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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点东西】银座(一)(二)by 新井一二三 [复制链接]

光之洗礼

megame 发表于 2008-6-6 21:22:48 |显示全部楼层
银座(一)by 新井一二三


OCR自《万象》杂志,文学视界蚕扫描,司空校对


银座(一)

    前些时,台湾《费加洛》杂志越洋来东京做专题,编辑问我:“如果你在东京有整整一天的自由时间,想去哪里做什么?”虽然本人是老东京,现在又定居于斯,但是身为一男一女的母亲,过去好几年都没有过自由时间。所以,人家提的问题,对我来说,纯粹属于假设。尽管如此,作为老东京兼职业写作者,本想给以出人意表的新奇答复。可是,想来想去,我脑海中只浮现出一个很不新奇的地名:银座。若真有整整一天的自由时间能在银座花,那会多么好!

   有文化气味的商业区

   日本人常把王府井比作“北京的银座”,意思是全城最繁荣有气派的地段。过去一百多年,不仅在全东京,而且在全日本,银座一贯是最有地位的繁华区。后来兴起的新闹区如六本木、新宿、涩谷、原宿,从来没凌驾过她头上。全国最昂贵的黄金地段几乎每年都是银座四丁目十字路口。日本人对银座的憧憬程度好厉害:曾在全国各地出现过借用银座这地名的商业区多达几百处。

   银座位于日本皇宫东南方,南北大约一千一百米的银座大街(中央通)为轴,东西宽度大约六百米的一个地区。这里是日本近代商业的发祥地,老板们重视信用,主动提供第一流商品和第一流服务,全国最好喝的啤酒和全国最好穿的鞋子都在这儿。形容银座的修饰语,最常听到的是“大人的”和“高级的”;她不曾卖俏给年轻时髦分子。
不仅如此,银座的文化气氛又特别浓厚。曾一度,银座中心四丁目的十字路口四个角落全有报馆;第一家咖啡馆则由著名文人画家出钱开在这儿的;二十世纪后半叶的日本文坛,具体的所在地就是银座后街的几家酒吧。现在,画廊仍林立于小巷里;影片公司的试映会多在这里举行;音乐大学生专程来找古典乐谱;穿着丝绸和服的年轻太太们结伴来看歌舞伎;商店老板们办的小杂志《银座百点》已有半个多世纪的历史,编辑水平超过商业刊物。

   银座够大够小恰到好处,相当集中而不扩散,马路犹如棋盘格子,门牌编的很好懂,北端是一丁目南端是八丁目,特适合于溜达溜达。这在“狂人做的拼凑手工般”(某西方人语)的东京特别难得。若要从头走到尾,也用不上半个钟头:银座是不劳累你的。最初是东京湾内独立小岛的缘故,至今南北两边各有一座桥(新桥和京桥),以保持截然分开于邻近地区的独特气氛。银座真有点岛屿的感觉,或者说,是在东京这无边无际的大海里发亮的一颗珍珠。

国家的陈列窗

   银座的历史跟近代日本一样长。1870年代,在明治维新后不久的新首都东京,政府雇请爱尔兰出身的设计师,建设了完全西方式的一条街:中间铺十五米宽的马路,两边则为各六米多的人行道。路旁更盖了左右各一排的两层楼砖头长房子,一层有连环拱廊,乃日本人从来没见过的乔治王朝新古典式建筑,据说模仿了伦敦Regent Street。人们把这条街叫做银座砖头街。

   砖头街的南端有全日本第一条火车的终点站新桥;从开放港口横滨坐火车来首都的西方人,下车以后看到的第一条街就是银座,而且离东京市内的外国人居留地也很近。银座犹如国家的陈列窗,政府非得修成国际水准不可。跟铁路开通同一年发生的大火灾把银座一带化为灰烬。政府趁这机会,以建设耐火地区为借口,驱赶原居民而盖起了砖头街。然而,国家的体面和居民感受是两回事。这里从17世纪初成为通往京都的重要街道东海道之一部分,有小饭庄、点心铺、荞麦面馆等为旅客服务,也有各行匠人生活着。忽而改建成不适合日本潮湿的气候与传统生活方式的洋楼,怎么了得?

   东京前身江户的历史追溯到1603年(在中国是明朝末年),统治全日本的德川家康将军在此地开幕府的时候。之前也有人盖过小城堡,但是真正发展为城市是德川时代的事情。政权基础一稳定,德川将军马上进行了大规模的土木水利工程。江户城堡盖在武藏野台地的尖端,东南面向太平洋江户湾(现东京湾);本来叫做前岛的沼泽一带填拓起来,划为工商界平民生活的地区了。海里造出的陆地,如意大利威尼斯一般;四通八达的运河为最重要的交通路线。西边有城壕,东南北三边则有运河,是去哪儿都要过桥的小岛。城堡大手门外的日本桥定为全国街道的基准点。当时从江户通往各地的大街道共有五条,其中通往京都(天皇居住地)的东海道最为重要。离开日本桥后一个多公里,过了第一座京桥的地段,1612年开设了银币铸造所,就是银座这地名的起源。

   二百多年后,在江户湾忽而出现的美国“黑船”导致德川政权崩溃;明治维新,天皇从京都搬过来,江户城翻身为国家新首都东京了。


   从1872年到1877年,花五年完成的银座砖头街,最初受老居民的冷落,开始的几年多为空房。政府要在东京各地推行耐火建筑的计划,也只好放弃了。看到砖头街的外国人一般也表示失望,因为一点也没有东方特色。尽管如此,在马路和人行道分开的大街上,领全国之先点起的总共八十五个煤气路灯,晚上都亮晶晶,明显象征着文明开化的新时代。思想开放的新世代东京人逐渐开始理解砖头街的商业价值了。

    当初在砖头街开张的店铺中,只有少数属于老居民。民俗学者池田弥三郎(著有《日本的幽灵》等)的爷爷池田金太郎开的天麸罗店“天金”,江户时代是晚上在路边起火卖油炸海鲜蔬菜的摊子;地点在四丁目十字路口东北角,今天三越百货公司门前狮子铜像睥睨天下的地方。砖头街完成后,“天金”在马路对面开大铺子,很快受市民的欢迎,周围每天从一大早就闻得烧大量麻油的味道了。“天金”被称为东京头号天麸罗店,后来连附近的电车站都叫做“银座四丁目天金前”,应该说老板很有先见之明。不过,邻居中,从外地来东京的新住民占多数。

   当时“天金”隔壁有英国人布拉克(John Reddie Black)开办的日文报馆,其《日新真事志》,乃日本的头一份近代报纸。布拉克曾在横滨办过英文报纸《Japan Gazette》和照片杂志《Far East》,1873年迁到东京来办日文报纸的。银座离政府办公楼和外国人居留地都很近,而且砖头洋楼适合于设置印刷机。虽然该报不久就停刊;但是日本人开的报社纷纷跟上,银座很快就成为日本报业的故乡了。《日新真事志》的旧址改出《朝野新闻》;二丁目开了《东京日日新闻》(后改名为《每日新闻》);一丁目则开了《读卖新闻》;《东京曙新闻》搬来四丁目;1878年,头一家广告公司也开在了银座。

银座钟塔

    砖头街上开的店铺逐渐多起来,经销的商品,很多是针对于西方人的实用品,如眼镜、皮包、帽子、金库、西式家具等。其中,在当时的日本人看来,最具有文明开化的新时代特色,因而成为砖头街象征的,是钟表。
今天说到银座,多数日本人首先想起的,就是位于银座西北角的钟塔。在东京拍摄的电影片中也往往出现这钟塔;它不仅是银座的象征,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东京。这钟塔属于和光,乃钟表商精工舍(SEIKO)之零售部门。1881年服部金太郎创业的服部钟表店,1892年开始以精工舍的品牌出售自家商品;1894年从《朝野新闻》买下中心区的社址,同时建设了钟塔。

    这之前,银座砖头街已经有几个钟塔。最早的一个,好像是1876年4月小林传次郎钟表店在八丁目的铺子屋顶上设置的四角钟;同年12月,京屋钟表店也建设了钟塔。在服部之后,1899年,在八丁目开张的博品馆劝工场(顾客能够自己选商品的新式商场)也以美丽的钟塔出名。19世纪,在连洋楼都还少见的时候,东京出现的好多钟塔,在当时人们看来非常摩登,充满西方气氛。本来规格完全统一的银座砖头街很死板,自从商店老板们加建钟塔或巨大广告牌,慢慢呈现出活泼的性格来了。

     银座街上陆续开张西式商店;如基督教书籍的十字屋(1874年创业,后来变成乐器店)、打字机的黑泽商店(1901年创业)、文具的伊东屋(1904年创业)等,其中不少至今还在经营。


木村屋和资生堂

     在银座砖头街上领先降临的西方文化,逐渐开始影响到广大东京市民的生活了。在衣食住行方面的西方化,几乎全从银座开始。

    如今在东亚各地受欢迎的日式面包,就在这时代从砖头街普及的。木村屋面包店1896年创业,乃在银座历史最长的商店之一。从西方传来的面包跟东方传统的点心相结合而成的豆沙面包,特别符合日本人的口味。上面加了腌樱花的“樱馅包”则献给皇家。后来也推销果酱包等不同种类的新商品,定了日式面包将发展的基本方向。木村屋的豆沙包至今在四丁目和光隔壁的门市部非常畅销;有红豆沙、白豆(菜豆)沙、绿豆(豌豆)沙、栗子包等,在这儿都是刚出炉,热腾腾的,像小娃娃的面颊般胖嘟嘟,既好看又好吃,而且价钱很便宜。黄金地段跟平民化面包的搭配非常有趣,也可以说,很有银座特色。

     以化妆品闻名世界的资生堂是1877年创业的日本第一家西式药房。1902年,学美国drug store 而附设的苏打水供应器(soda fountain)轰动一时,好多人特地来喝苏打水,也尝尝当时全东京只有银座两家店出售的冰淇淋。后来,资生堂一方面逐渐扩大化妆品生意,另一方面继续在银座大街上经营食肆。资生堂Parlor曾在20世纪上半叶为东京最高级的西餐厅之一,设有楼厅的宫廷般华丽建筑内,由交响乐团现场演奏背景音乐。在白桌布上用银制盘碟供应烤牛肉三明治、茄酱鸡肉饭等老派西式料理,即使价钱比一般饭堂贵十倍也有很多人要排队去吃了。时代小说家池波正太郎一生也没忘记十多岁当股票行徒弟的时候,在资生堂餐厅尝到的美味,直到晚年都在散文里重复地讲:“真没想到世界上
竟然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资生堂Parlor至今在八丁目很抢眼的红色大楼营业,仍保持着非常高级的姿态。消费标准还比其它餐厅贵出两倍。虽然没有了交响乐团,盘碟刀叉还是银子做的。我在大学的时候,曾为资生堂的宣传杂志《花椿》撰过稿,每次跟总编辑见面都在那里。即使拣家里最好的衣服穿去,都不能不觉得自己是个贫民女孩,因为周围环境实在绚烂华丽极了。

啤酒与咖啡

     1899年,日本第一家啤酒堂惠比寿Beer Hall开张。惠比寿(YEBISU)是日本财神爷的名字,图像里常用鱼杆钓上有吉祥意味的红色鲷鱼。用其名字和图像的啤酒,发祥于今天的山手线惠比寿火车站附近,自从1890年上市以来一直很受欢迎;后来成了札幌啤酒的高级品牌。当初在八丁目的啤酒馆,1934年翻身为七丁目宏大的德国式建筑:一楼天花板竟有七米高,柜台后边的墙上嵌着巨大的马赛克,气派非凡。东京少见的巨大啤酒屋二次大战以后被美国占领军看中,接管使用到1952年;不过,那是后来的事情了。

    啤酒堂诞生以后,英文hall这个单词流行起来;不久,银座各地开了milk hall即牛奶堂,是供应牛奶和面包的简便食堂。直到江户时代,日本人受佛教影响,一般不吃荤菜也不喝牛奶。明治维新以后,这传统一下子改变,连东京市内都有了好几所牧场。作家芥川龙之介(1892年出生)的生父就是在离银座不远的明石町经营牧场和牛奶公司的;因为母亲身体虚弱,龙之介从小是吃牛奶长大的。

    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银座砖头街陆续出现了惠比寿啤酒堂、资生堂Parlor等冷饮店。相当于欧洲咖啡厅,文人学生能聚集而高谈阔论的场所还没有。1905年开业的台湾乌龙吃茶店,老板娘是一名艺妓。她本来属于新桥的花街柳巷,1904年美国圣路易斯召开世界博览会时,她赴美为日本茶叶合作社做推销活动,回国后,在银座开了充满南国情调的台湾吃茶店,雇佣了七八名倒茶女。

    当时从欧洲回来的第一代留学生非常想念巴黎的咖啡厅。于是1911年4月,曾留法的画家松山省三(前进座剧团旦角河原崎国太郎之父亲)在八丁目开了日本头一家的欧式咖啡厅Café Printemps,店名是自由剧场的导演小山内薰起的。为了确保固定顾客,Café Printemps募集了维持会员,名单中都是艺术界响当当的人物,如:画家黑田清辉(按:弘一大师李叔同在日本学习油画的老师)、作家森鸥外、永井荷风、谷崎润一郎、诗人北原白秋,以及本来是歌舞伎演员,后来去欧洲接触泰西文化而翻身为话剧演员的市川左团次等。

     同一年12月,六丁目后街开张的Café Paulista,是第一批赴巴西的日本移民水野龙,为了替巴西政府向日本市场推销咖啡豆而设置的咖啡馆。广告道:“黑如鬼/甜如恋/热如地狱/的咖啡”。这家的价钱比Café Printemps便宜:一杯咖啡五分钱,一个油炸面圈五分钱,连大学生都付得起。有十分钱就可以坐在时髦舒服的环境里聊上一两个钟头。私立名校庆应大学离银座不远,同学们一下课就来银座泡Café Paulista,成了时尚。

    后来的,在一定程度上是作为庆应大学的学生区发展过来的。尤其每年春秋,跟死对手早稻田大学的棒球比赛“早庆战”结束后,上万学生结队来瞎闹,是多年不变的银座景物。(早大学生,以新宿为根据地。笔者是早大校友,学生时代常去新宿,却很少踏足银座。后来,嫁给庆大毕业生,也开始把银座看做自己的园地了。)

    日本咖啡馆的历史就是从Printemps和Paulista两家开始的。Printemps是教授级文人喝着洋酒谈论西方艺术的场所。当时庆应大学文学系教授永井荷风为代表人物。他年轻时候在欧美呆过很久,回来写《美国物语》、《法国物语》等作品;后来根据自己在银座的经验而写《梅雨前后》等酒家女小说,也留下了极其仔细的街头观察日记《断肠亭日记》。相比之下,Paulista的顾客较为年轻,以大学生为主。他们吃着甜品聊聊天。对面有时事新报社;把稿件带到报社来的年轻文人也经常顺便进来坐一坐,其中有芥川龙之介、北原白秋等人。最初Paulista设有女宾部;1911年创办的日本头一份女性主义文学杂志《青鞜》的编辑会议经常在这里开。世界语普及会的研究会则每周在楼下占领十个位子举行。


大正摩登时代

    今天,银座的一个面貌是高级酒吧集中的地区。当初模仿巴黎咖啡馆的日本Café,逐渐开始以美女来吸引顾客了。跟前述两家同年,由西餐厅精养轩在四丁目十字路口东南角开办的Café Lion格式很高,连政府部长都来吃饭,尤其美味冰淇淋非常出名。不过,同样出名的是这家的女伙计(当时叫做“女boy”)全在和服外面系着西式白色裙子伺候顾客,可以说是不同于传统艺妓的日式吧女之起源。

    后来,日本进入了短暂的大正天皇施政时期。前后只有十五年的大正时代,都市文化盛开,各种艺术运动活泼,政治上又是自由风气弥漫的浪漫年代, “大正摩登”、“大正德谟克拉西”等词儿形容的是当年的社会气氛。位于银座西边的日比谷、有乐町地区,开了帝国剧场、有乐座等近代式剧场,每晚举行西方话剧的演出;东边则有传统戏剧的核心歌舞伎座。看戏前后在银座Café约朋友聊天,成了新时代的流行风俗。

   1903年出生的女作家森茉莉,在一篇《Café Printemps》的文章里讲述小时候被父亲森鸥外带到帝国剧场去看自由剧场演出的回忆。那晚的节目是易卜生作品《John Gabriel Borkman》;脚本是小山内薰托鸥外翻译,由市川左团次饰演主角的。鸥外是曾留学德国的高级军医兼作家,当晚披上欧式黑色斗篷,小女儿则戴上了白色帽子光临剧场。闭幕以后,大家都去Café Printemps坐一坐;小茉莉也一同去,平生第一次喝了热咖啡。她写:“当年银座的夜晚很黑,从家家商店漏出来的灯光则是黄金色的,微妙但几乎可以说是俨然的西欧文明香气,确实飘在商店里、人们的服装里、不知谁藏在口袋里的外国烟草烟斗里,那时代跟后来不同,是只有神经敏感而理解西洋的人吃西方的东西,穿戴舶来物品的。”

     最初作为国家陈列窗诞生的银座砖头街,一点一点被东京人接受,终于演变成具有日本特色的西式繁华区了。多数顾客跟森鸥外父女一样属于社会高层,往往是明治维新以后搬来东京的第一代。他们住在旧市区西北边的台地上,先坐人力车,后来搭电车(1903年开通)、公共汽车(1919年开通)来玩。来等于接触西方文化,他们引以为荣,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然而,好事多磨。1923年9月1日发生的关东大地震造成了很大的损害。日本房子以木造为主,一旦发生火灾就难免无限延烧的。即使是耐火建筑银座砖头街都经不起烧掉了半个东京的大火灾。年表上说“1923年9月1日,银座全消失。”当时念小学的池田弥三郎,跟家人佣人共六十名一起逃火,竟逃了两天三夜才抵达安全的地方。他后来写:“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的美军空袭带来的破坏都比不上地震火灾造成的损害。”据统计,关东大地震的牺牲者总共达 99,331人,受伤者有103,733人,失踪者则有43,476人。银座(二)by新井一二三

ocr自《万象杂志》,由文学视界 蚕扫描,司空校对



MOBO & MOGA时代

    日本是个多地震的国家,东京的火灾也历来很多。地震后银座商业区复兴的速度相当快。两个月以后,大街上的众商店一齐开门,虽然都是匆匆建好的棚屋,等恢复生意赚了点钱后,要慢慢重建正式店铺了。永井荷风在12月4日的日记里写:“到银座,店铺皆窝棚上点起电灯,把商品陈列在路旁的样子犹如博览会小卖部。” 有一些商店大地震后不再开门或者迁址,例如,曾风靡一时,体现了大正摩登的Café Printemps就离开了银座。

     大地震以后,东京的风气明显有了变化。日本社会从此进入大众化消费时代,银座街上出现了怪模怪样的年轻男女,当时叫做MOBO & MOGA(Modern Boys、 Modern Girls 的简称)。男的穿上喇叭裤和二扣短上衣,戴上软呢帽,一手抓着拐杖。女的则穿露膝盖的短裙子,把头发剪成英国贵族男中学生的发型—伊顿头(Eton crop),眉毛是剃掉以后用笔画的。他们去重开的cafe喝甜香酒(liqueur),到舞厅随着爵士乐的伴奏跳交际舞,也自由恋爱。这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欧美城市出现的flappers之日本版本。跟早些年的法国热不同,这回大家着迷于美国流行文化了。

    我姥姥当年是个MOGA,1911年在千叶县农村出生,十五岁就自己跑来东京投靠哥哥,不久考到汽车驾驶证(全东京第十三名女司机)而当上了公共汽车售票员(当时叫做bus girl);听说,她假日穿上纯白西装套服戴上大帽子回家,吓坏了老乡们。

   当时有个流行词叫“银BRA”,乃“银座BRA-BRA”的缩短型。日文拟态词“BRA-BRA”,翻成中文便是溜达溜达。银座复兴后出现的 MOBO & MOGA们,主要在大街上来回溜达溜达,展览展览自己的怪服异装,也看别人的模样。其他人也学起他们,有事没事都来银座溜达溜达,“银BRA”成了流行风俗。(另一种说法是,“银BRA’本来为“银座Brazil”的缩短型,意味着去Café Paulista喝巴西咖啡;不过,后来大家都用来当溜达溜达的意思了。)

   早稻田大学的民俗学教授今和次郎,这时候热衷于一门新学问叫做考现学;就象考古学研究古代文明,考现学要研究现代文明。1925年5月,他带领一批学生站在银座四丁目钟塔下,一手拿着卡片,一手记录了每段时间的行人数目、种类、他们的动作、服装等。经整理发表的《东京银座街风俗记录》详细得惊人。根据记录,在男性行人中,有67%穿着西服,只有33%穿着和服。然而,在女性行人当中,穿西服的只有1%,其他99%还穿着和服。可见,在那个时代环境里,穿露膝盖的短裙子,把头发剪成伊顿头的MOGA们,显得多么突出。

   自从这年代,银座,尤其是四丁目十字路,成了日本流行风俗的陈列橱窗。在村上春树小说《发条鸟年代记》里面,主人翁被邻居少女带去替假发公司调查男性行人头发状态的地方,就是四丁目十字路口钟塔下,即早七十年今和次郎等人进行了“东京银座街风俗调查”的地方。早大校友村上在文中的这段叙述,应该是向今教授表示敬意的。

   1926年底,大正天皇去世,日本进入了急剧变动的昭和时代。大众消费文化越来越烂熟,百货公司陆续开门,东京第一条地铁开通。到了1929年,银座地区的咖啡厅、酒吧竟多到六百家了。这些地方,不再是只有艺术家、高层人士光顾的文化场所,而是针对中产阶级群众了。

   池田弥三郎列举他当年常去的咖啡厅:“二丁目有三共,三丁目有钟纺的吃茶室,五丁目有不二家,六丁目有Colunban以及Terrace Colunban,七丁目有Mon Amie,八丁目有资生堂和千疋屋,拐进去,五丁目后街有German Bakery,西五丁目有富士冰淇淋和Ruskin文库(服部钟表店的少爷崇拜英国思想家 John Ruskin而开的),数寄屋桥有日动画廊吃茶室等等。”

   当年美国文化流行的程度,从1926年开业的中餐厅银座ASTOR看得出来。中餐馆在银座从最早期就一直存在。可是,这家洋名中餐厅是标榜美式中餐的。创业老板矢谷彦七当初做海员常到国外,后来在日本卖进口黄油发大财。他憧憬上海的第一流饭店 ASTOR HOUSE HOTEL(即礼查饭店,后来的浦江饭店),于是借其名字在银座一丁目大街上开了内部装饰、服务等全美国式的ASTOR。这家店的拿手菜是 chopsuey(杂碎)、炒面、烧卖等,很受银BRA人士的欢迎;店里往往爆满,得关起门来谢绝顾客。它后来走高级路线,如今除了发祥地银座一丁目外,在东京各地开了四十家分号。

    1930年开张的Tsubame(燕子) Grill的店名,则取自同一年在东京和大阪之间开通的超级快车燕子号;本来需要十多个小时的旅程,一下子缩短到8个小时20分钟(今天的新干线则只需两个半小时),轰动全国。这家餐厅本来附设在新桥火车站内,模仿欧美火车站内同样店铺而设计。后来迁址到银座一丁目,几十年如一日地提供着充满怀旧气氛老派西餐;其中汉堡肉饼(Hamburg Steak)为绝品。

ERO GRO NON-SENSE时代

   从20年代末开始,整个日本社会的风气有慢慢腐败的趋势。一方面有世界性的经济萧条;在农村很多人挨饿,不少家庭被迫把女儿卖掉。另一方面有军国主义逐渐抬头。一些年轻人则受苏联革命的影响参加左派运动而被官方取缔。大街上,1925年就发生过无政府主义团体成员50名破坏商店陈列窗等案件。到了 1928年,1500名共产党员同时遭警察逮捕。

   这时候,电影、流行歌曲等新式娱乐出现,受到群众的狂热支持。1929年,菊池宽在KING杂志上连载的小说《东京进行曲》走红,日活公司拍成电影。

《东京进行曲》

怀念往年银座柳/婀娜艺妓谁记得/爵士跳舞甜香酒/次晨下她眼泪雨

    电影主题歌《东京进行曲》空前走红,连唱机都没有普及的时代,竟卖了二十五万张唱片,成了流行歌曲描述银座街上风俗的先驱。跟大正摩登时期的高雅气氛正相反,昭和初期的日本流行趣味低俗的娱乐。人们跑去剧场要看的,不再是严肃的翻译剧,而是年轻女孩露着大腿跳的列队行进舞(Line Dance);那些女孩恐怕就是从贫穷的农村给卖过来的。

   媒体把时代风气形容为:“Ero(tic), Gro(testique), Non-sense。” 经济情况越差,国家在国际上越孤立,人民越需要散气,越寻求刺激。社会上弥漫煽情的娱乐,导致当局严厉取缔。社会文化颓废的恶性循环开始了。

   本来文化气氛浓厚的银座咖啡厅,也逐渐变成了另一种场所。人们光顾名店Café Lion、Café Tiger等的目的,不再是为了跟朋友交谈,而是为了跟陪酒女郎相处。1930年,有个东京大学生跟Café Hollywood的吧女去海边吃安眠药企图双重自杀;结果,女方丧命,男方幸存。他就是后来写以鲁迅和藤野先生为模特儿的小说《惜别》之太宰治,当时也从事着共产党的地下活动。

   同一年,大阪资本家来银座开办第一家大规模夜总会美人座。为了宣传,竟让30名女郎坐飞机降临东京。同样店铺陆续开张;从Café Printemps和Café Paulista开始的银座咖啡厅文化彻底给破坏了。之前在这些地方工作的女伙计们不肯转到俗气下流的大阪式夜总会去,于是纷纷独立而开始自己经营小酒吧了。小说家吉田健一(战后首相吉田茂的儿子)在一篇文章里写道:“相对于大肆铺张的大阪式夜总会,酒吧的女伙计据说属于知识阶层,因而文人或学生都乐意光顾。”战后银座的“文坛吧”就是这样开始的。


战时与战后的银座

   电影导演小津安二郎在1933年5月30号的日记里写道:“在German Bakery吃三明治的时候,听到了服部钟塔的响声。”同年6月6日则写道:“服部的大钟打响八点钟。在五丁目竹叶鳗鱼店,经过苇门看到的银座夜景真美。”今天仍在四丁目的服部钟塔是早一年建设的;楼高30米,塔有9米高小津。小津既爱银座又爱四丁目的钟塔。(至于鳗鱼的竹叶亭,江户年代创业,至今仍在经营中。)那是20世纪前半叶日本最后和平的日子了。

   七七事变以后,军队对日本国内的管制也明显严格起来;低俗流行歌曲被禁止,连艺妓都组织加入国防妇人会,军国主义的歇斯底里逐渐掩盖整个社会。 1940年,在银座大街上展开“剪短袖子,不烫头发”运动。国防妇人会成员看见了穿着长袖和服(盛装)、烫着头发的女性,就要挥刀剪掉。从MOGA阔步的日子才十年,时代风气的转变非常快。

   太平洋战争开始后,剧场、酒吧等被关闭,连粮食都缺货,更何况酒了。据海量作家吉田健一回忆,1940年以前的银座还有酒喝,1941年以后若听到哪家酒馆能供应酒,即使限为一人一杯,大家也老远跑过来。他也是饭量很大的人,战时几年一直挨饿,非得去“杂炊食堂”排队喝跟水一样淡薄的杂烩粥,觉得非常难过。

   政府禁止国民听敌国音乐,也禁止使用敌国语言,银座街上挂着英文法文招牌经营的商店全都非改名不可了。银座华盛顿鞋店则改名为东条鞋店,别人以为迎合了当局,实际上鞋店老板姓东条,跟军人首相恰巧是一样的。1943年,为了生产武器,银座大街的路灯共143根给拔掉,连电车轨道都撤走熔化了。 1945年,1月、3月、5月,美军在银座上空进行了大空袭。

   8月15号,日本投降,当时在南洋的池田弥三郎问从东京飞来的美军士兵银座成了什么样子,回答是:Oh, flat!
美军马上来占领东京,总司令部离银座很近,部队顺便接管了银座大街上几栋没给空袭破坏掉的大楼:四丁目十字路口的服部钟表店、松屋百货公司、东芝大楼都成了占领军的贩卖部;七丁目惠比寿啤酒堂则被美军士兵独占使用。大多数国民挨饿的日子,街上站着很多妓女;连皇宫前广场,都有美国士兵跟战败国日本女性展开儿童不宜的场面。

   战后几年,银座的多数商店也跟其它地方一样,即是进什么货就卖什么货的杂货店;而商品来路主要是占领军。不过,也有人说,即使在当时,即使卖杂货,银座大街上摆的东西,品味上跟其它地方就是不一样。

    据吉田健一回忆,1947年以后,才刚刚恢复了只要有钱就能买到东西吃的状况。他在散文《填肚子》里写道:战后第一次去银座后街的维新号,一下子吃了三碗馄饨和两个肉包子,吃了个痛快。这家中餐厅,本来是19世纪末来日本的宁波人在神田为留学生同胞开的家乡菜馆,据说当时旅日的鲁迅、周恩来、蒋介石等人都光顾过。后来,为日本人推销高级中国菜,其中红烧全翅是招牌菜,挺受高层人士的欢迎;战后却为填饱战败国民的肚子,搬来银座,当初专门卖大型肉包子馄饨出名,至今在银座仍有店铺。

战后的银座

    战后的复兴,对有些人来得快,对另外一些人来得慢。吉田健一经济上不肯靠父亲,非得以笔谋生不可,结果到了1949年他还不够钱买烟,那年3月 10日终于沦落为乞丐,讨钱的地方是文艺春秋出版社的门口。总编辑看到现任首相的儿子做乞丐太有意思,叫他写稿,吉田却摇头说:“经验还不够呢。”三个月后,15岁的庆应中学生堂本正树在六丁目后街的咖啡吧Brunswick,经伙计介绍认识23岁的小说家三岛由纪夫;两人成为同性情人。那家店的伙计全是美少男,顾客则以中年男人为主,可以说是同志吧的先驱。

    1951年银座大街的路灯重新点亮,1952年日本独立。1953年广播连续剧《请问芳名》风靡一时;传说,节目一开始全国公共浴池女澡堂里连一个客人都没有了。银座西边的数寄屋桥作为故事背景吸引了很多观光客。同一年,小津安二郎作品《东京物语》上映,有美女原节子扮演的女主角陪伴乡下来的公公婆婆坐公共汽车逛东京的场面,在车窗外边看见他深爱的银座大街和服部钟表店,当时已改名为和光大楼。

    银座大街上重建完成的百货公司、电影院等陆续开门;战前的繁荣一步一步回来了。后街则开了很多小酒吧。1957年在一丁目开的小酒馆卯波,女主人铃木真砂女是1906年出生的著名歌人;小铺子里每晚挤坐着文人、歌人。小说家野坂昭如在《文坛》一书里回顾六十年代初刚出道的日子,跟编辑、同行见面的地方,始终是葡萄屋,L’amoir等几家固定的文坛吧。那些酒吧的女主人爱好文学,对穷文人给特别减价。酒吧姬的女主人山口洋子是填词人,后来也写起小说,竟获得了娱乐小说的最高奖—直木奖。

    1945年空袭造成的瓦砾,长期留在银座四周的运河里。直到1964年东京奥运会的前夕,才把水路填平,上面建设了首都高速公路。曾经被水路围绕的银座,这之后被高速公路围住了。难怪老东京们说,1923年的大地震、1945年的空袭、1964年的奥运会彻底改变了东京的景观。1964年,五丁目美幸街聚集一批年轻男女;他们穿上美国长春藤大学生般的衣服,个个都带着VAN服装店的纸袋子,好比是MOBO & MOGA的后一代,有事没事都银BRA一番。

    1966年索尼大厦落成,外墙镶上12英尺的显像管2268套。我小时候,每次被父母带去,都先到索尼大厦,看看那无数电视机放映的宣传片,然后去里面,录音机、唱机等该公司的新产品展览的地方。到了年底,大楼外边的巨大圣诞树挂起无数铃铛,定时响起来,真是奇迹一般豪华。我们去吃饭的是位于后街的中餐厅万寿园,虽然不是维新号或ASTOR一级的名店,但也能吃到大大的烧卖,喝到甜甜的玉米汤。最后走到银座大街时,多数商店已经关门,母亲还是通过铁格子尽量窥视鞋店橱窗里摆的橙色、草绿色、粉蓝色高跟鞋。那些颜色,在家附近的商店是永远看不到的,只在银座名店才有。

    1968年银座大街上的电车废止,地铁成为主要的市内交通工具。1970年开始,每周末下午禁止车辆通行,把大街开放给行人了。1971年日本头一家麦当劳在银座四丁目三越百货公司一楼面对大街的地方开张;美国的通俗文化一直是从银座进入日本国内的,直到90年代的星巴克。

我的银座

    我自己从1984年到1997年大部分时间都在海外;回来的时候,银座大街上早已开了很多家外国名牌店。TIFFANY、CHANEL、 CARTIER、LOUIS VUITTON、GUCCI 、FERAGAMO、BULGARI、PRADA、LANVIN等等,在欧美时装杂志等登广告的牌子几乎全来了。不过,令人高兴的是,发祥于银座的百年老店也都在。在银座,全球化和本土文化呈现着难得的和平共存。
   
    我喜欢从一丁目开始,慢慢往南走。先在燕子GRILL尝尝全东京最好吃的汉堡肉饼;这里下午有银座酒吧的美女上班前来吃点东西,她们的皮肤呀化妆呀发型呀,就是跟普通女人不一样,至于戒指上的宝石之大则更不用说了,真值得看一看。走出来,到文具的伊东屋看信纸信封或进口笔记本是一个选择。若到对面,则有专卖洋酒和西方食品的老字号明治屋,这里常能找到欧洲小国如卢森堡进口的白葡萄酒。隔壁的饼干蛋糕店风月堂则创始于1873年。

    三丁目有由基督教书店发展起来的教文馆,同行十字屋则变成了音乐教室。四丁目的和光和御木本(MIKIMOTO)珍珠店永远是享受眼福的好地方,也是买小礼物时候的好去处。当然,若要买SEIKO手表的话,在和光买最好不过了。走过木村屋的时候谁能不买摆在老式木头盒子里的豆沙面包呢?还是买一两个站在外边吃吧。

    过大街到三越百货的狮子铜像那边,一直往前走五分钟就到了歌舞伎座;有卖单幕票不太贵,进去看一小时也不错。再走回银座大街来。五丁目东南边角落,大约一百年前Café Lion的所在地,今天有Lion Beer Hall,不过是在地下室里。一楼是日产汽车公司的新商品展出室。对面有文房四宝的鸠居堂,1880年开业,始终闻得到熏香味,一楼卖日本传统的彩色印花纸很多种,好可爱的。
   
      隔壁的银座华盛顿鞋店战后恢复了原名。本来是整栋大楼全卖鞋子,现在把地上部分租出去,鞋店仅在地下一层和二层了;也许部分生意给欧洲名牌抢走了。不过,据我所知,这一家还是全日本最好的鞋店。首先,尺码很齐,从不说二十四半女鞋缺货;其次,专门卖穿起来舒服的鞋子,而不卖设计好看穿起来痛苦的那种,在这儿买鞋子就不需要担心几天后脚跟皮肤擦破;其三,服务很专业,如果你的一只脚比另一只大,售货员马上主动找来脚垫做调整,而且不加收费。拎着华盛顿鞋店的纸袋子继续溜达溜达,感觉可好了。

      到了七丁目,就不能不停在Lion啤酒堂了。银座有好几家Lion分店,但是真想喝全东京最好喝的扎啤,你就非得来七丁目这一家不可了。有70 多年历史的德国风格啤酒堂气派非凡,总是有很多客人,好热闹。里头有一千升的大型啤酒桶共四个,可见每天的贩卖量有多少!在这里,接啤酒是只有专家才能担任的高级职务,有柜台主任海老原清先生负责。他的工龄超过四十年,如今另一个头衔是副店长。啤酒种类有札幌牌、惠比须牌的生啤、黑啤、各一半等几种;我最喜欢喝惠比须的生黑各一半(half & half)。这家店不仅啤酒好喝,而且菜肴也很不错。周日下午供应的烤牛肉非常好,整块肉放在圆顶型大银器上推过来,在顾客面前用长刀切割后盛在盘子上,物美价廉,难能可贵之极。

     酒足饭饱,极乐世界。去隔壁日本乐器(YAMAHA)看看乐器、乐谱好呢?说不定开着小音乐会。还是去对面虎屋买甜点心带回家好呢?这家是十六世纪在京都创业的老字号和果子店。我高中时候有个音乐老师新岛先生,每天的午饭就是虎屋的红豆羊羹一条,从不吃饭也不吃菜,而且他每天穿着绿色的西服!走回八丁目,资生堂的红色新大楼特别抢眼;玻璃门内总有工作人员站着,若是衣冠不整齐,就不让到楼上Parlor去;架子好大呀!

    咱们还是去历来欢迎穷书生的Café Paulista吧,虽然今天的铺子是战后盖的,但也已有几十年历史了,门口摆着1970年代约翰?列侬跟太太大野洋子(按:新井原写“小野”,被万象杂志编辑改成“大野”,详情见新井另一篇作品《Oh No!》)一起光顾时,在碟子上留下的签名。那一次,他们连续三晚光临,高高兴兴地喝了招牌咖啡Paulista Old。收款处旁边挂着大约一百年以前,刚开业时候的照片。当年新女性(蓝袜子)们常利用的二楼女宾部已经取消。可是,Paulista并没有忘记她们。直到今天,穿蓝袜子的女顾客受到特别待遇;只要告诉老板一声,咖啡钱是免收的。

     啊,银座真好!这些还只是大街上的铺子。到了后街,更有数不清的可爱小店。例如:古老的和服店、刀剑店,从欧洲直接移过来的巧克力店、香水店、糕点店。银座是永远玩不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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