妮芙把头稍稍往前探,偷偷瞄着站在不远处像一团影子一样的切列维,而一与切列维阴冷的目光相接触,珍妮芙立即又把头缩了回去。

  切列维捂着汩汩流出鲜血的伤口,霜青色的脸上双眉紧锁,黑色的直发被汗水粘在前额,嘴唇苍白,口里不时地咳嗽,眼睛里失却了平日居高临下的神气。

  “宾布……该死的家伙!”

  “剑斗气……这样熟练……你一定是在两年前就掌握了剑斗气!可为什么你还会输?输给那个三脚猫的杀手朗修?为什么?”

  喊着喊着,切列维的声音嘶哑起来,他颓然无力地坐倒,用凄迷的目光望着自己的一只手,那只手上沾满了由身体内流出来、已经变为暗红色的血。

  “我还是赢不了宾布……”

  “无论怎样努力,我终究只是他附属……”

  切列维乌黑的睫毛下面突然闪出了泪光。

  他急忙咬紧嘴唇,用胳膊将眼泪擦去,可是泪水又不争气地流出来,冰冷的液体滑过他的脸颊。他已被击败,六百多个日夜所付出的努力已付诸东流,[冥河]已经从世界上消失,理想国度变为随风而逝的泡影,更不可原谅的是:自己再一次输给了宾布,这已经是第九次。

  一无所有。

  是的,一无所有。

  切列维的左手握紧,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眼帘慢慢垂下,又猛地抬起!

  夜色冷寂。

  终于切列维笑了起来,全身都在跟着笑声颤动,珍妮芙担心得缩紧了身子,她以为切列维由于过度悲伤而变得疯狂了。

  “哈哈哈,愚蠢的家伙!”

  “一开始你就错了,你把希望寄托给老板,寄托给宾布,你就已经输了!”

  “只能靠自己一个人!”

  切列维甩去最后一滴眼泪,脸上又恢复了信心和骄傲,他单手扯下披风的一角,用牙齿咬住一头儿将黑布撕开,绕着肩膀把伤口缠紧。他抓着长剑的右手已经暂时无法使用,仅凭一只左手和牙齿自然显得有些笨拙,他从来只善于让敌人受伤,而并不擅长包扎伤口。

  “要帮忙吗?”珍妮芙轻声问。

  “不用!”切列维粗暴地拒绝,然而珍妮芙的注视使得他的心绪更加烦乱。他用力拽住绷带的一角,使出的力气恨不得将整条臂膀都扯下来,但蛮力是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的,像他这种包扎方法,就是到太阳升起来之后也别想把布条的两端系在一块儿。

  “还是让我来吧。”珍妮芙向切列维走过去,半是试探,半是请求的口吻。这次切列维没有拒绝,他不想继续在人前出丑。

  珍妮芙跪坐下来,让眼睛的高度和切列维的肩膀持平,然后不客气地夺过切列维手中的绷带头,熟练地动作起来。珍妮芙在佣兵团里从事得最多的就是这项工作,所以包扎很快就完成了。歪着头,不肯面向珍妮芙的切列维甚至在整个过程中都没有感觉出有什么疼痛。

  “好了。”完成工作的珍妮芙在切列维身边坐了下来,她忧心忡忡地望了望塔底:街上黑乎乎的,只有零星的几点灯火,大部分教团骑士都被宾布吸引走了。

  “宾布还能回来吗?”珍妮芙担心地问。

  “他才不会这么容易死!”切列维十分肯定地回答,并且试图挣扎着站起来,但过于激烈的动作反而使他身子一震坐回地上,更糟糕的是肩膀上的伤口因此被撕裂得更大,鲜血再次涌出,染红了切列维的半边身子。

  “唔……”

  “坐好!不准再动!”珍妮芙满含埋怨地命令,她丝毫不能理解切列维这种人的想法,如果珍妮芙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她会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一个月不迈出门槛,可是切列维的伤口刚止住血两分钟就又把自己当成没事儿人似的,拿剑的男人都这么蠢吗?

  “真是的,你不珍惜我给你做的包扎,至少要珍惜自己的身体。”珍妮芙嘟起嘴想到。

  切列维莫名地觉得女孩的话中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力,他听话地坐回去,但是刚一坐稳就后悔自己对一个女性如此驯服。

  原来的绷带已经不能用了,上面已经被鲜血浸透,湿漉漉的散发着血腥味。珍妮芙小心地把绷带一圈一圈地拆下,命令切列维用力握住肩头尽量阻止血液外流,然后她从切列维的披风后摆扯下更大一块布,使劲儿扯成一条一条的,动作很麻利,有时力气不够,珍妮芙就用牙齿咬。一切准备停当后,她重新开始给切列维包扎。

  切列维注视着淡淡的月光下珍妮芙的脸,她正一丝不苟地履行一个护士而不是一个佣兵的职责。两只大眼睛里思考着该怎样让伤者免于疼痛,轻抿着的嘴唇显示出她坚强的一面,圆润光滑如大理石般触感的手指在切列维的肩膀上忙碌着。

  风从背后吹来,让残破不堪的披风在身上贴紧,切列维感觉心情不坏。

  他有些突然地对刚刚完成包扎工作、正在擦拭额头上亮晶晶的汗珠的珍妮芙说了一句:“你不错。”

  珍妮芙的大眼睛眨了眨,以为切列维是在夸奖自己的手艺好,于是她拍拍两手,不客气地承认:“那当然,在佣兵团我干这个是一把手……”

  切列维打断她的话:“我是说你很漂亮。”

  珍妮芙的脸上一下子飞上两朵红晕,她下一步最可能的反应是结结巴巴地回答“是吗……”,但是她忽然又想起叔叔说过佣兵们不必太拘于礼数,遇到这种情况只需大大方方地向对方的赞美表示感谢就好了。

  于是珍妮芙弯起月牙形的眉毛,冲切列维微笑了一下说:“谢谢。”

  切列维低下头无声地笑了笑,他的笑容没有被看到,但却可以感觉得出。切列维又抬起眼睛看着珍妮芙,盯得她两腮发烫。

  “我要你。”

  珍妮芙的叔叔可没有教过对这句话该如何作答,她不知所措地把一只拳头贴到下嘴唇上,用慌乱的眼睛打量着一本正经的切列维。

  切列维大笑起来,然后他努力把剑插回剑鞘,给了珍妮芙一个很温暖、并且有些顽皮的笑容。

  “不用害怕,我说的不是现在。”

  切列维咬着牙站了起来,有条不紊的动作没有使伤口扩大,他转过身,俯视脚下拉何尔城街道上的灯火。

  “但是要等我打败宾布……”

  “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人之后!”

  这时塔底传来了脚步声,步伐很整齐,切列维侧过耳朵听,判断敌人现在所处的位置。

  “离这里还有三层,十四……十五个人。”

  切列维轻蔑地笑,迈步走下塔楼的螺旋楼梯。

  “回来,伤员应该留在这儿!”背后传来珍妮芙的声音。

  “左手就够了。”切列维没有回头,脚下顺着盖满灰尘的阶梯走了下去。

  “没有人知道塔顶有三个人,你留在这里,如果下面的人还很多,我会引走他们,宾布在天亮前应该就会赶回来。”

  在他的身体即将从珍妮芙的视线中消失的时候,切列维转过头望了珍妮芙一眼:脸上表情很复杂的珍妮芙正要从地上站起来。

  “等着我,下次出现在宾布面前,我就把你抢走!”

  这句话让珍妮芙心里慌乱了好长时间,在高高的塔顶听着风声,一夜也没有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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