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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红脚
最近真是颇常参加葬礼,许遥的葬礼刚刚结束一段时间,今天又轮到许遥好友的妻子的葬礼。
这个人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段林原本没有必要去的,可是想到弟弟还要过去,想起上次许遥葬礼发生的事情,以及沐紫昨天说的那个什么养尸术,段林不放心,决定跟过去。沐紫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也跟着来了,不过他的跟来让段林反而放心。
今天的葬礼并没有什么特别,陆祥来完全是甫丧妻悲痛到呆滞的样子,由他的父母带着站在亲属席任由来人默哀,一对双生子则是由陆家的亲戚抱着,完全不知道自己母亲死去的样子,两兄弟「咿咿呀呀」玩得很开心。
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死。不过还有比他们更可悲的,他们未曾谋面的兄弟,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生。 最后看了一眼灵堂,段林径直离开。
今天有点阴天,但是正是因为阴天所以格外的凉爽,于是三个人决定走回去,走累了再搭公车回去。周围的人们过往如常,
不知道走了多久,段林忽然听到了小孩子的声音。
三人彼此看了一眼,风将孩子们的笑语传入三人的耳朵,段林这才发现孩子们唱的是一首古怪的儿歌:「下雨啦,下雨啦,人家打雨伞,我有大头。」
段林听起来是这样,可是这个词……
完全不能理解,不过那些小家伙却唱得很开心。顺着声音走过去,段林这才发现声源的地方原来是一家幼稚园,意外地在幼稚园门口发现了一辆警车,熟悉的牌照让段林开始搜索车子的主人……
「金梓先生。」段林打着招呼。
似乎对己方三人的突然出现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地,金梓回礼,「你们好,这是……」
看着金梓目光瞧着己方三人身上的黑衣,段林知道他明白了。
心照不宣,段林看着金梓道:「金梓先生今天也有来吧?我看到你的车子了。」
「嗯。」
看着默默答应的男人,心诺忽然笑了,「一开始啊,我觉得金梓先生是个不好惹的人,脾气一定又臭又硬,不过认识之后才发现,金梓先生真是个好人。」
「哦?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你怎么知道?」金梓先生有趣地看着心诺。
「比如参加葬礼这种事情啊,金梓先生和我学长他们都只有案件往来吧,不过你们却都来祭拜了。」
「呵呵……就是因为这点么?」金梓笑了,「这点我想员警和医生很相同,医生审的是病情,我们审的是案情,医生医好病人会很高兴,如果那个人有个什么事情也可能会想要去看看,我们员警也是一样。
「所以说……这和我是不是好人没有关系,不过你还真猜对了,我原来就是个脾气又臭又硬的不好惹的家伙呢,三天两头给警局惹事生非。
「哦?看不出来呢,什么原因让金梓先生变成现在这样的?
「呵呵,孩子啊,我有了孩子以后,就开始变得稳重了,毕竟已经是父亲了,凡事要多想想。」
听着笑着说话的金梓,心诺发觉男人提到自己儿子的时候,表情总是比平时温和。父亲啊……离自己还是很遥远的事情。
不过忽然想到金梓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幼稚园,韩心诺想到了一个可能。
「啊!说到这儿……金梓先生你现在站的地方是幼稚园呢,呵呵,你这种长相的大叔站在这里,很容易让人误会哟!」
「心诺!你说什么呢!这里明摆着是金梓先生儿子的幼稚园么!」生怕弟弟的无礼让金梓难堪,段林急忙打断弟弟,却在回头的时候发现弟弟满眼的戏谑,这才发现弟弟原来只是开玩笑,再回头看看金梓,他也笑着。
「你们猜对了,这里正好是我儿子上课的地方,现在还没放学,我等他一会儿。」说着,金梓将视线再度投射到幼稚园里面正在游戏的小孩子们身上。
「哦?哪一个是你儿子?」模仿金梓的样子,心诺也趴上幼稚园围栏的栏杆。
里面有十来个孩子。
「是最后面那个吧?」原本一声不吭的沐紫忽然开口。
「嗯。」金梓点了点头。
「哇,沐紫你真行啊,平时总是闷闷的,不过好像没有你猜不对的东西呢!」韩心诺拍着沐紫的肩膀。
沐紫却只是暧昧地微笑,一边不引人注目地避开了韩心诺的手掌。
段林站在一旁,看着沐紫所说的那个小孩,和别的小孩没有什么不同,就是个子矮一点。
「挺活泼的,不过看起来不像金梓先生这么高大。」段林淡淡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我小时候个子也不高,而且我老婆生他的时候难产,我老婆……」说到这里的时候,男人眼中一暗。「不在了。」
一下子,段林明白了为何金梓先生对儿子如此在意,妻子不在,只有儿子和自己相依为命么。
段林想起了自己的外公,虽然这样对父亲似乎不太尊重,不过自己毕竟对外公感情最深,可惜外公不在了,如果他在,自己不知道有多爱他……
段林非常理解金梓的感情。
「你不用这么看我,我现在也很幸福,小宝─我儿子他每天送我一个礼物。」看着想装作不在意,然而表情泄漏了他的同情的段林,金梓笑了。
「哦?」
「他第一次叫我爸爸,他第一次写出来的字,第一次画出来的画……每天都有礼物。」看着园子里面的儿子,金梓的表情淡然而满足,忽然想起了什么,露出手腕上的一个草绳一样的东西,「你看这个,也是我儿子给我的,呵呵。」
黑不溜丢的仿佛草绳似的东西,男人却戴得开心,这个就是父亲啊……
儿子给他的每个东西都当作宝贝。
弟弟是不是在这样的感情下长大的段林不知道,可是,段林知道自己和父亲一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的亲密。
最后怎么离开的段林不记得了,段林只记得最后离开时,远处那个叫小宝的男孩朝爸爸跑过来时,金梓笑开了的脸。
经过这么一个变故,为了方便照顾儿子,陆母搬了过来和儿子一起住。
自己那个媳妇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儿子跑去实习,实习完了就发誓再也不当医生了,这么多年按照父亲的指示走下来,最大的收获可能一是在医大混了个文凭,二来就是在实习的时候混了一个媳妇。
媳妇没了却是很可惜,可是幸好自己的儿子还在,只是可怜了两个孙子,这么小就没了娘,而且最近儿子完全不抱他们,这和没爹也没什么区别。
陆父看到儿子这样,几次想要打儿子都被陆母阻止了。
其实儿子现在软弱的个性和自己也有关。他爸爸是那样的性格,不满意就揍,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却软弱不加阻挡。时间久了,儿子也就成了这样懦弱的性格,禁不起挫折,一点挫折之后就会长时间不起。
可是……这也太久了啊。
陆祥来还在看录影,这几天不知是为了怀念还是怎的,他一直在看录影。
自己从小到大就是一个没有什么坚持的人,不过现在想起来……只有拍照这个爱好延续下来了,照相机、DV,自己喜欢这些可以记录人的痕迹的东西,所以家中最多的就是相片和录影带。
对面电视机里面放映的,是自己买DV以来摄下的各种片子,面前摆着的是自己拍下的照片。
薇薇是自己在实习的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吊儿郎当的自己,并没有什么能吸引女孩的地方,明明是在医院实习,可是却整天抱着相机、DV,陆祥来知道很多医师暗地里说自己不象话,是怎么认识的呢……
大概是薇薇对自己说了一句「这些照片很好看」之后吧?
自己因为在实习过程中,受到病人大出血症状的刺激而得了恐血症,再也无法拿手术刀之后,也是薇薇陪着自己一起离开,走上现在的道路。
对于忽然变得恐血这种事,自己或许暗地里是感觉松了一口气吧?
总算可以开始自己的人生了。
可是,这个念头开始改变了。薇薇被推入产房,自己却因为怕血无法陪同,本来已经觉得愧疚,然后看到薇薇因为丧子变得疯狂……陆祥来第一次痛恨自己无法握手术刀的手。
薇薇死的样子直到现在还印在陆祥来脑海里,他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自己居然觉得那样的场景……
恶心!
陆祥来只能看着原来的照片,企图用胶片上薇薇平时可爱的模样,代替脑海里让自己害怕、觉得恶心的薇薇的模样。
任由电视机打开着,陆祥来走到了大厅,大厅里香烟袅袅,看着墙上挂着的薇薇的头像,陆祥来想到:今天晚上是守灵夜。
现在天还没有黑,不过灵堂前已经没有人了,不,还有一个。
「你还在?」看着刚从外面进来的博筱雪,陆祥来问,他有点诧异,
「那个……我和成瑞决定留下来帮忙,成瑞去帮伯父伯母招待客人,我原本是回来续香的。」
陆祥来点点头,轻轻道了声谢。
「大乖和小乖呢?」毕竟是父亲,薇薇已经没了,自己要连她的分一起用上,把两个人的孩子带好。
「似乎和他爷爷奶奶在一起,抱歉太乱了我没太注意。」
「哦,没关系,已经很感谢了,对了,薇薇生产的时候……你也在吧?真是谢谢了。」
不止是生产,连薇薇死的时候……如果没有记错,陆祥来记得当时目睹薇薇自杀的也是这个女人。
「那个……没什么,我添好香了,你先一个人静一静吧,我下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女人似乎也觉得她的身分颇为尴尬,于是飞也似地逃走了。
静一静,天知道自己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安静。这种安静太死寂,容易让自己胡思乱想。
「呣,嘛!吧!」忽然传来小孩的声音让陆祥来吓了一跳,是大乖和小乖他们!
他们在家!
陆祥来急忙顺着声音的方向觅去。猛地推开门还在寻找儿子们的身影,这才发现声音原来只是电视机里面发出来的。电视机里面薇薇抱着两个孩子,笑靥如花,大乖和小乖「咿咿呀呀」地叫着不明含义的话,肉肉的小脸好不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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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照片还是录影带,里面都很少有自己的影像,毕竟自己是负责拍别人的,而不是让别人拍。
录影放到一半的时候,陆祥来忽然有点悲哀:其实……这个时候的薇薇,已经开始不正常了。
现在的画面是在水池里玩,自然是薇薇带着大乖和小乖负责站在镜头前,自己负责拍摄,可是这段录影上,薇薇却一边陪小乖他们玩,一边在逗弄自己这边,在薇薇看来,拿着摄像机的自己身边也有她一个儿子。
那个不存在的二乖。
薇薇……眼角有些湿,正要低头,忽然……陆祥来呆住了,在看到画面某角的时候呆住了!
不敢相信的向电视机飞快地跪行几步,陆祥来按下了暂停键。
他惊呆了……只是普通的画面,生活场景,从水池戏水回来一家人准备回家,薇薇推着大乖和小乖,自己拿着DV跟在旁边,拍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画面上薇薇正对着自己微笑,坐在推车里的大乖和小乖昏昏欲睡,三胞胎的车子双胞胎搭乘,中间那个座位就空出来了,这很平常,除了薇薇一直认为中间的位置坐着她的二乖以外。
这个画面真的很平常,除了……
陆祥来将手扒在了电视机旁,用力瞪着推车……左边的玻璃!
虽然只是淡淡的影子,可是陆祥来分明在那个玻璃反射出的影子上,看到了让自己无法相信的东西!
从橱窗玻璃倒映出的影子上,陆祥来在那个应该是空闲的推车中间的位置上,看到了一个孩子。
不是大乖,不是小乖,和自己家的孩子长得一点也不像的孩子,穿着黑色的衣服,他的脚光着,远比婴儿长的细瘦小腿蹬出车外,露出了赤着的脚,那脚是鲜红的,这样看去就像是穿了一双……红鞋子。
「不……不……」陆祥来用手撑着自己向后倒退,他开始翻照片,找所有能够倒映影子的地方。
这张、这张、还有那一张……好多能够有倒映的地方,陆祥来都看到了那个孩子,有时候是自己,有时候是薇薇,那个孩子亲昵地窝在两人身边,看不清的小脸上露出诡异的笑。
「不─」
随着东西落地的一声响,不自禁后退的陆祥来将身后的茶几撞到在地,上面的录影带照片撒了一地,好像每张照片都能看到那个孩子!
陆祥来惊恐得不知如何是好。薇薇是不是早就看到了?自己不相信,还把她送进了医院……不……其实自己也早就看到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来告诉我?谁?!
「祥来,你怎么了?好大的声响……」
门被打开了,以为看到救星而飞快抬头的陆祥来,一看到来人急忙奔了过去。
「救救我!成瑞!你救救我!我看到那个孩子……」
「了」字没有说出来,在看到成瑞身后那人的时候,陆祥来触电一样飞快地扔开了成瑞的手。
被成瑞高大身影挡住的、第二个进屋的人是博筱雪,在她的怀里缩着双胞胎之一。
「你不要过来!你离开!离我远一点!」嘶吼着,陆祥来的神情几近疯狂,那种似曾相视的表情让进得门来的成、博二人心中一凛,一种糟糕的预感随即而来……
这种表情……似乎是哪里见过的……
许遥的脸上……毛薇薇的脸上……想到这里,两人感到脊背上的汗毛根根竖起!
「祥来,我们不过去,你离窗户远点啊!」生怕他步上许遥的后尘,成瑞吞着口水,努力劝诱陆祥来离开任何可能导致他自杀的地方。
窗户这个词却仿佛提行了陆祥来什么,咽着唾沫,陆祥来努力振作,将头向身后的窗户望去。
屋子里开着灯,自己回头……就可以看到屋内任何东西的倒影……
陆祥来觉得自己可以听到扭头时候,脖颈扭曲发出的「嘎扎」声,一寸一寸艰难地回头,陆祥来睁开了原本因为害怕而闭上的眼睛。
镜子里有自己、成瑞、博筱雪,以及博筱雪抱着的孩子,红色脚的……孩子。
「不!你放过我吧?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放过我吧!放过吧……」
陆祥来激烈地喘息着,他的紧张明显已经到了极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无形的精神压力,忽然看到地上被自己撞倒的茶几,陆祥来猛地扯过茶几,用力掷向占据了半面墙的落地窗。
一下没有碎,看着那个还是能够映出倒影的玻璃,陆祥来一下一下用力砸着,他根本不让任何人接近。
成瑞开始打电话,一边叫员警做好在楼下布置营救的准备,一边自己先跑到楼下,说明情况之后,请求对方让自己过去窗台。
刚刚跑上楼,便听到巨大的玻璃破碎的声音,心中一坠,成瑞的目光反射性地向上看去。
陆祥来的身子在落下。不是一个人在落下……陆祥来的身子经过自己所在的楼层的时候,成瑞清楚地看到了陆祥来惊恐到极点的表情,以及……
扒在他身上的,紧紧卡住他脖子的小孩。红色脚的孩子。
只是飞一样的一秒中,可是那幅诡异的景象却深深地刻在了成瑞心里,陆祥来的身子还在下坠,成瑞急忙扒着窗台向下望去……
那个影子……那个扒在陆祥来身上的影子……
成瑞知道那个孩子看到自己了,他对自己笑了……
站在阳台上,成瑞脑子里「轰」的一声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陆祥来死了,死在他妻子的守灵夜,第二天正好一起火化。
他不是死于坠楼,事实上成瑞之前的电话很有用,在他跳下去之前早就有员警在楼下布置好,如果他跳下来一定会被接住。
可他跳下来的时候已经死了。
眼睛睁得很大,嘴张大露出舌头,是典型被掐死的模样,然而他的脖子上没有任何勒痕,除了……
在陆祥来的脖子上围着脐带,他的妻子临死前从身体里拖出来的脐带。
那种东西不会勒死人的,当然,母体里的胎儿除外,有很多胎儿还没出生就死于脐带绕颈,可是,那种力量勒不死一个大男人。
有人说他是殉情,有人怀疑是连环杀人案。
连续目睹夫妻两人死亡过程的博筱雪被员警传讯了,成瑞却知道他们是问不出什么的。
因为那根本不是「人」干的,是红脚的孩子,是他……
他用他那红色的小脚丫,踩着死神的舞步,要一个一个的……把大家都杀死。
他来了……他对自己微笑。
第九章 关联
杀?替身?
心诺心里有一大堆的问号想要得到回答……
博筱雪坐在负责做记录的警员面前,一脸不安。
「我说了我和这件事完全没关系,我不过是不小心在他们死的时候,正好在他们身边而已,真的只是巧合!」
「妻子在你面前自杀,然后丈夫又在你面前自杀?有点太巧了吧小姐?」
「……」博筱雪确实无话可说,连她自己都觉得太巧了。
「你和死者什么关系?」
「我和陆祥来之前只是校友关系,并不熟识。我和他熟起来,还是他妻子来我们医院生产以后,我是助产医师之一。」
「只有这样么?妳……」那个警员还要问,忽然从旁边传来另一个声音。
「你和许遥是什么关系?」
来人的问题让博筱雪的身子薇薇一颤,转过头看向这位刚刚推门进来的人。
是名中年男子,原来见过的,似乎名叫金梓。
来人一进来,原本坐在她对面的警员便恭敬地让座,所以现在坐在她面前的人成了金梓。
「我们……是校友,他和陆祥来还有成瑞是一届的。」低着头,博筱雪暗地寻思这名员警询问自己与许遥关系的真正意图。
「你不用担心,如果你真是清白的,我怎么问你也是清白的。」仿佛知晓女人的不安,金梓微微笑了。
「你为什么问我这个?」不退反进,博筱雪抬头迎上了金梓的目光。
「自然是因为有询问的必要。老实说,你不觉得这几次事件发生的太巧合了么?」
是的……实在是太巧合了……重新低下头,博筱雪感到自己的肚子又开始不舒服了。
仿佛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不适,自己的孩子总是最能理解自己的。
「身体不舒服?」看着女人忽然苍白的脸,金梓问道,看着博筱雪的肚子,男人皱起了眉。
虽然女人刻意避开,可是不经意的动作仍然让人看出她不适的原因在肚子,金梓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搬运完陆祥来的尸体后,那条原本就异常引人注目的脐带,立刻被放入专门的袋子呈到自己面前。
又是一根脐带……金梓忽然想起许遥死的时候,段林发现有人动过他的棺材,里面多了一根脐带。不会这么巧吧?
于是,金梓便将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将陆祥来脖子上面挂着的脐带送到部门检验,告知自己检查结果的时候,自己手下的那个新人小曹一脸激动的样子,他说:「果然不出所料,这根脐带就是他老婆死的时候,从肚子里拖出来的那一条!原本放在他老婆棺材里,准备明天一起火化的……」
小曹的一句话忽然提醒了金梓。
皱着眉,金梓反问:「你为什么说『不出所料』呢?」
这四个字代表的是强烈的肯定意味,为什么小曹可以这么肯定呢?因为这算是常理,妻子死之前从肚子里掏出了一根脐带,然后丈夫死的时候,脖子上挂着的就会让人直觉认为,那根脐带就是妻子拿出的那一条。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心理误区,有的时候想得越多反而越不好。
比如金梓一直在想那根脐带会不会是别人的……诸如此类的,想得太多,反而容易被自己脑袋里面的线迷惑。
「很好,那么你去查一下许遥死的时候,那条脐带是谁的吧?」想通了这点,金梓慢慢下了命令。
「啊?为什么?这让我怎么查啊?完全没有线索,我们要在全市一一核对耶!」
小曹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不过金梓心里却有了底,「你让他们直接核对脐带与许遥资料的相关性吧……」
小曹目瞪口呆的去核实了,然后非常激动地告诉他,「果然不出您所料,那个脐带居然和许遥的各项基因关联性极高!基本上,可以断定那根脐带来自许遥的孩子!」
可是许遥是单身,没有孩子,于是金梓的脑筋又动到了那个,曾经在许遥的排水管道内出现的死婴。
当时没有引起警方太大注意,然而现在想来,自己的想法可能性极高。
某个女人怀了许遥的孩子,可是感情不好,女人打下了孩子,然后为了报复男友,将孩子扔到了男友的排水管道……
这个想法或许有点恶心,不过却是情理之中。
不过这项鉴定却遇上了阻力,因为当时负责这事的警官,居然说那个死婴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事情看似遇上了障碍无法前进,不过其实也不然。
一个方法不行,可以选择另外一个,从孩子身上无从着落的话,就从母亲身上下手。
金梓开始调查许遥生前的异性交友情况。
是个很花心的男人,调查人员交上来的报告厚厚一沓,其中一个名字引起了金梓的注意─博筱雪,同一家医院的同事,而且还是学妹……
金梓想起了今天下午装作若无其事,询问心诺时候的事情,心诺无意中说出的话让金梓有些挫折感。
「学姐怀孕了……」
虽然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说漏嘴,拜托自己不要说出去,可是问题是这样一来,自己的线索也就断了。
如果博筱雪本身就在孕期,那么根据排水管道内死婴的发育状况,基本上可以判定不是博筱雪。
而且事实上,博筱雪确实和另外两个人没有什么关系。
没有特别的交好也没有交恶,博筱雪和死去的陆祥来、毛薇薇是很普通医者与病人的关系,如果硬要说……
成瑞和死者的关系反而比较密切。
说到成瑞还真的要注意,大家似乎被博筱雪连续目睹夫妻二人先后自杀,这个看似震撼的事吸引住了,忘记了他─成瑞才是最早涉入案情的人。
他目睹了好友许遥自杀,他是死者毛薇薇接生时候的主刀,他在陆祥来即将跳楼之前叫了员警,然后在下层目睹了好友坠楼的经过……
这么重要的人,自己这帮手下居然没把他传讯。
看看对面兀自冒着冷汗忍受疼痛般的博筱雪,金梓道:「博医师,谢谢你的配合,今天就到这里了,再见。」
博筱雪听着,右手不着痕迹地挨上自己的肚子。
这是诅咒!成瑞瞪大了眼睛。
那个孩子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看到么?
为什么只有自己看到?为什么是我……诅咒……
满地摊的全是书,画着各种诡异符号,写着各种诡异方法的书。成瑞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这样一天:不去医院上班,却在家里看着这些平时视为糟粕的东西。
「诅咒即是契约,建立就会务必执行下去,直到达成为止。」
「以害命为目的的诅咒是血咒,养尸血咒是最阴毒的一种!」
「中此咒者会听到儿啼,饱受痛苦,直至施术者所养之尸将其带走为止。」
越看眉头越紧,这些……和自己的症状一样!原本因为得到答案而稍微一宽的心,在看到下面的话之后猛地缩紧。
「某种层面上,养尸血咒无法可破。」
手掌微微颤抖着,成瑞继续往下读,然后看到了这样的话─
「养尸血咒不施则已,一施便得见血。若非有深仇大恨,一般的施术者绝不轻易动用血咒,以免损伤元气。」
「此类诅咒受限颇多,倘若误伤了咒愿目标外的目标即算诅咒失败,施术人将被自己的咒术反噬。」
「是以唯一想要破解诅咒的办法,就是接受诅咒。」
「受术者生即是施术者亡,此乃养尸血咒唯一破解之法。」
「接受诅咒却又避开诅咒的方法只有一个:替身。」
「找人代替自己承受血咒,乃是损人利己之法,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使用……」
替身……么?
这两个字在成瑞脑海里扎了根,就在这个时候,成瑞听到了敲门声。匆忙收好地上的书籍,成瑞前去开门。
「是我,我给学长带资料过来,顺便看看学长身体如何,我很担心……」
笑着和自己打招呼的年轻男子是心诺,对于这个多嘴的后辈,成瑞平时并不喜欢他过来拜访自己,可是今天,成瑞发现自己很高兴他能来。
嘴角微扬,成瑞露出了今天第一抹笑容……
「你来的……真是太好了……我正好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嘴里说着,侧身让心诺过去,男人轻轻关好门,看着不加防备背冲着自己的心诺,成瑞猛地抡起了鞋橱旁边的哑铃……
「找人代替自己承受血咒,乃是损人利己之法,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使用……」
没错,正是因为「利己」才要做,正是因为「万不得已」才要做……
书上的话浮现在眼前,成瑞慢慢地将韩心诺拖到屋里。
「用自身之血水为替身入浴,使之除尽其本身体味,再以自身之血作引,以香炉熏开,香炉摆放以东、南、西、北四角为宜摆,此之为替死。」
将强力麻药注射入韩心诺体内,成瑞到浴室去放水,水放得差不多的时候,成瑞看看自己的胳膊,咬咬牙在上面飞快一刀,鲜红的血涌出,成瑞忍痛将自己的血导入浴缸,原本清澄的水立刻变得发红。
看看外面开始变黑的天色,顾不上止血,成瑞迅速将还晕在外面的心诺拖入浴缸。
泡了将近半个时辰,觉得差不多的成瑞把心诺又重新拖到了屋里的床上。
让他穿上自己的衣服,想了想,又去外面买了四个熏香器。
书上说的香炉不好找,不过目的反正是蒸发血液,所以……用这个也行吧?揣着熏香器回去的时候,成瑞注意到,天开始暗了。
要加快速度了。
屋子里浓厚的味道让心诺清醒过来,觉得脑后钝痛的青年人还不明白,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怎么会在学长的床上?为什么……
不能动?心诺想要开口,然而仿佛连喉管都被麻醉……他只能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转动身上唯一能够活动的眼珠,心诺看到学长正在地上,布置着什么熏炉一样的东西,用蜡烛加热的熏炉上面熏着一种红色的液体,随着蒸发,鼻端那种铁锈的味道也越来越大……
血?!
心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我的血。」成瑞忽然转过身来,看到他醒了也不在意,「你醒了?抱歉,给你打了一些麻药,效果很好,没办法,我怕你乱吼乱挣扎。
「你来得太巧了,我正在发愁怎样找一个合适的替身,你就自己送上门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救我么?你这也算帮他达成心愿吧?你代替我被那东西杀了,我就没事了,你的愿望也就达成了,不是么?」
心诺看着学长对自己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那真的是自己认识的学长么?还有……他在说什么?自己怎么完全听不懂?
可是,即使再怎么听不懂,韩心诺也隐隐察觉学长对自己做的绝对不是好事。
杀?替身?心诺心里有一大堆的问号想要得到回答,然而在这个时候……
开门的声音。
心诺的视线向门的方向看去:学长拿着包裹,面色严肃地环顾了这屋子一眼,然后锁上了门。
蒸腾的血液味道顿时满布了心诺全身。
等一下!
拼命想要拦住学长,想要叫住他,然而心诺却只能惊讶地发现:诚如成瑞所言,自己非但不能动弹,甚至连说话也不行!声带都被麻痹了的感觉……
心诺只能绝望地听着成瑞的脚步声渐渐离开。
成瑞有点累了,但是他还是努力振作精神,他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完。
坐上自己的车子,成瑞迅速前往医院。将车子停好以后,成瑞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从主楼进去,这一次他直接走到了主楼后面。
主楼后面不起眼的地方有一栋更加不起眼的房子,掩映在绿树中间外表看起来颇有亲切感,只是医院里人人都知道:这里是停尸房。
吞了口口水,趁看守人不注意溜进来的成瑞推开了里面的门。
冷气扑鼻而来,那是一种这里特有的干冷气息,宛如死人的吐息。成瑞关好门,看着这间自己今晚要暂居的地方。
没错,暂居,今天晚上他要睡在这里。
「上面那些还不算完,最关键的是你要躲起来,如果要是被鬼嗅到你的气息就完了,只有找不到你的时候,那个鬼才会乖乖去把替身当作你。」
「最好的隐藏方法……伪装死人。」
「做完所有布置以后,你要尽快在天黑前找到一个阴气重的地方,混在死人中间,用死者的阴气掩盖你的阳气……」
手脚开始发抖,心里毕竟有些害怕,可是成瑞一想到许遥他们死时的惨象,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虽然很冷,但是自己为了今天特意准备了厚重衣物,只是一晚……死不了吧?
闭上眼睛不去看摆放在屋内的各式死尸,成瑞一咬牙,狠心躺在了其中一张床上。
天,黑了。
心诺躺在床上,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得。
随着熏炉里血液的减少,屋子里的血腥味越来越大,令人想要作呕!连同学长的行为─学长竟是找自己做替死鬼!这种缺德的事情,亏他做得出来!
可是现在怎么办呢?不能说话也不能动,没有办法报警……接下来要怎么办?
心诺看着对面窗户外的天空:天……开始黑了。
这么说,许遥学长他们死的时候似乎都是……晚上?
传统意义上,晚上容易闹鬼的事情倒也有一定道理。
夜晚是他们力量最强的时候。
他开始害怕了,小心地听着外面的声音,现在哪怕任何一个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心跳停止。
熏炉的烟很平稳,烟雾的影子倒映在墙壁上,淡淡的薄纱一样。
忽然!
紧紧盯着对面的墙壁,心诺屏住了呼吸。墙壁上那熏炉烟雾的影子……动了。
原本均匀分布的烟雾忽然乱了,仿佛反应现在心诺的心情一般地乱了!
有东西进来了!他听到门轻轻关上的声音,非常轻,几乎听不到。然后是同样轻的脚步声。
怎么办?该怎么办?
学长他们看到那个东西的时候好歹还能动,可是自己呢?心诺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连发抖都做不到!
鬼……也是有影子的么?
无法呼救,无法动弹,甚至无法发抖的年轻人,只能惊恐地瞪着对面的墙。墙上现在出现了一个影子,巨大而狰狞的影子,遮住了窗外的月光。
最后的光明消失了。
心诺听到了「窸窣」的声响,是衣服?不……鬼怎么可能!不敢呼吸,他只能紧张地听着那诡异的声音。
那个东西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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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体大小: 小 中 大 极 #7评论: 永殇 [离群的幼狼] 发表于 2007-1-24 16:10 资料 短消息
好像是抽出什么东西的声音……等等!抽?
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毛薇薇,毛薇薇从自己的身体里抽出了脐带……
心脏怦怦跳着,心诺看到对面的墙上,再度出现了那个巨大的影子,「它」在慢慢向下,「它」举起了双手,那手里长长细细的东西……
脐带?!这个词一下子跳上了心诺的嘴边。
无法反抗,他只能感到一根冰凉的什么慢慢碰到了自己的脖子,自己的头被抬起,那细长的东西随即猛地收紧!
好难受!无法呼吸……那个东西如此地用力,以至于自己被对方几乎拖下了床!
「鬼」都是这么有力的么?
不……不想……我还不想死啊……哥哥……
眼里流出泪水,心诺的头重重向下栽了过去。
直到闭眼他也没看到对方的脸,最后映入他视线的,是一双苍白的手……
等等……这……
心诺昏了过去。
段林接到了警察局的电话。
「请问你是韩心诺的兄长么?请你到XX医院一下……」
段林赶到的时候,意外地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父亲,继母站在一旁,警惕地看着自己。
「阿林,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父亲看着他,语气有些犹豫还有一丝……紧张?
「心诺要我过来的,他说朋友遇上了离奇的事情……对了,心诺怎么样了?」毕竟还是关心弟弟,段林决定忽略父亲和继母的态度。
「你还问他怎么样?你……是不是你……」
继母却忽然指着自己叫起来,段林奇怪地向继母看去,却发现继母一看到自己抬头便飞快地收声,头也低了下去。
果然……不对呢?继母不只是厌恶,而且更是怕着自己……
段林正想着,忽然对面的门打开出来两位医生,尴尬的气氛这才打破,父亲和继母急忙迎了上去。
「大夫,我儿子他怎么样?」
「暂时还没有醒过来。」看多了这样焦急的病人家属,医生了解地扶了扶眼镜架,「你们不用担心,他只是受惊过度,加上注射麻药剂量过高出现的暂时休克,已经注射了中和药剂,休息一晚上,可能明天就好了。」
看着终于松了一口气的韩父他们,医生笑了笑,「你们过一会儿可以进去看看他,现在护士正在帮他做最后的处理。我还需要去把病人无恙的事情通知员警先生。」
员警?医生的话提醒了段林,是了……还没问弟弟怎么会被当作病人送到医院呢,知道弟弟没有大事之后,段林决定先去询问员警,看了一下旁边的沐紫,沐紫随即慢悠悠地跟上。
临走前沐紫看了一眼段林的父母,微微一笑,然后便在段母紧张的瞪视下,跟着段林消失在医院的走廊。
第十章 真实
掌握谜题答案关键的钥匙……
绝对是握在金梓手上!
「被袭击?被博筱雪袭击?」从员警口里得到的答案太过震撼,段林当即说不出话来。
「没错。」回答自己问题的员警也是一副诧异的表情。
段林记得他,经常跟在金梓先生身后的,似乎大家都叫他小曹。
抱着胳膊,曹姓警官皱起眉头,「说起来……还真是不可思议……」
「我们早就怀疑博筱雪了,所以一直有跟踪她,当时我们跟着她去了成瑞家,对了,你弟弟就是在成瑞家中被发现的。
「我们冲进去的时候,你弟弟已经晕过去了,博筱雪正看着自己的手,不断地说『我杀了他、我杀了他……』当时的情况非常的……」
说到这,员警拿了一张照片给段林,「你看,这是你弟弟被发现时候的样子,脖子上全部都是磁带,那个女人似乎就是用这个东西勒住你弟弟的,磁带很薄,不过这么一把也够呛!后来……我们在成瑞的房间内发现了那个。」
「那个?」段林不解地问。
「嗯。」双手食指拇指分开,小曹用手围出一个长方形,「是一卷录影带。」
「?!」
「是陆祥来拍的,拍摄内容是许遥的葬礼,似乎是一开始就放在灵堂某处固定拍摄的,一开始的内容没有什么特别,可是后来的……」声音忽然变小,小曹低声说:「你知道么,许遥棺材里那根脐带是博筱雪放进去的。」
「什么?!」段林当即叫出声。
「虽然她说她不太记得,好像被附身一样……可是那是事实。我们立刻采集血样,而后发现了更加惊人的事情:博筱雪是许遥在排水管中发现的死婴的母亲!」
「什么?!」段林更诧异了。
「不但如此,我们后来深入调查之后,还发现了死者许遥所住房间,上面一层的租户正是博筱雪!」
婴儿……房子……段林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该不会是……」
「婴儿是博筱雪放进去的,然后婴儿的哭声,是她利用楼上的管道传到许遥家里的,该不会是这样吧?」沐紫的声音。
段林看看旁边的沐紫,发现沐紫的表情一直很平静。
小曹诧异地点了点头,「小哥,你猜对了哩!真厉害。」
沐紫……早就发现了……
段林忽然想起自己第一天住到许遥家发生的事情,当时自己问沐紫是否看到了什么,当时沐紫的回答似乎就是这里什么也没有……
原来如此,可是……
「博小姐她……不是怀孕了么?」
犹豫着,段林说出矛盾的地方。
根据当时发现的那个孩子的成长天数,博筱雪不可能怀孕啊?
「那是假的,经过检查,博筱雪根本没有怀孕,她甚至……」说到这里,小曹低下了头,道:「她根本不能怀孕,似乎是那个孩子的缘故,她被告知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
「也就是说她的怀孕是假象的,精神科的医生说,如果一个人非常坚定自己怀孕,非常渴望怀孕的话,久而久之她的身体也会由于心理产生变化,甚至出现怀孕时应该有的各种症状,孕吐只是轻微的,听说曾经有人妄想到肚子真的变大了……」
「精神力真是深奥。」说着说着,员警感慨了一句,而后神色忽然变得正经,「她故意住在许遥家,企图在精神上压垮许遥
这件事,已经是定论;接下来就是其他的人,每个人死亡的时候她都在场,而且她都是当时唯一的在场人……现在又多了你弟弟……基本上,警方已经将她列为嫌犯了。」
「杀人动机呢?」怔怔的,段林问道。
「许遥那件很明显,因为她企图利用怀孕和许遥结婚,一直拖到了孩子无法人工流产的五个月,可是许遥……那小子也是混,居然……」
声音压得小小的,小曹贴着段林的耳朵说:「听嫌犯的意思,似乎是他把那女人弄晕,然后在女人昏迷的时候,找人把孩子硬取下来了,害得那女人不但没了孩子,从此还无法生育……
「我们怀疑帮许遥取下孩子的同伙是成瑞,这样杀人动机方面就说得通了。唉……这些当医生的……」
「那陆祥来呢?」
「似乎是用录影带勒索过她……啧!这女人还真可怜,换成我也会发疯。」
曹姓警官感叹着,可是段林的眉头却越皱越紧。真的是这样么?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员警是从肉眼看到的实物来判案的,比起他们,段林多了第三只眼。
那个孩子呢?怎么解释?如果说是养尸,可是……
段林看着沐紫同样沉默的表情,低下了头。
和小曹告别之后,段林来到了弟弟的病房,虽然继母在旁边虎视眈眈的样子让人看了就不舒服,可是毕竟心里担心,走到病床前,看到弟弟虽然昏迷,可是脸色并不会太过苍白后,段林稍稍放心。
忽然想到什么,段林轻轻弯下了腰,弟弟脖子上刺目的红痕吸引了他的注意。
真残忍,怎么会想到这种方法?
沐紫在一旁,半晌,一直没有说话的他忽然开口,「喂……你不觉得哪里有古怪?」
「?」
「你弟弟为什么会在成瑞家?」
段林歪了歪头,虽然好奇沐紫会忽然问这样一个问题,不过段林还是回答,「心诺说要给学长送资料。」
「可是你学长不在吧?」
「那个员警不是说,刚才给他打电话询问他的去处了么?而且……」
「喂!那些人都死了,怎么可能就你弟弟没死呢?而且,加上你弟弟这次,如果这四起事件是连续的都是一个原因造成的,你说呢?你不觉得奇怪么?」
沐紫的话好像轻轻触动了段林心里某处,那个一直蠢蠢欲动,可是找不出原因只好按捺的……段林的眼睛越张越大……
是啊,如果抛开员警的看法,与其说那个东西是来伤害弟弟的,不如说……「它」是来找成瑞的?!
「它」发现不是成瑞……所以放开了弟弟……
而且,如果这四起事件真的是连续的,那么……
许遥死了以后有脐带出现在他身上;毛薇薇从自己体内扯出了脐带;陆祥来死的时候,脖子上围着妻子体内拿出的脐带……
是脐带!
这样一来,博筱雪说不记得她送脐带的事情,仿佛被附身的感觉就说得通了!因为那天……
段林想到了自己看到的那个穿着红色鞋子的孩子。
是他么?如果可以这样想的话……弟弟脖子上那些磁带是取代脐带的!
脐带……脐带是交流手段啊!
无法说话,婴儿和母亲沟通联络营养的唯一桥梁就是脐带!如果是这样……
段林盯着弟弟脖子上的红痕,太过激动的心情让他抓紧了弟弟的手。
忽然……
段林低下了头,弟弟的手里……有东西?
静静地摊开弟弟的手,段林看到了一根细细的东西,黑色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眼睛猛地睁大,段林迎上了沐紫的目光!
「糟糕!」段林顿时向外跑去!
跑到门口的时候员警正好将要离开,紧紧扯住小曹的胳膊,段林请求他们帮忙还原那条原本缠在弟弟脖子上的磁带。
「拜托了!那个……很可能是案件的关键!」
提到案件,小曹虽然还是很奇怪,不过还是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天还是黑的,离黎明还有一段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却发生了这么多事,段林觉得这一天似乎异常地漫长。
心脏在怦怦跳动着,非常激烈,有个什么东西想要出土似地……心痒痒的。
段林知道,这是即将碰触到真正真相的时候,所感受到的颤抖。
自己还需要确认一件事……
到达警局之后,那团原本被当作废物差点扔置不理的磁带,被送到了技术部进行还原,因为被当作凶器收过不少磨损,还原起来需要一点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段林请求员警陪同自己到陆祥来家。 虽然很晚了,不过陆祥来的父母还是接待了这些诡异的来客。
陆祥来的相片非常多,段林和沐紫一人一边径自寻找着。略过那些普通的生活照,段林在寻找「那个东西」……
小曹看着诡异的两个人。
虽然是自己带他们来的,可是从头到尾他们什么也没告诉自己。要不是他们和金梓先生交情不错,而且确实是在搜查什么的样子,他可不想管他们做甚么!
不知道做什么才好,无聊之余,小曹站到了书桌旁,桌上的精致相框吸引了他的注意。
「好好玩的相框,哎?陆祥来不是摄影师么?怎么他原来当过医生啊?哎?这个是毛薇薇么?变化真大,几乎认不出来……」
小曹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入原本坐在地上翻找照片的两个人心里,扔下手里的相簿跑到书桌旁,看到小曹手里的照片的时候,段林的表情反而平静了。
找到了……最难解的真相,有时候钥匙反而就在明面上,不是么?
找到了……那几个人的关联!
段林紧紧盯住了那张照片─
照片是很多年轻人站在某家医院大门前的合影,他们都穿着实习生的白袍,最左边的四个人正是他们所熟悉的,从左到右依次是:许遥,毛薇薇,陆祥来以及……
成瑞。
不好!下一个人果然是……
「德馨医院」!
看到照片上挂着的写有医院名称的牌子,段林急忙对小曹说道:「请调查这家医院在哪里!尽快!」
「啊?好……我马上去!」楞了一下,小曹匆忙拨下警局专用的手机……
心脏怦怦跳着,看着照片上当时还年轻的人,段林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们在那里做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人如此怨恨的事?怨恨到让他们如此悲惨地死去……
「查到了,是龙云县的一家医院!哎?和我们老大一个县,老大之前就是从这个县调来的,你们要是有问题可以问他,他一定很了解……」
小曹无意识地说着,说出了让段林、沐紫心里对自己的答案不再怀疑的话。
问金梓先生么?看来这句话还真说对了……
掌握谜题答案关键的钥匙……绝对是握在金梓手上!
「韩心诺的事情……你们谁第一个发现的?」坐在车里,沐紫沉声问。
「哎?问这个干什么?我想想啊……啊!是老大!」
金梓!听到这里,段林和沐紫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最后一个问题,金梓先生现在人在哪里?」
天亮的时候,C市警察局向下辖分局打了电话,询问金梓的个人情况。
当对方说起金梓死了老婆、孩子,一个人多可怜,问起金梓现在的情况时……警察局的众人都呆住了。
这里的大家都知道金梓有个儿子,很疼爱的儿子。
「这么说……你见过他儿子么?」
「没有啊!只是听说……」
当以为存在了五年的人物被告知只是虚幻的时候,你会怎么想?
「金梓那个人很可怜啊,他的儿子根本没有来得及从妈妈的肚子里出来……唉……」
一下子,天堂到地狱。
或许……我们从来没有在天堂生活过?我们所处的一直都是地狱……
那些磁带还原出来之后,那些破碎的画面印证了众人的想象。
那是一个产妇如何惨死在产床上的过程。
当时操刀的医生是许遥,辅助他的人是成瑞和护士毛薇薇,以及想要拍下产妇生产过程,却最终拍下他们杀人的犯罪过程……
段林忽然想起来,陆祥来得了恐血症,以及离开医生这个职业都是在这一年,他们实习的这一年。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没有巧合的。
无数的必然积累出来,看起来仿佛巧合。
大家都明白了,可是现在如何是好?金梓在哪里?
他说他去找成瑞,可是……成瑞危险!
大家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找出成瑞的下落,可是,偏偏唯一可能知道成瑞下落的人此刻却在昏睡……
段林的手机忽然响了,上面的号码代表的名字让段林差点叫出来,「喂!金梓先生!」
听到段林口中的名字,周围的人瞬间大气不敢出。
「金梓先生你在哪?」段林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可是……
「呵呵,你都知道了吧?不要装了,你这个孩子,伪装不适合你。」
金梓先生的声音还是那样低沉,听起来让人觉得安全。
「你弟弟的脖子没事吧?」
诧异了一下,不过段林很快明白了金梓所指为何。
「我老婆……如果能够早点进入产房,是不会有事的。」
忽然提到的事情让段林心中「咯@」一声:金梓先生开始提以前的事情了么?
「我们那只有那一家象样的医院,她很早就觉得疼了,可是护士只告诉她没事,我老婆是个好女人,知道我脾气暴躁,怕我和他们闹起来就硬按照他们说的等……直到流了好多血、晕倒才被发现……
「可是医生竟然不在!值班的时间不在,为了给她早一点做手术,护士又给办公室打电话,还是没人接听,打手机,手机也不接,后来干脆把手机关了。
「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护伤,但他们却拿产妇的生命当儿戏,这还有良知吗?还有医德吗?还有人性吗?我们一直等,等待的过程孩子心跳已经开始下降,要是那个时候有医生在,能及时进行抢救,小孩会有生命危险吗?那个时候已经耽搁了四十分钟了!
「情况越来越糟糕,她开始牙出血,然后吐血。当时在场的那个护士都哭了。我们一遍又一遍打电话,才来了几个医生和护士,我老婆被推进去之前已经疼得不成样子,可是她还是和我说『不要怕,我没事』。那时候还能说话,可是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她再也不能说话了……
「他们只留了一条脐带给我。
「我想要去告他们,可是这个时候才发现病历资料全部被他们篡改了!之前那个护士告诉我他们只是实习生,但是家里很有钱,后台很硬……他们实习完就走了,我想告也没人了。」
「那些没有人性、缺乏良知的狗东西,可是为什么没有人审判他们呢?人间的法庭不公正,我想地狱里的一定公证,我要诅咒他们,诅咒他们这群狼心狗肺的家伙,所以……我就到这里了。
「他们果然忘了,忘掉了那个小县城、那家医院,还有我的老婆和孩子。我却记着,帮自己记着,也给他们记着。他们忘了……我就让他们想起来……
男人的声音是笑着的,他很幸福吧?他让他们记起来了,可是听着男人的话,段林却有点哽咽。 他是怎么过来这几年呢?每天每天都是这样……或许他最早养尸的目的不是为了诅咒,只是为了能见到儿子吧?
「我现在后悔了!我这样的念头带着小宝长大,我真的后悔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们都是我杀死的。我那孩子……真的是很单纯的孩子……因为我的邪念让他变成了你们口中的鬼……我真是对不起他……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
「对了,段林,你不是说过你爸爸的事么?你试着放宽点吧,他一定是爱你的,世界上哪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以后你要……」
金梓先生的话没有说完,忽然!段林听到了巨大的「砰」声。
枪?!
「金梓先生!」握紧手里的细绳,段林大叫出声,然后晕了过去。
当时的一瞬间,段林仿佛看到了金梓先生,高大的身子就那么直直倒了下去,手里拿了一把手枪,身旁躺着早已死去多时的成瑞。
那是一种几乎划破胸腔的悲怆!
沐紫后来说,那是因为手里握着的细绳的缘故。
那不是普通的细绳,而是一根脐带,是那个叫小宝的孩子给爸爸留下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礼物。
他的爸爸把它戴在身上,从来没有离身。
那个瞬间,那个叫小宝的孩子心里的悲怆经由脐带,深深地传递给了段林。
沐紫说,他后来才发现金梓先生根本没有养尸,他养的充其量是儿子的脐带。戴的时间久了,那孩子就知道了父亲的愤怒。
段林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久的梦,梦里有一对真实的父子。
弟弟醒过来了,他说晕倒前他看到了那人的手腕,上面戴的手链和金梓先生的一样,他说那个人看到他的脸以后……就松手了。
「阿林你总算醒过来了,吓坏我了……」忽然想起自己当时醒过来的时候父亲的表情,那种担心不像作假,第一次,段林在父亲身上看到了父爱这种东西。
段林眨了眨眼睛。
「再怎么样……你是我儿子啊!」
于是段林想起了金梓先生和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一定是爱你的,世界上哪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金梓先生几乎没人参加的葬礼上,站在空无一人的灵堂前,段林拿出今天一直放在口袋里的东西─黑色的,细细的绳索一样的东西。段林把它轻轻放在了金梓先生的手里。
这是他的东西。
于是,最后一根脐带也送出去了。
诅咒结束了。
尾声 以父之名
小曹漫不经心地看着,看到一张的时候,忽然……
眼泪,从这个一向有泪不轻弹的年轻人眼里冲了出来。
「小曹,你干嘛呢?别玩电脑游戏啊,过来干活!」同事看着坐在电脑旁边的曹警官,笑道。
「我可没玩,我看照片呢,我新买的数位相机啊,这阵子太忙了一直都存在相机里,我要看看,不好的就删除。」
「哦?对啊!上次我们喝酒你不也拍了么?有我吧?我要看!」同事们起哄着,将曹警官团团围住。
照片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无论时间过了多久,它上面的你还是当时的样子,照片是时间的暂停器。大家兴奋地看着照片,不时彼此嘲笑,忽然,看到某一张的时候,大家变得安静了。
「是老大。」
「嗯……」
照片采光不好,旁边的景色都沉在暗影中,只突出了照片右边的男人,那是金梓。
金梓的事情非常地离奇,原本在众人眼里拥有幸福家庭的金梓,实际上只是一个多年前就由于医院疏失,失去了妻子和尚未出世孩子的可怜男人。
隐藏自己的身分,隐藏自己的仇恨,金梓不远千里来到了C市,他要报仇。报纸上将他描述成一个丧心病狂的凶手,一个有着精神分裂、妄想症等多种精神疾病的可怜虫……
因为C市前阵子轰动全国的连环杀人案,在后来金梓的遗书里面被交代,事情都是他做的。
那卷被还原出来了挂在韩心诺脖子上的胶带,为这封遗书提出了佐证。
博筱雪被无罪释放,她的精神问题在专业看护下正在渐渐稳定中。
事情过去了,而由此次杀人事件带来的有关对医院效率,以及医职人员职业道德问题的讨论还在陆续升温……
「我……觉得金梓老大是好人。」顿了顿,小曹说。
原本已经做好了被批的准备,岂料旁边的同事们竟然纷纷附和起来。
金梓是一个好人,起码他们认识的金梓一直是个好人。
大家都这么想,因为他偶尔露出的笑容是那么温和纯粹,就像现在这张照片上露出的一样。
看着萤幕上放大的男人有点腼腆的幸福微笑,小曹忽然说:「这是在金梓先生家照的,唯一一次,我去他家。」
一点也不像单身汉的家,非常温馨温暖。
「我不相信报纸上说的那些,金梓先生是个好人……小宝真的不存在么?我不相信……我还给他买过一顶海军帽呢……」
听着小曹略带哽咽地说出这句话,众人都缄默。
小曹决定将相机里唯一这张金梓的照片洗出来,取照片的时候老板告诉他,「小伙子你拍照采光不好呢,很多张照片都太暗了,我给你稍微曝光了一下,你看看效果满意不?」
老板笑呵呵地,等着年轻人检查照片。
小曹漫不经心地看着,看到一张的时候,忽然……
眼泪,从这个一向有泪不轻弹的年轻人眼里冲了出来。
「老板你技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被称赞是好事,可是……好奇地凑到年轻人背后,胖胖的老板戴着老花眼镜向小曹看着的照片上看去……
那上面是一个男人,笑容温和,男人的旁边,没曝光前一片黑暗的地方……静静站了一个孩子,露出和旁边男子一样的纯然笑容。
孩子的头上,戴着一顶漂亮的海军帽。
我们会幸福的拥有一个宝贝
给他名字并且祝福他
听他叫着你妈妈叫着我爸爸
我会做他最好的朋友 和他一起在泥地里玩耍
亲爱的你在一旁看着吧
你会赞赏他
─养尸 全书完
后记--
听到隔壁小孩子的哭声是件很恼人的事,如果每天半夜听到,就会觉得是一件很诡异的事。
隔壁家不知楼上楼下的孩子每个晚上哭闹,躺在床上,分不出那个声音是从哪里来的。明明不记得周围有哪家多出了小孩子……
所以就有了这个故事。
不过现在想想,喜欢每个晚上听着午夜凶铃的背景音乐睡觉的我这里,如果被邻居听到也会觉得很诡异吧?
起码我家爸爸就从我房间门口经过的时候说过:哪个屋子闹鬼?这是什么糟糕的音乐?
这个故事一开始或许不是这样进行的,不过写着写着自然就成这个样子了,金梓先生的照片是最后想到的,因为之前我自己拍出了那样的照片。
明明只是一个人的照片,曝光后可以隐约看到旁边一个白色的影子,一开始有点诧异,不过后来想到可能是站在我旁边的朋友的时候,心下便了然。
这张照片给了我最后结尾的灵感。
最后还是感谢,感谢卡稿时候安慰我的编辑、朋友,感谢将名字借给我的「金梓先生」,谢谢大家的鼓励和提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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