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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枪短篇故事 [复制链接]

砦亘

求索者

光之洗礼 林间驿站 通用语研究所 风之诗

砦亘 发表于 2007-8-7 12:43:45 |显示全部楼层
关怀 作者:Nineveh

帕兰萨斯的一切都不平静,虽然这是一个死寂的冬天。冬季庆典几乎快结束了,狂欢始终是那么令人厌烦,至少雷斯林这么想。一夜又一夜,喝醉酒的神父的声音在街上回荡,伴随着的是玻璃杯摔在地上的破裂声和城镇守卫拘捕失控的狂欢客的叫喊声。

  对于帕兰萨斯一向沉静的名声来说,今年人们异乎寻常的吵闹。或许因为这是战后的第一个冬季庆典,人们找到比以往更多的庆祝理由。讽刺的是,这座城市几乎没被战争触及。但是不管有什么理由,这一切还是让雷斯林非常恼火,他唯一需要的是安静。修肯森林被认为用来防范那些入侵者,它在把试图靠近的每一个人变成颤抖的没有勇气的软蛋这方面做得相当好,但是就算是亡灵也无法阻挡那些狂欢的喧闹声在雷斯林的书房里回荡,他正试图在从每个方向拥来的圣诞颂歌、走调的愚蠢音乐和"Woo hoo!"的呼喊中读书。

  他刚刚从一场耗尽体力的重感冒中恢复过来,一切情况都很好,他拥有了大法师塔,大灾变前诅咒大法师塔的邪恶法师预言,掌握过去和现在的强者才能拥有大法师塔。这让人印象相当深刻,你不得不承认。另一件事是让这座塔完全的适合居住,这是吟游诗人永远都忽略的传奇部分。任何一个英雄事迹里,都得有人做饭。那些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等待某件事发生,或者长时间辛苦的干着英勇的事的人,会发现他们不能仅仅依靠英雄事迹生活,人总是要吃饭的。

  雷斯林有很多亡灵仆人,但是这些幽灵也不能除掉三百年留下的污垢。哦,它们可以按照命令杀人,或从外面的世界拿来任何他想要的东西——食物、衣物、酒、整批的手帕、成桶的人类心脏——但是却声称它们不能挥动抹布或者是打扫垃圾。雷斯林怀疑它们不过是在推卸。不管他如何威胁它们,这些死去的家伙只是从法师袍上面捆着肮脏围裙、拿着扫帚的主人视线里四处逃开。所以他不得不亲自干大部分活,老式的走廊,疲劳的用魔法干那些仆人的工作,甚至更多。和这些周旋数月后,他狠透了无休止的拖地、擦洗,他终于高兴地看着自己坚持了下来。

  目前,他正被一本非常有趣的书吸引着,这是他从帕兰萨斯得来的,一家名叫”out-of-the-way”的魔法用品商店,他进去时,店主曾仔细观察他,然后就惊恐的跑了,留下雷斯林随意“参观”他的商店。(这位大法师仅仅拿了书并且放了一把钢币在柜台上,尽管他还是顺手拿走了写有”LEAVE A PENNY-TAKE A PENNY”的小板,只是为了泄恨,毕竟,他被认为是邪恶的。)他很靠近火坐着,试着暖和他的脚,这座通风良好的塔永远都是这么冷。雷斯林尝试着集中精力在阅读上,但是每隔几分钟猝然而起的嬉戏声就闯入他的思考。不久,他觉得他已经准备好把这座该死的城埋葬在粉碎的山脉下了。他让书放在腿上,头埋在手里,可恨的欢笑,快乐,冬季庆典。

  突然,他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他迅速的朝四周看,让他感到万分惊讶的是,史东·布莱特布拉德站在那儿。史东有些透明,身上挂着沉重的锁链,几块盔甲和武器摇晃着。骑士用一种惊悸而同情的表情凝视着他。

  “雷斯……林”一种幽灵般的声音,“我到这里来警……警告你……”

  “这是怎么回事……”雷斯林惊道,但是史东把他那炽热而怪异的手伸向巫师,拖曳着他的锁链,从他的死脸上痛苦表情可以判断,这相当困难。

  雷斯林转了下眼睛,“史东,我真的不在乎。你活着的时候我就不钦佩你,现在你死了我当然不会对你有更多的爱。你英雄般的死真是让人惊奇,这对你来说很好,快滚吧!”

  史东挥了下手嘀咕着,接着,在一阵闻起来像是加了洋葱的香肠味的烟雾中消失了,雷斯林叹了口气,闭上双眼,向后倾斜在椅子上,感觉异常沉重。

  我要在这座塔里做的我自己的事,神秘而恐怖的行动,骇人的探索,被封印的知识,并且支配已知的万物。有太多的东西要搞清楚,如果没有死了的骑士闯进来、那些外面喝着蜂蜜酒的傻瓜的尖叫。无论如何,史东到底是怎样进来的?他开始觉得他对塔里的那些亡灵守卫太温和了。从现在开始,再也不会有“好好邪恶巫师先生”了……

  当他再次张开双眼,已经没有了洋葱味。火堆弱了些,雷斯林吸了口气。一个愚蠢的梦!他开始像他的双胞胎哥哥一样糊涂了!看起来已经无法在这些穿透了恐怖森林的喧闹声中集中注意力了。窗户和百叶窗都紧紧的关着,雷斯林把书放在一边,起身泡了一杯茶。不舒服和痛苦已经伴随他很久了,足以使他明白咳嗽又要发作了,他不去理睬绷紧的胸和发痒的喉咙,把水壶放在火堆上,伸手在他一直随身携带的药草袋中抓了些药草。然后他坐下来,等着水烧开,同时考虑着在厨房仔细找一下昨天放丢的卷轴。

  伴随着喧闹的尖叫声,帕拉丁神庙上的钟敲响了十二下,神庙是重新修建的。那些傻瓜还没结束聚会吗?那些人到底要喝到什么时候?这时,雷斯林听到有些声音从楼下的某处传来。

  按理说他没离开守卫们是不会碰任何东西的,但是自从它们明显认为它们自己不能打扫墙壁上的灰尘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真正的信任过它们。雷斯林眯起他的金色的眼睛,忘了他的水壶。雷斯林抓起玛济斯法杖支撑着靠在他的椅子背后(对于这把椅子他相当自豪,这是他用一些在死了很久的法师身上找到的红色天鹅绒袍子辛辛苦苦重新装饰过的,上面还有金色的饰物),接着念了句咒语,就到了发出声音的地方。

  他出现在一间睡房里,这是一件他没时间(或者是没兴趣)打扫的房间,看起来不算乱。他没看到脸上带着心虚表情的亡灵守卫在这儿,但是有一团微弱的光在房间的角落里。雷斯林慢慢靠近,他非常生气有东西不经过他的允许就进了他的塔,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二次了!

  当靠得更近些,他看见那是一个穿着苍白长袍的老人。一个牧师?哦不···一个白袍!在这儿!雷斯林不知道他是怎么穿过那些守卫的(这些该死的守卫在哪儿?)但是他再也不能容忍入侵者了。他举起手准备杀死这个渗入者。

  那个人开始说话了,“雷斯林·马哲理,我是‘以前的冬季庆典幽灵’(the Ghost of Yuletide Past),我来这儿给你展示你的童年时期和青年时期的图像,那些冬季庆典……”

  “够了!”雷斯林咆哮道,接着就像那个幽灵射出一束火焰,那个白袍人在火焰中爆炸了,很快,就只剩下一些灰烬在地板上。雷斯林满意的微笑着,离开了房间,回到他的书房。水壶里的水已经猛烈的沸腾了,他走过去把水壶从火上拿下来,找到已经放了一把药草的杯子,这可以减轻他的咳嗽。他坐下了,努力克服疲倦。帕拉丁神庙上的钟响过了,早就响过了?他发誓现在刚好是午夜。

  当雷斯林把热水倒进杯子里时,咳嗽又一次战胜了他,攫住他的胸,他痛苦的揣着气,这时,他闻到……水果布丁!是的,他确定是!到底怎么了?雷斯林砰地放下水壶,快步冲出房间,下了很多楼梯,跟随着香味进了厨房。

  他推开门,四处观察,这里有他的火炉,一整套勺子,小甜饼瓶里装的是三个月前的奶油甜酥饼(已经走味了)。还有音乐!许多蜡烛!一个长着胡须的庞大男人,戴着东青树做的花冠,坐在一堆水果、糖果和绿色的花环上。当他看见愤怒的黑袍法师站在那儿时,就开始大笑,“哈!哈!哈!我是‘现在的冬季庆典幽灵’(the Ghost of Yuletide Present),我来这儿……”

  雷斯林向前跑,计划着怎样除掉这个巨人和他那些讨厌的施舍(虽然那些东西看起来十分诱人),“去死吧!”他说道,但是一只烤鹅从那堆食物中滚下来,掉在他的脚前,绊倒了他。雷斯林的脸正好摔进一堆果子里,汁液向四周飞溅。

  “哈!哈!哈!”巨人大声笑着。雷斯林缓慢的爬起来,擦拭着他的黑袍摺边的汁液,脸上带着危险的表情。

  “我不管你是谁!现在你该尝尝我的愤怒了!”他喊道。

  “你真的不想先尝尝这些水果布丁?味道相当好,你知道的,”巨人手上挥着一个冒火的大浅盘说。

  雷斯林停下叫喊,看着整堆食物、蜡烛、巨人和尖啸着消失的大浅盘。许多蜡烛,浆果,一滴滴的热蜡绕着屋子飞。巨人的脸惊奇的皱起来,因为他和他的全部东西消失了,好像被吸入了另一个空间。雷斯林不在乎这些,只要他走了。或许他打扰了一些不幸的幽灵,无论怎样,他已经被激怒了。

  “我狠透这些该死的布丁了!”他在着突然的安静中咆哮,伸手在头发中找到沾着油的木棍扔掉。厨房一团糟,到处是散落的松针和鹅肉块,雷斯林狂怒得根本没注意道。一晚上他的家被闯进了三次!那些守卫在哪儿?谁应该让这儿不被闯入?真是无用!毫无疑问,这是法师公会的手段,他一边想一边离开厨房。法师公会!为什么他以前没意识到呢?

  雷斯林念了句咒语到了实验室。径直走向放在墙边的大箱子旁,打开盖子,开始在里面翻找,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快扔得到处都是,“会说话的球……会说话的球……这该死的玩意儿在哪儿?”他一边嘀咕,一边仍出一双毛袜子、一对绣着五角星的魔法护腕和几张字迹潦草的纸。最后,他终于找到了那个小玻璃球,把它举了起来。

  “威莱斯大法师塔,法师公会,帕萨里安!”他说,玻璃球开始发光了。雷斯林向里面凝视,他的嘴唇颤动着,玻璃球里面的薄雾慢慢散开现出一幅图像。

  帕萨里安戴着一顶尖尖的纸帽,白发上撒满了五彩的纸屑。这位法师公会的首领的一只手上正拿着一块馅饼(没用盘子),另一只手里举着一个玻璃杯,里面的液体冒着泡沫,同时他还大声还唱着让雷斯林起鸡皮疙瘩的走调的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阵阵音乐传来。他还能听见尖声的喧闹和偶尔几声炸响。地板上散落着几根树枝。在后面,雷斯林看见了拉多娜,黑袍的首领,吹着一个彩纸做的喇叭。雷斯林清了几次喉咙,但是白袍法师还在大声的唱着蹩脚的歌,直到最后雷斯林喊道,“帕萨里安!”

  整个房间立刻安静了下来,帕萨里安用迷惑的醉眼四处看,终于把注意力集中在雷斯林身上,“怎么回事?马哲理,你在哪儿?你确定你收到邀请了吗?恐怕没有吧?”

  拉多娜在帕萨里安旁边耳语了几句,帕萨里安心虚的咳了一声,“嗯,那么我能为你做什么?”他嘲弄的说道。拉多娜则不停的玩弄着手里的纸喇叭。

  “是你派的那些幽灵闯进我的塔里吗?你这个馅饼胀多了的傻瓜?”雷斯林嘶嘶的说道。

  “你在说什么?”帕萨里安看起来很困惑,“雷斯林,现在是冬季庆典,似乎你没注意到。我这儿很忙,没时间去纠缠你。嗯,幽灵,你说的是什么样的幽灵?”

  雷斯林告诉他史东和锁链,在废弃房间里的白袍人,和成堆糖果、食物在一起的巨人。虽然这位法师公会的首领似乎很感兴趣,但是最后他摇了摇头。

  “不是我干的,”他说,虽然雷斯林认为这个白袍是个讨厌的家伙,但是他知道他不会撒谎,尤其是整个公会成员都看着他时。他瞪着帕萨里安,有些仓促的说道,“我不得不相信你们,这毫无疑问。为什么你们不把这里打扫一下呢?我们还剩下很多花生糖···”拉多娜站在雷斯林视线的边缘,做着拒绝的手势,帕萨里安没理睬,说道,“我知道你可能很忙,塔子里的每样东西都要安排,但是···”

  “我不会感谢你!” 雷斯林猛地叫道,“我不想看到你这个笨蛋,而且花生糖会伤了我的牙!再见!”玻璃球变暗了。他听见有人在说,“看起来某人的邀请没寄到,哈!哈!哈!”雷斯林咆哮着把玻璃球仍回箱子。

  他走回书房。茶杯仍然放在桌子上,已经快要凉了,雷斯林觉得自己需要喝点儿什么,他看了一圈,发现他的书桌上有一瓶酒,他打开瓶盖喝了一大口,重新躺回他的红椅子,他的腿直伸在前面,感觉快要冻僵了。他找到一块园木扔进火堆里,希望这能使脚暖和,不过酒已经让他觉得暖和些了。

  当神庙的钟声第二次响起时,他看着一个批着斗蓬的影子出现在他面前,这次他一点也不惊讶。雷斯林放下酒瓶,用手擦了擦嘴。“现在又是什么?”他疲倦而无聊的说道,还擦拭着袍子上的一片油渍。影子没说话,只是盯着他。

  “我猜你是‘未来的冬季庆典幽灵’吧?”雷斯林嘲弄道。

  影子点点头,仍然没说话,尽管它看起来有些生气。

  “假如你认为我会跟你去什么地方,无论是哪儿,那你就不仅仅是疯了,而且是犯了致命的错误。明白吗?致命的错误?哈哈哈哈!”雷斯林放声的咯咯笑道,然后又吞下一口酒。

  那个神秘的幻影有些犹豫,似乎被雷斯林的反应惊呆了,接着跺了跺脚,再一次盯着他。

  “噢,该死的,”雷斯林说,“我的夜晚已经被不可挽回的毁了,你们到底对什么这么感兴趣……”

  这时通往卧室的门微微的打开了,当雷斯林看到时,卧室消失了,一个幻象出现了。幻象似乎在演绎未来:一个黯精灵成了他的学徒,一个美丽的白袍牧师,一场在无底深渊的可怕战斗。他的嘴不知不觉张开了,幻象结束了。他一动也没动。

  那个幻影得意的交叉着双手,轻叩着脚。

  “那么?”雷斯林说,他的手靠在门上,门通向他的卧室,卧室的床边还有一堆没洗的脏袍子。“那么又怎样呢?你以为我会改变想法?你以为我会放弃我的方法,变成到处蹦、胡说八道的傻瓜?这算是一种警告吗?你在浪费我的时间!”他挑衅的又从瓶子里喝了一大口酒,“出去!滚出去!现在!除非你还想给我看那个白袍女牧师……”他不怀好意的盯着“未来冬季庆典幽灵”,它感到被侮辱了,走过去用冰冷的手抓住雷斯林,明显它被激怒了。

  “Ast bilak tsan-bovinalar!”雷斯林念道,接着“未来冬季庆典幽灵”就被变成了一只奶牛!仍然穿着斗蓬。它喷着鼻息,惊讶的四处看。“现在滚出去!”雷斯林做了个恐吓的手势。随着被侮辱的“哞哞”声,“未来冬季庆典奶牛”不见了。

  “终于!”雷斯林跌入椅子,酒瓶在他手里摇晃,“为什么这里就像街头闹剧?有时候我真希望我没有魔法!”

  当他暗自嘀咕时,一个带着畏惧的声音小声而呆板的说,“主人?”

  雷斯林一下子跳起来,“你他妈的哪儿去了?你知道这儿发生什么了吗?其它的在哪儿?这是什么意思?”那个幽灵畏惧的看着雷斯林身上的肉渍、油渍和他手上朝这边挥舞的半瓶西瓦诺斯葡萄酒。

  “我们在保护大法师塔,主人!一个人想进修肯森林!后来他逃走了,我们可以肯定他不会再回来了,不过他留下了这个,”守卫拿出了一个大包裹,是用牛皮纸包着的,还用细绳一道一道的捆着。

  “给我!”雷斯林把包拿过来,“把其它地方收拾一下,特别是厨房。没有‘但是’!”他怒视着畏缩着点头的幽灵,“到早上就得弄干净,否则你们全部都会很痛苦!”他朝幽灵走了一步,幽灵立即带着恐惧消失了。雷斯林能听见它在叫其它的幽灵,“他叫我们现在清理厨房!……不,我们最好照他说的去做……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他这次真的气疯了。我们为‘这’等了三百年?”

  雷斯林舔了舔嘴唇,把注意力转向了包裹。他认出了上面的笔迹。这样看来,雷斯林虽然已经让大家知道他的感觉,但是有些人从来没认识到这一点。尽管如此,他还是解开细绳和牛皮纸包装,里面的东西用一大张明亮的彩纸包着,彩纸上还印着许多小星星和庆典树。这是那个傻瓜?当撕开彩纸时,里面的东西让他目瞪口呆,这是一双宽大的,毛茸茸的拖鞋,显然是用兔毛做的。

  他的脚冷得已经快失去知觉了。雷斯林脱下鞋,把那双拖鞋放在地上,然后把脚放进了拖鞋。嗯,非常合适,虽然看起来臃肿得有些可笑,特别是穿在他的黑袍下面。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脚终于暖和了。

  雷斯林叹了口气。他该怎么做呢?他是一个邪恶的法师,但是,他也是一个有尊严的人,他知道该怎么做。他缓慢的穿过房间(毛茸茸的拖鞋走路并不轻松),再一次坐下,凝视着臃肿而暖和的双脚。最后,经过长时间的思考,他招来了一个亡灵守卫。

  一个幽灵出现了,一只手拿着刷子,另一只手拿着一小块肥皂,“是的,主人?”

  雷斯林在一小片纸上写了些什么,然后他把纸条折了起来,从腰边的包包里掏出一把钢币,把两样东西都递给了幽灵,“去屠夫那儿……”

  “但是现在是冬季庆典!所有的商店都关门了!”幽灵说。

  “你是幽灵,你这个白痴!从锁眼或者别的该死的什么地方里穿过去。快去!”雷斯林咆哮道,“照着纸上写的做,然后把东西拿到索拉斯的‘最后归宿’旅店。现在,快去!”幽灵拿着钢币和纸条消失了。

  雷斯林叹了口气,靠在椅子软垫上。他听到神庙的钟声第三次响了。明天——准确的说,是今天——是冬季庆典。也许以后会安静些吧?他会睡到上午……

  不久以后,索拉斯,最后归宿旅店,卡拉蒙醒了。

  “怎么回事?”提卡咕哝道,把毯子拉过了肩。

  “我不知道。我想我听到些什么,也许不是。”卡拉蒙翻了翻身,但是一道奇怪的光照了进来,他扫了一眼窗外,然后下了床摸索着衣服。

  “你去哪儿?”提卡坐了起来,看见了光,“那是……旅店里有人!”

  “对,我要去看一看,确定欧提克是不是还好。呆在这儿,亲爱的。”卡拉蒙知道这没用,提卡已经披好衣服了。

  他们匆匆忙忙出了房间,顺着楼梯向旅店爬去。一道奇怪的微黄色的光从窗子里发出,照到门上发光。卡拉蒙走过去,提卡跟在后面,他打开门,缓缓推开。一种熟悉的,让人垂涎的味道飘了出来。提卡听见卡拉蒙喘着气,她向里面看去。

  一个像床一样大的巨大盘子放在地板中央,上面有一只烤鹿!冒着烟,发着奇怪的光,还有油汁流下来,这是一只烤全鹿。卡拉蒙和提卡惊呆了。

  “万能的神啊 !”卡拉蒙有气无力的说。他们蹑手蹑脚的走进旅店,盯着这一大块难以置信的烤肉。

  “卡拉蒙,你认为……”提卡说。

  “他一定拿到那样东西了。”

  题卡的眼睛转了一圈,“我猜拖鞋很合适,至少他送来的不是拖鞋!”

  “这足够镇里每个人了!连我都吃不了这么多!”卡拉蒙仔细看着巨大的烤鹿,“我们怎么做,提卡?我们甚至没办法把它弄到门外去!”

  “就等它这样吗?会坏的。”提卡说。卡拉蒙点了点头,他们开始讨论。

  “我去拿切肉刀和盘子……”

  “我去叫醒欧提克和其他人……”

  提卡进了厨房,卡拉蒙爬上楼梯,他转过头看着这一切,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冬季庆典快乐,小雷,”他嘀咕着,然后开始放声大喊欧提克。

砦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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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林间驿站 通用语研究所 风之诗

砦亘 发表于 2007-8-7 12:49:33 |显示全部楼层

龙枪短篇故事  猎手  作者: 凯文.史坦(Kevin Stein)

盖伦从他冰冷的泥堆床上爬起来。这趟旅行让他精疲力尽,睡都睡不安稳。他觉得他的腿站都站不住,几乎要再倒回湿地上了;经过一番努力,他强迫自己站稳。

  在对黑龙“讥嘲”展开猎捕之前,他就知道这片沼泽的生活环境不怎么舒适。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块还没有被发霉菇林所覆盖,也还没有被深黑沼池所淹没的地方。记不得他睡了多久。

  他呻吟一声,动了动僵直的肌肉,然后拍拍甲胄上的泥泞,小心地把覆在索兰尼亚玫瑰徽章上的灰土擦去。

  双月的微光从雾间缝隙映像下来,形成诡异的红银色阴影在叶间舞动,让盖伦十分紧张。透过铠甲可以感受到吹拂过草地的冷风。他微微颤抖。

  想到黑龙,让盖伦颤抖地更加厉害,但这次带着一丝兴奋。就是这种兴奋让他走过无数路途,持续着这场猎捕。猎捕期间他见过了世界的转变,但他并未伫足停留。长枪之役也许已经结束了,但那并不表示邪恶已被逐出克莱恩大陆。身为一个索兰尼亚骑士,盖伦有义务要消灭那些卑劣的生物。他是被那只龙的暴行所召唤而来的复仇之魂。

  他甩了甩头,咬着牙喃喃说道:“快了,「讥嘲」!就快了。”

  盖伦嗅着午夜的微风:带着腐臭,还有他熟悉敌人的味道。他追逐“讥嘲”的原因有很多,跟踪、追捕,最后将牠逼入绝境。他老了,他要在岁月破坏他身体之前,成为沼泽中最后的胜利者。

  “就快了,「讥嘲」!”他沙哑地喊着,带着直至灵魂的怨恨;他知道这股怨恨将会永远支撑他追寻他的猎物。他嗅到龙黑色酸败的腐臭气息。他挥舞龙枪,划出一道银色光芒,单手抓着、双手握着、挡架、刺击。“就快了,「讥嘲」,我会送你下地狱。”

  盖伦查看了一下地图;他并没有迷路,他只是想知道该死的“讥嘲”正确所在。诺德马角在凯克斯特山脉北边远处。根据地图(它已经慢慢腐烂,快要化为沼泽一部份了),瓦基那德城就在诺德马角西方。

  目标的气味引领着骑士前进。盖伦紧咬嘴唇,从泥泞中举起穿著铁靴的脚,把那些见到肉就吸的水蛭甩开。凄冷的雾从铠甲缝隙中钻入,他想他是干不了了。

  骑士瞥了脚下一眼,他发现黑色沼水中有点不寻常。他停下来继续观察,好奇为什么水中会规律地冒出诡异的气泡。没听说过有哪种生物会在污泥中搅这种浑水。

  盖论弯下腰,用手往下摸。沼泽的恶臭让他作呕,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在黑暗的水中摸索。他感受到一个物体,上头凹处都塞满了泥泞。在每个凹处的尽头,都分别接着一个粗糙的三角形。

  骑士在水中站直身子。他的嘴角浮出一个粗野的微笑。这是路标,标记上是一支龙的爪子,直指向盖伦追寻的方向。他吐着口水,抹了抹脸。那只龙的死期不远了。

  盖伦站着、听着,挥动手上的龙枪;枪尖映像出血红的银光。

  不知名的东西尖叫起来。沼泽深处传来可怕的回音。盖伦的心猛烈跳着,盖去所有其它的声响。靠着严格的自制训练,他让自己冷静下来。

  风飕飕吹着,草沙沙作响,水中不断冒着气泡。没有动静。盖伦放开呼吸,将龙枪立在水中,枪尖直插入深泞。

  一股大力从后面重重撞向他,击中他的背,打凹了他的铠甲。他向前倒向水中,试着挣脱束缚,但没办法把攻击者从背上甩下来。他听到沼泽气泡破裂的声音,气体烧灼着他的双眼。他痛苦地在水中打滚,几乎不能呼吸。

  盖伦举起双脚,翻过身用攻击者的身体作垫背。他将头伸出有毒的沼水,大口贪婪地吞着空气。他背上的东西溜了开去。盖伦双手抓起长长的龙枪,往四周使劲挥舞。他什么都没看见。

  一片寂静。盖伦试着看穿浓雾,但月光却再也没有穿透进来。沼水从龙枪上滴落,水滴的声音异常清晰。

  盖伦的步法混和着本能和所受的训练。他稳稳地向前踏出右脚,将长枪往左大幅挥去。枪柄敲到硬物,骑士转身,退后两步,向前猛刺。

  那个东西大叫一声,浓雾像是因着牠的惨叫而分开。盖伦让战斗的快感引导他,用力推动长枪,让枪柄残酷地穿过那东西的身体。那东西再度尖叫,盖伦见到牠的脸孔,惨白,带着一头散乱的柔软长发。透过闪亮的绿色圆球(那是那东西的双眼),骑士见到了痛苦与憎恨、杀戮的欲望、以及被诅咒的命运。他从那对濒死的眼珠中,见到了自己的倒影。

  灵体怪物在龙枪的枪尖,英雄的武器下痛苦挣扎。骑士吼着,嘴角的涎沫随着呼吸喷出。他举起长枪,敌人附在上头紧抓不放;骑士直冲向前,把长枪刺入一根枯树树干,将对手钉在上面。

  “死吧!”他叫道:“死吧,别再诅咒这个地方了!”

  灵体想要把长枪拔出来,骷髅头不停痉挛摇动。盖伦再一次推动长枪,力量强到将树干击断。他残忍地转着武器。

  骑士灵巧地抽回长枪,再一次朝灵体的喉头刺去。那东西仰头,发出牠这一生最后一次恐怖的惨叫。

  骑士的铠甲跌到水中,盖伦生气地踢了它一脚。在它永远沉入泥泞之前,他瞥见雕在上头的玫瑰徽章。

  盖伦的脸因着无法克制的狂怒而扭曲。他刚刚解决了一个他打从心底厌恶的卑劣生物。骑士从树上拔出武器,慢慢地试着控制自己。

  盖伦将长枪插入软泥里。跟灵体的战斗让他四肢重新感受到战斗的快感,但他刻意忽略。他再次查看地图,发现再往北六十哩就是沼泽的尽头了。他的复仇即将在六十哩内结束。

  盖伦不认为阳光曾经照进过这片沼泽。在遇到灵体之后,他已经走了好几个钟头。唯一让他还记得之前作战过的证明,只有脚上沾满的污泥,和四肢发出的嘎嘎响。

  沼气不停流动,让旅程更加困难。他模糊的方向感帮不上什么大忙。在猎捕龙的这段期间,他知道他只能信任本能反应,即使在大漠也一样。

  骑士感到自己心力交瘁。穿越沼泽的旅程变成与它之间无止尽的搏斗。泥泞像是在落井下石,每一步都紧紧将他往下拉;空气中依然浮着龙腐臭的气味,但浓得让他感觉恶心。

  地图上显示沼泽最远的边缘就在六十哩外。盖伦知道这六十哩也许要走上一辈子。

  雾气很重,盖伦直到被枯树根绊倒,才发现树的存在。水深及腰,他渡水时被迫将长枪举在头上。最后,索林那瑞和努林塔瑞的月光终于破开迷雾,照亮了整个区域,让骑士看得比较清楚。

  蘑菇生长得到处都是,上头爬满了有毒的生命和腐烂的树木。骑士感到更多水蛭钻进他铠甲缝隙,附在他的皮肤上。虽然空中照下红色和银色的光芒,水却又稠又黑。四周无声无息,只有他独自涉过沼泽的声响。他的呼吸沉重,一如他的脚步,扰动着其它生长在此的顽强生命。

  一股奇怪的气味突然弥漫整个天空。他凝神望着暗处。盖伦突然有一种想喝水的冲动,想要找点什么来清洁他的身体;但他记起,他很久以前就把最后一点存水喝光了。

  地面向前渐成上坡。盖伦的膝盖已经露出水面。他逐渐进入一个古老、死寂的森林。骑士很快了解到那股奇特的神秘气味是什么;那是岁月和腐朽的气味,灵魂腐朽的气味。那是一股他在另外一个战场非常熟悉的味道。

  盖伦努力在泥泞和腐烂的树丛中挣扎前进。他用龙枪的前端作支撑;有一次不小心刺断一根大树,飞出的无数小虫让他差点摔倒。他发现自己几乎要因着那股强烈气味窒息而死。

  盖伦在高地的顶端停了下来。底下泥沼圆圈中央躺着一个他憎恶的物体。“讥嘲”巨大的身躯蜷成一团,黑色的龙麟隐匿在死亡的枯木间。

  盖伦的行动永远不曾迟疑。他将抓住那只巨龙,用龙枪贯穿牠的身体,将邪恶从世上永远驱逐。克莱恩将被解放,过去的仇恨将获得报复。但岁月的气息,混着复发的旧疾,让他不得不停步。

  骑士的手颤抖着,等着突来的虚弱过去。他的嘴角后扬,阠阠作吼;双腿的肌肉紧绷,等待行动。盖伦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狂喊,从高地直奔沼潭。他长久以来控制隐忍的愤怒和憎恨,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主宰着他的行动。他将武器高举过头。

  盖伦冲入沼泽,水花带着泥泞飞溅开来。“讥嘲”慢慢地睁开牠的左眼。骑士不让恶龙有施诅咒术的机会,曾夺去无数年轻生命的酸气也来不及喷出。他瞬间跳到怪物背上,长枪血红和银色的光芒映亮了沼潭。

  “讥嘲”闭上眼睛,将头深埋入腐池中。

  虽然他的灵魂盼望复仇,嘴角咬出鲜血,但盖伦忽然停了下来。他压抑下血液中对仇敌深切的报复之意。“讥嘲”应该要摆出反击之姿,而不是畏缩地躲在烂泥里。这不是盖伦渴求的生死对决。他在猜这是不是一个诡计,一阵恐慌让他举起龙枪,准备给牠致命的打击。

  “讥嘲”没有移动。“杀了我吧,盖伦。现在就杀了我,结束这场争斗。”

  骑士放下龙枪,但仍保持警戒。

  “讥嘲”再度睁开左眼,抬起头看着盖伦。“你在等什么,骑士?结束你的猎捕。你逮到我了。「讥嘲」。掠夺之王「讥嘲」。破坏之王「讥嘲」。”话没说完,龙的头再度倒向水中。

  盖伦沉默不语,看着他猎捕已久的野兽,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下不了手。他看着牠,好奇牠为什么也不杀他。岁月的气味几乎要将他淹没,但骑士努力思考着这两个问题。

  “这里倒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对着上天大吼。他放松警戒。

  “那有关系吗,骑士?”“讥嘲”回答,牠的声音疲惫不堪。龙的口中长满牙齿,但大部份都断了;它们发出的声音如同老人牙齿一样刺耳。“宰了我,结束你的猎捕。”

  盖伦的头垂着。这世界似乎只剩下他和那只龙。猎捕似乎从未存在,他的憎恨也是。

  “我绝对会杀了你。”骑士喃喃道。

  “那应该很容易。”“讥嘲”响应,动了动牠的身体。“看着我,盖伦。我活了八百四十三岁。我的翅膀已经破损,我的一只眼瞎了。那些曾经保护我不受伤害的鳞片纷纷腐朽,剩下的也都感染病变。现在宰了我,结束我的痛苦吧。”

  盖伦突然地抬起头,他眼中的光芒再次闪起。“你的痛苦?你的痛苦!那我的痛苦又算什么?”

  骑士猛烈地挥起龙枪。他绕着龙巨大的身体走动。“我为什么要让你快乐的解脱?”

  “讥嘲”大笑。“我作了哪些伤你的事,盖伦?我杀害了你的族人?我可不记得有害到你的族人过。我只记得这次猎捕。”

  盖伦的手臂愤怒地颤抖着。这只野兽要的是死亡,而骑士不想好心帮牠得到永恒的安息。他要见到光荣的征服,而不是毫无抵抗的薄暮残年。

  盖伦将龙枪高高举起,瞄准龙的喉咙。那儿的龙鳞几乎都剥落凋零了,这把武器可以轻易刺穿这只巨兽。

  他放下长枪,他的手臂失去了力量。

  “讥嘲”用牠唯一的一只眼睛望着骑士。“你是谁,盖伦?你什么时候开始这场猎捕的?你还记得多少事情?你的妻子?你的孩子?还有你的家乡?”

  巨龙微微地抬起头来继续说着:“告诉我一点你的事吧,盖伦。”

  盖伦呆站着。他试着想起他来这儿的原因,试着想起过去,他的妻子、孩子、伙伴、同胞……什么都没有。除了龙之外,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他能记起的只有憎恨。

  “你是个生灵,盖伦。一个灵体。你从沼泽中复生来缠着我。你死去的日子跟我的年纪一样长。很快的,我将获得安息。你呢?”

  “讥嘲”的头又趴了下去,眼睛再度闭了起来;牠低声地说:“让我去吧,骑士。也许我的死可以解放你。”

  “不。”盖伦喃喃道:“不!不可能的!我还活着!我是活生生的人类。”

  “你已经死了,盖伦。你甚至记不得你什么时候死的了。”

  盖伦跪了下来。他看着他的手套。银色和红色的月光就像照过薄雾一般,穿过了他的身体。

  龙说对了。他并没有杀死那个灵体怪物。他就是那个灵体。他杀死的骑士才是真的,是活着的,它缠着他。他水底下的铠甲变得笨重坚实。

  盖伦用双手捂着脸。他身旁的沼泽开始布满生气。

  “我记得的只有复仇。”盖伦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语。“「讥嘲」还活着。只有仇恨。”

  盖伦咕咚一声倒在龙背上,吃力地抓住龙枪。他望了望它锋利的枪尖。英雄的武器。带着他诅咒的武器。

  “这里将是我安息之地,蠢骑士。你的族人又将你埋在哪儿呢?”“讥嘲”问着。

  盖伦深吸一口气;不确定自己倒底需不需要呼吸。空气中岁月的气味再度浓了起来,不过这次并不属于他。他还有岁数吗?他死了多久?他回答不出龙的问题。

  黑龙巨大的身体颤了一下,盖伦好象听见牠口中发出大笑。他原地站起,将龙枪高举在月光下。他的敌人死了,他就像是牠生命留下的最后遗书。

  他将长枪刺入“讥嘲”的身体,一次又一次,无用地刺着。他的愤怒燃烧着,照亮了他的身体和生命。他举起长枪,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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砦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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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林间驿站 通用语研究所 风之诗

砦亘 发表于 2007-8-7 12:46:52 |显示全部楼层

龙枪短篇故事  顶尖好手  作者:玛格莉特.魏丝(Margaret Weis)

这是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我知道他们四个人会来。是我衷心的恳求将他们带到这儿来。我知道在这个复杂的队伍中,每个人动机不同,但无论如何,他们来了。

  顶尖好手。他们是最棒的好手。

  我站在苦麦酒旅店的门旁接待他们;这么多这么多日子以来,我的心情头一次感到轻松许多。

  他们四个并没有坐在一起----那是当然的,因为他们彼此之间还不认识,最多只有耳闻过对方的名字。每个人坐在他们的位子上,安静吃着自己的食物。没有人表露身份,也没有这个必要。他们是最棒的好手。虽然大家都不出声(因为他们正尝着本地最有名的苦麦酒),他们的眼睛却没闲着:互相打量,猜测身份。我很高兴他们彼此似乎都还看得顺眼。我不希望这个队伍互相怀有敌意。

  坐在旅店最前头,个子矮小,却十分勇敢的是欧林。这位矮人以他使用斧头的战技而名闻遐迩,不过大部分的矮人也是这样。他的武器“裂发”躺在他面前的桌上,让他能一面看着,一面爱抚着它。欧林真正的才干鲜为人知。他探过的龙穴比所有其它还活着的矮人都多。他从未曾迷路,更要紧的,他每次都安然归来。许多寻宝人都欠他一命,而有三分之一的宝藏....是他找到的。黑暗先知,欧林。

  坐在矮人隔壁,苦麦酒旅店中最好一张桌子边的,是位美丽非常的女人。她的长发飘逸,如同没有月光的夜晚一样黝黑;她的眼眸引动男人的渴望,就像矮人对麦酒的渴望。那些酒馆的常客,一群没什么用的可悲家伙,一定曾经想围上去搭讪。但他们却不敢作声,这都是因为她衣服上的纹饰。

  她的穿著很不错;不要误会,我指的不是她服饰的美丽。她衣服的料子是世界上最好、最上等的天鹅绒,在火光下微微泛着蔚蓝。长袍袖口和裙摆下方有着银色的刺绣,警告着那些想一亲芳泽的登徒子:五芒星交互环绕成圈,那是神秘教的徽印。她与我眼神交会,我向美丽的女法师乌兰达深深一揖;她远从蓝雾森林里传说中隐匿的古堡而来。

  坐在最靠门边的----他的位子很靠外头,仅能勉强还算在旅店里面----是这四人当中我最熟悉的一个成员。我认识他,是因为打开他囚牢,放他自由的人就是我。他很瘦,动作很敏捷,他的红发、他忧郁的脸庞,还有坏男人的绿色双眸让他可以骗得寡妇们献上一切。他修长的手指让他可以灵巧地进出人们口袋,就如同他的小刀割下人们皮带上钱包一样迅速。他技巧高超,几乎从未被逮到。巧手雷纳德只犯过一个小错:他想偷我的钱包。

  正对着雷纳德,房间的另一头----就如同天秤上黑暗与光明的相对----是一位举止高雅,表情严肃的男人。那些酒客们同样不敢接近他,因为对他闪耀长剑的敬畏,以及他穿的骑士长衣;长衣上头绣着一朵银色玫瑰。真理之石的艾瑞克,玫瑰骑士团中的圣骑士。见到他,我的惊讶跟欣喜一样多。我曾派了许多使者到大法王塔乞求骑士援助。我知道他们会响应:他们以荣誉为天命。而他们派给我的,正是他们之中最棒的一员。

  这四个人都是好手,最棒的好手。望着他们,我自惭形秽,心中充满感激。

  “夜深了,该关门了吧,玛莉安。”我对打理吧台的美丽女郎说。

  那四个猎龙者望着我,没有人有动作。另一方面,其它酒客则了解了我的意思。他们停止说话,大口吞下麦酒。我来这儿的时间不长----主要还是因为我的新工作----当时他们理所当然地给了我一点小小测试。我被逼得要教他们尊敬我一点。然后据我所知,他们有将近一个多礼拜躺在床上起不来。这些家伙经过我的时候缩着头痛欲裂的脑袋,一个个礼貌地向我道晚安。

  “我会锁门的,”我对玛莉安说。

  她也离开了,并对我----带着一抹甜美的微笑----道了声晚安。我知道她可以带给我一个非常美好的夜晚,但是我有要事在身。

  她一踏出门,我就把门给闩上。这显然让雷纳德很紧张(他开始找寻另一条逃生路径),所以我很快切入正题。

  “不需要问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你们每个人都是应我请求而来的。我是冈达,腓特烈国王的宫中执事。我就是寄信给你们的人。我很感激你们能这么快回应我的要求;我在此诚心诚意地欢迎你们,呃,你们之中的大部份人。”雷纳德露齿一笑,我瞪了他一眼。“欢迎你们来到腓特烈城。”

  艾瑞克爵士站起身来,很有礼貌地对我鞠了一个躬。乌兰达用她美丽的双眸打量着我。欧林咕噜两声。雷纳德则玩弄着口袋中的钱币,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其它人明天早上大概会找不到自己钱包,我猜。

  “你们都知道我为什么请你们来,”我继续说道。“至少,你们都知道部份原因。那个我对外宣称的原因。”

  “请坐,执事先生,”乌兰达说,伴随着一个优雅的手势:“跟我们说说你那个不能「对外宣称」的原因吧。”

  骑士靠拢过来,矮人也是。雷纳德也想过来,但乌兰达用眼神警告他。他毫不在意地又笑了笑,把身体靠到吧台上。

  他们四个安静地等着我回答。

  “我要告诉你们的事是最高机密,”我降低了音量说道。“就如你们所知道的,我们善良的国王,腓特烈去了北方一趟,拜访他的内弟,诺汉敦城的公爵。许多大臣都建议陛下不要去。没有人肯信任那个变态、贪心的公爵。但陛下一向很钟爱他的兄弟,以及北方的风景。终于,我们担心的事发生了。公爵以国王为人质,要求七箱金子、九箱银子,和十二箱的珍奇珠宝当作赎金。” “帕拉丁在上,我们真该铲平那个公爵的城堡,”玫瑰骑士艾瑞克说道。他的手紧紧握住了剑把。

  “那我们就再也看不到陛下了。”我摇摇头。

  “这不是你叫我们来的原因,”欧林叫着:“我们不是要来救你的国王。他也许是个好国王,但是....”矮人耸了耸肩。

  “没错,但是你才不想管一个人类国王的死活,没错吧,欧林?”我微笑地说。“你也没有理由要管。你们矮人有自己的王。”

  “而我们之中,”乌兰达轻声地说:“也有些人是没有国王的。”

  我不知道我所听过关于她的谣言是不是真的:她引诱年青的男人到她城堡里,把他们软禁在那儿直到她玩腻为止;然后把那些人变成狼,强迫他们守卫她的住处。到了晚上,到处都可以听到他们痛苦的嚎叫声。望着她迷人的眼睛,我发现我居然觉得那非常值得!

  我转过身来继续正题。

  “更糟的事还在后头,”我说。“我很快地把赎金搜集齐了。这是个富裕的国家。贵族拿出他们的宝物,夫人们则把首饰捐出来。这些宝藏被装上货车,准备运往北方….这时....”

  我清了清喉咙,真希望能有杯麦酒可以喝。“一只巨大的红龙飞过天空,攻击送宝藏的队伍。我试着战斗,但是,”----我的脸上泛起一阵惭愧的红晕----“我从未感受到如此恐惧,恐惧得让我无法动弹。接下来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脸朝地,害怕地趴着发抖。守卫们则吓得落荒而逃。”

  “巨龙降落在王家大道上,不慌不忙地吞吃了那些马匹,然后那只该死的怪物用爪子抓着装财宝的箱子,远走高飞。”

  “龙威!”欧林说,他好象有深刻的体验。

  “虽然我没有遇过,不过我听说龙威是可以破坏的。”艾瑞克爵士怜悯地拍了拍我。“那不过是一种骗人的下流魔法,执事先生。不用觉得丢脸。”

  “骗人的下流魔法?”乌兰达发怒似地瞪了骑士一眼。我看得出来她正在想骑士变成的狼一定是条很棒的看门犬。

  “我看过那些宝藏。”雷纳德突然叹了一口气。“它们很美。一定有更多更多那样的宝藏藏在龙穴里。”

  “没错。”欧林说:“你以为你们是那条龙唯一掠夺过的王国吗,执事先生?我的人民曾经从南方矿区里挖出整整一山的金矿,直到那只红龙----如果跟你说的不是同一只,仅管拔光我的胡子吧----牠从天空中骤然来袭,把它们全抢了去!”

  “金矿!”雷纳德舔了舔嘴唇。“说真的,它们值多少啊?”

  欧林投给他一个凶恶的眼神:“你想象不到的,跷毛。”

  “我的名字是「巧手」!”雷纳德叫道,但是其它人都没理他。

  “我东方的姐妹们带来一些消息,”乌兰达说。“同一只怪物得要为我们几个女巫分会被偷走的神器负责。我可以描述那些神器的模样,不过那些是我们的秘密。而且它们非常危险,尤其对外行人来说。”她意有所指地加了最后一句话。

  “我们也一样受到那只巨虫侵扰,”艾瑞克冷冷说道:“我们西方的弟兄送了我们一个古物:威那斯。索兰那斯的指骨。那只龙攻击护卫队,把他们屠杀殆尽,并带走了我们的礼物。”

  乌兰达笑了起来,她作了一个鬼脸:“我才不信!龙要根发霉的手指骨头作啥?”

  骑士的面孔整个绷紧:“那只指骨被封在巨大、苹果型的钻石中。装钻石的容器是纯金的圣杯,圣杯上镶着红宝石和翡翠。圣杯的底座则是银制的,上面有着一百颗海蓝宝石。”

  “我以为你们这些圣骑士都发誓要救助穷人哩。”雷纳德语中带刺地说。“也许我该重新去作礼拜了。”

  艾瑞克站了起来,怒目瞪着盗贼;骑士缓缓拔出他的剑。雷纳德则溜到我身后。

  “等等,骑士大人!”我边说边站了起来。“通往龙穴的路上有道陡峭的山壁,那儿放眼望去,看不见能踏脚的地方。”

  骑士看了看雷纳德纤细的手指和瘦长的四肢。他缓缓将剑收入剑鞘,坐了回去。

  “你找到他的巢了!”雷纳德叫道。他兴奋地颤抖,我很怕他会来抱我。

  “真的吗,执事先生?”乌兰达倾身过来,我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麝香。她的柔指抓着我的手。“你找到龙穴了?”

  “帕拉丁保佑!太棒了,只要让我有机会跟那只巨虫打一场,我愿将我永恒的生命献给吾神帕拉丁!”艾瑞克发着誓。他举起脖子上的圣徽,亲吻它立下誓言。

  “我弄丢了国王的赎金,”我说:“我发誓不吃不睡直到找到那只野兽的巢穴。我身心疲惫地追着牠留下的痕迹:那些从箱子中掉到地上的发亮金币和珠宝。那条痕迹直直通向一个山峰:暗黑山岭。我耐心地等着,监视着,整整三天。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终于见到那只龙离开巢穴。我发现了进去的路。”

  雷纳德开始绕着桌子跳舞,边唱边弹着他细长的手指。玫瑰骑士艾瑞克真的笑了。黑暗先知欧林则用大姆指抹着刀刃。乌兰达吻了我的脸。

  “在这件事结束以后,执事先生,”她低声说道。“找个晚上来找我。”

  他们四个与我在酒馆狂欢至第二天清晨,我们整装上路。

  

  

  暗黑山岭隐隐约约地立在我们前方,它的山峰环绕着终年不散的乌云和浓烟。它得名的原因是因为上头发亮的黑色岩石,它们不断从地底深处被喷出。山中不时还发出轰隆闷响,提醒我们它是活的,但没有生物记得它上次爆发是什么时候。

  我们在下午到了山脚边。午后阳光照在我们爬不上的峭壁上。我伸长脖子张望,看到了那个巨大的凹陷,龙穴的入口。

  “放眼望去看不到一个能踏脚的地方。帕拉丁在上,执事先生,你真的不是在夸大其词。”艾瑞克说,他皱着眉头,好象不小心把手放到发烫的黑山岩上一样。

  雷纳德大笑。“哈!我爬过的城墙比这要平滑上一百倍,它们甚至比那些贵族太太的....呃,我们就说它们非常平滑就好了。”

  盗贼从肩上的绳圈拉出长长的一条,并开始绑上锤子和一大包的矛头,但我阻止他。

  “龙可能已经回来了。如果是这样,那只野兽也许会听到你把矛头丢到岩石上的声音。”我往上看了看:“这条路不长,但是很难走。你想办法爬上去,一旦成功,就把绳子垂下来,让我们爬上去。”

  雷纳德同意了。他仔细地研究了一会儿峭壁:这次是认真的了,一点也不马虎。然后,在大家惊讶的注视之下,他像只蜘蛛贴上山壁,开始往上爬。

  我早就知道雷纳德很高明,但是我得承认,我不知道他有这么高明。我看着他挂在光滑的壁面上匍匐前进,手指抓进每个小到不能不能再小的隙缝,双脚交互向上攀,有时甚至悬空,孤单地奋斗着,给了我很深的印象。他是最棒的好手。再没有其它人能爬上这个悬崖了。

  “神因着我们神圣的目的而保佑我们。”艾瑞克虔诚地说,他看着雷纳德像只壁虎一样攀上高崖。

  乌兰达不敢置信地用娇小的手捂着小嘴,欧林则不耐烦地踢着山壁。我继续望着雷纳德,赞许他的工作。他已经到了洞穴入口,身影消失其中。不久又爬了出来,作了个一切安全的手势。

  雷纳德把绳索降下来。不幸的是,他带上去的绳子太短,我们够不到。欧林开始大声地诅咒。乌兰达笑了笑,她弹弹手指,念了句咒语。绳子晃了晃,突然变长到足够长度。

  艾瑞克半信半疑地看着那条施了魔法的绳索,但这是上去的唯一途径。他抓住绳头,然后好象想到什么,他转向女法师。

  “高贵的夫人,我担心妳柔嫩的双手没办法攀上这条绳索,妳的穿著也不适合爬山。请恕我冒昧,让我来背妳上去。”

  “背我?!”乌兰达看着他,她又笑了。

  艾瑞克挺直了身,他的脸孔严肃又冷酷。“对不起,夫人....”

  “原谅我,骑士大人。”乌兰达说道。“我不是柔弱无助的黄花大闺女。你最好记住这点,你们也是。”

  话没说完,乌兰达从口袋里抽出一条蕾丝边的丝质手帕,摊在地上。她站到手帕上面,念了一串铃当般悦耳的咒文,手帕突然变得像铁作的一样。它开始缓缓升起,载着女法师向上飞去。

  艾瑞克爵士的眼睛睁得老大。他作了个驱除邪恶的手势。

  乌兰达安静地沿着山壁往上飞。雷纳德伸手帮她降落在洞穴入口。盗贼的眼珠子几乎都要蹦出来了。他真的流出口水,我们都听到他讲的话。

  “妳一定会是个杰出的夜贼!夫人,我给妳我所有宝藏的一半----呃,四分之一,用来交换那块小毛巾。”

  乌兰达捡起那块铁手帕,往空中一弹;手帕再一次变回了丝质的蕾丝。她小心地将它放回斗蓬上的口袋里。盗贼的眼睛则片刻也没离开。

  “这是非卖品。”乌兰达耸了耸肩。“你会发现它值不了多少钱。除了我以外,只要有人敢碰它,它会紧紧蒙住那个倒霉鬼的口鼻,直到他窒息而死。”

  她甜甜地顿雷纳德笑了笑。他看着她,决定相信她的话,匆匆转过头去。

  “愿帕拉丁保佑我。”艾瑞克冷冷地说。他把手放到绳子上,开始向上爬。

  好一个骑士,他十分强壮。穿戴着全身铠甲和内里链甲,加上挂在腰间的长剑,他仍然轻轻松松爬上山壁。矮人很快跟上,敏捷地攀了上去。我则是慢慢地爬。现在已经傍晚了,但阳光仍然照得岩壁暖暖的。爬上去真是个热死人的工作。我滑了一跤,让我再次感受到生命可贵。我悬在半空中,只能举手打手势告诉他们我很平安,让艾瑞克把我拉上石台,进到凉爽的洞穴阴影里。

  “矮人呢?”我注意到周围只有三个伙伴。

  “他到前头去察看了。”艾瑞克说。

  我点了点头,很高兴能找到机会休息一下。雷纳德脱下斗蓬,把它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以方便回程使用。我打量四周。这整个地方是一个大洞穴,我可以看到那只龙沉重身躯经过所留下的巨大痕迹。欧林回来的时候我们正在察看这些痕迹,我们看到他长满胡子的脸上露出一张微笑的大嘴。

  “你说对了,执事。这条路正通往龙穴。这就是证据!”

  欧林把他找到的东西举到亮光下。那是块金块。雷纳德贪婪地看着它,我知道早晚会出麻烦。

  “这就是证据!”欧林重复了一次,他的眼睛如金块一样发亮。“这里就是那只野兽的洞。我们逮到牠了!我们现在逮到牠了!”

  玫瑰骑士艾瑞克脸上露出了冷酷的表情,他拔起他的剑,开始走向通往龙穴的巨大隧道。矮人吓了一跳,他把骑士抓住,把他拉回来。

  “你是白痴啊?”矮人骂道。“你要直接从龙穴前门走进去?你要不要干脆敲锣打鼓,告诉牠我们来了?” “有别条路吗?”艾瑞克被矮人的语气惹得有点发怒。

  “后门!”矮人老练地说。“秘密信道。为了预防万一,每条龙都会预留后路。我们可以拿来利用。”

  “你是说,我们要爬到这座血腥山头的另一边?”雷纳德抗议。“就只为了进去?”

  “不,跷毛。”欧林嘲弄地说:“我们可以直接穿过这座山。又快,又安全。跟我来。”

  他带头走向看上去不过是条墙壁裂缝的地方。可是当我们挤进去后,才发现里头有条信道,通往山的深处。

  “这里比黑暗之后的心还要黑。”艾瑞克喃喃说道,我们往前只能看到几步远的地方。虽然他说的很小声,但回音传得老远。

  “嘘!”矮人怒道。“你说黑是什么意思?我可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我们是人类,不是矮人!我们可以冒险弄点光出来吗?”我轻声地说。

  “没有光我们走不了多远。”艾瑞克抱怨。他差点撞上一块比较低的岩石。“点支火把如何?”

  “火把会有烟。而且据说龙穴旁边还住着其它生物!”雷纳德不吉利地说。

  “这样如何?”乌兰达问。

  她从腰间取下一把珠光宝气的令牌,高高举起。她没有念咒语,但是令牌好像被黑暗所冒犯一样,开始亮起一团柔和的光。

  矮人感叹人类的脆弱而摇了摇头,开始朝信道里走去。我们跟在他身后。

  信道先往下一段路,绕了一圈,然后又绕一圈,然后再往下,回转后往外走,再往内,往外,往上,转左,又往下....真是名符其实的迷宫。我满脑子都在想欧林倒底是怎样保持不迷路的。每个人都很怀疑(雷纳德还大声地讲出来),但欧林一点迟疑都没有。 在黑暗山脉下绕了半天,我们很快失去了时间感,我猜我们大概已经走了一整个晚上。如果不是曾经发现那块金块,我们甚至可能要怀疑起龙的存在了。我们闻到一种气味。不很浓也不很臭,不会让我们恶心或呼吸困难。一种微熏,一种充满血腥和硫磺味、金子和铁的味道。它并不是弥漫在整个空中,而是在狭窄的信道里缓缓飘着,困扰着,嘲弄着我们。

  乌兰达厌恶地皱起鼻子。欧林刚带我们休息时,她才抱怨过她再也无法待在这个通风不良“闷死人的洞”里。欧林露齿笑了开来,他看着我们。

  “就是这儿了。”他说。

  “就是哪儿了?”艾瑞克看着墙上的裂缝半信半疑地问。(我们已经看过无数次同样的裂缝了!)

  “龙穴的第二个入口。”矮人说。

  挤过那条裂缝,我们发现了另一条信道,比我们看过的任一条都大。我们看不到外头的光,但我们可以嗅到新鲜空气,这条信道一定可以通往外头。乌兰达将令牌举向墙壁,那儿同样有巨龙移动的痕迹。几片落在地上,闪闪发光的红鳞更证实了这一点。

  黑暗先知欧林完成了一个不可能的任务。他带我们穿越了这座山。矮人似乎十分自豪,但是他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

  我们停下来休息,喝口水、吃点东西以恢复一点元气。乌兰达坐在我旁边,轻声对我述说她城堡的壮观。这时矮人突然跳了起来。

  “小偷!”他扑向雷纳德:“还来。”

  我正站着,雷纳德也是,并且忙着把我推向他和发怒的矮人中间。

  “我的金块!”矮人吼着。

  “好东西,要与好朋友分享。”雷纳德侧身躲过矮人。“谁捡到就是谁的。”

  扑空跪到我脚边的欧林开始拔起他那把要命的斧头。

  “叫他们闭嘴,执事先生!”艾瑞克命令着我,好象我是个小兵一样。“他们会把龙引来!”

  “一群笨蛋!让我来!”乌兰达把手伸进她腰间的一个小包包里。

  我以为我们就要同时失去盗贼和向导了,突然间,更大的麻烦找上我们。

  “欧林,你后面!”我大叫。

  欧林从我脸上的恐惧看出我说的是真的,他迅速转过身去。

  一个骑士----或说曾经是个骑士的东西----朝我们笔直走来。他的铠甲覆盖的是骨头,而不是血肉。他的头盔下露出了一颗血迹斑斑的骷髅头。骷髅手上举着长剑。在他身后,我似乎看到一整群的军队,带着恐怖慢慢逼近我们,虽然事实上它们只有六到七个。

  “我听说过这种事!”艾瑞克威风凛凛地说。“他们曾经是活人,胆敢向龙挑战的人类。那只巨虫宰了他们,将他们腐烂的尸体变成他的仆人。”

  “我来解除他们的痛苦吧。”欧林大叫。他冲向前去,用他的大斧对一个不死战士挥出重击。斧刃砍断骑士的膝盖,骷髅倒了下来。矮人大笑。

  “不用麻烦你们了。”他对我们说:“退后。”

  矮人朝第二个目标走去。但是这时,第一具骷髅捡起了它的骨头,开始把它接回去!不一会儿又变成一具完整的了。他从后面朝欧林的头砍下去。幸运的是,欧林戴了一顶厚实的铁盔。骷髅没伤到他,但矮人被敲得晕头转向。

  乌兰达本来就把手放在包包里了。她取出一把毒粉,洒向离她最近的一个骷髅战士。那具骷髅嘶嘶地化成一团火焰,差点连盗贼也一起烧死;因为他想要去拔骷髅战士腰上的珠宝匕首。之后,雷纳德明智地躲到一边,在角落观看战斗。

  玫瑰骑士艾瑞克拔出剑来,但是并没有上前攻击。他紧握剑柄,指向一具正在走动的骷髅:“我呼唤帕拉丁之魂,以骑士之神之名,解放这些高贵的骑士,让他们摆脱悲惨的血咒束缚吧!”

  骷髅继续走着,手中握着一把黝黑的锈剑。艾瑞克一步也不退,他很快站起来,宏亮地重复着索兰尼亚祷文。骷髅战士举剑要作出致命一击。艾瑞克坚定地望着它,豪不犹豫。

  我不由自主,害怕地看着他。

  “帕拉丁!”艾瑞克大喊,将剑举向天空。

  骷髅战士瞬间化成骑士脚下的飞灰。

  欧林,在造成两具死尸的四分五裂后,开始处于下风,他作了战略性的撤退。乌兰达的魔法和艾瑞克的信仰则料理了剩下的家伙。

  我拔出剑来,发现似乎已经不需要我多手了,我敬佩地看着他们。当骷髅们都化为尘土或烧成焦炭后,他们两个才回来。乌兰达连头发都没乱。艾瑞克甚至是一滴汗也没流。

  “没有其它人比你们更强了。”我对他们说,而且是由衷地说。

  “只要我学过的,我就擅长。”乌兰达说。她拍了拍手上的灰。“非常擅长。”她带着甜甜的微笑补充,并拋给我一个暧昧的眼神。

  “感谢我的神帕拉丁与我同在。”艾瑞克则谦虚地说。

  狼狈的矮人咆哮道:“这意思是我的神李奥克斯就不与我同在啰?”

  “善良的骑士不是那个意思。”我很快地结束争端。“没有你,黑暗先知欧林,我们现在可能已经成为龙的早餐。你以为这些骷髅为什么要攻击我们?因为我们已经非常接近龙穴,这都要归功于你。我们都非常清楚,再没有其它人能如此平安地带我们到这里了。”

  我望了艾瑞克一眼,他对我恭敬地鞠了一个躬,再弯身(有点僵硬地)对矮人也鞠了一个躬。乌兰达眨了眨她可爱的眼睛,讲了几句好话。

  我重重踢了雷纳德一脚,他心不甘情不愿地交出金块;那看起来比我们任何一个人的话都有用。欧林对我们每个人都道谢了一番,但是他的注意力一直摆在金块上。他小心翼翼地检查它,深怕雷纳德会偷换一块假的还他。他咬了咬,再用上衣把它擦拭干净。在确定它是真的以后,欧林把它塞到皮甲里。

  太过专注于金块的欧林没注意到雷纳德从后头悄悄地扒走他的钱包。我注意到了,但是我懒得再管。

  就跟我说的一样,我们已经非常接近龙穴了。

  我们朝前头走去,提高警戒,注意着每个风吹草动。我们现在已经非常、非常深入山的中心了。四周很安静。太过安静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应该要听到一些声音。”艾瑞克低声对我说:“龙的呼吸。那么大的一只野兽呼吸声不会小到哪去,尤其在这儿。”

  “也许这代表了牠不在家。”雷纳德说。

  “也许这代表了我们走进死路了。”乌兰达冷淡地说。

  转过一个角落后,我们都停了下来。女法师说的没错。在我们前头,一道坚固的石墙挡着我们去路。

  四周的黑暗这时显得更暗了。能让我们感觉到外界空气的地方已经离我们很远。血腥和硫磺味因着潮湿的空气而变浓了,而金块的味道也是。我闻得出来,我知道,我的伙伴也可以。我们的错觉,我猜,搞不好是我们在幻想。但也许不是。金块的味道:它独特的金属味,加上那些碰过它、握着它、失去它的人手上的汗臭味。就是那种味道,对在此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种甜美的香味。甜美的挫折----我们似乎到不了那儿了。

  欧林满面红光,他拉着胡须,侧脸看着我们。“一定是这条路。”他喃喃道,郁卒地踢着岩块。

  “我们得调头。”艾瑞克冷冷地说。“帕拉丁给我上了一课。我早该堂堂正正地面对那只巨虫。这种偷偷摸摸的行动简直就像是....”

  “盗贼?”雷纳德开心地说。“很好,骑士大人,你可以回去走你的前门。我可要从这扇窗子偷偷溜进去。”

  话没说完,雷纳德闭上眼睛,把身子平贴上石墙。他看上去----表面上看来----就像要与墙作爱一样。他的手滑过墙面,手指敲打着,嘴里还念念有词。突然间,他流露出一种得意的眼神,双脚踩进墙底两个凹处,双手放进墙上的两个 裂缝,用力一推。

  石墙晃了起来,开始向一边滑去!一条泛着红光的信道显露出来。盗贼跳了过去,在他打开的地方挥着双手。

  “一道暗门。”欧林说:“我早就知道了。”

  “你现在要回前门去了吗?”雷纳德对骑士露出狡猾的微笑。

  艾瑞克瞪了盗贼一眼,不过现在他心中似乎除了跟龙面对面对决之外,没有其它杂念。他拔出剑,等着门完全敞开到能让我们看到里面。

  从门口流泻出的光特别明亮。在长时间待在黑暗信道之后,这光让我们感到十分刺眼,不停揉着眼睛试着适应突来的强光。我们等着、听着龙的声响。每个人都相信我们已经发现那只野兽的巢穴了。

  我们什么都没听到。四周一片死寂。

  “龙不在家!”雷纳德摩擦着他的手。“盗神希都凯今日与我同在!”他兴奋地冲向入口;但艾瑞克却搭上他的肩,露出一个彷佛要进行天命之战的表情。

  “让我带头。”他说:“这是我的权利。”

  提着剑,念着祷文,圣骑士进入了龙穴。

  雷纳德紧跟在后。欧林则更加小心地跟在盗贼后面。乌兰达从腰间取出一卷诡异的卷轴,紧握在手,跟上矮人。我拔出匕首,观望前后,最后一个进去。 石门辘辘地关起来。

  我停下来。“我们被困在里面了!”我放胆大声叫道。

  其它人都没理我。他们发现了龙的藏宝库。

  光亮的来源是来自这间巨大地下宝坑角落的一潭熔池,里头流满了熔铸中的金属。地板被龙的巨大身体磨得十分平滑。到处堆满了物品,叠得比陛下的城堡还要高。

  这里堆着的是每一件王国里最值钱、最美丽、最珍贵的宝物。金子被火光照得泛红,如彩虹般炫烂夺目的各色宝石闪闪发光。银器上映出了猎龙者们脸上的笑意。更棒的是,这间洞穴没有其它生物在。

  艾瑞克爵士跪下来祷告。

  乌兰达睁大眼睛望着,嘴也张得老大。

  欧林开心地泪流胡腮。

  但是同时,门也砰然关上。

  他们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龙不在家!”雷纳德尖叫,他冲向宝藏堆。

  我的宝藏堆。

  盗贼开始抓起金子。

  我的金子。

  我走向他身后。

  “不要太早下结论。”我说。

  我用我的匕首,给了他一个盗贼应得的结局。

  我背刺他。

  “我想,你至少看过一眼了。”我指了指我的宝库,和蔼地对他说。“你真的是顶尖好手。”

  雷纳德很快断了气,脸上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我想他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但乌兰达懂了。那个女法师,她很聪明。她很快地猜到真相,只是有点晚了----就算在我拿下变形戒指之前也太晚了。

  委屈在这个难过小身体里这么多星期之后,我终于能伸展伸展筋骨。我的身体开始长大,慢慢恢复原来的巨大形态,塞满了整个洞穴。我把戒指举到她眼前。

  “妳说的没错。”我对她说,那只戒指现在在爪子中闪耀。“妳们的巫会的确拥有几个十分有威力的神器。这刚好是其中之一。”

  乌兰达恐惧地望着我。她试着念她的卷轴,但龙威让她动弹不得,干透、苍白的嘴唇吐不出一个字眼。

  她实在很可爱,甜美地邀过我到她的城堡去,所以我要给她一点好处。在她死前,我让她看我拥有的一个魔法物品。刚好,我曾经得到过一个神器:一个用狼牙编成的魔法项链,现在正勒着她娇嫩的脖子,撕裂她的喉咙。

  这时欧林用他的斧头砍我后腿。我让他搔几下。这个矮人实在很不赖,他帮了我一个大忙,让我得知我防御工事的漏洞。当他似乎砍到我快流血时,我给他一个奖赏。我把他提起来,丢到熔铸池里。他终于成为山的一部份,对一个矮人来说,这真是最完美的结局。我相信他一定很感激我。

  现在只剩艾瑞克爵士了;一度渴望面对我,跟我来场光荣战斗的高贵骑士。我为他达成这个愿望。

  他勇敢地面对我,呼唤帕拉丁与他同在。

  帕拉丁一定有其它的事要忙,他并没有出现。

  艾瑞克死在耀眼的火光中。

  呃,光荣的火光。

  我相信他的灵魂一定直飞往神之乡去了,他的神一定会给他一个完美的解释。

  他们现在都死了。四个人都死了。

  我把火扑灭,扫了扫骑士的残骸,把其它两具尸体推到暗门外。女法师和盗贼可以取代骷髅战士的位置。

  我爬回我的宝藏堆旁,整理一下我的金子;它们被那个盗贼弄得有点乱。然后爬上宝藏堆,伸了伸身子,懒洋洋地趴下来。我张开翅膀盖着宝藏保护它们,对火光照在我鳞片发出的美丽红光感到自豪。我长长的尾巴环绕着矮人的金块,身子舒服地趴在骑士的珠宝上,头则靠着女法师巫会的神器。

  我很疲倦,但是很满意。我的计划进行得很完美。我摆脱了这些家伙。

  顶尖好手。他们是最棒的好手。

  他们总有一天会找上我,也许是单独,也许是合作;也许很可能刚好抓到我在午睡的时候。

  我换个更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我该好好休息一番了。

  而且可以睡得十分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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砦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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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林间驿站 通用语研究所 风之诗

砦亘 发表于 2007-8-7 12:40:04 |显示全部楼层

龙枪短篇故事  荣誉的真谛 原著:Richard A. Knaak 翻译:devilwing

人们把这个村庄叫做“巨龙指尖(Dragon's Point)”。对于位于奎南(Kornen)东北方一个半岛顶端上的这个微不足道的人类聚居地来说,这实在是个夸张的名字。称它为渔村(Fishtown)会更合适些。因为住在“巨龙指尖”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大都以捕鱼为生。

  很少会有外人来到这个地方:几个商人、一些流浪汉、以及一个偶尔来访的见习牧师,仅此而已。所以一个索兰尼亚骑士的出现足以让村民们放下手中的活计并投以惊奇的目光了——至少托宾(Torbin)是这么想的。不过事实是,这些人只是猜忌地看他两眼就消失在各自的家中。与其说是惊奇还不如说恐惧更恰当些。

  那些站在他周围的人——那些还没有跑掉或溜走的人——正用他们那贪婪的小眼睛盯着他。其实托宾身上的财物都加在一起也实在是不值一提,不过对于这些家伙来说这简直就像君王的宝藏一样诱人。他的手开始虚张声势的在佩剑附近游弋以发出警告。这个暗示传播的速度就像迅捷的箭枝一样快。托宾很快就发现他正独自一人呆在这个他实际上是要前来保护的村子中央。

  作为一名年轻的骑士,托宾十分渴望向人们证明自己的能力。他希望赢得属于自己的名望,希望做些能赢得高阶骑士的尊敬,能让一般人瞪大眼睛钦羡的盯着他的事情。总之——尽管他自己不承认,起码不像别人那么明显——托宾想成为英雄。

  他绝大多数的伙伴都选择去南方那些更为繁华的地区。他们会去剿灭一些小股的强盗,会用目光让那些乡下人低头,最后会回来吹嘘他们这些“恶战”。托宾想做些大事。他想有一场真正的激战和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这就是他选择奎南并到这个半岛上来的原因——牛头人就聚居在这附近——那些有自己荣誉信条的凶残兽人。

  一个平民——他正打算到西南方那些更加友善的土地去——曾提到这个小村子正被一支牛头人大军所带来的恐惧所笼罩。这些兽人在森林中潜行并沿着海岸行军。现在他们随时会摧毁这个小村。

  托宾觉得此人所言过于夸张,通过进一步的询问他证实了这个猜想。那只牛头人大军缩减到了一个牛头人和一些子无虚有的传闻。这个景况看上去倒是相当理想。

  两天后,“巨龙指尖”新的救世主到达了他的目的地。

  这个洋溢着浓浓鱼腥味的地方。

  终于有三个穿着稍像点样子的男人来到他面前。通过他们之间关于由谁作代表的争吵——看上去他们没一个当的起这荣誉——托宾猜想他们是这地方的“权贵”。事实上他们分别是这里的村长、渔夫长和税官。托宾最终决定要剥夺他们的选择权,便催马来到村长的面前。这个看上去就快要昏倒的人努力挤出了一句问候。骑士也摘下了头盔并还礼。

  这三个长者似乎对他年轻的外表有点失望。托宾并没有蓄须,而且相貌相当英俊——尽管有点鹰钩鼻。明亮的蓝眼睛似乎正强调着他缺乏经验的事实。而褐色的头发与这个村中大多数人金黄的发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税官,这个经常让自己突出的大鼻子占据别人视线,以为这样可以加强自身威严的人,以十分明显的态度对这个来访者表示藐视。另两个人则以嘘声制止了他。

  “我的名字叫托宾。我只是想在继续我的旅途之前找个地方过夜。”骑士决定暂时不透露自己此行的目的,最好是先亲自调查一下那个消息的真实度再说。

  村长是一个肥胖秃顶的男人,却有着哈罗德·波布瑞克(Hallard Boarbreaker)这种不相称的名字。他看上去很失望。“这么说你不是为了把我们从牛头人手中救出而来的?”

  骑士不禁一怔。“牛头人?我隐约记得曾经听说过这些强大的兽人所居住的岛屿就在这附近,在伊斯塔血海(the Blood Sea of Istar)的彼岸,是吗?”等他们点了点头他又继续说,“我对你们的情况一无所知。有多少?多远?”

  根据这三个人所说的情况,实际上只有一个牛头人。虽然他最初是和另一些牛头人一起乘船而来,不过其他人随即就掉头而去了。当然,毫无疑问他们是为了回去计划更加周密的作战计划。而这个留下的牛头人就呆在海岸某处,根据三个人自相矛盾的情报,具体位置是在距这里不到一个钟点直至一整天的骑程间的任何地点。他们唯一达成一致的事是,这个牛头人必定是一只侵略军的先遣斥候。那些有胆量去侦察这个生物的人说,他每天都坐在同一个地方,把他搜集来的树枝削成尖木棒而且总是以期待的目光注视着大海。

  一幅激动人心的画面很快在年轻骑士的脑海中形成了。他看到自己站在这个可怕的牛头人破碎的尸体前,他的剑尖上挑着这只野兽的头颅。他不可能再要求更好的战利品了。这个场面可是无法轻易的被推翻。毕竟,他是一个索兰尼亚骑士。

  他点了点头并让自己看上去尽量的严肃。“很好。等到明天破晓,我会去对付这个牛头人。在太阳落山之前,我会把它的头带回来。我向你发誓。”

  即使最后这句话也没有改变他们疑虑的神情,不过这三个人还是向他表示谢意。如果他成功了,他们都会感到无比的快乐以至于忘记了要设宴向他致敬。而如果他失败了,他们又有什么损失呢。

  根据托宾的要求,他们给他找了个地方过夜。同时他也得到了一顿这里酒馆的厨子所做过的最好的饭食,尽管骑士并不怎么喜欢吃鱼而且他也没有注意到那个女人是多么的懊恼。实际上,他才勉强能吃下这只脏盘子里的食物。托宾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厨子已经用这样的理由来安慰自己——她相信这个年轻人马上就要面对死亡而这是他应得的最后晚餐。

  托宾可不想和在这个旅店里出出进进的人交谈。有几个家伙坐在离他很远的地方直钩钩地盯着他看,眼中都带着相同的饥饿神情。骑士这才发现他是多么渴望明天的到来。

  晚上他铺床睡下——它刚好松散的可以被称为床,实际上这只是在一块木板上加一个充满臭虫的垫子而已——尽管周围有着无数的“小伙伴”,最终他还是坠入了梦乡。在梦中他高兴的看到自己把对手刺穿了上千次,每一次都比上次显得更英勇更巧妙。

  托宾尽量小心不让马匹发出声音,希望不会被牛头人察觉。他发现了一些新鲜的足迹表明曾有个巨大的野兽经过这里,这让他心跳加快。在传说中牛头人都是高明的战士,就像索兰尼亚骑士一样对自己的战技十分熟谙。他们也有着自己的荣誉信条——有些老资格的骑士曾以无比的敬意提到这点。

  有那么一会儿,他被迫沿着一条林间小径前进。这条路只能用疯狂来形容,经过一通左拐右绕,有时骑士甚至发现他又回到了刚刚经过的地方。最终这条路突然转向了海岸,把骑士带到了一片开阔的沙砾地。

  就在北面,他的左边,骑士看到一个斜坡;那个可怕的牛头人就坐在那里,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托宾隐蔽在拐角处,整了整剑和盾,又把马向后带了两步,希望在撞上牛头人前能让速度更快。一丝微笑掠过他的面颊。骑士深吸了一口气,迅速过了下脑子,见没有忘记什么,便催马疾驰而出。

  战马迅速缩短了托宾和牛头人间的距离。骑士看到他的对手被声音惊起并迅速转过身来。这个牛头人并没有带武器,不过在它旁边有一大堆长木棒。在托宾到达攻击距离前,兽人可以很轻松地拿到它们。

  然而,牛头人并没有去碰这些“武器”。托宾坚定的决心被愤慨而又充满疑惑的心情所代替。他决不会杀死一个赤手空拳的敌人。这有悖于他心中的每一个荣誉信条,即使是像牛头人这样的生物。

  他们就快要撞上了。牛头人仍没有去拿武器,实际上,他看上去更像在等死。年轻的骑士咒骂着猛力拉紧缰绳,拼命想要绕过这个兽人。托宾可不认为一个毫不防备的家伙能够在战马的撞击下幸存,即使他是个牛头人。

  马终于被扭了过来。有几秒钟,当战马试图重建自己的平衡时,他们两个——连人带马都像疯了似的旋转着。在托宾试图抓住缰绳不让它从手中掉落时,他却把剑弄掉了。战马大声的喷着鼻,渐渐慢了下来。骑士也终于能够恢复平衡,并把马勒住。这时他才发现丢了武器。

  他紧盯着牛头人。这个魁伟的生物平静的走向他的宝剑,拣了起来,然后剑柄冲外递还托宾。骑士眨了眨眼,把剑接了下来。牛头人便又走回去继续他的削刻工作,目光注视着血海。

  托宾催马上前挡住了牛头人的视线。这家伙抬起头看着他。托宾用剑指着牛头人说:“你难道不想起来战斗吗?我过去一直以为牛头人是勇敢、凶猛的战士,不是懦夫。”

  这个兽人扇了扇鼻翼,并没有要试图攻击的迹象,而只是放下手中的木棒开始削下一根。托宾更加愤怒了。如果他的对手拒绝战斗那他还怎么去证明自己呢?可是对于荣誉的信念又使他无法攻击一个拒绝战斗的人。

  这时牛头人终于开腔了。他的声音很低沉,听上去就像隆隆的雷声。“与其战斗我宁愿和你谈谈,索兰尼亚骑士,远离故土之人。来吧,咱们聊聊。”

  托宾花了几秒钟才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他盯着牛头人。这几个字使这个家伙成为了一个“人”,而不是像大多数人,包括托宾,口中的“它”。托宾想也没想就接受了邀请。在他下马、收剑的这个当口足够牛头人把他干掉好几次,不过这并没有发生。

  “坐这儿。”这个与众不同的主人指了指自己身旁。托宾坐了过去。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打扰我?我除了削尖几根木棍外什么也没干。”牛头人很认真的抱怨着,就好像这海滩是他一个人的。他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仔细检查了下手中这根尖棒,嘟囔了几句就把它扔到一边。

  托宾可从没想过要和一个成年的牛头人玩问答游戏,他花了些时间来思考如何应答。他到现在也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掉进了某个精心设计的陷阱。牛头人是有着高度智慧的生物,而且他们也很喜欢通过别的种族来证明自己的优越。

  牛头人重复了他的问题,托宾觉得没有必要隐瞒真相,便开始讲述他的故事——他是怎么来到了“巨龙指尖”,哪的人是怎样的恐惧,还有那些老家伙请求他来做的事;牛头人仔细的听着,不时点点头。

  兽人摇了摇头说:“人类!总是甘愿被恐惧的阴影所折磨。你们可是有脑子的,你们应该学会用它。”

  托宾对这点没有异议,只是觉得这样说实在过于夸张。人类,他告诉牛头人,并不都是一个样子。有的勇敢,有的愚蠢,有的充满荣誉感,有的则是盗贼。

  “那就让我们谈谈荣誉吧。”牛头人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他已经完全停下了手中的木活。

  托宾对牛头人的习俗几乎一无所知,所以他同意让兽人先说。牛头人的目光再次投向大海。托宾顺着它望去,可那里除了从未停歇的波翻浪涌外,什么也没有。

  “牛头人,就像有些人类一样,相信荣誉是最重要的。”

  骑士点点头说:“如果没有荣誉,那么这个人的生命是毫无意义的,是该被诅咒的。索思爵士的故事一直在索兰尼亚流传着。”

  “我听过这个传说。这个骑士因为一名精灵女子背弃了自己的妻子,他被诅咒要永世游弋在自己的城堡中,替那些被他的罪行所害死的家人和同伴再活一次。”

  “就是这么回事。”

  兽人好像在考虑着什么。“在犯下这罪行之前,他是不是个有荣誉的人呢?”

  “就我所知。他是骑士中的佼佼者。这让他的罪行更加可怕。如此突兀的放弃了荣誉,这实在不可思议。”

  “可索思就这么做了,不是吗?我很想知道他的感受。”

  托宾耸了耸肩。这只有索思自己知道,而且也不会有人想要冒险去问他。

  牛头人眨了眨眼说:“在我们的岛上,荣誉就是一切。它让我们有别于低下的种族。精灵们总是夸耀着自己的荣誉,其实他们是除了坎德人外最擅长吹牛的家伙。更糟的是,他们从不会战斗,而只是逃避和躲藏,总是声称‘这事和我们没关系’,‘我们什么都没做’,‘这不是我们的错’。说到底,他们只是个老迈、懦弱的种族。”

  托宾对精灵的了解只限于听到过的故事,他从没碰到过精灵,所以他也无从知晓牛头人的话里有多少是正确地。不过他倒是对牛头人骄傲自负的性格有所耳闻。

  “总有一天,我们会离开那些岛屿,征服整个克莱恩。我们的头人就是这么说的。他的前任也说过我们是最伟大的种族。”牛头人继续说着。

  托宾可不想让谈话转到牛头人最著名的“自我优越感”上。他插了一句:“你不是要谈荣誉吗?”

  牛头人点点头,继续道:“在米萨斯和科萨斯,我们为自己的地位而战。以荣誉之名,我们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死对方。一个不战斗的牛头人是不名誉的,他什么都不是。”

  “一个残忍的社会。索兰尼亚骑士可不会允许这种无意义流血牺牲。”

  牛头人发出了可怕的喷鼻声。托宾呆住了,他确信这个兽人正准备要向他扑过来。不过最后他发现牛头人是在笑。虽然他的笑声里听不出有任何的幽默感。

  “我听过许多索兰尼亚骑士的故事,你要知道我们是很敬重你们的。我听说许多骑士直到战死也不肯撤出自己的阵地,可他们难道不知道,许多时候暂时的撤退意味着日后更有力的进攻吗。我还听说,有的骑士因为羞于面对自己的伙伴而自杀。”

  托宾的手握住了剑柄,说道:“你说的没错,确实有这样的故事。但是,你曲解了它们,让它们听上去好像是……”

  “盲目的骄傲和愚蠢,对吗。荣誉和骄傲对你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年轻的骑士?如果一个朋友因你的疏忽而死,你会不会放弃骑士称号?”

  “一个疏于职责的骑士是配不上这个称号的。”托宾毫不犹豫的引用了他导师所说过的话。

  “难道你就不能弥补自己的过失吗?”

  “即是如此那个朋友也不会复活。这仍是我的责任。”

  牛头人叹了口气,这声音就像是狂风怒吼。“那你要花多少时间来补偿这个过失呢?十年?二十年?如果你拯救了许多人的性命,你是否还会为了那一个人的死惩罚自己呢?”

  “你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荒谬了。”

  “是吗?”牛头人继续说,“那你会不会从背后结束一个人的生命——一个根本没有察觉到危险降临的人?”

  托宾气愤的说,“一个牛头人可能会这么做。但是索兰尼亚骑士是决不会做这种肮脏的勾当的,我会和他决斗。”

  “真的?如果你知道这个人可以轻易把你击败;如果你知道只要他还活着,就将夺去无数人的生命。”牛头人盯着骑士的眼睛说,“我再问一次,荣誉和骄傲真的永远都是好事吗?我们真的要一成不变的作那些‘正确’的事情?”

  托宾并没有回答。他感到困惑。牛头人的话使他产生了些从未有过的感觉。

  牛头人转过脸去,似乎带着悲伤的神情。托宾等待着,但是牛头人再也没有开口,而是又开始削他的木棒。骑士坐在那里看了一会便站起身,来到马旁,骑了上去。

  他催马离开了这里,再也没有看兽人一眼。

  村长、渔夫长和税官都在等着他回来。托宾发现他们都紧盯着自己的长剑,这让他记起了昨天的誓言,骑士定了定神继续向他们骑去。这时村长迎上前来。

  “那畜生已经死了,是吗?哦,我为什么要在这儿傻待着!我们还在担心你——这么想可真蠢!你是不是已经让它脑袋搬家了?卡珀斯!”渔夫长一面剔着他那黄板牙一面走上前来。“让你那帮小崽子去把那家伙的尸体弄回来!我们要把它放在大家都能看到的地方。”

  “牛头人还没死。”

  托宾盯着村长长子那圆嘟嘟的胖脸,这把他震住了。听到这话,渔夫长的脸色变得十分可怕,就好像被人扇了一巴掌。而税官则在一旁讪笑,好像他早就猜到会这样。

  “没死?受伤了?还是跑了?”

  托宾很艰难的说道:“我并没有跟他战斗。只是聊了一会儿。”

  “聊了一会儿!”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喊道。许多村民从窗户或是大门探出脑袋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有几个一边互相嘀咕着一边冲着托宾指指点点。还有几个发出了刺耳的笑声。

  “我想他不会给你们找什么麻烦的。”

  “懦夫!”村长抬起了拳头,不过他和骑士间的距离可并没有缩短一分一毫。“我要把你赶出‘巨龙指尖’!”

  托宾气的脸涨得通红。不管怎么说,他可没想过要被这些穷乡僻壤的白痴渔民无缘无故地喊成懦夫。他利落的拔出长剑,剑尖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就停在了这个胖子的喉咙上。村长从嗓子里发出了一阵汩汩的闷响,呆立当场。这时有许多村民跑出了家门,可却没有一个人试图过来帮这个矮胖聒噪的男人一把。

  “我不是来让你们侮辱的。而且你对实际情况根本就是一无所知。好吧、好吧,如果这能让你满意的话:我会盯着那个牛头人的,如果他想要找什么麻烦,我会去对付他。这样可以了吧?”说真的,托宾才不想管这事会不会发生。这个村子,这个该死的地方根本不值得他关心。这是个臭气熏天的地方,不过这里的人更让人作呕。

  渔夫长对村长耳语了几句。在这种情况下,村长尽其所能的点点头。托宾平静了下来,把剑从村长的喉咙移开。过了一会儿,这个胖子终于可以说话了。

  “我……我们觉……觉得你的意见很有道理……”当他看到托宾仍没有松开剑柄时顿了一下,“我的意思是非常非常有理。因此,我们决定接受你的提议。如果……”他又犹豫了一下,直到感到自己已经安全后才说道。“如果你可以发誓一旦那个兽人有任何敌意的迹象就把它干掉。”

  托宾厌恶的看着这三个人,把长剑入鞘。

  “我发誓。”

  今天他所吃到的饭菜比昨天差多了,可托宾根本就没察觉到这一点。他非常渴望离开这个村子,他实在受不了这股让人作呕的鱼腥味更受不了这些让人作呕的村民。除去那些让人发疯的问题,牛头人比起这些偷鱼虫的家伙来可算是个好伙伴了。要不是因为他的荣誉感,年青的骑士早就离开这个村子了。不过现在,他只能早早就寝,以此远离这个村庄的居民,企盼着看到明天会怎样。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托宾已经离开村庄,来到了那个牛头人暂居的海岸。兽人果然还在那里。实际上,他似乎就坐在昨天呆的地方,没有移动分毫。同往常一样,他在削着那些木棒。托宾很奇怪为什么这附近没有被牛头人先前所作的“短矛”所堆满。没准他在晚上用它们打猎,骑士猜测着。

  他催马走向牛头人。战马大声的喷着鼻,如此平和的走向这个令人生畏的巨物使它很不安。最后,训练的成果占了上风。托宾是主人,它必须服从的主人。牛头人仍旧专注的盯着大海,以至于年轻的骑士无法确定这个兽人是否意识到了他的存在。

  就好像早就约好了似的,牛头人开口了——不过他的目光仍没有离开血海。“欢迎回来,索兰尼亚骑士。你来得倒挺早。”

  托宾不记得有这样的约会,不过他什么也没说。今天,他想再和牛头人聊聊,多打听点兽人家乡的故事。就他的行为来看,这个牛头人在他的种族中也算是个异类了。不过关于这些嗜血、自负的牛头人的传说实在是太一致了,就好像是在骗人。

  可是在他的潜意识中,掩藏在一大堆借口后面的,是他来这里的真正理由:现在托宾的脑袋里充满了对自己,以及他一直信奉至今的理念的怀疑。

  “我今天得出一个结论。”

  骑士眨了眨眼。“一个结论?”

  牛头人就像没听到托宾的话一样继续说道,“我今天作出了结论。如果缺少合理的原因,那荣誉和骄傲就只是虚言。这不是一个草率的结论;其实这和我很久以前的那个决定是一样的。那是一段战斗的岁月,一段为一个人可以结束另一个人生命的岁月,也是一段逃避的岁月。明天,逃避将就此结束。”

  “逃?”托宾很小心的下了马,生怕打断牛头人的思路。不过兽人似乎根本就已无视他的存在。他专注的神情就好像在观察着每一波海浪翻涌,标记着每一道微风流转。

  “每个牛头人都要为自己的地位而战。一个不敢战斗的牛头人将被视如无物。他会使他的家族蒙羞。人们会叫他‘坎德种’或是‘精灵崽子’甚至是‘人类懦夫’。他会被所有认识他的人所排斥,被不认识他的人所咒骂。力量决定权力;荣誉就是一切。”

  牛头人突然转向托宾,年青的骑士十分专注的听着兽人所说的话,甚至忘了坐下。“明天,荣耀将重回其身。他们再也不需因羞耻而低头。”最后的言语听上去就似诅咒一般。牛头人把手中的木棒猛地掷向大海。它被无拘的海浪裹携而去,最终消失在无垠的远方。

  托宾发现自己对这件事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关注。“明天会出什么事?”

  “是骄傲还是爱?是荣誉还是恐惧?”牛头人站了起来。托宾第一次注意到那一小堆整齐的短矛。每个矛尖都经过了精心的打磨削蚀。这是牛头人这些天来最好的活计。“请原谅我这么快就要离开。我有些私事必须要准备。请你不要跟着我。我发誓不会伤害任何人。”托宾对此表示抗议,但牛头人举起一只骇人的巨掌。“我知道哪些渔民想些什么。他们毕竟是人类,有着人类的愚行。就让他们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事吧。明天到这儿来,他们将知道事情的真相。

  牛头人拿了两根尖矛,掂量了一下,把一根扔到一边又取了一支,他的知识和经验最终帮他选出了两根最好的。然后兽人走向树林,松软的沙滩上留下了他巨大的足迹。托宾估计他站起来超过七英尺。七英尺的高度足以使一个好斗的牛头人成为族中的勇士,如果他愿意的话。

  然而,他没有。托宾只能约略猜到他生命中一定有着什么意想不到的转变。

  不久托宾回到了村庄,并没有在意周遭那嘲弄的目光。这天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在一遍遍的检查自己的装备,进行他的锻练,照顾他的马匹。这些都是在不经意间完成的,就好像是些驾轻就熟的演习。托宾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做这些,同时他也禁不住想着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他能够感受到背后的目光,也能听到那些咒骂和低语。

  晚上他又是在酒馆过的夜,这次他刻意避开了任何饭食甚至是远处传来的鱼腥气。他很早以前就学过如何在野外求生。不过这次他甚至都没有考虑要吃些别的东西;村里的食物在他嘴里留下了挥之不去的苦涩滋味。

  他伴着早上第一缕阳光醒来,此时离开这鬼地方的念头就深植与他脑中。可先不说这决心有多大,当日上中天时,他发现自己还没整理好行囊。也就是此时,这个念头被打消了。因为牛头人来到了这个村庄。

  村民陷入一片恐慌之中。女人们把小孩从街上来回家中。男人则冲去找村中的长者,希望他们能拿出对策。这些老者再次由那个不怎么情愿的村长带领着跑来找托宾。他们要求他实现自己的诺言,不然他就得承担一切后果。托宾懒洋洋的想着,如果这个老头真的认为牛头人是来毁掉这个村庄的话,那在他的脑海里的后果到底是什么?他是不是还在期望牛头人会等待他的回合开始?

  兽人并不想悄悄摸进村子。他径直走了进来,尽管村民人多势众,但他们实在没法找到自己的脊梁骨。村中最高的男人也不及他的肩膀高。牛头人的眼中充满了鄙夷:巨龙指尖的男人可不是以孔武有力而著称的。这是个臭烘烘的地方。这里的人即肮脏又懦弱。在他们之中,只有索兰尼亚骑士—一个外来者,还值得尊敬。其他的人什么都不配,那怕是让他看上一眼。牛头人在村子中央见到了骑士。托宾骑在马上,这使他在心理上有些优势。虽然牛头人看上去并没有要惹麻烦的意思,可托宾必须要这么做。

  兽人摊开空着的双手向骑士致意,托宾还了礼。这时大多数村民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少数几个胆大的家伙还躲在阴影中窥视着。村长和他的同僚们,担心自己的地位更甚于生命,还站在离托宾几码远的街上。可牛头人根本瞟都不瞟他们。

  “我来找你是因为你是这里唯一值得注意的人。”牛头人边说边喘着粗气,仿佛刚刚奔跑过或是在期盼着什么。托宾仔细看了看兽人。除了一条腰带外,牛头人可谓是一丝不挂。虽然他周身的绒毛泛着些微的闪光,但却看不到任何剧烈运动后留下的汗珠。骑士的好奇心更加膨胀了。

  “你想让我做什么呢?”托宾根本不用压低声音。没人近得足以听到他说话。

  牛头人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说:“我请你跟我到海滩去。今天所有的事情都会有个满意的结局。这里的村民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骑士想知道详情,但他训练有素的眼睛看得出牛头人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且急于离开这些他眼中的低等种族,尽管他已经竭力表现出友善。“我得去牵我的马。”

  “一个小时。不能再迟了。”话音未落,兽人就似乎有些后悔的补充道,“请快点。时间紧迫。”

  牛头人转身准备离去,他发现无论自己目光转向何处,村民都避之唯恐不及。兽人转过身看着托宾,目光中含着怒意;这显然不是针对他,而是因为那些愚民和他们的愚行。“他们终日生活在恐惧之中,却又不愿离开这里。一群蠢货。你可以告诉他们:如果今天他们敢接近海滩,至上之族的怒火将降在他们身上。这个地方也将化作齑粉。这不是想吓唬谁,我只是据实相告而已。”

  托宾站在那里看着牛头人渐渐远去,思考着他话语中带来的冲击。骑士怀疑根本没有必要警告这些人。他们之所以会住在这半岛之端,多是因为僵化的脑瓜而不是想逞威风。他们的祖先如何,托宾不得而知。不过现在巨龙指尖的居民可不是充满冒险精神的类型。

  他向村长和那些刚壮起胆子走出家门的村民转达了牛头人的口信。他们的回答令他还算满意。托宾和牛头人一样厌恶这些人;但不论他们怎么样,保护他们是他的职责。单就这个原因——这当然不是主要原因——他也会准时去找那个牛头人。

  他走向自己那匹不安的战马,骑了上去。虽然驾着战马冲锋是他的喜好,但此时他只能尽力控制住战马,让它沿着村中的小路缓缓前行。村长仍然失神的站在路上,不过还记得要祝他好运——在巨龙指尖的居民眼里,他将面临的是异常艰苦的鏖战。托宾目视前方,缄口不言。等着一切都结束时他会告诉他们真像。

  当托宾到达海滩时,牛头人已在那里等他。这巨大的兽人动作惊人的迅捷。他看来大汗淋漓而且呼吸急促,不过他还远未疲惫。他点了一下那巨大、长角的头颅向骑士致意。托宾下了马坐到他旁边。牛头人匀了下气才说道:

  “那个村子不会受到我们的威胁,也许永远不会。巨龙指尖是个一钱不值的地方——那些人是你们种族中的渣滓,一群臭烘烘的可怜虫。实际上它的存在对我们还很重要。它让我们有机会指着人类说‘看看他们——看看他们是多么的弱小、可怜。’”

  深棕色的眼睛转向那熟悉的海平面。托宾不由得也转过头去,他似乎看到远方有什么东西。起初是一个小点,渐渐的大了起来。牛头人像兽类一样喷了个鼻,说道:“我的族人。尽管他们英勇善战,对其他‘低等’种族不屑一顾,可在某些方面,他们还不如溪谷矮人。”

  兽人的话使托宾大吃一惊。以他对这个种族的了解,这样的言语无疑是一种背叛。牛头人向他的同伴笑了笑,这笑中所包含的嘲讽远超过它诙谐的成分。

  “我们对自己的缺点视而不见。劣等种族根本就不用怕我们。我们会继续通过自相残杀来证明自己的优越也以此获得自己的地位。从记忆存在的那天起直到末日的到来,这永不会变。这就是我们的方式;它已经变成了……习惯。”

  牛头人始终没有把眼睛从血海移开。此时,它们仍没变化多少。托宾曾受到过观察细小物体的训练,他把自己的注意力拉回了海面。那个小点还在那里,不过这样的距离足以辨认出……

  那是一艘船。

  他听到了牛头人轻轻的叹气声,便转头看着他。这个庞然大物站直身。他那兽类的特征被一个皱眉的动作所扭曲。“终于又要开始了。因为他们的理由。”

  这话似乎并不是说给托宾听的。它更像是一种潜意识的表露。牛头人凝神注视着渐近的快船,好像是在确认它的存在。接着他弯下腰,挑选着他最好的成果。

  托宾马上反应过来。如果那船上的人想找麻烦,他会很乐于帮这个牛头人一把——托宾已经把他看作是自己的伙伴。使他吃惊的是,牛头人按住了他拔剑的手。骑士转过头注视着兽人深邃的黑眸。“这种感觉真的很棒,人类,但是我不能让你拿生命冒险。这是我的战斗。我请你不要插手。”牛头人直到骑士发了誓才把手移开。

  那艘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驶向海岸。虽然他已经猜到了,但是托宾看到船员的相貌时还是不禁吃了一惊。他们全都是牛头人,在他眼中他们的长相只有些微的不同。他们披挂着铠甲,手持长剑或是三叉戟。托宾看出这是一个团队。

  当船靠岸后,有四个牛头人跳下船,开始把它拉向岸边。托宾看着他们,不禁为其力量所折服。他在脑海中想象着一个身形高大,也有着与体型相符的力量的牛头人,不禁战栗。他们最好是继续自相残杀下去,而不要把注意力转向整个大陆。要不是这残忍的习俗,恐怕大陆的东部早就是他们的地盘了。

  托宾的同伴嘟囔着,“我曾试着告诉他们这样斗下去是多么的愚蠢,直到后来我才意识到这样做的后果是什麽。幸好,他们都耻于听我说话。”

  他们一共来了六个,全不及托宾的同伴高大。他们郑重的向他行礼,这个牛头人也同样还礼。然后这支队伍的头领瞥了骑士一眼。

  托宾的伙伴开口了。“一个索兰尼亚骑士,在这里作为见证。族规允许——不,是要求——这样的见证人。”

  那头领喷了下鼻。他的声音比原来的牛头人更加低沉。“我们向你致意,索兰尼亚骑士。愿荣誉指引你前行。”他顿了顿,参考着其它牛头人的意见,然后继续道,“我同意你作见证人,虽然我确信这肯定是第一次一个异族人为罪人见证。”

  托宾强迫自己行了个正式却不带任何感情的礼。不管那到底是不是鱼,村里的食物在他嘴里留下了恶心的味道。

  头领转向托宾的同伴。“你改变主意了吗?”

  “和原来一样。我的想法没有改变。”

  此刻,这个新来的牛头人表情近乎哀伤。他握紧手中的长剑。“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没有了。你可以随时开始。”

  头领回身对自己的伙伴说道:“圆形站位,交替攻击。”

  这里一共有三个牛头人持三叉戟。另三个,包括头领,手持巨剑。每个牛头人,除了托宾的同伴,都戴着胸甲以及手臂和脚踝的护具。这六个人站成一个圆圈,将武器持在身前,保持着仪礼。

  原先的牛头人,从自己做的尖棒中挑了两支拿在手中,走进圈中。他向其它人行礼,他们也都回了礼。那个头领喊了两句托宾无法理解的话。随即这六个牛头人摆出了战斗姿态。被包围的牛头人马上作出了同样的动作。

  一杆三叉戟如电光火石般刺向圈中的牛头人。

  手中只有两支木棒的被围者一矮身躲过了戳刺。攻击者退了回去,另两个马上补了上来。一道骇人的伤口出现在这个被定罪的兽人的右臂。但他似乎毫不知痛的把所有兵刃格挡开来。

  这场战斗一开始就相当激烈。

  他们轮换着戳、刺、反击,配合紧密的就像一人。鲜血肆意横流。一个攻击者倒了下去。他的巨剑就掉在被定罪者附近。但他没向那里移动一步。一杆三叉戟刺进了他的胸膛。他咕哝着用一条腿支撑住身体。那个过于急躁的行刑者冲进圈中,希望就此结束这场战斗。一只钉在他喉咙上的木棒,向他表示了敬意。这是被围者以惊人的力道掷出的。

  但是失掉武器是这个牛头人的败因。他没时间去拣掉在地上的兵器,单靠左手的尖矛也无法做到完美的防御。一柄长剑切进了他完好的手臂。紧接着一杆三叉戟深深地没入他的胸膛。这个牛头人倒了下去,手中仍紧握着那只简陋的武器。

  有三个牛头人退出圈子。一个手持三叉戟行刑者,走向那鲜血四溢的跌落的身形。倒在地上的牛头人闭上了眼。

  托宾记得那时他喊了些什么,但确切的言辞已再难想起。一个牛头人转过身,确认了他并没有插手这件事。他的感情在狂啸着让他去干涉—去阻止这最后一击—但是训练和誓约阻止了他。就在这一刻那无声的言语阻止了他。

  三叉戟以风雷之势刺下。

  一切都结束了,结果已毋庸置疑。戟已刺出,剑已落下。不过起码自始至终,那两支简陋的尖棒都没有放弃格挡,也没有放弃任何刺中目标的机会。

  这被判有罪之人蜷曲着倒在那里,一个断裂的戟尖从他胸口探出。戟的主人根本不在意失去自己的武器;他就仰躺在一英尺外,鲜血自那曾经是他脖子的地方流淌着。离这两人不远,第三具柔软的身形就瘫在地上,腹部的大洞是他的致命伤。

  而剩下的四个牛头人,也都少不了或大或小的伤口。头领的右臂有个锯齿状的刺伤,这是他最后那下劈刺的酬劳。另有两人浑身布满了细小的伤口,他们正试图拔出第三个人腿上断裂的尖棒。托宾的伙伴并没做亏本的生意。

  在搀扶腿上受伤的牛头人上船后,三个人开始搬运死者。他们把所有倒下的伙伴都抬到了船上,但却对剩下的那具尸体置之不理。

  托宾再也忍不住了,他曾发誓不会插手,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但兽人的冷漠使他彻底的动摇。骑士拔出剑走上前去,大声的咒骂着,这样的音量他们绝不能再假装没听到。

  起初他以为兽人们会一拥而上。但是他们的头领抬起他那尚且完好的胳膊,拦住了手下的战士。他独自一人平静的走向骑士。

  “我们不想和你吵架,索兰尼亚骑士。你在这里只是作为见证人。别给自己找麻烦。”牛头人看着托宾的武器就好像那是一件玩具。相对于他自己的巨剑来说,它确实是。

  “你不能把他留在这!他打了一场没有胜算的仗,而且打得令人敬佩!”

  牛头人冷淡的看了一眼剩下的尸体。“这是他所期望的……为了弥补他的懦弱。他给他的家族所带来的耻辱,是那么的沉重深远……直到今日。”那冰冷的目光移向托宾,“你不会明白的。你毕竟只是一个‘人’,即使是一个索兰尼亚骑士。”

  托宾仍紧握着剑柄。“那么就请解释给我听。”

  兽人叹了口气。“他的家族尊贵而强大。整整十代,他们每代都会有一个勇士,一个我们优越性的活生生的象征。而他,就是这一代的象征。”声音渐低,冷淡的表情也毫无预兆的消失了,痛苦的样子默默显露出来。“有人说他一定是在大陆旅行时碰到了一个牧师。众所周知,他们一直都在寻找着我们的族人,企图让我们像人类和其他种族那样皈依那些软弱的神灵。可没人想到他会变成这样。也没人想听那些和平的论调,说什么矮人和坎德人和我们平等——哈!——说什么让我们放弃竞赛!那我们还怎么确定自己的地位?我们要选谁作为头人呢?一头杂种母牛吗?”

  牛头人顿了一下,再次戴上了冷漠的“面具”。“因此他必须作出选择。他的家族已被玷污。战斗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如果他的懦弱是那么根深蒂固,他的家族将被贬黜。如此的软弱只可能是家族血脉的问题。”

  托宾插剑回鞘,但是并没有走开。“这个?这是战斗?”

  “他可以逃跑。我们给了他时间去准备或是逃跑。这是他的选择。”

  “这根本就无从选择。”

  牛头人又叹了口气。“就象我所说的,你不会明白我们保持荣誉的方式。这不是你的错。忘掉他吧,回到你的同伴中去。现在天平已然平衡;荣耀重归他的家族。”

  “他应该被埋葬。”

  “他的荣誉已得到辩白。可是他的罪行没有。一个罪人不能埋葬在家乡。”

  一个牛头人走到头领身后,向他耳语了几句。头领想了一下,便点点头道:“他想和你单独谈谈。他是这罪者的族亲。”

  头领回到了船上。新来的牛头人冲托宾喷着鼻,他显然发现托宾身上散发出极富攻击性的气息。他指着那具尸体。“我得到允许,来请你帮个忙。”

  骑士迷惑不解,他让牛头人继续说下去。

  “尽管他如此懦弱,我仍然希望我的族亲可以被安葬。在疯狂的念头将他击溃之前,他是那么优秀。”

  托宾心中暗想着到底谁才是疯子。他大声说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似乎是他的朋——同伴或是熟人。我请你将他下葬。你所花的时间将得到报偿。我知道人类值多少——”

  托宾被这暗讽所激怒,奋然打断他的话。“我会把他埋葬。可我不会要钱。”

  牛头人疑惑的眨眨眼,接着慢慢的点了点头。“谢谢你。现在我必须回到船上去了。”

  托宾看着这些牛头人把船推回大海。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请他安葬死者的牛头人也是就最后的那个行刑者。他猜想这大概也是牛头人习俗的一部分。

  那个头领看了他几眼,并没有再说什么。托宾看着这船开始返航。直到它变成海平线上的一个小点他才走开。

  骑士在斜坡附近选了个地方,这里足以避开此地居民那到处窥视的目光。这是一个很浅的墓穴;这的土壤上面太松而四英尺以下又太硬。另外,他不得不用他的牛头人朋友留下的木棒作工具。祷告直到太阳落山才结束。托宾的身体已麻木僵硬。他站起来走向斜坡,拣起了兽人做木活用的粗糙的短匕首。仔细看了几眼后,他把它放进行囊。

  他的战马“精力充沛”的向他致意,嗅到牛头人的气息却又无所作为让它产生了挫败感。托宾安抚着马匹,骑了上去。

  他,再也没有回头。

  尽管已然入夜,他的再次出现仍在村中造成很大骚动。村民把他团团围住,询问着兽人是否死了。村长和他的亲信在五分钟后找到了他,此时托宾正把自己的行囊放上马匹。“这是真的吗?你已经把那畜生打发了?”村长的呼吸夹带着浓烈的鱼腥和啤酒味。

  “牛头人已经死了。”托宾继续收拾着他的装备。

  人群发出一阵欢呼。村长宣布次日放假,以举行一场宴会,每个人都必须拿出自家的食物和饮品。胜利的索兰尼亚骑士将作为宴会的主宾。马上,村议会中的各色人等开始为主餐席的座位而争吵。而其他人组成委员会和附属委员会也开始筹备宴会。有几个人提议去把牛头人的尸体运回村子。不过大部分人都热衷于计划明天的事宜。

  他的装备已收拾停当,托宾稳住战马骑了上去,向村外跑去。在他所经之处,村民们冲他微笑、鞠躬;另一些人则迷惑的看着他。但骑士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前方的道路上。

  在村口处,村长气喘吁吁的拦住他。“尊贵的骑士!您要去哪啊?您难道不参加明天的宴会了吗?我们还打算好好的款待您呢。”

  托宾勒紧缰绳,让这训练有素的战马猛的停住。他拨转马匹看着这个圆滚滚的男人。村长在他的盯视下变得好像是个羞涩的小孩。接着,就像他停下时一样突然,托宾拨转马头疾驰而去。

  他,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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砦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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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林间驿站 通用语研究所 风之诗

砦亘 发表于 2007-8-7 12:32:19 |显示全部楼层

龙枪短篇故事  棋卒(Players and Pawns) 作者:Arlin Brewster

在第二次大灾变以后不久......

  一支骑士小队正在盛夏的暴风中艰难地跋涉,狂风撕扯着他们身上猎猎翻滚的披肩,泥浆在马蹄的践踏下四处飞溅。 这九名奈拉卡骑士——两名被称为“荆棘骑士”的法师,以及四名“骷髅骑士”和三名“百合骑士”——正在拼命地冲向他们眼前的庇护所,一小片出现在地平线上如同海市蜃楼般的森林。虽然太阳还没有落到树梢以下,但天空却是显得异常阴暗,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狰狞的闪电不断地从天空中排打下来。这是一个黑暗的暴风雨之夜的开始,眼前的情景不禁让这支小队的指挥官萨林回忆起他年轻的时候,和他的哥哥们在营火边上讲的那些鬼故事,故事中的气氛多少和现在有些类似。

  [玄音注:奈拉卡骑士,就是混沌之神那场大战以前的塔克西斯骑士,最低的基础级别是百合骑士,等级高了以后可以转为相当于牧师的骷髅骑士,或是相当于法师的荆棘骑士——这些法师骑士由于先要成为相当于战士的百合骑士,所以大致算一种战士/法师,而且他们可以同时吸取三个月亮的力量,因此一般是比大法师塔里的那批要强,虽然号称骑士,不过这些法师还是披着灰色或者黑色的法袍。基础编制是9人一个小队(talon),再上去是5个小队组成的一个连(wing),然后是中队(compgroup)、营(shield)、大队(quadron)、军团(army),一个军团的兵力大概是44100名骑士,加上后勤;一名升到lv14的骑士就有资格当这个军团的boss了。]  

  通过银月索林纳瑞从攒集的乌云间透出的黯淡光辉,萨林可以看到他的副官——塔蒙爵士正面无表情地骑在他的左侧,在狂风的怒号中紧紧地抿着嘴唇。两名骷髅骑士怒气冲冲地跟在后面,他们刚刚和那两个法师骑士——鲁恩以及安雅吵过一架:只不过要求他们施展一个简单的法术来保护雷暴中的队伍,让大家觉得稍微暖和干燥一点而已,却遭到了他们强烈的拒绝,并且声称那些残留在魔法物品里的珍贵魔力决不能浪费在这种不必要的护盾咒语上。所以这支队伍只能冒险骑向森林去寻求庇护。

  这些骑士刚刚完成了一项侦察任务,他们深入到一处被称为“高原废墟”的地方,这是一个被乱山和废墟所覆盖的地区,红龙王玛丽斯·崔克斯曾经把这里当作她的基地,并根据她的需要肆意地改造了这里的地形。实际上,他们过去也曾经被派到这匹巨龙的巢穴附近,来窥探她的行踪,因为当时的奈拉卡骑士正试图和玛丽斯龙王缔结一个新的盟约。

  这次远征他们遇到了许多危险,包括那些似乎毫不起眼,但却依然相当致命的威胁——那些红龙、那些耸立在无名荒地中的峻峭悬崖还有那些危险的沼泽地,甚至包括了一群坎德人! 他们当时觉得扮成一队塔克西斯骑士(这个名号现在已经被骑士们所憎恨)一定非常有趣,不过这群坎德人只在骑士后面跟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因为其中一名坎德人忽然提到他那位名叫“陷阱触手(Trapspringer)”的叔叔曾经在一头龙的窝里打了一小盹,醒过来以后当场发现那头龙竟然睡在他头上! 随后几乎所有的坎德人都顿时回忆起他们也有一个同名的叔叔做过同样的事,骚乱于是就发生了。秩序最后终于得以短暂的恢复(在无数次地感叹他们原来竟是失散已久的表亲之后),接着他们作出了一个决定,为了纪念他们叔叔的光荣事迹,他们也要找到一个龙窝,然后全部待在里面打盹,一直等到某条龙回家为止。

  [玄音注:这里的“陷阱触手”叔叔,翻译为“崔普施普林格叔叔”也许更好,(我一个朋友建议翻成“触陷太郎”,Faint...),估计是《失落的传说系列(Lost Legends)》中的人物,该系列包括了: 威纳斯·索兰那斯(Vinas Solamnus); 费斯坦但提勒斯的再生(Fistandantilus Reborn); 崔普施普林格叔叔的故事(Tales of Uncle Trapspringer) ,估计很多人都没有看过该系列,(别看着我,我也没看过,只听过介绍),所以这里我取意译。]

  当这些喋喋不休的坎德人离开的时候,骑士们长长地嘘出了一口气,当然除此以外的表情他们都掩饰得相当完美,然后骑士们决定返回奈拉卡,把他们迄今为止的发现作一个汇报。目前他们的位置是在高原废墟的边缘,靠近福罗参。[玄音注:福罗参,位于伊斯塔血海7点钟方向的一个沿海城市。红龙王玛丽斯的老巢,也就是上面提到的“高原废墟”,就在伊斯塔血海以南不远,《大战乱前夜》里,在她老巢的最后一场大战中,龙王被龙枪戳了一家伙,就是向北栽到伊斯塔血海里去的,不过大家放心,龙王MM没死^^] 

  根据安雅的推测,眼前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刮起来的风暴,八成是来自血海。达力玛司——一名年轻的百合骑士——曾经建议大家回到高原废墟去找一个暂时掩蔽的地方——比如一个山洞或者一面峭壁——总比这时候走在外面好,不过塔蒙爵士不同意回头,最后队长萨林站到了他的副官一边。

  他们骑着马穿越外面的平原,雨一开始只是一点一点地轻轻落下来,但是很快就发展成了一场暴雨。德纳得,这名敏锐的百合骑士第一个发现了那片森林——远远望去只不过是一小丛树而已,不过随着骑士们不断靠近,一片森林很快就展现在大家面前,他们决定就在这里避一避,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

  骑士们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才走进树林里,全身的盔甲都湿透了,寒气仿佛已经渗进了他们的骨髓,相比之下,森林里那些橡树和松树的高大树冠看上去要让人舒服多了。他们把马匹聚拢到一个大水洼旁边,然后一边发着抖,一边迅速地散开去收集干柴,很快他们就生起了一堆火,紧紧地围坐到了火堆旁边。

  “如果我们冻死了,那收集的这些情报就没有意义了。”塔蒙爵士淡淡地说,同时把又一捆树皮和枝条丢到火堆里。火焰带来的温暖和亮光慢慢地让这些骑士恢复了过来,不久他们就开始相互谈论起马上就要到家的兴奋和这几个星期以来在高原废墟上遇到的事情。

  “有点奇怪,”鲁恩对他的法师同伴安雅说,“我不记得这里有这样的一片树林。”他怀疑地往四周扫视了一下,然后继续说,“而且我感到好象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某种魔法的......让我觉得不太舒服。” 他低语道,这种奇怪的感觉已经烦扰了这两名法师好几个星期了,他们弄不清它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它是由什么引起的。有很多次他们在马背上猛地回过头去,希望能逮到什么,不过除了像往常一样殿后的德纳得和达力玛司以外,他们没有看到任何有意义的东西。

  安雅不太确定地耸了耸肩。她知道她的这名法师同伴实际上曾经在福罗参附近生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就像了解睡眠术一样了解这个地区,不过有很多事情都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也许是玛丽斯弄的?”安雅怀疑地问他,她还记得这匹巨大的红龙王是怎样彻底地改变了整个大陆东部的地形。

  “唔,谁知道呢?”鲁恩叹了口气,“不过我很高兴已经走到这里了。”他难得地笑了笑。

  黑夜很快就降临了,除了三名守夜的骑士以外,其他人不久就围着火堆进入了梦乡。但那些还醒着的人和睡着的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因为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正在被森林深处的眼睛注视着......

  * * * *

  德纳得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法师鲁恩正站在他面前,“快醒醒!”这名法师骑士催促着,“保持安静。” 年轻的百合骑士坐了起来,双眼迅速地四下搜索着,然而周围没有任何危险的迹象,他疑惑地望向鲁恩。

  看上去天已经亮了,透过茂密的树枝,勉强可以看到后面的太阳。营地中的其他人有的还在睡梦中,醒过来的人已经在静静地收拾着装备;火堆不久前刚刚熄灭,还在微微地冒着轻烟。德纳得的脸上充满了疑惑,鲁恩匆匆地往他身后望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回答他:

  “这片森林不像它看上去那么简单,”法师骑士神秘地说,忽然他猛地抬起头,听到一种奇怪的叫声从森林深处传了出来,随后又恢复了沉寂。德纳得从地上弹了起来,拔剑在手。“小心点,”鲁恩提醒他,“我们现在还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

  其他的骑士也都陆续醒了过来,不安地四下张望着。谁都说不清究竟哪里不对劲,但是都感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祥的气息。守夜的三名骑士失踪了! 接着安雅发出了一声惊叫,发现她的魔法物品也都不翼而飞。她开始发了疯似的到处乱找,鲁恩随后加入,他的魔法物品也全部不见了;一种深深的无助感攫住了这两名法师。

  “这叫声是从哪个方向传过来的?”塔蒙爵士问,他迷惑地来回走动着,并试着向林中的黑暗张望。

  “它是从西边过来的,”德纳得指着一个方向说。

  “不,它从北边传过来!”达力玛司指着另一个方向争论道,他带头冲进了森林。

  “我个人认为它来自南面,”萨林说,“但看来不管我们愿不愿意,都先到北边看看吧。”他叫回了两名法师,然后跟在那名年轻骑士身后跑进了树丛。

  “我早就说过这个森林不太对劲!”鲁恩向安雅抱怨着,他们也紧紧地尾随在后,还是没有找到那些魔法物品。


“这该死的森林到底有多大?”萨林咕哝着,一条忽然后摆的枝桠正好打在他的脸上。“停下来,达力玛司!”他冲着前面大喊道,也不管安静不安静了,他对这个年轻人失去了耐心。年轻的骑士就在前面站住了。萨林总算追上了这名年轻人,其他人也很快地赶了过来。

  虽然还不是很清楚,不过大家都预感到要遇到一些麻烦,脚底下的地面变得非常柔软,让他们的靴子有种下陷的感觉。前方是一大片阴沉沉的沼泽。他们退回到干燥的地面上,相互交换了一下意见。

  “也许你是对的,”达力玛司满脸通红地承认道,“不过我刚才的确听到它是从这个方向传过来。”

  “这不怪你,”塔蒙安慰地说,“这片森林里的回音相当奇怪,很难进行追踪——即使是对于像我这样的老游侠而言,”他笑着拍了拍这名急性子骑士的肩膀,“不过要是你再这样忽然跑掉的话,我们肯定会把你抓回来,然后丢到那片沼泽里。”他调侃道。

  “大家安静,”萨林发出命令,每个人都停下了来,开始静静地感受着周围的环境。在青蛙的鸣叫声中,附近似乎有个庞然大物滑进了水里,高大的松树在风中吱吱嘎嘎地摇曳着;反胃的潮气让鲁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响声沿着沼泽的水面回荡开来;蟋蟀藏在沼泽边上的芦苇和阴冷潮湿的苔藓间大声地鸣叫着。他们忽然听到了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仿佛有某个人,或者说是某样东西正在沉重而粗嘎地喘着气。他们一听到这种声音,就好象其他的声音统统消失了一样。他们听了很长一段时间,指着声音的方向悄悄地做着手势,现在他们都同意,这一次是从沼泽对面传过来的。

  安雅和鲁恩开始低声地激烈争论起来,萨林马上把一支手指竖在嘴唇前面,示意他们安静。又过了一会,这种沉重的喘息声被一阵嘶哑的咳嗽打断了,紧接着是一声低沉的呻吟——大多数人都认出了这个声音。

  “是艾瑞克爵士!”塔蒙首先打破了沉默,他和艾瑞克在一起训练和作战已经有十多年了,无论在什么地方,他都能马上认出战友的声音。其他人也点头同意,德纳得开始沿着这片沼泽的边缘寻找一条可以过去的路,然而不到五分钟,他就回来报告说无论从哪一个方向,所有的路都延伸到了视野以外。

  “怎么办?”达玛力司一反常态地问,“根本没有路可以通过去!”他指着沼泽地里那片黑乎乎的水,消极地说。

  “我们不能丢下他不管,”塔蒙用一种低沉的语调回应,他望向萨林想征求他的意见。

  萨林勉强地点了点头,然后问德纳得:“真的没有其他路可以绕过去吗?如果有别的选择,我实在不愿意把靴子弄湿了。” 虽然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徒步穿越沼泽,不过从前的痛苦经历曾经使他不断地发誓决不再走第二次——那些由于穿着湿漉漉的靴子而弄出来的水疱可不是一般的痛。

  又一阵痛苦的低吟声从沼泽对面传了过来。“长官,”年轻的骑士恭敬地回答道,“走进沼泽里看的话,岸边无论往哪个方向延伸出去的芦苇我都望不到头。我和您一样不喜欢把脚伸进水里,长官,不过再拖下去我们可能就来不及救出艾瑞克爵士了。” 

  “对,你说得没错,当然了,”萨林嘟哝着,“好了,”他随后大声说,让大家都注意过来,“我们这样分配行动:塔蒙爵士和我从这里涉水过去找艾瑞克爵士,”他装着没有注意到那名老骷髅骑士露出了一脸苦相,“其他人可以留在原地,如果你们愿意的话,这个选择并不损及你们的荣誉。”他向众人点了点头,等着大家作出决定,骑士们彼此对望着,虽然他们知道没有必要对长官证明什么,不过谁也不愿意第一个说自己留下来。德纳得站到了塔蒙身边,这两名骑士开始把裤腿尽可能地卷起来,准备下水;萨林带头走下了沼泽,他用一根棍子往前面试探着,看看脚下有没有坑或者其他一些危险的东西,安雅跟在他后面,鲁恩也跟着德纳得和塔蒙下了水,摇摇晃晃地努力赶上队伍,没人愿意落下。

  达力玛司挪到了岸边,“你们都疯了,”他在芦苇旁大喊着,眉毛痛苦地拧到了一起。他沿着堤岸厌恶地跑了一阵,然后听到萨林的喊声传了过来,叫他待在原地等他们。“很好,就让我一个留下来吧,”他懊恼地挖苦道。为什么一定要涉水呢?他困惑地皱着眉头,望着队伍渐渐隐没到沼泽深处的雾气里。又一阵更加低沉的呻吟让达力玛司全身都跟着颤抖起来,他看到水面上一波波的涟漪向他脚下推了过来。“萨林?”他疑惑地问,以为是哪个骑士退回来了,“塔蒙爵士?”他又问道,语调中透着绝望。恐惧紧紧地攫住了他的胸口,他不知所措地望着眼前的浓雾弥漫开来,向着他慢慢地靠近。

  * * * *

  刚走进沼泽不到十五分钟,那片雾气就吞没了他们,让众人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起来。安雅无助地表示,如果能够的话,她会非常乐意用她的魔法项链把这片讨厌的东西统统清掉。忽然他们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淅沥哗啦的水声,然后很快地,全身湿透的达力玛司从头面追了上来,在最后几码的时候一跤跌到一个水坑里,把脚踝给扭了。

  “哦天、天哪,天哪......!”他惊慌失措地嚷着,“水里,后面的水里有个什么东西!”

  骑士们迅速地围成了一圈,拔出他们的武器,塔蒙爵士挥舞着一把寒光四射的长枪,法师们则无奈地站在骑士身后,这也许是他们有史以来最屈辱的经历,鲁恩和安雅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谦虚过。六名骑士静静地伫立在水中,达力玛司依然沉重地喘着粗气,盯着他来的方向,他肯定有什么东西正追在后面,他们脚下的地面在一起一伏地脉动着,使得这名骑士越来越慌乱起来。

  “放松点,达力玛司!”萨林命令道,他抓住达力玛司的肩膀,来回地摇晃着,“脚底下只不过是一堆烂泥而已,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除了那些芦苇和青蛙,我什么也没.....”

  萨林话音未落,一个形体就从二十码开外的水面下蹿了出来,来回地扭动着,他大吃一惊地看着另外六个也随即从旁边冒了上来。骑士们不安地透过浓雾,小心翼翼地望着那些东西。

  “几根木头罢了,”塔蒙不屑地哼了一声,“达力玛司,你这个白痴,现在马上回到队伍里来,然后......”

  “不,等一下,”德纳得发出警告,“他们有眼睛,而且正盯着我们。”这名骑士拥有不同寻常的视觉能力,因为他的曾祖父是一名精灵——这件事只有队长萨林一个人知道,奈拉卡骑士通常是不接纳精灵的,但是鉴于德纳得敏锐的感官和技巧对整个小队的贡献,他有意保守了这个秘密。达力玛司吐出了一声呜咽,虽然这和他全身披挂的骑士身份极不相称,不过大家都能够理解——达力玛司有一种强烈的恐水症,从几个星期以前,当他们试图滩过高原废墟的一条小溪时,大家就发现了。

  另外六只脑袋又潜了下去,只留下原来的那只依然浮在上面,紧紧地盯着这队紧张的骑士。慢慢地,它开始笨重地贴着水面向他们游了过来。从水面以上,可以看到它那张扭曲而粗糙的,像猪一样的嘴巴,以及一对球根一样的眼睛。

  “不要弄出声音来,”塔蒙爵士老练地建议道,“它的确有点古怪,不过大家都站着别动,”他补充说,同时迅速地朝队伍后面以及周围的水域扫视了一下,又回到那头怪物的身上。

  那颗恶心的脑袋缓缓地滑向他们,然后在离他们五码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达力玛司除了他剧烈的心跳以外,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看着那双爬虫类的眼睛,冷冰冰地闪动着,紧盯着他们。他感到这双眼睛攫住了他,穿透了他的灵魂,找到他内心深处所有的恐惧和脆弱,然后把它们一点一点地挖出来。怪物和骑士们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僵持了几分钟,然后忽然沉入水下消失了。达力玛司的双腿在深及膝盖的沼泽地里发着抖,他试着要看清楚这头怪物到底去了哪里。

  “我们现在快走!”塔蒙命令道,那种骇人的感觉同样影响了他。这种动物的行为极其反常,当他看到那双冰冷而巨大的眼球时,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他刚刚迈出了几步,脚下的地面就忽然皱了起来,随后开始翻滚,几名骑士趔趄地失去了平衡,接着他们身边的沼水混合着苔藓猛地喷了上来。

  一匹巨大的野兽赫然出现在眼前,一匹多头海蛇,七支翻滚缠绕的头颅张开了血盆大口向骑士们迅猛地噬咬过来。达力玛司发出了恐惧的尖叫声,他的士气彻底地崩溃了。与此同时,萨林率先发起冲锋,他迅速穿过水面,飞身跃向那匹怪兽,一剑劈在它粗韧的外皮上。鲁恩和安雅则迅速地后撤,提心吊胆地四下搜索着是不是还有其他怪物。德纳得也目瞪口呆地向后退却,同时努力地把达玛力司从水里提起来,扶他站稳脚跟。塔蒙爵士挥舞着长枪紧跟在他的指挥官身边,勇猛地向前冲锋,他们两个和怪兽殊死搏斗着,几乎没办法在躲避那些尖牙的同时做出有效的反击。一支怪物的头颅从塔蒙的耳边嘶嘶地掠过,同时另一只头颅爆发出一声怒号——萨林成功地挥出一剑,扫落了它几颗门牙。

  “我希望我能......做点什么!”鲁恩在混乱中绝望地冲着安雅喊道。手头没了那些魔法物品,眼下的情形就象诸神带着魔法能量刚离开克莱恩时那么困难,——也许还要更糟,他不得不承认。

  忽然溅起的黑水泼了鲁恩一身,萨林被那头野兽打得直飞起来,摔到了一边。塔蒙爵士则被怪物的其中两个头叼在嘴里,用力地噬咬着他身上厚厚的盔甲,渴望触及里面温暖的血肉。塔蒙不停地诅咒着,并用他的长枪猛戳怪物的眼睛;萨林随后从地上爬了起来,展开另一轮进攻。

  “安雅?”鲁恩转头看了看他的同伴,只见那名法师骑士正压低着她的身体,双目紧闭,并且把她的两条手臂伸进水里,脸上浮现出一种高度集中的神情。“安雅?”鲁恩焦急地问道,“见鬼,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无数的树根、苇杆和苔藓忽然从水面下喷射了出来,那些植物在多头海蛇周围盘根错结地交织着,形成一条条巨大的触手,将怪物的咽喉紧紧地勒住,再把它们拽到地面上,长长的树根随后翻卷上去,把怪物的躯体整个包了起来,看上去就像一只由植物构成的活生生的巨兽,鲁恩在怪物和安雅之间紧张地看着,汗珠开始在他同伴那张全力施为的脸上凝聚。

  突然间的窒息使多头海蛇陷入了恐慌,它松开塔蒙,然后顺势又向萨林甩出一击,骑士用盾整个接了下来,盾面当场深陷了下去,巨大的冲力让他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怪兽狂乱地扭动着,身上的植物拽着它缓缓地下沉,那些树根和水草把这只巨大的爬虫类拖了下去,绞死在水里。骑士们重新站稳了脚跟,全神戒备地过了几分钟,一直到水面上的波纹逐渐散去,恢复了平静。安雅虚脱地昏倒在鲁恩怀里。


队伍终于穿过了沼泽,来到对岸。骑士们把自己勉强拖到树林间的一块空地上,一边坐下来休息一边把衣服上的水拧干。安雅已经恢复了意识,但还是很虚弱,鲁恩在一旁照料着她。

  “安雅,”鲁恩轻轻地问他的同伴,声音里明显地流露出他的关心,“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也觉得好奇怪,”安雅回答,她扶着鲁恩的臂膀,两个人一起向一颗高大的松树下走去。鲁恩扶着她背靠在树干上,然后她继续说,“那头怪物扑过来的时候,我感到非常的......我想是‘无依无靠’,至少这是目前我能形容它的最恰当的词了。”

  鲁恩理解地点了点头,“我不介意对你承认,就这么一次,我会感到自己双脚在发抖,”他不悦地回忆着,“让我害怕得手足无措。”

  “我也一样,”安雅感同身受地说,她稍微坐直了些,觉得恢复了一点元气,“当时我感到有一种必需要做点什么的冲动,过了一会儿,这种奇怪的感觉变得清晰起来——我突然间......感到......有某种魔法能量,从我身体中流过。”她停下来吸了一口气,兴奋的光芒在她眼眸间闪烁着,“它来自那些植物,鲁恩!来自那些苔藓,那些树,还有那些芦苇——我能感觉到它们就在我们周围......!”

  鲁恩觉得他的心脏仿佛在一瞬间停了几拍,这太让人震惊了! 她的话、她的想法,简直让人难以置信,这种出乎意料的好事,反而使人觉得不太真实,他思索着,不过那只多头海蛇的确是被什么东西摧毁了,难道真的有这种可能?......

  “就好象是某种东西从我身体里面打开了,鲁恩!”安雅继续说着,感到越来越兴奋。“就好象我发现了自己的另一部分,以前一无所知的部分。通过这种魔法能量,我可以控制那些植物——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但我就是能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魔法能量是如此的强大,就好像在大灾变以前那样!”她惊奇地描述着她的发现,脸上浮现出欢欣鼓舞的笑容,憧憬着魔法像从前那样得到复兴。其他人则开始来回地走动着,以便让身上快点干起来,鲁恩依然处于极度的震惊之中,他不断地向安雅提着有关的问题,一脸困惑的表情。德纳得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他也有自己的问题要问。

  “你觉得怎么样,塔蒙?”萨林问他的副官,看到他正在努力地卸着盔甲,同时在不停地咒骂着。

  这名老骑士总算解开了一根皮带,这些皮带把盔甲紧紧地缚在他身上,使他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妈的,我没事,萨林。那头野兽把我的盔甲弄皱了些。”——他的手指摸索着皮带的边缘——“我受了点擦伤,不过最糟糕的是它把这些皮带都绷过了头,”他怒气冲冲地指着那些硬梆梆的皮带,“搞得我透不过气来了!”他愤慨地拔出一把匕首往那些皮带上割。   

  萨林微笑着赶紧走过去阻止塔蒙在他的盔甲上蛮干,然后自己动手帮他解开那些皮带。至少塔蒙还没事,他自言自语地说。

  达力玛司坐在一边,默默地让自己镇静下来,并且为自己的懦弱而感到羞愧不已。

  “嘿,”德纳得走过来向他打了个招呼,他刚刚向鲁恩和安雅问过了方才发生的事。德纳得很清楚这名年轻骑士正在忍受着什么,刚才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恐怖的噩梦变成了现实。“谢谢你及时向我们发出警报,”他把这个想法说了出来,试着让达力玛司感觉好受一点。达力玛司的脸色明朗了一些,他点点头作为回答。

  正当他们在休整的时候,艾瑞克爵士痛苦的呻吟声又传了过来,这次似乎就在附近。骑士们马上拿起他们的装备,迅速越过了那些树丛,随后一幕可怕的情景出现在他们眼前。那名失踪的骷髅骑士被吊在离地面数英尺高的树干上,他的双脚在半空中荡来荡去,身上的盔甲和军装已经被剥掉了,在他心脏的位置上有一个正在溃烂的创口。虽然还没有死,不过他很显然地正处于极度的痛苦之中。塔蒙爵士飞快地上前将绳索割断,然后接住他下落的身体,将他抬到林间的空地上。艾瑞克痛苦地喘息着,他微微地睁开了眼睛,随后伸出一只手来抓住塔蒙的军装,眼中流露出恳求的神色。

  “塔蒙,”他虚弱地低语着,强忍住痛楚的身体不停地抖动,“你快把里面的东西给我取出来!”他指着心头的伤口,嘶哑地喊。

  其他人紧紧地围成了一个圈,塔蒙果断地点了点头,从他的伙伴手里拿过一个水袋,接着又掏出了那把匕首。他拿了一段木条让艾瑞克咬住。整个手术过程会有多痛,他相信他的朋友用不着自己来提醒。过去他们都曾经当过战地医生,对战场上那些最恐怖的伤势早已经司空见惯——尤其是在和混沌之神的那场战争中。“坚持住!”塔蒙只说了这么一句。他小心翼翼地将匕首探入伤口,用触觉搜索着他的目标。那八成是一段箭头,他揣度着,把嘴抿得更紧了。       

  塔蒙闭上了眼睛,以使他的其他感觉更加敏锐。很快地,他就捕捉到了目标,然后熟练地把匕首移动到它下方,准备把它撬出来。他一只手握着刀刃,另一只手拿着一块纱布,接着他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刃端有力地一挑,那块东西从伤口里蹦了出来,滚落到他身旁的土地上。塔蒙迅速用清水把伤口冲洗干净,随后用力地将纱布敷在上面。然而艾瑞克还是在塔蒙迷惑的注视下,很快就陷入了昏迷,塔蒙绝望地使出浑身解数试图挽回战友的生命,可是一切都无济于事。骑士的脉搏慢慢地衰弱了下去,几分钟以后,终于停止了。塔蒙挫折地低声咒骂着,不得不把目光暂时挪开。

  刚才从伤口中滚落的物体在肮脏的地面上闪闪发光,塔蒙把它捡了起来,用纱布小心地将上面的血迹擦拭干净。这是一块宝石——一枚硕大的红宝石,在有些阴暗的树林中微微地闪烁着,随后,他惊奇地看到上面的光泽逐渐地暗淡下来,最后消失了。红宝石开始褪色,晶体里的红色从内部渗透出来,像血红的眼泪一样,滴落到地面上。裂痕开始在宝石的表面上出现——刚开始只有一点点,然后迅速地蔓延开来,几秒钟以后,整个宝石碎成了飞灰。由于太过专心地观察手里的宝石,塔蒙没有注意到他们身边的景物忽然间开始抖动起来,尽管其他人注意到了......

  见鬼,到底发生了什么?鲁恩悄悄地问。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所有人想知道的。

  * * * *

  这六名骑士尽可能地为艾瑞克举行了一场体面的葬礼。当晚,他们蜷缩在火堆旁边熬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然后他们决定找到一条路绕着沼泽地走回去,并且开始搜索另外两名失踪的骑士。没有人愿意再从沼泽中间穿过去,一部分是因为达力玛司的缘故,更多的是不想再遇到其他潜伏在沼泽黑水里的怪物。昨天发生的那些事让所有人都感到忧心冲冲,同时也倍加警惕,大家都尽量不去提起在艾瑞克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大家都在担心同样的命运会降临在另外两名失踪的骑士——欧文爵士和凯拉思的身上。    

  他们沿着沼泽的边缘大概走了几个小时——由于头顶上过于茂密的树冠,时间变得很难去估算——德纳得走在队伍前面,尽量带着队伍往那些干燥而且好走的地方行进。潜伏在芦苇和草地中的蚊虫墨蚋围绕着这队骑士挥之不去地飞舞着,他们的脸上被叮满了奇痒无比的小疙瘩。半个小时以来,浓烈的腐烂物的恶臭已经盖过了沼泽地那种潮湿的味道,使人更加难以忍受——他们不经意地走近了多头海蛇的巢穴和觅食地,地面上堆满了鹿和熊的残体,他们赶紧悄悄地绕了过去。

  浓雾慢慢地散开,看来这块沼泽地总算开始向他们刚进入树林的地方弯了回去。德纳得忽然停住了脚步,叫大家注意。在他们前面不远的地方,又有一个人被吊在树上,似乎已经毫无生气了。这个人的手被绑在一条巨大的树枝上。他们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发现这个人正是失踪者之一,年轻的百合骑士凯拉思,他死气沉沉地被挂在空地中央的一棵巨大的橡树上。

  周围死一般的沉寂,整个树林就像被一面巨大的棺盖罩住了。沼泽地里的蟋蟀也不再发出那种催眠般的叫声,树上的鸟,还有芦苇里的那些青蛙,也都忽然间安静了下来。水面上一丝涟漪也没有,就连在松树和橡树间穿梭的风,也仿佛凝固住了。骑士们知道这里肯定有问题,但他们不能让他们的同伴就这样继续吊在树上。萨林让其他人后退,他已经假定这是一个陷阱,决定自己一个人上去把凯拉思放下来。

  这名勇敢的小队指挥官迈着坚定的步伐,大踏步地向前走去,手上紧紧握着他的宝剑——既是为了砍断树上的绳索,也是为了保护他自己。萨林来到那名骑士跟前,抓住了他的手腕,虽然还有一丝脉搏,但已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了。树叶忽然发出了一阵微弱的悉悉嗦嗦的响声,萨林迅速扭头,扫视着身边的树林,试图找出扰动的来源。什么都没有。于是他转身继续将凯拉思手腕上的绳索砍断。这名骑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依然毫无意识地躺在那里,萨林在他身边蹲了下来,检察他的伤势,在他心脏的位置上也有一个类似的伤口。萨林把塔蒙喊了过来。他们低声商量了一阵,然后塔蒙说出他的意见。  

  “好吧,我看他这样是活不下去的,”塔蒙皱着眉头说,“我们只有把那个东西弄出来,才有机会救活他,”他一脸严峻地建议道,实在很不乐意再做一次这样的手术。

  萨林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的部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在心里不断地问,不过他现在只能暂时把心头的疑惑放在一边,让塔蒙放手开始做他的手术。这名老骑士悲伤地摇着头,几乎已经看到同样的伤口夺去了凯拉思的生命,就像艾瑞克爵士那样。即使正处于深度的昏迷之中,这名年轻骑士的脸还是在剧烈的痛苦中扭曲了,但塔蒙知道自己必须继续下去。就在他慢慢地把匕首伸入伤口的时候,身边的空气忽然间蹿动了起来,树叶开始飒飒作响,树干也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响声,就好象有一阵狂风掠过一样——然而根本就没有风。塔蒙抬起头,看到所有的人都在后退,整片森林活了!

  许多模样怪异的树——或者说许多模样怪异的人——从周围的环境中分离了出来,他们的伪装简直无懈可击。这些活生生的树人足足有十英尺高,巨大的武器从他们身上的枝桠里被拔了出来,这些坚硬的,由树木构成的长矛和剑对准了这队骑士,塔蒙慌乱地试图把凯拉思胸口里的东西挖出来,这次它进得更深了。萨林、达力玛司、以及德纳得迅速拔出武器,鲁恩和安雅与他们站在一起,摆出了一个防御的阵势,树人们向他们冲了过来,血红的眼睛在树干的黑洞中闪闪发光。

  “快,塔蒙,这里需要你!”萨林高喊着,同时架住了一把巨大的木剑,强横的冲击力透过他的盔甲,狠狠地轰在他身上。德纳得和达力玛司也竭尽全力地对抗着这些巨人,但是巨人的数量和力量都远远地盖过了他们。

  “安雅?”鲁恩抱着一线希望问道,“你可以......你还能不能再使用一次刚才那种力量?”鲁恩疑惑地问,这些生物看起来都是由树木构成的,所以也许......   

  安雅已经开始行动了,她跪到地面上,把双手平贴着泥土。她将眼睛闭了起来,努力地集中精神,把周围那些嘈杂的巨响从脑海中推开——那些钢铁和木头猛烈碰撞的声音,还有达力玛司痛苦的惨叫,树人的剑深深地劈入了他的肩膀,几乎把整条手臂砍了下来。

  “安雅!”鲁恩大叫,开始惊慌失措起来,树人的攻势越来越紧,迫使鲁恩和安雅不断地后退。达力玛司无力回天地战斗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他的剑狠狠地刺进了一个树人的心脏,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树人用长矛刺穿了他的身体。那只中了一剑的怪物摇晃了几下,接着用它树叶般的爪子抓住了剑柄,把整支剑抽了出来,丢在地上。随后它跨过了达力玛司那毫无生气的躯体,向其他骑士冲了过去。

  看来安雅又一次找到了那种力量,数条树根从地面下激射出来,缠绕在那些树人的肢体上,刹那间就把他们缚住了,然而很快又放开了他们,随后,就像受到了树人无声的指令一样,开始帮助它们展开进攻。鲁恩目瞪口呆地看到树根从萨林和德纳得身边冒了出来,缠到他们身上;更多的树根也从他和安雅脚下出现,他想要后退,可是太迟了——那些树根绕上了他的腿,把他扯向地面,拖倒在地上,并死死地勒住了他。

  极度的痛苦使鲁恩紧紧地把手指抠进了土里,他感到全身的骨头都要碎掉了,在绝望中,他竭尽全力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着安雅说的那些话......可以从那些植物体内......感觉到的魔法能量.....一条树根绞上了他的脖子,然后迅速收紧,压力越来越大,鲁恩眼前开始冒出金星。他听到旁边的安雅发出了窒息的呻吟,同时又听见另一个人发出一声惨叫,似乎已经被扼死了。鲁恩的意识开始飘出了身体,涣散开来,他想自己就快失去意识了。忽然间,他感觉到了什么......一开始,它只是微弱地刺激着他的知觉,他把精神集中起来,让那种感觉慢慢地增长。

  然后,就好象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打开了——正如安雅说的那样——通过插在土壤里的手指,鲁恩感觉到有一种排山倒海般的魔法能量在大地中涌动着。他清醒地意识到,现在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那些土地,他身体下方的泥土开始移动并且重塑着形态,随即击碎了他身上的树根,彻底地消灭了它们。很快地,其余的树根也全部软了下去,他把它们尽数甩开,其他骑士也同样挣脱了束缚。尽管鲁恩现在非常虚弱,但是他的手指依然插在土里,这一次,他的目标是那些树人。随着又一道心念闪过,一双由石头和泥土构成的巨手凭空生成,鲁恩站了起来,用意念操控着它们。巨手在他的控制下握成了拳,只一瞬间就轰碎了三个树人,随后捏碎了另外两个。

  他的战友们从地上站了起来,稍微恢复了一些,他们张大着嘴巴,充满敬畏地看着眼前这幕威力无比的场面,尤其是安雅,她正在为魔法的力量而狂喜不已,也为她的同伴感到无比的兴奋。战斗很快就结束了,一切都平静了下来,塔蒙爵士开始继续进行他的手术,这一次他从伤口中取出了一枚巨大的蓝宝石。宝石上的光几乎在被取出的同时就开始暗淡下来,再一次地,色彩从晶体的内部向外渗漏,接着这枚宝石碎成了飞灰。整个森林又一次在众人眼前开始狂乱的波动,一圈圈巨大的波纹从大家的视野中掠过,就像往湖面上丢了一块石头一样。

  这些杂乱无章的波动最后终于停了下来。骑士们估算了一下他们的损失,凯拉思在被找到的时候就已经奄奄一息了,所以他的死亡并不使大家感到意外——但是达力玛司的阵亡却属于意料之外的事,他们现在只剩下了五个人。萨林明确宣布,从现在开始,他们的首要任务是活着走出这片森林,同时放弃搜索最后一名失踪的骑士——欧文爵士。没有人对此表示异议,大家都能够理解。他们迅速但体面地为凯拉思和达力玛司举行了葬礼,然后马上动身赶路。


他们沿着沼泽走到了尽头,但这反而把他们带到了森林中更深更密的地方,现在树枝就像屋顶一样盖在他们头上,几乎没有阳光可以透进来。他们的前进速度因此被拖慢了许多,也不止一次地争论到底要不要往回走。塔蒙爵士坚持要继续前进,他认为只要队伍的行进路线是一条直线(或者尽可能地保持直线),他们最后就有可能找到森林的边缘,重新来到那片平原上。其他人都认同了这个观点中所包含的逻辑性,所以他们仍然继续往前走。      自从他们和树人的那场遭遇战以后,又过了许多个小时,森林始终显得非常平静。实际上,他们已经很难去判断现在到底是一天中的哪个时段,茂密的树叶挡住了所有的光线。塔蒙走在前面带队,他是一名经验丰富的丛林游侠,其他人紧紧地跟在后面;萨林和德纳得静静地走在队伍后面压阵,安雅和鲁恩在队伍中间低声交谈着,对他们的经历感慨不已。之前他们虽然也曾经听说过有关新的魔法能量被发现的传闻,不过谁也没有太多地留意,他们都相信自己已经掌握了这门艺术中所有该掌握的部分。现在,他们两人已经把这种魔法现象的某些方面进行了归纳,显然树人们也能同样地控制那些植物,所以那些咒语会被反弹回来。这可是一个代价不菲的教训,它在这些疲惫不堪的骑士们身上留下了无数道瘀青和伤口。

  “萨林,我们必须休息一下了,”德纳得恳求道,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非常疲惫。

  小队的指挥官在作出回答之前考虑了一会儿,“很抱歉,德纳得,你必须得坚持跟上来,我们一定要尽快走出这片森林——越快越好。”萨林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他不是那种把部下逼过极限的领导者,不过他心里很清楚,这也许就意味着生和死的区别,因为谁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树人在等着他们,尤其是在这样的黑暗之中。“你还没有老到比我还虚弱吧?”萨林开玩笑地说,希望能让他的朋友稍微振作一些。

  “没有,长官,”德纳得一脸阴沉地回答,举步维艰地跟在他的指挥官身边。塔蒙试图点燃一支火把来照亮脚下的路,但是由于没有灯油,事情就显得非常麻烦,那些木头不是太湿就是太干,才烧了几分钟就已经拿不住了。就这样,他们在树林中穿行着,只有在非常必需的时候,才点起火来照明。

  筋疲力尽的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们都开始注意到在空气里有种异样的气息,弥漫着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散发出来的微弱的臭味。同时,在他们心里也浮现出一种特别的感觉,但谁都不敢把它说出来。即使是在最疯狂的噩梦里,他们不会想到要去面对这种可能性。

  安雅猛地停住了脚步,大喊了起来。“我再也受不了了!”她挫折地大叫着,“我能感觉到它正在盯着我们,我知道你们也都能感觉到!” 的确,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但是每个人都害怕面对这样一个事实:一种远远比其他怪物都要恐怖的生物正在无声无息地追踪着他们,在很近很近的地方盯着他们,用它那强大无比的魔法掩盖住自己的形体和声音。

  他们最恐怖的噩梦成真了,一双金黄色的巨眼在眼前的树林间浮现了出来,森林中的一只小动物开始转变它的形体,在现出原形的同时挤倒了好几棵大树——一匹硕大无朋的黄金龙出现了。离它最近的塔蒙当场在龙威中跪倒下来,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头,全力抗拒着这势不可挡的恐惧。其他人只能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恐怖的一幕,金龙那狭长光滑的身躯上覆盖着强壮无比的肌肉,在月色中熠熠地闪耀着金光——由于许多大树刚刚被金龙挤倒在地上,所以月光正从树林上方的空隙中透射进来。

  金龙从胸中发出了一声咆哮,整片大地都在脚下隆隆地晃动着,它鳞光闪闪的喙缘在吼叫声中掀了起来,露出嘴里那些锋芒闪耀的毒牙。巨龙裂着血盆大口,向骑士们发出嘶嘶的响声,接着,它的长颈忽然向后弓起,此时,鲁恩所能做到的一切就是全力撞向安雅,两个人一起摔到了草丛里,萨林和德纳得也同样迅速地扑倒在地上。金龙发出了它那盖世无匹的巨大龙息,一簇炽热的龙焰吞没了瑟缩在地面上的塔蒙爵士,将他和他的恐惧一起烧成了灰烬。

  它为什么会攻击我们?鲁恩强压住心头的恐惧,疑惑地思索着,他知道这可不是金龙的作风。又一簇龙焰就在离萨林和德纳得仅仅一英尺的地面上炸开,他们被轰得横飞了出去,龙焰把他们的皮肤烫出了水泡,四周的大树也同时腾起火来。

  他们的指挥官在站稳脚跟的同时恢复了镇定,他大声呼叫着鲁恩和安雅,寄希望于他们能用某种方式来提供帮助。这两名法师已经先一步开始行动了,他们高度集中着精神,力图压制住龙威并开始接近身边那些潜在的魔法能量。这对鲁恩而言还是有点难,安雅则显得更加熟练一些,她很快就让自己的意念得到了表达,将众人头顶上的树分开了,使大家至少能够清楚地看到眼前的对手。鲁恩更加努力地集中着精神,终于,他战胜了巨龙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影响,几块巨石随即凌空而起,向巨龙疾射了过去。

  金龙用意念在自己身前竖起了一道护盾,那些巨石在护盾上撞得粉碎,这只不过更加激怒了它——它现在确认了这群骑士的确想要伤害自己。巨龙向前扑了过来,巨大的尾巴将更多的大树甩得粉碎,它露出了尖锐的牙齿,准备把下一个不走运的骑士撕成碎片。这次德纳得离它最近,他几乎已经无法躲过那张血盆大口,一阵恶臭的腥风扑打在他的脸上,巨大的龙牙以分毫之差在德纳得身边咬空,他看到那双黄色的巨眼,暗金色的怒火在它眼中熊熊地燃烧着。萨林迅速地穿过树林,试图绕到龙的背后去,他打算跃上龙脊,然后从那里展开攻击。    

  鲁恩让巨龙前方的土地爆炸开来,为德纳得赢到了一点逃跑的时间。安雅绝望地四处张望着,她随即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就在几码外的一棵树上,正吊着最后一名失踪的骑士:欧文爵士。她毫不迟疑地离开鲁恩身边,向那名奄奄一息的骑士跑了过去。

  巨龙狂怒地嘶吼着,树枝在吼声中剧烈地摇撼,萨林从后面靠了上来,他的双膝不停地发着抖。金龙向鲁恩吐出了一道闪电,鲁恩见状马上在自己面前升起了一列土墙,来抵挡这道致命的能量,他毛骨悚然地看着闪电轰在土墙上,瞬间击碎了它。这匹蜿蜒扭曲的巨型爬虫因为没能命中鲁恩而不满地甩动着它的巨尾,这条尾巴在带倒了几棵大树以后,恰好准准地甩在萨林的胸甲上,猛烈地撞碎了他的盔甲和里面的肋骨。

  片刻之后,安雅来到了欧文爵士跟前,在她和那株大树之间,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龙巢,在极度的震惊和恐惧中,她发现在那株大树里面藏着三枚巨大的金色龙蛋。将眼前的情景和刚才发生的事联系起来——现在她总算搞懂了,那匹金龙是为了保护它的蛋,它的血脉,才向他们发起了进攻,但实际上这条龙出现的时候,他们的小队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安雅抽出一把小匕首,把欧文爵士放了下来,这名骑士绝望地看着她,一只手紧紧地捂在心头的伤口上。安雅脸色苍白地意识到,现在只能靠她来把那块宝石挖出来了,其他人这时候正在拼死地战斗着。

  她知道他们现在需要她,需要她所能提供的一切帮助,所以她迅速地下定了决心,开始在伤口里寻找那块宝石,就像她看到塔蒙爵士做的那样。一开始,她的努力只不过加剧了欧文爵士的痛苦,使他痛得大叫了起来。安雅吐了吐舌头,但是并没有停下手头的动作,她终于把刀刃移到了那枚宝石下方,迅速地把它撬了出来,然后她从骑士的军装上撕下了一块碎布,把它用力地敷在伤口上,以免出血过多。这次从伤口中掉出来的是一枚巨大的翡翠,安雅把它拿了起来。它明亮地发着光,但是也已经在慢慢地暗淡下来。安雅意识到了,这些宝石好象是在用某种方式吸取着骑士们的生命能源,以此来维持自身的存在,因为当它们的宿主死亡的同时,它们也随之崩散。安雅把手从欧文爵士的伤口上拿开,她知道自己已经帮不了什么忙了,所以她马上起身返回鲁恩身边,那枚翡翠在她手中闪烁着。

  鲁恩已经感到极度疲惫,在金龙连续的进攻下,他不断地从地上升起护盾,这非常地消耗精力。他现在谁也看不到了,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最后一个还活着的人,在他心中充满了绝望,知道自己最多只能再撑它几分钟——如果他运气够好的话——然后就必死无疑了。那条金龙现在向他逼了过来,巨大的龙爪一下击碎了他刚刚升起来的土墙。鲁恩向后摔了出去,他眼睁睁地看着金龙扬起它的巨爪,爪尖在月光中骇人地闪耀着,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厄运降临在自己头上,希望能睁着眼睛,亲眼目睹自己被杀的一瞬。

  安雅靠近了战场,手里的那枚翡翠开始迸裂,她发出了恐怖的尖叫,眼睁睁地看着巨大的龙爪凌空落下,地上是毫无抵抗能力的鲁恩......

  几乎在同一瞬间,那枚翡翠粉碎了,一阵强烈的眩晕向安雅席卷了过来,使她跪倒在地上,同时整个森林——包括龙和其他的一切——就在她眼前闪烁了起来,狂乱地波动着,随后,一切都破碎开来。那些大树、龙、还有那些金色的蛋——它们似乎全部开始蒸发,就像炎炎夏日中的无数水气一样,向天空中袅袅地升了起来,随后灰飞烟灭。

  安雅过了好一阵子才恢复过来,同时感到脑中一阵恶心的天旋地转。她从地上虚弱地站起来,四下地张望着。森林消失了,她正站在原来的那片平原上。鲁恩就倒在几码以外的地上,他慢慢地坐了起来,搞不清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他看到了安雅,然后笑了笑,她还活着,这让他安心了一点。欧文爵士的尸体正躺在她身后的地面上,隔了一段距离是塔蒙爵士那已经烧焦了的残破身躯,另一个躯体——指挥官萨林——也倒在一边。德纳得慢慢地从地面上站了起来,甩着头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大踏步地向他们走了过来,安雅同时也扶着鲁恩站稳脚跟。

  “发......发生了什么事?”鲁恩试探性地问,刚才那场战斗让他现在依然感到极度虚弱。 

  “我......我也不知道,鲁恩。”安雅迷惑地回答。

  “你们已经完美地通过了测试。”德纳得忽然在他们身边说,两名法师迷惑地望着他,他瞪了回去,脸上浮现出邪恶的笑容,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鲁恩问道,他搞不懂德纳得刚才说的话。

  “我是说,你这个笨蛋,”德纳得回答,他的骑士外表慢慢地开始融化,一袭黑袍从里面露了出来,“你们活过了我的小小试验,”他继续说道,语调中透着愉悦,“而且,你们还发现了——就像我预料的那样——那些魔法并没有消失!”他得意洋洋地说。          

  安雅向后退了一步,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被侵犯的感觉。“我不懂。”她无助地呢喃着。

  “你当然不会懂,”德纳得施舍似地说,“你根本没有想到,你和你的朋友们这几天以来一直是我试验的一部分。”

  “试验?”鲁恩充满疑惑地问。

  “是的,”德纳得讥笑地回答他,“我的试验内容是,当你们两个被剥夺了魔法物品以后,”——他这时从袍子的口袋里拿出鲁恩的一串魔法项链——“是不是能够在你们极度需要的时候,找到一种全新的魔法能量。”他把那串项链紧紧地握在拳中,感觉着里面奔腾的魔法能流。“啊,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他若有所思地看到他们疑惑的脸上,开始显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片森林,”他为自己的聪明而沾沾自喜着,“全都是一个幻象,由那三枚被你们大张旗鼓破坏掉的宝石所维持着,”他皱着眉头评述道,“通过一个古老神器内的魔法能量对它们进行点化,使它们只需要得到一个活生生的宿主,就可以把我创造出来的这片魔法森林完全地运作起来。”德纳得把手伸进他的黑袍里,掏出了一个透明的水晶骷髅,它的双眼闪耀着邪恶的红光,被栓在一条钢铁做成的项链上。“这可不是一种轻易就能实现的技巧,”他夸耀道,“但是这个小小的宝贝让一切成为了可能。”他向那双血红的眼睛中凝视了一会儿,仿佛被催眠了一样,随后把它藏进了黑袍里。“当然,你们一定想到了,我会把这些宝石远远地分散开来,然后让我的怪兽们守在旁边。再让你们这些感情脆弱的傻瓜走进森林,去寻找你们宝贵的骑士们!”他大笑地嘲弄着。

  “你利用了我们!”鲁恩狂怒地大喊,“你自己没有能力去发现,所以你利用我们!”

  “不对,”德纳得反驳道,“只是这样可以更有效率地利用我那些魔法资源而已,我通过你们去发现它,然后再从你们那里学过来。”  

  “可是......”安雅抗议道,“你......你害死了他们! 把我们都拖到了陷阱里!”

  “哦,来吧,”德纳得漠不关心地反对说,“想想看我们得到的好处! 想想看这个发现的意义......一个崭新的魔法领域,而你们是这个领域的主要开拓者之一。我们为什么不......”他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我们可以一起开一所学校,把这种新魔法教给全安塞隆的法师们——当然,他们要付出一点代价......”他补充道,想看看鲁恩或者安雅是不是对这个想法感兴趣,但是他除了卑夷和厌恶的目光以外,什么都没有得到,他后退了一步。“看来是我想得太多了,”他哼了一声,“很好,你们已经做出了决定!”

  黑袍法师抬手指向他们,同时念出一段蜘蛛般的咒文,他右手上的一枚戒指闪出了光芒。数枚火焰飞镖从他的手指尖激射了出来,飞向鲁恩和安雅,有几枚准准地命中了目标,让他们向后摔了出去,随后,他们摆出了防御的架势。鲁恩奋力地将精神集中起来,德纳得脚下的地面忽然间裂开了,但是德纳得同时施展出了漂浮术,他的身体瞬间变得比空气还轻。裂开的地面又在巨响中合拢了起来,响声向远方的高原废墟激荡出去,在回声传来的同时,安雅也触及了蕴藏在四周植物里的魔法能量,正试图找到一个办法来对付眼前的黑袍法师。德纳得用火球术作出反击,鲁恩迅速在安雅身前竖起了一面土盾,使她幸免于难,但是他自己却被红热的魔法火焰溅到,他的皮肤发出了烧焦的噼啪声,火焰把他身上的衣服烧出了几个大洞,炙灼着里面的血肉。他在极度的痛苦中跪了下来,这短短的一瞬间对德纳得而言已经足够了,他直指着鲁恩开始施展闪电术。咒语来到了德纳得嘴边,忽然他瞪圆了眼睛向前踉跄地跌了出去,一条三英尺长的剑刃从他腹部刺了出来。

  德纳得双手紧紧握住腹部的剑刃,浑身剧烈地抖动着,他扭过头来,看到萨林正憎恨地瞪住他,痛苦而吃力地喘着气。“为我的部下!”他胜利地宣告道,就在这个时候,黑袍法师无声地滑离了他的剑,然后掏出了那个水晶骷髅,并对着那双闪烁着红光的眼球,低诵出一段致命的魔法咒文。

  这次你休想!安雅在心里说道,她将凝聚在那些植物中的巨大魔法能量扯了出来,赋予它们新的方向和新的焦点。一枚幼芽从德纳得身后破土而出,在一瞬间爆长成一株巨大的橡树,靠近地面的枝条突然甩了下来,绞住德纳得的手臂以及双腿,把他扯离了地面,勒到巨大的树干上。德纳得咒骂着重新开始吟诵那道咒文,他已经失去了精神的集中,但是依然紧紧地抓着那个水晶骷髅。       

  鲁恩从那股致命的魔法火焰中恢复了过来,他重新集中起精神,把双手高高地举向空中。大地剧烈地震撼着,巨大的岩石从地下浮了上来,像水流一样涌动着,随后喷向了那棵巨大的橡树,并沿着它的树干淹没上去,在它的表面上裹上了一层致密的花岗岩外皮。德纳得恐怖地尖叫着,那些岩石的洪流吞没了他的双腿,漫过了手臂,还在不断地上涨,接着涌进了他的尖叫的嘴里,让喊声嘎然而止,岩流随即盖过了他的脸,永远把这种恐惧的表情留在了黑袍法师脸上。岩流继续上涨着,在覆盖了整棵橡树以后突然停住,然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结束了。”安雅松了一口气,轻轻地说道,

  “但是......我们的那些魔法物品,它们都被封在里面了......”鲁恩一脸遗憾地说。

  “我们再也不需要它们了,”安雅安慰他,“我们需要的所有魔法都在这儿了,在我们周围的这些物体里,”她补充道,然后她在萨林的身体边跪了下来,他终于为他的小队报了仇,安心地阖上了双眼。

  他们两人在这里待了几天,为他们的小队举行了一场适度的葬礼,并且考虑着他们今后的去向。


现在,有不少旅行者都会在这座狰狞的路标前停下脚步,望着这名被封锁在永恒尖叫中的法师,以及他身后那棵巨大的石树,对他们背后的故事感到非常好奇,尤其是那些坎德人,他们常常在石化枝叶的荫影下进行野餐。对于某些有胆量靠得够近的人,则可以发现一段用通用语写成的碑文:

  =纪念=   第二十七小队,   第十三中队,   奈拉卡骑士

  指挥官萨林——您的领导是我们前进的道标。   塔蒙爵士——您的智慧指引着我们在正确的道路上前进。   达力玛司——你的热情鼓舞着我们的心。   艾瑞克爵士,欧文爵士,以及凯拉思——你们的牺牲我们将永志不忘。

  如果有人继续往下看的话,会发现另一段用古老的索兰尼亚文写成的碑铭。有些人好奇地看着它们,希望有人能把它们翻译出来。而对于那些索兰尼亚的继承者们,或者是那些学识渊博的人,无论如何,这些意味深长的文字都将伴随着对那名石化法师的想象,永远地留在他们脑海里:对魔法的追求永远是一种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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