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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7年宫廷事件 作者:Dhew [复制链接]

罗拉塔里斯

旅行者

songflower 发表于 2008-9-2 01:59:50 |显示全部楼层
1457年宫廷事件

作者:Dhew

原来计划的一个长篇的外传,现在正传还没有写出来,先写了这些东西。大家看看吧。笑







Part 1

1457年的宫廷事件并不存在于历史记载中。正如其他许多类似的事件一样。一切只存在于几个当事人记忆深处中。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一点记忆也会很快被时间湮没。毕竟,相较于雅尔塔历经千年并不断扩充的石制城墙而言,个人的生命已是短暂的可以忽略。又何况那些并不牢靠的记忆呢?

一切要从艾斯莱尔小姐15岁成年礼的那个晚上说起。

艾斯莱尔侯爵的女儿奥琳·德·艾斯莱尔是那种并不漂亮,但打扮打扮却也算是动人的类型。可与其堪称王国第一美女的母亲相比,不能不说是有点差距。但不论怎样,艾斯莱尔侯爵对女儿的宠爱并未因此而减少。在她成年之前,侯爵府上的花园里已经多了4座小姐的雕像。侯爵会客室的墙上也挂满了她的画像,当然,都是美化后的版本。虽然按照王国的惯例,贵族小姐在15岁之前都不能正式踏足社交界。但艾斯莱尔小姐在踏足社交界之前,就已经成为雅尔塔城的大众话题。

1447年的5月17日,是艾斯莱尔小姐的15岁生日。侯爵府在那天晚上举行了自大陆公路战争爆发以来少有的盛大舞会。王国的全体贵族包括国王都得到邀请。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王国只有一个卡斯莱尔侯爵,而卡斯莱尔侯爵又只有一个女儿。

那天早上下了一点小雨,之后雅尔塔城就一直被清爽而湿润的空气所笼罩。侯爵家的舞会,也因此在奥琳心血来潮的请求下移到了前庭的草坪上。这使得一个月来从未清闲过的管家忙得更加不可开交。时近傍晚,天空已转为淡淡的蓝黑色。忠心耿耿的管家大人,正忙着指挥府上的仆人们将原本放在室内的鲜花搬到草坪上来,并不时因为发现仆人弄折的花枝而痛心的大叫。艾斯莱尔小姐正在她的房间里试穿第73套晚装,艾斯莱尔侯爵则在近邻的读书室里,一边随意的翻看着书架上排得满满的书籍,一边考虑着待会应该用怎样的辞藻盛赞女儿的美丽。侯爵夫人在她自己的房间内百无聊赖的翻看着首饰箱里的珠宝,一会考虑着是否应该叫贴身女仆去女儿那里讨一两件首饰来,一会又暗暗抱怨侯爵过于宠爱女儿了。

当这个家庭以其各自独有的方式等待着夜晚来临时。整个雅尔塔城也已进入了完全类似的骚动状态。无数的贵族母女正以着同样的步调好整以暇的往脸上扑粉。而无数的贵族男性则焦躁的在客厅踱步。一个自作主张给自己放了一天假的贵族少年刚刚告别他在神学院的苦修生活,于这一刻回到家中,并从侍从手上拿到了当晚舞会的请帖。一个小时之后,当隆隆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开始在城内各个角落回荡时。这名不久之前才刚满15岁的少年已经加入到流向艾斯莱尔侯爵的人潮中去了。

艾斯莱尔侯爵小姐的15岁生日晚会就在不久之后正式开始。

尽管侯爵早在一年前就开始准备奥琳出场的这一刻,尽管奥琳身上的长裙是由商人盟最负盛名的巧匠用最华丽的缎子绣制的(在大陆南端熊熊燃烧的战火显然并没有影响到商人们),尽管的奥琳项上戴着据说是王国最完美的一颗钻石,但她出场并未能带来说少令人鼓舞的欢呼,那些曾经亲眼见过她的,自然不必再激动。而那些未曾亲眼见过她的,则多少有一点失望,以至于整个会场安静了一下,才响起了礼节性的掌声。但这已足够让侯爵激动的热泪盈眶了。仿佛今晚是他的成年礼而不是女儿的一样。之后的一切,就和所有那些类似的晚会一样。年轻的贵族子弟们蜂拥去邀请艾斯莱尔小姐跳舞以获得邀请其他贵族少女共舞的权利。艾斯莱尔小姐大概注意到了这一点,因而在最初的三五之曲子之后就对那些满脸渴望的贵族子弟们爱理不理。晚会由此陷入了莫名其妙的低潮。

弗南饶有兴致的躲在一个大理石的花盆后面,看着那些贵族少年们无可奈何的表情和艾斯莱尔小姐不屑一顾的表情,捂住嘴笑着,觉得这个晚上真的是赚回票值了。而且,这种轻松自在是神学院里所享受不到的啊。他叹了口气,舒畅的伸展了一下四肢。猛然发现自己饿了。在给了那个胆敢要检查请帖的警卫一鞭子后到现在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在拿到请帖并匆忙赶来的这段时间里他也什么都没有吃。再回想一下,从神学院回来并且看到请帖的这段时间里还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弗南微笑着揉了揉肚子。觉得自己真是了不起。当然,神学院里面的苦修可能也起了一定的作用。当他四下张望着想要确定食物都放在什么地方的时候,司礼官则以嘹亮的声音宣告了卡尔斯伯爵及小姐的到来。

晚会莫名其妙的平静了一下,似乎所有的窃窃私语和掩嘴低笑都在那一瞬间消失了。弗南停了一下,茫然的转过身看着远处的人群,以为自己被人发现了。却瞬即发现一种怪异的骚动正从入口处荡漾开来,人群仿佛暴风吹拂下的水面般纷纭不已。弗南放弃了那个找点什么东西填饱肚子的想法,向人群跑去。

卡尔斯伯爵?他疑惑的把这个名字在脑海里面拨弄了一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个冷漠的家族的这一任的更加冷漠的家主一直不是什么会引起社交界很大兴趣的人。等一下,乔安·德·卡尔斯小姐?弗南停了一下,突然记起来这好像是第一次在类似场合下听到这个名字。卡尔斯小姐和他的家族一样并不怎么引起社交界的注意,再加上好像是不久前才刚满15岁。伯爵家的客人不多,而且又严守那些无聊的规则,以至于到现在为止,卡尔斯小姐还没有正式在社交界出现过。使得城内的贵族界开始流传种种耸人听闻的消息。弗南努力的从人群间挤了过去,好奇刺的心里痒痒的。

然后,似乎是被人猛然间从背后推了一下,而堵在面前的人墙又不巧松动了那么一下。弗南发现自己猛地冲了出去。踉踉跄跄的冲进了人群间的那一小块空地上。他努力的恢复平衡,并且微微的叹息了一下,知道自己已经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一不作二不休,弗南这样想着,鞠了一个躬,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然后,他抬起头,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人群鸦雀无声。

男孩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聪明。在这样的一刻,他竟然找不出一个词汇来形容眼前的女子。神学院所教授的古籍上似乎并没有和美丽相关的词句。不,等一下,有一个,弗南突然想到了在aske教里流传最广的一个神话里的一句话-“那美丽已是罪。”

女孩的脸一片绯红。在得到父亲的首肯后她低下了头,伸出自己的手让男孩握住。
远处的艾斯莱尔小姐从头至尾目睹了这一幕。她无法将怒火倾泻在那个同龄的女孩身上--尽管后者夺去了所有应属于她的目光--就只能用报复似恨恨的语气询问她的父亲:“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敢不先和我跳舞就邀请别人?”

艾斯莱尔侯爵仿佛直到此刻才真正回过神来,他微微的叹息一声,转过头对女儿说:“他可以。因为他是他父亲的儿子--弗南·弗兰索尔·卡斯潘殿下,王国的第二继承人。”

贵族们最大的本事就是礼貌,礼貌的意思就是可以对感兴趣的东西做出漠不关心的样子。舞池中二人笨拙的舞姿提醒了旁观的贵族们,再继续这样目瞪口呆下去就会成为社交界的笑柄了。于是,一切很快恢复到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状况。人们脸上或惊讶或痴迷或嫉妒的表情消失了。就好像从来都没有惊讶痴迷嫉妒过一样。然而这多事的晚会似乎注定不会有好结果。一道闪电混着隆隆的雷声打破了不知何时变得沉闷的空气。

乐队已经停止了演奏,弗南无可奈何的停了下来。一滴雨水打在了他的脸上,接着是第二滴,随即目光所及的一切都被笼罩在了雨幕中。多久没淋雨了,他这样问自己,看着周围的贵族们匆忙向侯爵府的大厅跑去,兴高采烈的笑着,猛然注意到侯爵正和几个仆人费劲的穿过人群向这边奔来,目的显而易见。而另一个方向,卡尔斯伯爵也在朝这边跑过来。

“我要走了。”弗南无可奈何的笑着,突然会觉得不舍。握着她的手的感觉很好,弗南这样想着。

卡尔斯小姐抬起头,轻轻从男孩手中抽出一只手来,理了理额前的湿发,微笑着回答:“好的,陛下。”

弗南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有机会仔细的看看眼前的女孩。发现她眼中似乎隐藏着一些美丽之外的东西。那笑容也毫不做作,令他莫名其妙的放松下来。另外,他注意到卡尔斯小姐弄混了称谓。

“我还不是陛下啦。嗯,将来也不会吧。毕竟可能性很小的。”弗南做出夸张的手势来形容那可能性究竟有多么小。

卡尔斯小姐笑了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叫我弗南好吗?”

“嗯,如果陛下允许的话。另外,陛下也请叫我乔安就可以了。”

“好的。”弗南点点头,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女孩的手,向艾斯莱尔侯爵走去。突然醒觉乔安直到最后也没有弄对称呼。他疑惑的回过身,发现卡尔斯伯爵已经用斗蓬劈头盖脸的把女儿裹住,不由得笑了。礼节性的向卡尔斯伯爵点了点头。转过脸,他收拾起脸上的笑容,那一刻,他又成为了他父亲的儿子--弗南·弗兰索尔·卡斯潘。传承千年的神圣血统的继承人。

奥琳·德·艾斯莱尔小姐15岁的生日晚会就在这样的纷乱中结束了。光是寻找在暴雨中遗失的珠宝并将之一一物归原主就令侯爵的管家大伤脑筋。贵族们在评价那夜的一切时,都会用上高潮迭起这样的词汇,然后转过身去偷笑。那夜最大的输家无疑是卡斯莱尔小姐,一切的一切,从鲜花、天气,到来访的贵族们,都在最后一刻背叛了她。让整场晚会成为乔安·德·卡尔斯小姐踏足社交界的庆典。然而不久之后,艾斯莱尔侯爵就公开宣称,凡是邀请了卡尔斯小姐的社交聚会就不必邀请艾斯莱尔家族的人了。虽然这宣言无异于单方面的战败通告,但效果却是显著的。在接下来的近三年时间里,乔安没有得到任何社交聚会的请帖。

毕竟艾斯莱尔家家主已经连续三代担任王国首相之职,而当代的艾斯莱尔伯爵又以其高明的政治手腕领导整个国家有惊无险的经受了战火的熏陶。卡尔斯家族虽然历史悠久,却没有任何人出任公职,乔安小姐虽然美丽动人,但为了称赞她的美丽而失去卡斯莱尔支持则是大大的不智。

于是在天赐的权利与天赐的美丽之间的交锋中,权力好像暂时稍占上风。在这一轮的对决中,里多尔弗·德·卡尔斯,也就是后来的冷血首相并没有出场。他还只有8岁,还没到可以参加社交聚会的年纪。

Part 2


1450年3月,雅尔塔王室举行了一次舞会。因为二王子弗南即将结束他在神学院的进修前往莱因地区出任主教。以继承神圣血统而自豪的雅尔塔王室惯于用这样的方式打发没有继承权的王子。这使得当晚舞会的性质近似于告别晚会。

一向善于把握权力之风向的艾斯莱尔侯爵本就决定对这位王子不予理睬,这次也想托病不去来着。却在女儿的强烈反对下改变了主意。这使得原本可能很冷清的舞会变得热闹非凡。在公路战争后,雅尔塔俨然是大陆东部最具实力的国家。也因此成为其他国家谄媚的对象。而由于艾斯莱尔侯爵的超然地位,绝大部分的谄媚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当然,随后又或多或少的转移到了他女儿身上。

眼下,侯爵大人正端着一杯亚斯提的白酒,一边应付着身边贵族与官吏们的纠缠,一边看着远处弗南王子如何应付着自己女儿的纠缠。

弗南王子微笑着,一边对奥琳小姐的无数话题报以“什么?是吗?不会吧?”之类的礼节性的回应,一边偷看着远处的厅门,莫名其妙的紧张着。

“你是不是也觉得好好笑呢?”奥琳小姐的语声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啊,什么?”

“不来了,你都没有听人家说话的。”

“奥琳小姐,请原谅一个明天就要离开的人吧。”弗南王子觉得事情不妙,连忙借故开脱。而那个始终没弄清楚状况的另一方则立刻进入一种泫然欲泪的状况:“那人家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你了。不行,我要去求父亲让你留下来。”对于奥琳小姐这种可以不顾场合不顾时间轻易进入哭泣状态的奇技,弗南王子只有回应以手足无措,并相信会有其他人赶来处理这个问题。

一直关注事态发展的艾斯莱尔侯爵果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走向这对年轻人。在轻声安慰了几句,并以疼爱多于训诫的口吻责备了几句之后,他将女儿推入了随即跟来的侯爵夫人怀中,转过身注视着那个正以一幅事不关己的姿态注视着一切的年轻人。

“小女情绪过于激动了,还请王子殿下原谅。”

“没什么啦。”弗南努力不去注意侯爵那毫无抱歉之意的面容,微笑着回答。

“对于国王将你派往莱因这样的边远地区,臣下事先一无所知。如果王子殿下希望的话,臣下可以去请求陛下——”

“不用了,将神的荣光传于世人,本就是雅尔塔王室的责任,至于在什么地方并不重要。”

“陛下一定对此大感欣慰。”

弗南再次微笑着点头:“不过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嗯,说起来这件事情还要感谢您。”

“难道事关小女?”侯爵下意识的一惊,额上出了一溜冷汗。

“啊,也不能说是一点关系没有。”弗南看着远处还在母亲怀里哭泣的女孩,“不过还真是令人惊讶呢,奥琳小姐和您一点也不像。”

“这个,臣下不明白。”

“她不象您这么冷静实际。”

侯爵思考着应当怎样回应这一判断时,远处的厅门旁,突然响起了莫名其妙的喧哗。侯爵转过身,正好看见卡尔斯侯爵和女儿踏入大厅。而身旁的年轻人脸上,则莫名其妙的染上了一层红晕。

“我不知道您也邀请了卡尔斯家的小姐。”

“我亲笔写的请帖。”弗南点头微笑,“请原谅我事先没有问过您的意见,我只是没想到您会来而已。另外,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去请乔安小姐跳舞吗?”他微微点头致意,向卡尔斯家小姐的方向走去。这一刻,他已等了三年,因而不愿再多等一刻。

人群默契的为弗南王子让开一条路。他朝乔安走去,觉得心好像慢慢缩成了一团。他回想起了三年前的那次舞会,奇怪为什么自己还能清楚的描绘出她15岁时的样子。美丽而清澈的眸子,小巧而诱人的嘴唇,栗色的长发,因为被雨邻湿了而紧贴着面庞,还有脖颈的弧线,嘴角的笑意,纤细的手腕和修长的手指。这一切他都记得。或许对他而言,她一直是15岁时的样子。美丽的象是被阳光照的透明的叶子。

弗南没有抬头,眼睛划过大理石的地板,然后,他感到身前的气氛似有些微的改变。抬起头,他在极近的距离下直视乔安的面容,并瞬间泪水盈框。那是他三年来在梦中描绘过无数遍的面容。不再模糊,不再带着记忆所不及的空白,就那样毫无掩饰的呈现在眼前。乔安一如既往的羞怯,她很快垂下头。人群依旧鸦雀无声,甚至连呼吸声都变得极轻。以至于王子的语声,格外的清晰:“乔安,可以和我跳舞吗?”

“我的荣幸,陛下。”

有几名贵族注意到了卡尔斯小姐弄错了称谓。而他们只是简单的将之归于她很少出入社交界的缘故。当看着舞池中央的两人以稍有进步,但仍然僵硬的舞步起舞时。贵族们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夏夜。而哪怕最迟钝的人也从两人心照不宣而又旁若无人的舞步中意识到了什么。奥琳·德·艾斯莱尔小姐的反映尤为激烈。她愣愣的指着那两个人,随即捂住嘴,倒在了母亲怀里。


不论旁观的贵族们如何交头接耳的议论着,舞池中央的两个人则在舞步变换中,自顾自的小声交换着其不愿为社交界所道的对白。

“您又弄错称谓了,不过,不管这些了。我就要离开了,您知道吗?”

“是,您原本要去莱因地区担任主教的。”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会在一周内出发。”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乔安抬起眼睛看着王子,神秘的微笑了一下,随即又垂下了头。

弗南王子为那语气中的莫名含义而迟疑了一下,以至于差点踩到了乔安的脚。他摇了摇头,努力赶走那些疑惑,决定进入最重要的话题。

“其实我并不介意去那里。可是,您让我下不了决心。在走之前,我还再见您一次,所以才会请父王举行这次舞会的。”

“是吗?”

“要过三年才能和您跳第二只舞啊。”弗南略有些遗憾似的微笑着,随即意识到自己又跑题了,“是这样的,这三年来,我一直都在想着您。您知道吗?”

没有回答,弗南王子随即辩解似的强调着,”虽然我只是一个主教,但幸好教宗在这方面并没有限制。可是,我只是一个主教而已,领地不大,可能也不会有什么额外的年俸。但是,我想那里应该还是比这里好的。我曾经去那里打过猎,那里的山很漂亮,天很蓝。我想您会喜欢的。我不知道,我只是这样想。您愿意嫁给我吗?这个,我只是想知道这一点而已。莫名其妙的向您提出这种无理的请求,您不会讨厌我吧?”
“可是,王子殿下,我想这并非您或我所能决定的。”乔安停了下来。从弗南王子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仰起脸,毫不回避的注视着他的眼睛。以至于后者变得惊慌失措,努力的回避着她的目光。

“难道没有继承权我就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将来吗?我不管谁会来阻止我。我爱您。那一次在艾斯莱尔侯爵里见到您之后,我一直想着您。我买通了您所有的家庭教师,我向她们打听您的一切--您读的书,听的音乐,您的喜好,甚至您养的猫的名字,还有,您的弟弟,我也知道他,我甚至有他的画像。只是因为您也爱他。我甚至想过给他安排一个职务。因为他是您的弟弟,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得到您的消息。但是我又害怕这样会让您不高兴。天哪,看在神的份上,我爱您。这感情让我不知所措。难道您不爱我吗。”

乔安皱起了眉,仿佛被什么问题所困扰了一下,继而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我想不是这个问题。”

“您为什么要用这样冷淡的眼光看着我。我受不了您这样。我就要离开了,难道这样您还不能原谅我吗?如果不是在这里,在这大厅里,被这么多贵族注视着,如果不是为了您的声誉,我会立刻跪下向您求婚的。现在,请您把手给我,音乐还没停,我们还要继续跳下去。”

“您不明白。”乔安摇了摇头,却没有拒绝王子的请求。

“每个星期日,您都会去波尔多教堂祈祷。每个周末我都会从神学院赶回来。只是为了在那里见到您。有一天,您在神前跪了整整一个早上。您不知道我就在柱子后面看着您,您不知道我的心都要碎了。您在神前放下一枚戒指。我拿走了它,啊,希望那没有让您的祈求被拒绝。但原谅我吧,我实在不能拒绝这样的一个诱惑。”

“那枚戒指是我母亲的遗物。那一次,我弟弟生病了,我向神献出我唯一的财富--”
“您爱您的弟弟吗?好的,那么我也爱他。”弗南王子终于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而是让泪水顺着面颊流了下来。他被一种献身般的冲动所笼罩,拉开衣襟,拽出项上的一条银质项链,“我把它和教皇送给我的十字架和您的画像放在一起。现在,我把这一切都给您。您为什么不连我的心也一起拿去?”

“不,您不知道,我也喜欢您,但是我不能接受您的请求。我不能告诉您为什么,那不应当由我来告诉您。但是,您很快就会知道。”没有去接弗南手上的项链,而是直视着他的眼睛,乔安以无比的悲伤表情这样说着。

一声隐隐的爆鸣在什么遥远的地方响起,不知道是空气还是地面稍稍的震动了一下。令大厅里的一切声音都静止了一下。随即被更响的议论声和惊叹声所取代。靠窗的人忙于在那夜色中寻找答案却一无所获。舞池中央的两个年轻人并没有被一切所影响。艾斯莱尔侯爵也没有。哪怕当其他贵族即将陷入不安时,他仍盯着舞池中央的那对年轻人。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隐约猜得到。这并不困难,王子的泪水在灯光下容易辨认。很好,他这样想着,并且断定女儿将不得不放弃和卡斯潘家族的女儿争夺一个男人的愚蠢行为。哪怕这个人是王子殿下。啊,不,应该说是莱因主教阁下。那毫无意义。因为只有大王子,雅尔塔王位理所当然的继承人,才应当是他女儿的对象。侯爵没有看身旁女儿脸上的表情,而是心满意足的微笑着。那一瞬他几乎要看到几年后女儿和第一王子,啊,不,应该说是国王陛下举行婚礼的样子。而他,身为王国首相,也是新娘的父亲,将牵着王妃的手,走向地毯的顶端,交到陛下手中,以此换取艾斯莱尔家族的继续繁荣。侯爵微笑着举起杯子,将酒一饮而尽,感到热量从喉咙滑进身体里。陶然的醉意随即涌起。这个晚上美妙至极,侯爵这样想。然而,偏偏有人选择了在此刻打搅侯爵的美妙遐思。

“阁下,阁下?”

侯爵不满的转向身后小声招呼着他的人,发现那是他的贴身男仆。

“什么事?艾尔本?”侯爵不高兴的问道。

而看来明显是被什么更加重大的事情所困扰着的男仆则丝毫没有注意到伯爵的不快,他凑在伯爵身旁,小声的低语了几句。侯爵猛然抬起头,大声的吼道:“什么?你说什么?”继而瞪圆了眼睛,恨恨的瞪着可怜的男仆。在得到了男仆肯定的回答后,艾斯莱尔侯爵茫然的将目光转向了舞池中央,弗南王子正把卡斯潘家女儿的两只手都紧握在胸前。艾斯莱尔侯爵眨了眨眼睛。发现除了那两个人以外,周围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他咳嗽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宣布这个刚得到的这个消息--卡斯潘王室的第一王子在视察由亚兰特王国刚刚送来的货物时因意外丧生。弗南王子成为新的王位继承人——想到了更严重的问题,艾斯莱尔侯爵痛苦的眨着眼睛:“我的女儿,终于沦落到了要和卡尔斯家的人争夺一个男人的地步了吗?”

Part 3

雅尔塔王国与邻近的迈尔斯王国素来友好。称之为友好,倒不如说是后者单方面的依赖前者。迈尔斯王国为神圣山脉纵横包围,唯有一条穿青铜走道通向雅尔塔王国的大陆公路成为其出口金属与宝石的唯一通道。因此迈尔斯王国历任国君的首要任务就是保持与邻国的友好关系。而发生在1450年那个春夜的事件,无疑为两国的邦交抹上了阴影。雅尔塔王位继承人在视察迈尔斯王国出口的货物时因意外而丧生,其实那也不是什么多么危险的货物。不过是迈尔斯王国按照新近从古代遗迹中挖掘出来的配方配置的一种易燃物而已。为了保证公国在持续蔓延中的战争中优先占据地位,艾斯莱尔侯爵对这种新发明抱持了极大的兴趣(人们甚至认为,如果不是教宗不允许的话,侯爵会连传说中毁灭了整个魔法王国的召唤术都尝试一下的)。而那名显然是过于好奇的王位继承人参观这种被称为燃素的新玩艺时不巧带了太多火把。结果是和整个王家商栈一同被炸上了天。

迈尔斯王国固然不应为此负责,却仍忙不迭的派遣专使携带大批宝石前往雅尔塔王国以求平息事端。王宫的实力派艾斯莱尔侯爵,在接见专使的过程中一直没有好脸色,直到专使拿出了此行所带的最完美的一块钻石,会谈才稍有起色。之后,专使前去参见国王陛下,而侯爵则握着那块宝石,匆匆走向女儿的房间。

与此同时,卡尔斯伯爵也正踏在前往家族藏书室的走廊上。

最近贵族中开始传播莫名其妙的流言,说弗南王子和乔安小姐的见面乃至相爱都是昂热里克·德·卡尔斯伯爵一手策划的。尽管这流言中有一个惊人的破绽--卡尔斯伯爵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但在艾斯莱尔伯爵明里暗里的示意下,仍得以传播开来。作为此次流言中心的卡尔斯伯爵并没有为之而担心。他不是经常出入社交界的人,而且已经决定在不久之后迁往乡间定居。城内沸沸扬扬的流言他并不在意。他只担心自己的女儿。他一生平淡无奇,而女儿是他唯一的奇迹。但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女儿也拥有平淡无奇的人生。如果可能的话!卡尔斯伯爵皱起了眉头。不安与焦躁从心中涌出,波浪般回荡不已。这个愿望眼下看来竟然遥不可及,弗南·弗兰索尔·卡斯潘殿下,雅尔塔王国的下一任国王,刚刚以私人信函的方式询问他是否可以娶乔安为妻。

乔案正在藏书室内翻阅那些记载着家族历史的卷轴,这卷轴因家族的长久传承而堆满了整间屋子。当乔安开始学习古代语时,她父亲就是从这堆积如山的卷轴中随手抽出一卷给她作为阅读练习,而在之后的近八年里,这位女性却似是迷上了这门平常贵族子弟视为畏途的语言。家族的藏书室,也因此成为这位小姐最珍爱的所在。害怕那卷轴里积存的灰尘有碍于健康,伯爵不得不另外给女儿修整了一间读书室。当伯爵心神不定的走进这房间时,乔安正坐在窗台上埋头阅读,听到有人进来,她抬起脸,并瞬间露出灿烂的笑容,轻手轻脚的从窗台上跳下来,拍拍裙子上的灰。

看到女儿无忧无虑的样子,伯爵脸上不由得露出一缕笑容,却很快换上了更严肃的表情。

“刚刚,我收到了一封信。”

伯爵没有说话,而是将弗南王子手书的那封信交给女儿。

乔安不明所以的接过来看,脸上随即露出了一缕红晕。伯爵瞬间明白了女儿的想法,却仍说了下去:“我并不想干涉你的意愿,但是,这一次,我希望你听一下我的意见。”

乔安抬起头,脸上平静的仿佛一无想法,甚至连刚刚的那抹红晕都消失了。

“弗南已经成为王位继承人,而你……”伯爵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说。

“我知道,父亲。”

伯爵点了点头,”艾斯莱尔侯爵希望将女儿嫁给王子殿下,而且奥琳小姐似乎也很喜欢弗南王子。所以,所以……”伯爵又一次陷入了无话可说的境地,茫然的看着窗外的天空。三月的天空,并没有晴朗的刺眼的阳光,也没有厚重的阴云,只是蒙着一层淡淡的蓝灰色,透着隐隐约约的光芒。

“我知道。”

伯爵猛然回过神来,看着女儿,而乔安只是垂着头一直看着脚下的那一小块地面。他叹了口气,转过身,在房间里踱着步,他在藏书室前停下来,推开门,里面窒闷的空气伴着灰尘涌了出来,满室的皮质卷轴在伯爵求助般的目光下下沉默不语,他清了清嗓子:“家族的历史,你了解的比我多。近一千年来,我们家族就是靠拒绝任何踏入权力中心的可能才能得以延续。官吏争权,贵族叛乱,王国兴衰,这一切与我们无缘。我不希望这一切在你这一代改变。”

“我知道。”乔安轻声说道。

“这场战争持续已久,甚至会就这样继续下去,将整个大陆都卷进来。预言书上所描述的一切正在慢慢实现,如果真的是这样子的话,我们……”

“我知道。”

“我们的时间还没有来到。”伯爵这样说,他抬起手,轻轻抚摸女儿的长发,泪眼盈框:“你要知道,这样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你的弟弟。”

“我知道,您说的一切,我都知道。”乔安抬起头,眼中亦如父亲般盈满泪水,她哽咽着说下去,“可是,父亲,我的时间已经到了。”

伯爵惊惶的抬起头,看着女儿脸上的坚定,并发现自己或许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艾斯莱尔侯爵在进入女儿房间前,先听到了一声尖锐的玻璃碎裂的声音,然后是女仆捂着脸冲出来。侯爵推门进去,发现女儿仍穿着睡衣抱着枕头坐在床上,对着墙上一幅弗南王子的画像掉泪。侧面的墙上,可能是牛奶的残汁正无可奈何的从壁毯上滴落。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奥琳只是哽咽着喊道:“滚,滚出去,我不要见任何人。”

“奥琳!”侯爵以近乎谄媚的语声轻呼女儿的名字。

18岁的奥琳·德·艾斯莱尔小姐侧过身,在抹掉眼泪看清眼前的人之后,就以与年龄不相符的幼稚方式投入父亲的怀抱,由无声的流泪演变成为有声的啜泣。

“奥琳,好孩子,不要哭了。看爸爸给你带来了什么?这是迈尔斯王国近三年来出产的最完美的一颗钻石。一定要这样的宝石才能衬托出你的美丽和气质啊。”

奥琳暂时停止了哭泣,盯住了宝石反射着的灿烂光芒,却随即抱住枕头,扭动身躯倒在了乱作一团的鸭绒被里:“人家,人家怎么都比不上乔安的啦。”

艾斯莱尔侯爵扶起女儿,以近于愤怒的语气说道:“你身上流着的是我们艾斯莱尔家族的血,怎么能和那种小贵族……”

侯爵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女儿以更大的哭声打断。侯爵只好放弃进行自尊教育的念头,轻轻拍打着女儿的后背,莫名其妙的难受着,仿佛又回到了女儿还未长大的年岁里。

当女儿的哭声不再那么刺耳后,侯爵又问道:“奥琳,你真的喜欢那个弗南王子吗?”

奥琳一边抹眼泪一边猛力的点头。

“不是因为乔安小姐的原因才喜欢?”

奥琳愣了一下,随即猛力的摇头,眼泪由莫名其妙的流了下来。

“好的,我会让你得到他的。”

“可是,怎么可能?”不明所以的女儿连流泪都忘了,愣愣的看着父亲。

“你见过有你父亲做不到的事情吗?”

“没有,可是……”

艾斯莱尔侯爵帮女儿擦去脸上的泪:”我刚刚见过迈尔斯王国的使者,他表示可以考虑一切条件以挽回和我国的关系。而迈尔斯国王,刚好有一个女儿。我可以向使者建议提出联姻的请求。”

奥琳脸上的期待变成了绝望:“那还不是一样?”

侯爵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笑容:“那位公主,今年两岁。”

雅尔塔王国与迈尔斯王国的联姻就这样迅速确定了下来。青铜走道再次因为来往的商队而拥挤不堪,迈尔斯得到了粮食和其他来自大陆东方的必需品。而雅尔塔也得到了大陆质地最好的宝石和钢。双方都自以为在这交易中占了便宜。只有弗南王子因此而绝望了一阵。

没错,他是王子,是雅尔塔王位的推定继承人,是将来的国王。但也只是这样而已。没有人认真听取过这位未来的国王对自己婚事的意见。因为没有必要,现在的国王陛下不反对就可以了。毕竟,国家间的结合比人与人之间的结合来得容易。更何况现在是战争时期,国家强势优先。艾斯莱尔侯爵这样想着,暗暗的笑着。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的吗?感情永远让位于更简单有效的利益驱动。那位王子也总有一天会明白这个道理的。身为一国的统治者,不能不明白的啊。当然,侯爵阁下并不介意以岳父的身份教导他。至于将来,侯爵并不担心,王子可能回心转意,乔安小姐可能心灰意冷,谁知道呢?这是一个奇妙的世界。任何事都可能发生。这一点早已被验证了无数遍。如果必须的话,侯爵也不介意再验证一次。真的,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呢?

王子殿下在几次反对无效之后,不得不暂时放弃了毁约的打算。艾斯莱尔侯爵一再向他保证这个婚约只是一时的。毕竟对方只有两岁。这一点使得双方似乎都没有过于认真的看待这个婚约。毕竟两国都只是想借此确定外交关系以保证在面对战火考验时有一个信得过的盟友而已。至于乔安,王子对她的感情并没有改变,他不是已经写了无数封信去证明这一点了吗?而且,乔安不也毫不在意的接受了这一切吗?只要耐心等待,一切会好。Aske的教义不也强调这一点吗?

而卡尔斯伯爵也多少因此而安心了些,至少女儿和王子之间的关系暂时不会表面化了。卡尔斯家族,仍保持着置身权力斗争之外的超然。至于将来会如何,侯爵并没有考虑太多,他只希望时间停留在此刻,让所有那些即将到来的严峻时刻都留在他们该在的地方吧。他只要每天能见到乔安在自己的身边就可以了。

于是,在1450年3月,因为大王子意外身亡而导致宫廷内外的巨大变革,就以这样毫无新意的方式告一段落。人们为此心满意足,仿佛所有人都占到了便宜。只有一个人,会为之在深夜里落泪。





Part4

那一年春天,一切原本都很好。

公路战争虽然持续不断,却对雅尔塔这块蒙神恩宠之地毫无影响。眼下战争只是在大陆东北端的迷雾之森附近激烈进行着。以斯诺领为首的几块领地在aske教皇的感召下组成了攻守同盟以求熬过这场战争。同时,大陆西北方信奉sembla教的薛西斯神王称帝,致力于重整整个神圣山脉以西的政治秩序。战火从这片土地跃向那片土地,一如既往的跳着狂热之舞。

雅尔塔城内却始终回响着赞美诗和祈祷的声音,联系大陆南北两侧的青铜走道仍然繁忙不堪。艾斯莱尔侯爵仍然对女儿溺爱有加。弗南王子正为了继承王位而接受成为大神官的种种必经训练,最近正在他的主教官邸里面为了那些古代语文书而头痛不已。乔安小姐早已与社交界无缘,每天都躲在藏书室翻阅那些逐代流传下来卷轴。卡尔斯伯爵则只要能在餐桌上看到女儿就已经心满意足了。里多尔福·德·卡尔斯刚刚渡过他的16岁生日,正如其他大多数贵族少年般沉迷于比剑、围猎所带来的乐趣中。当然,偶尔也会在调侃姐姐与弗南王子的恋情上找到些许乐趣。城内的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整个大陆正因为战争的缘故而痛苦不堪。时间是1453年,对将要发生的种种,人们并没有做好准备。

“主啊,我们匍匐在你的脚下,唯恭唯谨,恳求您赐给我们和平。赐给我们心灵上的平静……”一名布道师正在讲坛上滔滔不绝的说着什么。里多尔福不屑的看了那个口水乱喷的家伙一眼,摇了摇头,不明白这样的家伙何以能够让讲坛下的人们那样诚惶诚恐,这就是所谓的信仰吗?少年笑了。他知道这信仰是怎么回事,在姐姐给他讲述的历史中曾经提到过这一切。而很遗憾的是,似乎没有任何正面的评价啊。年轻人掩饰住脸上的笑意,知道再想下去,就会被旁边的人视为不敬了。但是,在这种地方呆着,还真是无趣啊。年轻人四下张望着,看到长椅末尾的一名贵族少女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就含义不明的对她眨眨眼睛,发现后者在一瞬间脸色绯红,便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向远处的忏悔室看了一眼,希望姐姐不要今天又忘了时间才好。 忏悔室里面的两个人正无视少年的忧虑而自顾自的相拥着。莱因主教阁下,也是未来的雅尔塔国君正以一种信徒们无法想象的轻柔语气对怀中的人甜言蜜语着。而词汇贫乏的缺点似乎从初见到现在都未曾改进过。以至于不得不总是停下来,静静的看着乔安小姐的绿色眸子。一边暗暗的奇怪着,为什么一周来想要倾吐的种种都在这一刻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呢?他摇了摇头,决定不再考虑这些。眼下没有什么比拥紧怀中的人更重要的事情。而另一方却似乎并不这样想。

“你接任王国大主教职务的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弗南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只是看看你是不是又花时间在别的什么女孩子身上了?”


“怎么会嘛?”听到用意不明的指责,年轻人匆忙的摇头,”我一直在很认真的看那些书啊。可是,你知道,那些古代语有多难懂吗?更何况雅尔塔王国的历史又长,一千四百年啊。嗯,反正很痛苦就是了。”

“你要努力啊。”

“是,是,五月份有一次教廷会有一次认证。如果我能顺利通过的话,就拥有接任这一职务的资格了。现任的大主教勒姆公爵届时会退任。我就可以接任这一职务了。然后……”弗南突然停了下来,莫名其妙的微笑着。

“然后什么?”

“然后,我将成为国王,你将是王后。那些什么奥琳小姐啊,迈尔斯公主啊统统去见鬼吧。”
乔安微笑着,用手捂住了弗南的嘴,而后者不失时机的在上面亲吻了一下。

“我相信你。”乔安微笑着说。

“我要成为天空之下最强有力的王,然后将整个世界与你分享。”

“嗯?是吗?可是,我对世界的一半不感兴趣啊。”乔安并没有被年轻人的热情所感染,而是刻意摆出了淡淡的挖苦般的神情。

“可,可是。”年轻人为这措手不及的一击而慌乱了,”不要吓我嘛。”
乔安垂下头,掰着他的手指,仿佛在那一瞬也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情,然后她抬起头,看着年轻人惶恐的神色和蓝色的眸子:“我只要有你就好了。”

弗南静止了一下,然后将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没有看到乔安脸上深沉的悲伤。

里多尔福又叹了口气,并且怀疑这场布道是否会持续一整天。天啊。他为自己感到悲哀。发育期间如果缺乏营养的话,会对健康有很大影响的啊。而那位看来可以单只依靠信仰活下去的大叔似乎并未考虑到他的需要,仍在滔滔不绝中。可是阳光已经改从天花板的玻璃窗上射进来了啊。少年转过脸,希望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爱的女孩子,却注意到一个人影正映着门外的阳光走进教堂,里多尔弗脸上无可奈何的笑容在一瞬间凝固了,那是他的父亲,昂热里克·德·卡尔斯伯爵。

不顾身旁人怪异的眼神,少年匆忙起身并迎了上去:“父亲,您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了有我陪姐姐过来就可以了吗?”

伯爵毫不在意的推来了少年,一边在长椅上的人群里寻找女儿的影子,一边满面笑容的说:“我也偶尔想来的嘛。
你姐姐呢?为什么我没有看到她?”

“她?她?嗯,你没有看到她吗?她应该就在那边的啊。”少年在一瞬间转换了脸上的神色,将父亲引向与忏悔房相反方向的偏僻角落中。

“哪里?到底是在哪里啊?”伯爵毫不顾忌人们讶异的眼神,四下搜寻着女儿的踪影。

“咦,她不在这里吗?”里多尔弗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指着刚刚自己坐的那个位子,无可奈何的耸耸肩膀,“刚刚我还看到她在这里啊。怎么就不见了呢?”

“什么?你竟然让你的姐姐,一个人在这里?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垂涎她的美丽……”

“是啊是啊,有一个就够你受了。”少年扭过头低语着。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先在这里坐下啦。现在还在布道,一个好的aske教徒不是应该安静坐着吗?一切会好的。我去找她。你好好在这里坐着啊。等我啊。”

伯爵想要站起来,却一再被儿子按在座位上,只有无可奈何的将目光转向那个狂热的布道师。
少年则立刻绕过立柱转向那间小小的忏悔室,一边为刚才对神的轻视表示道歉,一边努力祷告希望一切向预定的方向发展。他在忏悔室的门前停住,努力的调整着呼吸,又抑制不住好奇的把耳朵凑在上面,很失望的发现里面没有令人脸红心跳的对话。然后猛然间记起来自己的原意,里多尔弗在门上扣了几下,轻声说:“老爸来了,快点出来啊。”然后他推开一步,莫名其妙的撞到了什么东西上面,转过身,少年轻轻的叫了一声。他的父亲正满面严肃的站在他身后。

“你姐姐在里面吗?”

“是,啊,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当一方以质疑的目光打量着紧闭着的门,而另一方则努力转移前者的注意力时,乔安推开门,侧身走了出来。里多尔弗松了一口气,在父亲身后做了个鬼脸表示不关他的事。

“父亲?你来干什么?”

伯爵脸上的严肃在一瞬间融化了,变成了某种粘稠而迟疑的笑容:“这个,嗯,一直都是我陪你来的嘛,所以,我有点不放心,所以……”伯爵试图掩饰自己的情绪,却只是让儿女了然于心的笑了出来,那笑容中,多少有放松的意味。

“爸,我又不是小孩子,里多也不小了。”乔安以亲昵的口气抱怨着,也没有忘记把身后的门关紧。而里多尔弗则盯着那扇门,含义不名的笑着,对姐姐挤了挤眼睛。

乔安微笑而固执的把父亲往后推着:“好了好了,既然来了,就陪我好了嘛。”

伯爵似乎无法抵抗女儿这偶尔为之的亲昵攻势,便不再考虑儿子刚才语声中的惊恐,而是转过了身,却看到一名显然是贵族侍从的仆人从他们正匆匆的向他们走来,神情惶然,甚至帽子都忘了取下来。伯爵认出那是王子殿下的贴身侍从,正在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时,那名侍从就已毫不顾礼仪的从他身边擦过,扑向那间小小的忏悔房。
“弗南王子?弗南王子?王子殿下?”那名仆人茫然的呼喊着,敲着房间的门。


伯爵觉得自己一瞬间掉进了冰窟里。他茫然的转过身,求证般的看着女儿和儿子,却发现他们都低下了头避开了他的目光。伯爵并没有余裕去考虑应当如何在这种状况下同王子殿下见面之类东西,因为那仆人随即以惶急而无助的语气说道:“王子殿下,国王病危。”在场的三个人,连同刚刚垂着头,推开门的王子都停在了那里。然后乔安轻轻扭过头去掩饰自己脸上的痛苦,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幸福,已然消失了。

雅尔塔国王卡斯潘二世是在巡视王国北部沿海地区时突然生病的,御医怀疑可能和国王在那几天吃了过多的海鲜有关,但他们对此毫无对策。1453年3月22日,国王突发高烧,3月27日,又并发了恶性痢疾。国王身体极其虚弱,可御医除了泻肚和放血以外别无他法。连续放血六次之后,国王已奄奄待毙。3月29日,整个巡视队伍已匆忙赶回雅尔塔城,而国王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随即散播开来。雅尔塔城内的所有教堂祈祷堂,无论属于aske教派还是sembla教派都被勒令为国王祈祷,祈求神拯救他的灵魂。30日,国王忏悔,做了临终祷告,准备寿终正寝。

而迪安王子呢?这位不久前刚在心爱的女孩前许下诺言的年轻人此刻恰似绝望的化身,手足无措的在君主榻前和他
寂静无声的府邸间来回游荡。政府机器已完全停止运转,新政权正在酝酿之中,而他,却被排除在外。他的叔父勒姆公爵,以他还没有得到教廷认可的大主教资格为由拒绝承认他的继承权。由于勒姆公爵在教廷和国内的贵族中都有人拥护,因而在这场继承权的竞争中居于有利地位。文吏、军人、教士,甚至包括各国的使臣都开始围绕着这颗名为勒姆公爵的恒星运转不止,而弗南王子则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在那即将诞生的宇宙中并没有他的位置。他的未来,完全取决于此刻徘徊在生死边缘的国王陛下。 1453年,整个雅尔塔城就在这样茫然与混乱中告别了三月。自东南方盖特平原吹来的和煦春风,融化了特来克本峰顶的积雪。奔涌而下的溪流让雅尔塔的护城河一夜猛涨,流水轻舔着城墙下端新冒出来的野草。春天任性而匆忙的到来了。

Part5

4月1日,众愚日,这是雅尔塔的传统节日之一。白银战争中,圣城雅尔塔曾经被敌人占领。一名勇敢的骑士带领随从潜入城内,一举攻陷城门,打开了通往胜利的道路。在那之后,每年的这个日子人们都会在广场上搭建一座木制城堡,由两队骑士分别代表攻城方和守城方,模拟一场攻城战。由于国王的病重,今年这一庆典原本要取消的。却在勒姆公爵的强硬要求下照常进行。弗南王子理所当然的没有参加这庆典。可令人奇怪的是,在观赏的贵族中,也没有看到艾斯莱尔侯爵的身影。

当那娱乐般的战争如火如荼的上演着时,弗南王子正在他的府邸中。这座曾经以通宵达旦的酒会与沙龙闻名于整个雅尔塔城的大宅,此刻仿似被诅咒了般陷于怪异的冰冷与寂静中。

弗南王子正在书房里。他茫然的倒在宽大的靠背椅上,轻轻摇晃着手里的杯子,将目光从杯中血一般鲜红的液体转移到天花板的油画上。那是一名金发的年轻人从神手中接过权杖的画面。画家用了繁复的笔法和厚重的油采突出神背后涌出的光芒。并让整幅画具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立体感。从神的手中接过统治大地的权利吗?王子笑了。狗屎,他恨恨的骂了一句,并且明白无论怎样的神圣,都会在千百年的传承中扭曲走样。

广场上隐隐传来人们的惊呼和一阵紧似一阵的鼓声,弗南静静的听着那声音,无可奈何的笑着。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把王位继承权看得如此重要。那一切曾和他毫无关系,现在也不过是回到原来的样子而已。可是,可是他就是无法接受。他已经21岁了,不再像当初那般对这世界毫无认识。他有他的野心,这野心随着他地位上升而膨胀。可这世界最残酷的莫过于给你一点希望然后再掐掉。弗南一口饮尽杯中的酒,随即将酒杯甩向墙壁,听到清脆的破裂声才觉得稍好受一点。而他的贴身男仆在则在稍后推门进来,通报艾斯莱尔侯爵前来拜访。

艾斯莱尔侯爵?弗南下意识的摇头。却随即示意仆人将侯爵请进来。那个老家伙为什么要在现在来呢?难道也是想来嘲笑我现在的落魄样子吗?那就让他来好了。抱定了这样的想法,弗南王子坐起身,准备不失体面的面对必须面对的一切。

艾斯莱尔侯爵走进房间,迎面就撞上了弗南王子仇恨般的目光,不禁哑然失笑。那仇恨毫无意义,倒是王子殿下看来是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了,脸上还带着酒醉后的红晕,眼眸也翻着血丝。

“王子殿下,哪怕担心国王陛下的病情,您也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对话以这样毫无意义的对白开始,却未能按照侯爵的计划发展下去。

“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的话,那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艾斯莱尔侯爵没有说话,而是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不明白吗?你不是想嘲笑我现在的样子吗?现在你已经看到了,难道我还有义务接受你的嘲讽吗?你自可以去和贵族们一同嘲笑我,自可以去向你的宝贝女儿描述我现在的样子。只是麻烦你让我一个人呆着吧。”弗南王子以从未表露出的愤怒语气指责着侯爵,以至于后者在目瞪口呆了半天,才转入无可奈何的笑容。

“王子殿下,小女对您的心意您并不是不知道。您觉得身为他父亲的我,会在危急状况下至您于不顾吗?就算放开您身为雅尔塔王室正统继承人一点不谈。(弗南注意到侯爵强调了正统这个词。)仅从小女的心意出发,我也不能站在您这一边啊。”

“你说什么?站在我这边?”现实和预想的不同,以至于王子有那么一段时间反映不过来。

“是的,不论接下来发生什么,我都将支持王子殿下您登上王位,只是……”

“理由呢?”弗南王子的声音一瞬间由无法置信的迟疑,转为冰冷的质疑。

“什么?”

“你说只是……是因为还有条件吧。要我做什么?要我做什么你才会站在我这一边?”

侯爵笑了:“我说过了,您是雅尔塔王室的正统继承人啊。”

而年轻的王子却无视他的解释,自顾自的继续了下去:“是你也被排除在新政权之外了吗?”

“不,您错了。勒姆公爵在提出否定您的继承权之前就找过我。只要我不插手这一变革,就能保有现在的一切。而且领地还会得到扩大。可是,我却来找您了。”

“只是因为你信不过他吧。”

侯爵笑了,没有回答。任由年轻人继续发挥了下去。

“公爵已经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就算您加入他的阵营,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吧。而且,公爵上台之后,必然会带上来他的一群人。那么您的力量就会受到打击。您不想看到这一切发生。”

侯爵微笑着摇了摇头:“真是出乎我意料啊,王子殿下,想不到在这种状况下,您还能看到这些。可见您并不像您
父亲那样糊涂啊。”

“国王还在世,您尽敢……”

侯爵摆了摆手,轻松忽视掉这一威胁:”您似乎忘了,在臣子这一身份之外,我还是一个父亲。我会向您提出这个 请求,只是因为奥琳这样希望而已。”

弗南愣住了,仿佛胸中种种恶意的毒箭都在这一瞬失去了目标:“是吗?是她吗?”他向后靠在了椅背上,无力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我希望她得到幸福,而她希望您得到幸福,这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是吗?我是被她拯救了吗?被她?”王子垂下头,断断续续的笑着,又因为酒劲上涌而忍不住咳嗽着。

“所以,王子殿下,我的条件就是,请让小女幸福。”

弗南王子蓦然抬起头,看着侯爵。发现后者正以着不容置疑的冷漠目光逼视着自己。

“你说什么?”

“我希望您娶奥琳为妻。”


王子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的建议般笑了起来:“不可能,这不可能,您知道,这不可能!!”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能?难道王子殿下不还是独身吗?”

“你知道,我和乔安……”

侯爵露出了然于心的微笑:“是的,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是,你们还没有正式的订婚不是吗?”

弗南停了下来,他明白了侯爵的意思,以至于脸上嘲讽的笑容渐渐凝固:“我不能答应你。您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请求,您明明知道这不可能。”

“您知道,我只有这一个女儿。我希望她幸福。”

“不要开玩笑了,您关心你的女儿吗?您只关心您所能得到的利益罢了。你要什么?领地,财富,权利?我答应你。您得到我的诺言了,难道这还不够吗?难道您还要我在神前发誓吗?”

“我想提醒您注意,王子殿下,我为女儿所要求的,只是成为王后的权利而已。并没有别的限制啊。考虑一下吧,殿下。”带着讽刺的笑容,侯爵以着无比温柔的语气这样说道。

“可,可是,我不爱她。”

“可是,她爱您。只要得到她想得到的,她就会觉得幸福了。”

“那,那乔安呢,乔安怎么办?我答应了她……”

王子因恐惧而颤抖的声音被侯爵打断:”那是您自己的事情。”

“可是,可是……她爱我。”


“是的,她爱您。只要付出她想付出的,她就会觉得幸福了。”侯爵用有别于一分钟前的方式重复了这几个字眼。差别之大,以至于王子为那语中意味而颤抖了一下。

“她爱我。”弗南王子茫然的看着侯爵,以呻吟般的语声重复着。

“可您是国王,您身上流着神圣的血。您应在您走过的每一个角落都洒下神圣的光芒,而不是呆在这儿用痛苦、仇恨、恐惧和酒折磨自己。”

弗南没有说话,而是茫然的摇着头。捧住了脸。

侯爵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清楚他有着怎样的个性。也清楚近十年的教育如何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培养出一种奇妙的道德感。但是侯爵相信道德感也不过是欲望的一种而已。只要有足够的代价,道德感就能被颠覆。人总是在无数欲望中进行取舍的,不是吗?


“国王没有权利为了个人感情放弃他的王国。难道说,您,雅尔塔当之无愧的国王,想要放弃这一切,难道说,您,不想成为这40万克里格上至高的存在?不想成为这400万人唯一的统治者吗?您还年轻,您还有无穷的时间和机会。您可以成为整个大陆东部,整个aske教区至高无上的王。这一切都摆在您眼前,只要您伸出手,就可以抓住这一切,您还在等什么?”

“我需要时间,给我一点时间。”王子擦了一下额上的汗,转过身。

“王子殿下,从私人角度,我也很希望能给您时间。毕竟婚姻大事应当慎重考虑。但是,您看,在您的父亲奄奄一息时,勒姆不正是在和他的手下狂欢吗?您又怎么知道国王陛下不会在这一刻过世呢?您又怎么知道明天勒姆不是在欢庆您的奄奄一息呢?王子殿下,您没有时间。您不能再等待。回答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王子没有说话,而是拽出胸前的一根项链,上面挂着一幅小小的,乔安的画像。他看着那画像,随即颤抖着亲吻它,喃喃的说着什么。

侯爵转过身去装作没有看见。然后推开窗,外面的鼓声,欢呼声和号角声涌了进来。然后侯爵转身面对着王子,后者正因为这突然而然的声音迷惑不已:“这是您的臣民在欢呼。您的臣民!这欢呼都应当是献给您的,只要您站出来,他们就会转向您,他们是没有选择能力的。谁站在前面,他们就会向谁欢呼。”

弗南茫然的看着窗外,皇宫直指云霄的尖塔在早春的和睦阳光下闪亮着。欢呼声如鸟儿般在那闪光的高塔间回荡不已。那就是他的臣民,只看到眼前的一切,只沉迷于眼下的生活。不在乎由谁来统治他们,也不在乎明天,只知道索取信仰、财富和娱乐,却从未考虑过付出。而他,就是这样一些人的国王。

弗南王子擦了擦额上的汗,转向艾斯莱尔侯爵:“可是,我还没有成为总大主教的资格。”

“这么说您答应了?”侯爵猛然走向王子,将他从椅上拽起来,”看着我的眼睛,年轻人,对我说,你答应了!”

“是的,我答应你。愿神原谅我。”弗南王子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随即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天空一碧如洗,“原谅我,乔安。”他喃喃的说道。

“那么,随我来。”艾斯莱尔侯爵向王子鞠了个躬,“让我们看看,奇迹是怎么回事。”

Part6


一名红衣的骑士抢先冲上了梯子,以精到的剑术和惊人的力量将扑上来阻挡的一名敌人砍落城墙。随即转过身,好整以暇的将随即冲上来的两名敌人牵制住。祭礼的气氛由此被掀上了顶峰。台下的平民的疯狂的叫好,贵族们的观礼台上也响起了阵阵的掌声。

“这年轻人是谁?我要好好嘉奖他,我要让他当我的卫队队长!!”勒姆公爵站起身,一边鼓掌一边半侧过身询问身边的随从。

“可是,殿下,这个位子您已经给了费拉尔伯爵。”

“是吗?好吧,不管怎么样,我会给他一个职务的。该死的,他叫什么名字?”

“伯韦男爵,阁下。第一骑兵队的一名队长。23岁,阁下。”

“伯韦男爵吗?好的,我会嘉奖他的,帮我记住。”

侍从官转过头去撇了撇嘴,知道公爵很快就会把这一切都抛到脑后,公爵大人习惯于信口开河。而又不喜欢别人提醒他这一点。

“弗南呢?为什么我没有看到那个小家伙。”

“王子殿下身体不舒服,所以没能到场。”

“不舒服?那个小神父还真会找借口。我倒想看看他哭丧着脸的模样啊。”公爵放肆的笑着,他是四天前才由他那小小的主教领地赶来的。并且决定再也不回去了。甚至--他微笑着--让弗南去看看一个主教应该过怎样的生活吧。他,勒诺·弗兰索尔·卡斯潘将和那一切不再有任何关系。他将成为国王。只要那个老家伙死掉就可以了。他所要做的,只是等待。不,勒诺公爵微笑着纠正自己的错误。他只要享受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就好了。

“妙极了!!”公爵猛地站了起来,对着场上的骑士们喊着。而他身旁的贵族们,也匆忙的站了起来,加入了欢呼者的行列。

黑衣的骑士们,已经无法再组织有效的防守,而不得不退守到城堡的中央,一名进攻方的骑士站在城墙顶端,解下身上的红色斗蓬举在空中挥舞。胜利的欢呼声随着那缕火焰般在空中飘扬的血色席卷了整个广场。

“真他妈漂亮!!”公爵疯狂的笑着,抽出了配剑对城墙顶端的骑士们挥舞着。

那名骑士俯身向公爵行礼,随即站起来向城墙走去,他的随从将火把传递上城墙,骑士高举火把绕场一周,将所有人的期待都聚集到他手中,然后俯下身准备点燃准备好的木柴。

公爵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火焰,这是最令他激动的一刻,这是他的时刻,又有谁能阻止他享受这一刻呢?他等了那么久,几年了,他记不清楚?他几乎都已经放弃希望了,可是,突然而然的,一切都向他预料的那个方向发展了,就好像是神突然而然的把这机会丢给了他一样。国王病倒,王子还没有取得总大主教头衔,然后,他,没错,是他,也只能是他被推举出来。那些不满于现状的贵族们纷纷投向他,以求在新的权利中心旁占据一席之地,而他,勒姆公爵,长久以来一直被遗忘了的雅尔塔神圣血统的继承人之一,也终于可以用这般放肆的语气调侃那个老不死的家伙和他脸色苍白的儿子。这是他的时刻,没有人能阻止他享受这一刻。

“公爵阁下。”


“什么事?”听到了贴身男仆惶然的声音,公爵并没有转过头,而是继续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火焰。


“公爵阁下。”

“国王逝世了吗?”勒姆公爵茫然的从那跳跃着的火焰上转开注意力,随即愤怒的转向身边的人,却愣住了,在他
的贴身男仆之后,是艾斯莱尔侯爵,还有--公爵眨了眨眼睛--那是,弗南王子。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公爵茫然的看着四周莫名其妙静默着的人群。

“国王陛下命令您离开王城。”


“国王?我不是国王吗?”


“很抱歉。”艾斯莱尔侯爵微笑着举起了手上的一卷羊皮纸:”这是教皇特许令,您总大主教的职位已经被免除。弗南王子是新的总大主教了,他将继承雅尔塔的王位。而他命令您返回领地并等待。”

“这不可能!”勒姆公爵疯狂的喊着,”你在骗我!”

“我在国王陛下病倒的那一天就派人向教皇提出请求。这份回应刚刚才送到。”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勒姆公爵退后了两步,“我哪儿也不去,我的位置在这里,我是国王。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很抱歉,公爵阁下。弗南王子的继承权不可质疑。如果您不满于您的领地的话,我也不介意在遗忘之森帮您找一个位子。”艾斯莱尔侯爵微笑着说。


公爵茫然的转过身想要寻求援助,却发现身边的贵族们一个接一个站起身,站到了艾斯莱尔侯爵的身后。


“桑特伯爵?贝亚恩伯爵?夏尔姆伯爵……”公爵茫然的呼喊着几个支持者的名字,却发现他们都低下头避开了他 的目光,”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公爵疯狂的旋转着,随即精疲力尽的倒在了座椅上。

木制的城堡已经被点燃,橙色的火焰在阳光下隐隐约约的跳动着,热量如欢呼声般一浪又一浪的扑过来。

艾斯莱尔侯爵转过身不再理会那个瘫倒在座位上的老人。那个老混蛋从来弄不清自己的角色。又或者,过于投入了。戏已经散场。不管愿意不愿意,演员都必须下场了。可笑的是那个老混蛋还不自知的在谢幕。侯爵微笑着牵起弗南王子的手,走向观礼台的最前端,准备迎接欢呼。那是献给最后的胜利者的欢呼。给弗南王子,不,应当是弗南陛下,也给艾斯莱尔侯爵--这演出当之无愧的主角。

平民们的狂热膨胀到了极点,不知谁猛然喊了一声“国王陛下万岁”,千万个呼声随即响了起来,这呼声联成了一片淹没了那名还有点不知所措的年轻人,随即变成了什么固体般的东西支撑起了他的身躯。弗南王子觉得有一种陌生的情感从体内蓬勃而出,那情感让他几乎忍不住要放声呼喊。他颤抖着,举起了手,向台下的平民挥舞着。这是他的臣民,这是他的王国!他疯狂的想着,莫名其妙的留着泪。

有人握住了他的手,弗南转过身,是艾斯莱尔侯爵:“请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国王陛下。”那声音,穿透了层层的欢呼声,刺入他耳中。

“当教皇骑士团冲进封印之地时,战斗已经结束了。狂王已倒在了地上,血从那身躯上汩汩流出,浸染着石制的地面。剑插在他身旁,在火把的照耀下微微的闪烁着光芒。骑士们松了一口气,他们知道,只有死,才会让他松开那把剑。斯克站在一旁,仍握着他的弓,但箭囊已经空了。他茫然的看着地上的尸体。直到火把的光芒笼罩了整个封印之地,才猛醒过来似的,看着眼前的人们。”

“‘他死了吗?'有人颤抖着问。”

“‘是的,他死了。'斯克这样回答他们,‘这是他的血。你们满意了吗?'“

“没有人去注意他语气中的痛苦与讽刺,人群只是静了一下,然后,不知是谁吐了一口气,原本高昂的战意就如弓弦般松了开来。有人扔下剑,有人放声大哭,有人相互拥抱,有人疯狂的喊叫。”

“‘胜利了。'“这喊声此起彼伏的从封印之地内传出,继而在整个圣地回荡不已。


“胜利了。那如阴影般笼罩人们的名字,终于烟消云散了。那漫长的战争,流血,牺牲。那文字所无法记载的痛苦与仇恨终于结束。偏执、狂热,以及由之而来的一切不幸都告一段落。历史,或曾为个人的力量而暂时扭曲,却与此刻回到了他原来的方向上。而在封印之地,在历史之外的黑暗角落,传说仍在继续,虽然只是在走向结局。”

“骑士们试着靠近那倒在地上的身躯,试图靠近他们曾经如此畏惧,又如此尊敬的敌人。然而不能,一种怪异的压迫感令他们止步不前。他们茫然的看着脚下,看见了地上的血,正如活物般涌动着,向那插在地上的剑流去。骑士们惊恐的看着那血覆上了剑锋,继而沸腾蒸发,随后,整把剑都笼罩在一种怪异的暗红色中了。”


斯克握住剑柄,那血亦染上了他的手指,恋恋不去。“‘这是你的愿望吗?老朋友?'斯克这样问道,将手中的弓靠在了那柄剑上,然后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让鲜血浇灌着这两件曾经拯救了一切,又差点毁灭了一切的武器。他的血亦如狂王的血般沸腾蒸发。直到弓也被笼罩在那种暗红色中。”

“‘吾等以血将这神物封印于此,愿这命运由此断绝。神啊。请接受我们的供奉吧。'“

“仿佛回应他的誓言般,地面微微的颤抖着,继而演变成为剧烈的震动,骑士们惊恐的向后退去。随即转过身向外
逃去。巨大的石块纷纷坠落并掩盖一切。从此封印之地不再现于人间。”

“在那一夜,狂王死去。白银战争结束。”

乔安收起卷轴,将目光转向窗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微笑着擦去泪水。深深的呼吸,并告诉自己一切已经过去了,和自己没有关系的。然而怪异的预感就在那一瞬间笼罩了她。她站起身,看着窗外的天空。一些景象,模糊而片断的,从她眼前闪过。她静静的站在那里,任那神谕般的微妙感觉在脑海中徘徊不去。然后猛地僵住了,继而颤抖起来。她举起手捂住了嘴。指缝间仍挤出些微的字句:“神啊。这太残酷了。”乔安茫然的摇着头,接着后退两步倒在了座椅上。窗外阳光灿烂。午祷的钟声自顾自的响着。乔安放下手,看着那片如此灿烂的阳光,看着阳光照耀下的土地。知道这一切如何浸透着传说、鲜血和牺牲。她渐渐平静下来。握住了散落在一旁的卷轴,仿佛从那古老的皮质卷轴上找到了力量。“如果这是您的愿望的话。”她这样说道。

“姐姐!姐姐!”卡尔斯家族现年14岁的继承人里多尔弗·德·卡尔斯一边喊叫着,一边沿着走廊跑向书房。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推开门,随即无力的俯下身,撑住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怎么了?里多”

少年听到了姐姐的声音,抬起头,看见乔安正站在窗外射进来的阳光中,栗色的长发闪烁着微薄的流光。脸被笼罩 在淡淡的阴影中,看不见表情,但声音却是平静而温柔的。少年哭了起来,艰难的向前奔了几步,扑进姐姐的怀里。

“怎么了,里多?”

少年没有说话,而是始终自顾自的哭泣着。

乔安用手指轻轻梳理着少年的头发。轻拍着他的背。

“乔安?”

乔安抬起头,是他的父亲,卡尔斯伯爵正站在读书室的门口,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么了?父亲?”乔安挤出一点微笑,希望能缓和一下室内莫名其妙凝重的气氛,“是国王陛下过世了吗?”
伯爵摇了摇头。

“弗南殿下的继承权确认了?”

伯爵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转到了一旁。

“一定是艾斯莱尔侯爵帮了他的忙吧。可是,他一定也有他的条件。不是吗?”

没有人说话。侯爵向前走了几步,按住了乔安的肩膀。

“所以,国王陛下和奥琳订婚了。是吗?”乔安仰起头看着父亲,微笑着问道。却开始流泪,“对不起。”她垂下头,试着擦掉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完,“对不起,”她这样说道,”我知道这一切会发生,可是我,可是我就是无法止住眼泪。”

“孩子啊。”侯爵呻吟般说着,”你没有错,只是命运错了。”


Part7

她身上流着的,是这家族传承千年的血。她知道这家族有着怎样的命运。预言书上记载了那一切。在将那卷轴收好放回架上时,她一如既往般微笑着。因为,那一刻,她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她经常被类似莫名其妙的预感所笼罩。而那一刻,那种预感来的铺天盖地,只一个照面就掐住了她的喉咙,然后慢慢的占据了她的整个脑海。以至于她几乎是立刻就确信,那是她将要面对的命运。人能改变命运吗?她不知道,她只是相信在命运的流转之后,有人所不能见的力量在拨动一切。她能看到那只手,能看到那只手如何将她的命运拧成一团。她恐惧、悲伤,然而恐惧和悲伤无法改变那一切。于是,在她的时刻到来之前,她相信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因为所有要流的泪,都已经流干了。所以无论接下来的是什么,她都能微笑着面对。
因为她身上流着这家族的血。她为之而自豪。哪怕这血带给她的,只是不幸。

“我不干。”少年愤怒的叫声在书房内回荡着。

而另一方却仍以好整以暇的微笑和语气,回应着少年的怒火:“里多!”

“你为什么还要去见他?他不讲信用,他背叛了你,他……”激动的少年找不到什么更加激烈的词汇来描述那个为他所不齿的人,就只有悻悻的打住了。

“这有什么呢?人无数次的背叛了神,可神依然用他的光芒笼罩着大地。”

“可是,可是……”少年语塞了,却随即以更加激烈的口吻继续着他的谴责,“可是,我不原谅他。”

乔安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握住了弟弟的手:“我不希望这样啊,因为,他也是姐姐喜欢的人啊。我希望你也能喜欢他呢。”

“不可能!我怎么都不会……”

少年猛烈的摇头要否定那可能性,却被乔安捂住了嘴,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就变成了留在嘴里的呜咽。一把扯开了姐姐的手,少年愤愤的喊道:“你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他。”

“因为那是命运啊。”乔安回答道。

“我讨厌你这样,喜不喜欢是自己的事情,与命运无关。你喜欢他吗?如果命运不是 这样决定的,你还会喜欢他吗?”

乔安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少年会有这样的回答,而随即,她回答:“是的。”毫不犹豫的,乔安这样回答道。

听到了过于直接的回答,少年的脸染上了一片绯红。

“那么,里多觉得命运是什么呢?”

里多侧过头,眉毛渐渐拧到了一起去,随即转过头,毫不掩饰的盯着姐姐的眼睛:“我不知道。可是,我会改变它的。”

“如果是你的话,或许可以吧。”乔安微笑着。

“嗯?什么意思?”

“以后你会知道的。”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乔安迅即转移话题,“好了啦,不要生气了。你不是还有古代语的习题没有做吗?要不要我帮你做呢?”

“我没有答应你啊。姐姐太狡猾了。”少年不甘心的抱怨声又回荡在了房间里面。

“就这样说定了,不要告诉爸爸啊。”

到底是干什么嘛,我明明是讨厌那个家伙的。少年这样抱怨着,看着台上的那个仍在堆叠着无逻辑的华丽语句的布道师,不免暗暗叹息,我到底是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啊。为什么每次都回被姐姐抓住痛脚而不得不帮他的忙呢?我明明就不喜欢这里,也不喜欢那个弗南王子啊。

当年轻的卡尔斯家族下一任继承人自顾自的思考着时,在我们都熟悉的那间忏悔室里,弗南陛下也同样面临着他出生以来最艰难的时刻。
“我不敢请求你的原谅。可是我仍希望能再见到你。告诉你我的选择。我是雅尔塔的王,我的血决定了我的命运。而那命运就是让神的光芒照耀整片大地。这是我所背负的责任。我的道路。”

乔安微笑着,突然想到了仅仅是在几个小时前,一名少年无意中说出的一句话-“我讨厌你这样,喜不喜欢是自己的事情,与命运无关。”是这样吗,我们,都只是在借着命运的名义,逃避我们应付出的努力吗?她不知道这样想对不对,但是,这是她所选择的道路。

“公路战争爆发10年了,战火先在我国燃烧,然后沿着两条公路蔓延开去,盖特平原,诺森威尔联盟,春之回廊,薛西斯帝国都陷入战争不能自拔。只有我们还保有和平。这和平来之不易,但随时可能失去。我的父亲病卧未起,联盟和帝国又在雅尔塔城遥相呼应。我是雅尔塔的王位继承人,是这神圣血脉的继承人。我必须成为国王。雅尔塔必须成为天空之下最强大的王国。”

弗南仍然没有抬起头。哪怕言辞如何慷慨,都无法抹煞他内心的不安。他已经做出了他的决定,而此刻,他却无法承担那决定所带来的后果。尽管在接受艾斯莱尔侯爵的条件之后,他一直在想着这一刻,考虑着对方会以怎样的态度来回应。可他却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很了解眼前的女子。然后他停了下来,记起来仅仅是在一周之前,就在这里,他也曾许诺要将整个世界与对方分享。可是,可是……那一切来的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身不由己的被卷了进去。他没有办法,他是逼不得已的。茫然的给自己开脱着,弗南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指甲刺入肌肤中,而他却浑然不觉。乔安恰于此刻握住了他的手。弗南惊讶的抬起头,发现她正静静的看着自己,那绝美的面庞并没有被痛苦或仇恨扭曲,而是一如既往的微笑着。

“您还喜欢我吗?”

“是的。”没有丝毫犹豫,弗南下意识的回答道。

“我也喜欢您啊。”


弗南愣了一下:”你肯原谅我吗?”


“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已经原谅你了。”乔安这样回答道。

弗南看着她,突然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未来还只是一片茫然的迷雾。他们也都还没有成为众人针对的焦点,只是莫名其妙的相遇并相爱。那爱情还未如今日般遭到如此多的阻挠。以至于幸福仿佛伸手可得。幸福吗?弗南苦笑着重复这个字眼,现在这样子,就是幸福了吗?自己一直在追求着的,到底是什么?是不是在茫然的向前跑着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走到了另外一条路上呢。他不知道。现在的他,也无能考虑这些问题了。他已付出他的代价。

弗南·弗兰索尔·卡斯潘与奥琳·德·艾斯莱尔的婚礼在三个月后举行。全国的贵族都收到了邀请。艾斯莱尔侯爵终于达成将女儿交到国王手中的愿望。教皇亲自由诺森威尔联盟赶来为两位新人证婚,并将雅尔塔传承千年的冠戴到了弗南的头顶。随后,当年轻的君主从教皇手中接过权杖时,整个教堂里鸦雀无声。弗南转过身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却发现已经没有人能站在他面前。包括艾斯莱尔侯爵在内全体贵族屈膝行礼,表示永远效忠。卡斯潘三世于那一刻诞生。并似乎是从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将他的名字刻在整个大陆的记忆中。城内通宵达旦的庆典亦是从那一刻开始。

而在这不亚于全国性节日的一天,只有一个家族自始至终游离于那欢乐气氛之外,仿佛满街的鲜花,各式的游行,欢腾的人群都与他们毫不相干。就这样,卡尔斯伯爵府在那举国欢腾的一夜固执的沉默着。

当伯爵走进女儿房间时,乔安正坐在窗前。蜡烛在她身边的桌上,却没有点燃,窗外是人声鼎沸的广场,再远一点,是被无数光芒照亮了的宫殿,在那之后,是神圣山脉那令人捉摸不透的浓重暗影。乔安的身影投在那景象中,显得楚楚可怜。夏夜温润潮湿带着植物芬芳的空气在房间里飘荡着,夹杂着音乐的欢庆乐声。令房间里的冷清变得令人难以忍受。看着女儿的背影,伯爵猛然觉得眼睛发酸,这一切本应属于乔安,而她只是落寞的坐在房间中央。看着被地上的璀璨的光芒映亮了的天空。

“乔安。”伯爵轻轻呼唤着女儿。

那如画的身影轻轻动了一下,乔安侧过身,并发出小小的尖叫:“父亲?!”

“孩子,为什么不点灯?”

“不要点灯好吗?”乔安停了一下,有点不安的转过身,避开父亲的目光,“现在的 我,一定难看的很。我不想让您看到。”

“傻孩子。”伯爵向前走了几步,握住了乔安的肩膀,”如果难受的话,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爸爸!”仿佛是抗议般,乔安的声音带着点故作的娇柔,却又随即沉静了下来,“从我知道自己命运的那一刻,我就决定不再为自己流泪了。”

“傻孩子。”伯爵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喃喃的念叨着,痛惜的轻抚着女儿的长发,
“你不用这样逼自己。”

“因为我是卡尔斯家族的女儿啊,还没有软弱到为自己的命运落泪的地步啊。”

伯爵没有说话,而是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不要为我难过。父亲。我并没有难过。这是我的选择。在我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就注定要付出代价。”

“你喜欢他吗?”伯爵轻声问道。

“喜欢的。”

“即使知道那一切也一样?”

“是的。”乔安的语气里带着些微的欢乐,仿佛又被美好的记忆所浸染,“从我看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那和命运毫无关系。那是我的选择。我并不是茫然的跟在命运后面。我只是做出了自己的决定。我不知道我的情感是否也在命运的范围内。如果是的话,如果这一切都是在那力量的操纵之下,我将不再反抗,而是接受一切。”

“力量?什么力量?”伯爵的声音因为惊异而微微颤抖着。

“在那些痛苦的时候,在我的意志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我都会依靠它。是的,我相信它,相信它会掌握这世上的一切。我带着崇敬的心情仰望它,在这仰望中我得到平静。因为那是超越我生命的伟大存在。”


“孩子啊?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乔安猛然转向父亲:”那不是神,不,我不知道如何描述,那就象是一种力量,无所不在,无所不能,他告诉我一切,让我做出选择。于是,我选择了我的道路。”

“孩子啊。”伯爵泪眼朦胧。

“我很高兴,真的,我很高兴能成为您的女儿。我为您而骄傲。我爱您,还有里多,还有弗南,我从未后悔与他相遇。只是,如果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的话,我可能会更加快乐。可是,这是我的命运啊。我必须坦然面对,不能视而不见,也不能退而不前,我必须迎着他的脚步走上去。因为,因为我的时间已经来到。”带着牺牲般的欢乐与激动。乔安这样说道,而伯爵已经泪眼朦胧,他紧紧的搂住乔安,仿佛一松开,女儿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不见。

“再见了。爸爸。”在伯爵耳旁,他的女儿轻轻说道。

当晚,乔安·德·卡尔斯小姐在宅第中失踪,从此下落不明。

Part(8)

1457年10月的一个晚上,艾斯莱尔侯爵在他的餐桌上收到了一封信。信是由文务省的一名小官员送来的。信封毫无特异。封信的火漆也只是普通的文书省印签。而坐在候爵右手的客人却在信纸的开首看到了王家专用的流星标志。艾斯莱尔候爵匆匆读完那封信,然后一把扯下胸前的餐巾,没有道歉就匆匆离席了。只留下人们茫然的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候爵的马车在王宫外停下。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一名近侍即领着侯爵走进国王的书房。在那里,弗南·弗兰索尔·卡斯潘陛下正在等候着他。

“国王陛下,一看到您的信我就尽快赶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持着一贯不急不缓的口吻,侯爵微笑着问道,随即注意到陛下一直坐在那里出神,甚至根本没有发现他进来了。

“陛下?您怎么了?”

“没什么,”弗南慌乱的站了起来,毫无目的的踱着步,又停下来,看着候爵:“您就是穿成这样来的吗?”

候爵不解的垂下头看着自己,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他抬起头,发现国王陛下又一次自顾自的转开了头,在房间里踱着步,自言自语道:”你当然是穿成这样来的,幸好我早有准备。”

他猛然停下来,转向候爵:”候爵阁下,我想和你分享一个秘密。我原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可是,您看,我碰上了一个问题,我需要您来帮我解答。”

“我的荣幸,陛下。”候爵鞠躬回答道。

“那么,”弗南转过身,打开身旁柜子里的一个暗格,取出一套衣服交给候爵。侯爵不解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而后者,则以令人吃惊的坚定语气说道:”换上它。”

皇宫的外墙在街道上投下了长长的阴影。弗南和艾斯莱尔候爵就借着这阴影的掩护向城市的西南角走去。候爵一直在拉扯着斗蓬和帽檐,并且意识到这套衣服是为走在前面的年轻人量身订做的。以至于斗蓬太大而腰围太小。弗南则显然是为什么事情所困扰着,丝毫未曾注意到候爵的窘迫境地,径自大步走着。以至于候爵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只在弗南偶尔停下来确认位置的时候,才有片刻喘息的机会。

十月的王城,已有了些微的寒意。而侯爵的额上却渗出了汗珠。一面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候爵一面打量着周围。这里是商人们的聚居区,而贵族们大多自持身份而远离这一区。只要看看周围毫无品位千篇一律的两层小楼就知道住在这里的人都有着怎样的趣味。问题是,候爵一边喘着气,一边打量着前面那个正在努力从蛛网般错综复杂的路径中寻找方向的年轻人。问题是,国王陛下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们到了。”

候爵猛地停了下来,精疲力尽的弯下腰撑住膝盖喘着气。并且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走过这么长的一段路了。抬起头,候爵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栋小巧的二层小楼面前。里面没有什么声音,只有二楼的一扇窗户中露出微微的光芒。弗南陛下正仰起头看着那片灯光,脸上露出了一缕温馨的笑容。随即拉动了门旁的铃绳。

一名普通的仆妇打开了门。在看到了弗南之后,并没有露出惊讶或尊敬的神情。而是简单的说了句:”啊,您来了啊。”就驾轻就熟的把两人迎进房里。

“她怎么样?”弗南抓住那仆妇的手,焦急的问道。

“不用担心,不用担心。”那仆妇微笑着安抚着那年轻人,拨开了他的手,转身向楼上走去。

弗南跟着她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摇着头,解开斗蓬,把帽子随手扔在了一旁。看见候爵仍愣在那里,勉强的笑了一下:”放松吧。在这里我不是国王。”

“陛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这是我的家。我--这广阔土地上至高无上的神圣存在,可如果有什么地方能被称之为家的话,就是这里了。就是您带着鄙夷的目光打量着的这里。”

候爵解下斗蓬和帽子,茫然的看着四周,客厅并不大,也没有什么贵重的物品。只有几件简单的家具,布置的却很精心。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沙发上堆着柔软的靠垫。壁炉里的火烧的正旺,让整个房间里面荡漾一片暖意,转过身,候爵看到客厅的一角放着一张可能是餐桌的圆桌,围着两把椅子。

“陛下……”候爵犹豫着再度开口,却被粗暴的打断了。


“不要叫我陛下,在这里我不过是您府上的一个小杂货供应商,请您不要破坏我的生活。”

候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有再问下去。而楼上却猛地响起了一阵婴儿的哭声。候爵猛地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陛下,这是?”

弗南没有注意到侯爵的失语,仿佛他的全部精神都被那持续不断的啼哭抓住了。那名仆妇很快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走了下来。

“是个男孩。”她喜气洋洋的把裹的严严实实的孩子递到那显然不知所措的父亲手中。


弗南看着那个孩子小小的手掌,仿佛只有他的一个拇指大小,眼睛仍眯在一起,以至于看起来和那满脸的皱纹没什么区别。男孩的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张开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哭声。弗南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他无助的抱着那个孩子,觉得自己承担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艾斯莱尔侯爵哑然的看着这一切,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雅尔塔至高无上的统治者,神圣血统的继承者,卡斯潘三世,竟然,竟然。侯爵擦了擦额上的汗,发现自己无法形容眼前的一切。他看着弗南不知所措,而又激动不已的古怪神情,转过头去偷偷苦笑,这应该是国王陛下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状况吧。等一下,第一次?!侯爵突然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妙。他转过身看着那个仍在自顾自哭泣着的小家伙,觉得艾斯莱尔家族的未来仿佛就被那个男孩抓在小手里,肆意的挥舞着。

“您看到了,那是我的孩子,还有,乔安!这就是我的秘密,现在您知道了。”从狂喜中挣脱开来的国王将手上的新生儿交给仆妇,转身看着艾斯莱尔侯爵,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侯爵仍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猛撞了一下。他退后两步,扶住了身旁的一张桌子。不行,不能这样,这一切不能发生,侯爵这样想着,下意识的抚弄着左手食指上的一枚戒指。

“陛下,您知道教会不会允许的。”

“他们会允许的,只要我不是国王的话,只要交十万纳尔就可以得到教廷签署的许可。如果我不是国王的话,他们对一个平民的婚姻甚至不作限制。”


“陛下,您不会是想……”侯爵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如果国王退位会带来怎样的后果,教会,勒姆公爵,甚至林多王国,薛西斯帝国,那些睽伺已久的势力将会乘虚而入。而他将不可避免的正面承受这打击。

“不要叫我陛下。”弗南尖锐的呼声打断了侯爵的询问,他转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那紧闭的房间,里面传来一阵又一阵婴儿的哭声,“我不知道,”他喃喃的说,“不,我想是的,我应该放弃王位,我要和乔安在一起。别的都没有意义。是的,我是这样想的。”

“陛下,您过于激动了,您要喝点什么吗?来点酒怎么样?酒柜在哪里?”

“啊,”弗南似乎这才意识到侯爵的存在,他转过头,指着房间一角的矮柜,“在那里。”

侯爵走过去,挑了一瓶红酒,倒了两杯酒,接着躯体的掩饰,他轻轻扭动从刚才起就一直在下意识的抚摸着的戒指,洒了点什么在其中一杯中。侯爵轻轻的晃动着那个杯子,转身向弗南走去。

“我不会请求你原谅的,因为这从一开始就是你的错,你诱惑我,你逼迫我,你让我走上你准备好的道路,你让一切都照你的想法进行。你才是雅尔塔真正的国王,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我知道了。我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现在还来得及,我不会再错下去了。”


“陛下,您的酒。”

弗南停了一下,有点迷惑不解的看着侯爵手中的酒,然后接过了杯子。在烛光的照耀下,杯中的液体闪烁着血一般的光芒。

“你不知道我多爱他,不,你怎么会知道呢?你这个肮脏、下流、自私自利的市侩,你只知道用金钱来衡量一切,你不会知道的。”

弗南举起杯子,而一直木然的看着他的侯爵,终于在那一瞬露出了热切的表情。

“弗南!!!”乔安的叫喊声猛然响起。

侯爵扭过头,发现乔安正站在卧室门前,穿这一件洁白的长袍,栗色长发披散在裸露的肩膀上,微微的颤抖着,弗南在愣了一下之后猛然放下酒杯跃向乔安,把那软弱无力的躯体搂在怀里:“乔安,亲爱的。”

“陛下。”乔安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而目光却自始至终盯着艾斯莱尔侯爵:“侯爵阁下,我渴了,您能将陛下的酒递给我吗?”

就算这时有一个响雷在侯爵头上炸响他都不会这么恐惧了。他颤抖了一下,又立刻稳住,勉强的微笑着,伸手握住杯子:“您是要这个吗?”


“乔安,你需要休息。”弗南并没有注意到两人间的紧张气氛,而是下意识的搂紧了怀中那柔软的躯体。而正在对话的双方也没有注意他。

“是的,请您把那杯酒递给我。”

侯爵将那杯酒递到乔安手中。期待她把那酒洒在地上,却只看到她一饮而尽。侯爵猛 然发出一声叹息般的声音。

“您满意了吗,阁下?请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乔安看着侯爵,脸上闪耀着不可侵犯的神圣光芒,她扔下杯子,转过胳臂搂住了弗南,轻轻抚弄着他的金发,心满意足的微笑着,随即晕倒在他怀中,苍白的面颊染上了一层不详的血色。

“乔安,亲爱的。醒一醒。来人哪,快来人哪。”弗南惶然的喊声随即响了起来。

侯爵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脸色白的吓人,然后,他转过身,逃命般向楼下跑去。

Part9(end)


里多尔弗·德·卡尔斯伯爵走进了他在文务省的小小房间里。他的父亲在姐姐离去两年后去世。他以17岁之龄继承领地与爵位,并给自己谋取了一个小小的职位。这在卡尔斯家族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以至于在任命书下达之后,宫廷内外一片哗然。而里多尔弗自己,似乎毫不在意这些。只是日复一日的埋头于那些对一名17岁的男孩来说过于单调无趣的文牍工作。没人知道这位年仅17岁的伯爵有什么打算。

而1457年10月的那个早上,伯爵手下的文员们正准备如往日般开始工作时。却有人送来了一封信。伯爵在看了那封信之后,立刻披上外套跟着送信的人走了。一名胆大的文员打开伯爵忘在桌上的那封信,发现信纸上是女性的娟秀字迹:“里多,跟着送信的人走。”

里多尔弗伯爵在那送信人的带领下,向城市西南角的一栋两层小楼奔去。这栋楼只是在昨天晚上刚刚有两位绅士拜访过。在二楼的卧室里,他看到了她失踪三年的姐姐。

里多尔弗在门前停了下来,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人,然后茫然的向前两步,跪在了床头,握住了她的手。乔安睁开眼睛,在看到里多之后蓦然微笑。年轻人瞬间泪眼朦胧,仿佛在那一瞬,跨越了三年的光阴,又变成了一个14岁的男孩。

“姐姐。”

“嗯,里多,你来了。”

“我来了,我在这里了,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乔安眨了一下眼睛,微笑着将目光转向一旁,年轻人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弗南陛下正站在窗前,仿佛一直在看着窗外的什么,直到这一刻才转身看着他们。

“陛下,”里多尔弗下意识的喊道,随即愤怒站了起来,“您在这里干什么?您为什
么会在这里?”

弗南茫然的摇了摇头,把目光投向乔安。而后者亦轻轻的对他摇了摇头。于是,他没有回应年轻人无礼的质问,而是转身缓缓走了出去。脸上带着无法描述的沉痛表情,仿如不幸的化身。

“里多。我要请求你原谅。”

“不要说了。”年轻人似乎未能从刚才的愤怒中挣脱开来,他并没有看着姐姐,而是在房间里面茫然的踱着步,“我不能想象,你就是为了他而离开了我们,你知道吗--父亲是喊着你的名字死去的。”里多尔弗蓦然转过头,控诉般盯着姐姐。而那如火焰般灼热的目光在触碰到后者惨白的面颊和深陷的眼眶后融化了。“不。我们不要说这些了。你回来了。我们可以不说这些。”

“不,里多,你不明白。”

后者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你能把那个杯子递给我吗?就在你手边的那个。”
里多尔弗端起那个杯子,里面是一种淡淡的乳白色的液体,“这是什么?”他惊讶的问道。

“他们说,那是一种鸡蛋清和牛奶的混合物。”

“为什么要喝这个?”

乔安摇了摇头:”里多,我很抱歉。”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说。”

一阵婴儿的哭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弗南转过身,猛然注意到房间一角摆着那个摇篮。

“那是我的孩子。那是卡尔斯家族的孩子。那把剑是属于他的。预言书上记载的一切,将因他而实现。”

里多茫然的看着那两个尚在睡梦中的孩子,然后转过身走近乔安:“预言书?就是为了这个?你就是为了这个才离开我们?”


“这是我的命运。”

年轻人站在那里,看着眼前无比虚弱却无比坚强的女子,觉得整个世界在那一刻猛然缩小,填充了他眼前的小小空间。他有点晕眩,立刻伸手扶住身旁的什么。然后他抬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的,我知道了。”

“还有,”乔安停了一下,伸手握住里多尔弗的手,“我请求你帮助他。”

“他?弗南吗?他需要帮助吗?”年轻人不屑的转过头去。

“他需要,因为他不知道接下来的,是怎样的时代。而你是卡尔斯家族的人,你看过预言书,你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不,我恨他。”

“帮助他,”乔安以无可想象的力量握住了”帮助他,直到所有的星星都熄光芒都熄灭,所有的希望都断绝,所有的生命都流失,所有的信仰都破灭。他不能独力撑过这一切的,他需要你的帮助。我以血亲的身份恳求你,我以先知的身份命令你。帮助他。以你所有的力量帮助他。”

“这是你的愿望吗?”年轻人看着乔安因激动而染上了淡淡红晕的面孔,静静的问道。

“是的。”


“那么,我答应你。”

乔安猛然放松了下来,无力的倒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仿佛一直支撑着那身躯的坚强意志于那一刻被破裂了。

“帮我,叫他进来。”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的话。”里多尔弗默默的对自己说,嘴角露出了一缕残酷的笑容。而眼泪却不可抑制的划过面颊。
当晚,乔安去世。

1457年宫廷事件,就以这样的方式留在了几个当事者的记忆深处。尽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切也将随着他们的生命湮没在历史中。就像雅尔塔的城墙,亦或终有一天会变成废墟。而那一切发生过,并且留下了它们的痕迹。

这就是这世界的奇妙之处。正如一点没烧完的灰烬可以点燃大火般,也往往是那些历史所未曾记载的琐屑事件决定了后来的一切。因为历史之外,就已是传说的范畴了。


尾声:
1457年10月4日,乔安去世。
十天后,新生儿失踪。
一个月后,也就是1457年11月,第一次大陆公路战争结束。
1463里多尔弗·德·卡尔斯出任文务省长官。进入御前会议。
1464年,国王下令迁都亚鲁得。
1475年,不满于国王的迁都令,国内爆发被称为纹章之乱的贵族叛乱。
1471年,纹章之乱平息。里多尔弗·德·卡尔斯以33岁之龄成为王国首相。
1472年11月,第二次大陆公路战争爆发。

一点解释:

1.妖龙战争结束后,为了纪念流星陨落之神迹,以及后来的英雄盛世,人们在原址上建城,名为雅尔塔城。而那条分割大陆东西两部分的山脉则命名为神圣山脉。雅尔塔原本就是大陆北端连接东西的唯一路径,在此更一跃而成为圣地。

由于两大宗教势力的崛起,导致白银战争在近500年后爆发。雅尔塔城成为争夺的焦点。由于战争并未一以方的完全战败告终,而是导致了大陆不仅从地理上也从宗教上完全划分为两个部分,雅尔塔城就成为允许两个教派的信徒自由朝圣的城市。

由于雅尔塔在宗教方面所具有的吸引力,使其成为一时间大陆最繁荣的城市。再加上两个教派的势力因战争而受到很大打击。使雅尔塔城获得了作为一个独立政治实体扩张的机会。这一扩张是缓慢的,但在十个世纪之后,雅尔塔城已经扩张为一个王国。甚至得到了大陆东西部各种势力的承认。

王国的统治者,是由血统决定的。妖龙战争后,人们为了表示对神的谢意而在雅尔塔城设立了一座神殿,并由一名据说是继承了神之血的年轻僧侣出任神官。这一单纯的宗教形式,却具有不可思议的生命力,甚至在aske和sembla教派出现之后,仍继续着。在白银战争后的漫长岁月中,大神官逐渐演变成为王国的权力中心。并最终称王。
但因为雅尔塔位于大陆西部。受aske教派影响比较重。使得后来历任的国王都必须前往教皇处申请资格,先成为雅尔塔地区的大主教,再继任王位。算是对雅尔塔城大神官一职的某种缅怀吧。而教皇,也得以部分的影响雅尔塔国内的权利更迭。教皇的这种权利,在小说中,曾由艾斯莱尔侯爵争取过一次,并取得了意料之中的作用。

2.在part9提到的预言书,是卡尔斯家族藏书之一。据说历史可以追溯至白银战争前后。但因其中记述了据说是白银战争的真相并预言了千年后另一次席卷整个大陆的战争,而一直被封藏。只有卡尔斯家族的人才知道这本书的存在。在第七部分中,乔安阅读着的那一段,就是预言书中记载的数世纪前白银战争的尾声。关于这本书的故事,我们以后再讲。

3.在part7里面提到的遗忘之森是雅尔塔国内逃狱率0的著名监狱。关于这座监狱的故事,我们以后再讲。

4.在part8中提到的那名新生儿将成为正传的主角。关于他的故事,我们以后再讲。
小丁丁 该用户已被删除
小丁丁 发表于 2008-9-23 15:40:43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分享拉十分感谢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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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dxz 该用户已被删除
sdxz 发表于 2008-10-2 13:24:21 |显示全部楼层
为什么写手不能 在中国古代的背景里进行创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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