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hlher
发表于 2009-8-11 00:20:10
本帖最后由 lhlher 于 2009-8-11 22:10 编辑
第九章
“卡迦摩、隆多、葛兰杰……,16年前参与围攻明焰之都的城邦,逃脱了惩罚。涌上城墙的刽子手,提着妇女与儿童头颅的嗜血者……悻悻离去后只留给我们一个惨淡的胜利,我从没打算为此而笑。”
--终身评议长雷明顿·赫莱恩
明焰之都奥兰奇高大的第二环城墙挡住了黎明的阳光,羽骑士薇达跳上垛口粗糙的石面,视线飞跃艾玛之径冲积而成的肥沃平原,点点新绿一直铺向朦胧的地平线,朝阳还孕育在一片晚霞般的彤云里,初春的天空却迫不及待的亮了起来。
凛冽的晨风饱含雪粒般的质感,羽骑士略带弹性的发丝轻拍着耳轮,被打磨向后方。前面是低矮的第一环城墙,在16年前的围攻中倒塌多处,新铸的墙面镶嵌在曾经的缺口中,让它具备了斑斓的颜色。脚下是两层城墙间的环道,现在还遮掩在阴影里。
今天是奥斯20岁的生日,再过不久他将经过环道,宣誓成为骑士。
脚步声带着金属鸣音和双剑轻擦着腿铠的脆响。
“你替自己找了个好位置。”“断罪的”的亚书法赞同道。
薇达可以想象身后这位年轻环骑士精力充沛的面容,线条如公正的剑一般锐直,还有朝阳般明亮的绯色双眼,
“晨安,环骑士‘断罪的’亚书法大人,没想到您也会来。”薇达继续眺望着远景,这并非正式场合。
“既然你连曲膝礼都省了,还提那些尊称做什么?”亚书法开着玩笑,走向旁边一个垛口,双手扶住石面,“听说你又放弃了晋升?”
“我突然发现羽骑士徽章挺好看的。”薇达微笑着宣布。
“要我猜猜吗?自从奥斯决定当骑士,你就忘了晋升这回事。”亚书法侧过头,关注这个推断的效果。
薇达并没有回答,仿佛在思索着其他搪塞的借口。
“都说你有一双锐眼,还真是半点不假……我为奥斯自豪,也替他担心。想要多护送他一段,这或许就是一个姐姐的执着吧。”最后她落败般的承认道,一种幸福却藏在眉间。
“薇达,你有能力,也有机会,从更高的地方看这个世界。”亚书法收起了笑容,眺望着宽广的大地。“就像现在一样。可是你却一心一意的为别人活着,为那些孤儿们安排所有。”
“我在剑技上早就输给你了,提能力来笑话我吗?”薇达否认。
“我们相差着八个安魂节,不要把这点忘了。你会超越我,我从不怀疑。”亚书法斩钉截铁的说:“你是仲裁会需要的人,薇达。”
“你错了,我是孤儿们需要的人,我从来都是因为这点而行动。”羽骑士立刻更正道,昂首的朝阳将她精致的身影投在地面上,“我加入骑士团的目的有两个,一是不再借助养父的力量维持孤儿院;一是不愿再次出现和我们一样的孤儿,靠我自己的剑守护奥兰奇。”
“权力、地位、仲裁会,那不是我需要的东西,只有家必须完整。”薇达干脆的宣布,然后反问道:“难道你不在乎留在第四月的弟弟吗?”
“宾卡斯有他自己的路要走,我不会干涉,帝南家族一向如此。”亚书法无奈的发现掉入了羽骑士的陷阱,看来是时候离开了。
“仲裁会也许会面临变革,薇达。”他转过身时这么提醒,“高处的风城墙下将感受不到。”
“那是养父和你们的问题。”羽骑士回过头冲亚书法轻轻一笑,那是只有经历过许多艰难后才会拥有的神采和美丽,“多留一会吧,以朋友的身份。奥斯马上就出来了,你想不想听听一个姐姐尽情的欢呼?”
…………
……
不知为何,薇达的思绪里插入了这段回忆。托着油灯的吊盘在头顶摇晃,几只不顾死活的飞虫盘旋于周围,低矮的帐篷里弥漫着炭火味,这解释了融融的暖意。疼痛压制着羽骑士的活动,她还无法从毛毯下起身,而柔软的床面说明照顾她的人十分细心。她伸手摸了下胸口,密实的绷带紧紧裹着身躯,喉咙中还有些发腥,也许昏迷不清的时候又咯过不少血。
薇达转动头部,虽然背后伤口的撕痛令她最终作罢,但还是瞟见了靠在角落的半身甲--背部有道锐利的切口,边缘还留着暗红色的血迹。
薇达全都想起来了。
她没有倒在炎魔脚下:奥斯走后怪物接着从她面前消失,尾丝窜得太快以致无法追寻。正在羽骑士迷惑的时候,有人从背后袭击了她!她依然记得利刃撕开皮肉的痛苦,刀锋扎入胸膛的冰凉和鲜血填满了喉管的苦涩。她跪倒在地,朦胧的视野里是猩红的双手--然后倒下。
但刺客犯了三个错误--第一,利刃没有穿透她的心脏,而是扎破了一只肺;其次,没有拔出他的武器,这最终阻止了薇达的失血;最后,没有确认羽骑士的死亡就草草离去。
他是个新手,或者有些胆怯,至少没有干过类似的工作,这给了羽骑士夺回生命的机会。
薇达趴在废墟里喘息,不知经历了多少时间,朦胧中火焰在她身边熄灭,脆弱的房屋隆隆倒塌,阳光和淡蓝的月光交替……究竟过去了多久……她最后一次清醒是在一个早晨,凉风吹开久闭的双眼,人影在不远处晃动。
“这里……”羽骑士低声呼唤:“以佑拉之名……”
纯白色的长袍靠近了,求生的欲望让薇达不知从何处借来力量,紧紧攥住面前的长袍,她艰难的抬起头——
柔光衬托着女法师的身影,完美无瑕的面容,融入天空的淡蓝色长发,流淌着瀑布般的神韵。双眼仿佛是长发溅起的浪花,蔚蓝色的水滴凝成了宝石。怜悯和温柔真实的驻留在这张年轻的脸上。
法师俯下身,纯白色的长杖熠熠生辉。
“拯救我……佑拉……”失去意识前薇达重复着这句话。
帐篷里,羽骑士思索着她的经历。从遭遇炎魔到遭遇刺客,有许多必须解开的迷:为什么炎魔会出现在安谢尔?为什么炎魔会在那个时候消失?为什么自己会被刺杀,刺客和使徒又是什么关系?其中一定存在着必然的缘由,她得尽快将一切报告奥兰奇,养父会有所决断。
奥斯和那个孩子怎么样了?她焦急的想,既然刺客出现在安谢尔,那他们会不会被跟踪,会不会有事?
会不会……死?
这个念头使她全身发冷。
薇达咬紧了牙关,现在或许还能赶上,我必须坚强,也只有坚强!
双手撑住了床面,对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羽骑士坐起身,冷汗浸满了额头。
好!她喘息着告诉自己,下一步是站起来……薇达不停咒骂着无用的身体,动啊!别在这个时候给我添乱,求你!
白袍法师和刚才那位金发精灵走进帐篷,同时愣住了。她的救命恩人举起长杖,一团柔光温暖而又固执的将她推回床上。
“舒妮卡在你身上花费了不少力气,希望你能对得起她。”精灵似乎微微有些不快,但还是低下头以右手轻点额前,用一个标准的精灵礼仪自我介绍道:“米莉亚,第四月佣兵团长弓手。”
没有给出家族名,这十分恰当;先行介绍让薇达节省说话的体力,又相当体贴。
羽骑士无法表示自己的感谢和惭愧,但时间真的紧迫。
“对不起……可是我必须得出发……不然……”
“从救回你已经过了10多天,还不算上废墟里的日子。”舒妮卡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么平静的说道:“你还希望能够赶上什么呢?”
短暂的沉默留给羽骑士体会时间的流逝。
“我保证过会拯救你,治好你,我也绝对不打算食言。”舒妮卡的语气里透出一种固执--即使是佑拉也不希望被过分冒犯。
薇达注意到法师泛白的蓝发和不如之前明亮的目光--这是舒妮卡为她耗费了大量精神力的证明。她看着这张或许比奥斯更年轻的脸,不禁揪心的难过。受人恩惠却不能回报,一直是薇达无法接受的罪责,现在能做的只有将实情告知她们。
“关于……炽环……”她这么开始道,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以免让两人担心。
薇达提及了三位骑士所经历的一切,炎魔和刺杀,这么做的时候她关注着舒妮卡的表情。当说到那背后的一剑时,法师别过脸去,仿佛有什么痛苦的经历令她无法释怀。
“提到那把剑,我还保留着,有兴趣看看吗?”精灵提醒薇达。
羽骑士用力点点头:对,我必须确认,应该有什么线索留在上面……
米莉亚走出帐篷,不多时托着把灰布包好的短剑回来。
打开包裹时,舒妮卡扶住额头,神色黯淡,另一只手紧紧将长杖贴回怀中,这让她矗立的姿势显得脆弱。
“舒妮卡……坚强些。”精灵叹了口气:“如果连短剑都不能目视,你何时才能完成那个誓言?又要如何才能够面对那个人呢?”
“等等,这个剑是……?”薇达握住了米莉亚捏着剑柄的手,轻轻拽到面前。
精灵吃惊的眼神表明她相当在意。
“不,没什么……应该是我看错了……”羽骑士解释说,歉然的松开手。
精灵把短剑搁在床边,继续劝导着法师。在薇达看来,她和舒妮卡拥有不一样的魅力,那是只有精灵才具备的成熟和优雅。
抱歉了,我今夜必须离开,她几乎把这句话说出口,薇达·赫莱恩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但我首先是孤儿们的姐姐,然后是名守护奥兰奇的骑士……
混沌之云已经翻滚在天际,预示着风暴的危险。
她侧头又一次确认短剑的式样和剑柄上的徽记,不会有错,那属于圣环仲裁会。
打酱油的注释:
[1]安魂节:安魂节是埃若泽年末最重要的节日,这里的意思是说自己比薇达长八年。
[2]家族名:精灵珍视家族正如自己的生命,只会把家族名告诉亲近的友人。
lhlher
发表于 2009-8-11 22:09:44
第十章
“我第一次体会到复仇的感觉……相信复仇是一种必须,你就能原谅自己所做的一切”
--环骑士“天律的”奥赛留
闪电勋爵对“漏船和网”酒吧破旧的马厩相当不满,尤其不屑于理睬旁边高矮不齐、长吁短吠的杂色兄妹们--或许里面还有几头它最恨的骡子。对此奥赛留毫无办法,雅迦那湖南岸的鱼镇崔姆上,提供住宿的地方仅此一家。
宽广的盐水湖面呈现着海洋一般的深蓝,天色已近黄昏,这里将是到达安谢尔前最后的一次软床,明天奥赛留就得做好要露宿野外的准备。走上后门的窄梯将行李丢进二楼房间,奥赛留再次来到酒吧门口,木质招牌随便丢在头顶的网兜里,上霉迹斑斑,正面写着“漏船和网”,一阵风吹过,网兜掉转了个方向,花体字“R&R”粗糙的刻在背面。
奥斯掀开沾满油腻的帆布门帘,烤洋葱的涩味混合在半生的煎鱼腥味中摧残起他的嗅觉。老板将嚼在口中的卡库根随意吐于吧台下,把带着油的菜铲扔进厨房,发出一阵乒乓乱响,随后扬起肥手喊人接走他那盘古怪的菜肴。女招待显然已经过了最吸引人的年龄,只能靠过分的浓妆来弥补,少女般接过菜盘的姿势透出一股轻佻。
粗绳结成的网密密麻麻的缀在头顶,酒桶、木箱、残破的桌椅、甚至半个船底就这么悬在网中,让酒吧内的空间显得分外狭小。奥赛留只能用“唯一性”来解释红火的生意:高低不等的餐桌旁坐满了人,有的甚至只能找到不带箍的木桶凑合在屁股下;大部分是本地的农夫和渔户,用劣质的酒水来犒劳自己一天的辛苦,话题围着绕自己的女人、作物和鱼转个不停--喝醉之后就不觉过度到别人的女人、作物和鱼;有人摇晃着手里的闪酒,直到杯中金光四射,旁边一个将燃着的烟灰磕进杯口,霎时间窜起了半人高的火苗,满屋哄笑一片;老板似乎对此习以为常,晃了晃水桶般的肥腰,两手扯出褶进赘肉的衣角,让招待从楼梯后给奥赛留拎出额外的桌椅。
奥斯找了个角落坐下,学着旁边一桌点了份炸马铃薯和莴叶炖牛肉,额外要了一杯麦酒。品尝着尚能算是食物的晚餐,他关注起身旁的谈话。
这几个农户在讨论着一种叫做“秘境”的宗教,和其中关于“存在之神”的信仰。奥赛留回忆起自己所知的16真神,好像并没有称为“存在之神”的一位。不过在各种教会泛滥的埃若泽大陆,改头换面蒙骗教徒的行为如过江之鲫,仲裁会的督教团每年为此奔忙不堪。
果然高个农户信誓旦旦的宣称他曾亲眼见证存在之神的教士复苏垂死者。
连宽恕的佑拉也堕落了,奥斯想,以往从没有听说过她的赐福者凭教会诓取信任和钱财。
农户边上一位戴着毡帽的中年人说得更加离奇,那人拍着胸脯保证他的妻子正是被存在之神所救,并且教士没有收取他一个子儿。
只是感觉妻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补充,或许是治疗后短暂的失神。
接着提到了老汤恩年轻的儿子,几乎死于痨病的他奇迹般活了过来,随后去了遥远的南方。
交谈告以段落,一通劣酒冲刷咽喉的响动,杂乱的碰杯声之后,有人说起了安谢尔,这让周围的人十分激动。
奥赛留听见崔姆的“秘境”正是从安谢尔传来,但似乎还有着更远的渊源。几个人围绕着存在之神究竟会带来安详还是灾厄而争吵,毡帽将酒杯摔在一个反对者脸上,混乱而没有新意的酒馆打斗之后,这伙人被赶了出去。
存在之神与安谢尔的毁灭究竟有没有关联?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盘中剩下的牛肉已经冷了,奥赛留放下餐叉,索然无味的起身。
他注意到那独自蜷缩在另一个角落的人,桌上的闪酒几乎一口未动,粗大的双手紧紧攥着亚麻斗篷的领沿,脸朝着墙面的方向,让奥斯只能从轮廓上分辨出魁梧的身形。
趁打开钱袋走向吧台的时候,奥赛留朝那个人靠近了些。
那双手,虎口上的茧属于长年握剑的战士--老练的渔夫也会如此,但频繁的在日头下撒网不可能保有白皙的皮肤。
那双手现在却抖个不停。女招待经过时不小心触动了桌沿,晃动的闪酒焕发出光芒,吓得那人触电般后缩,一瞬间奥斯看到了斗篷下的脸。
“列卡特?”他试着喊,拍拍那人的肩膀--又一阵抽搐、接连的后缩,双脚无助的擦着地板。
背靠到墙角,那人抬起右手就像为了遮掩刺目的阳光,灰色的眼睛在指缝后闪躲,凌乱的络腮胡上挂着酒滴和面包渣,声音颤抖的几乎不能分辨:“不……不要过来……我不回仲裁会……”
银冠骑士列卡特·安帕雷尔--上层评议长女公爵瓦妮莎·安帕雷尔的侄子,他怎么会在这里?奥赛留不明白是什么让曾经昂首阔步于奥兰奇的银冠骑士如此落魄,像个疯疯癫癫的乞丐。
“列卡特大人?我是奥赛留·赫莱恩。”奥斯凑近些,以免银冠骑士无法辨认他的相貌。
结果这个举动起到了相反的效果,列卡特失声惊叫,扰动了半个酒馆的人。
“奥赛留!奥斯!!哦不……对不起!!……对不起!!!”他高喊道,随后声调急转直下,又恢复成低语:“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也不知道……放过我……”
奥赛留回想着骑士团的经历,除了短暂的见面礼仪,他们之间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
“列卡特大人?你还好吗,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要提那个名字,我不叫列卡特!”他反射般的喊叫,突然躲闪的目光停住了,攥着斗篷的大手不屑般松开,似乎恢复了骑士的沉稳。
“对了……奥赛留……你是来追捕我,是来报仇的是吗?……很好,很好。”这句话像是自言自语,随后列卡特“嚯”的从地上站起,斗篷下是骑士团精简的护胸甲,仿佛一件锃亮的背心。
“跟我走,奥斯。”他大手一挥推开阻路的围观者,径直冲出酒吧,长剑在腰侧款款有声。
奥赛留低头向老板表示歉意,将列卡特的那份酒钱丢在桌上,随后紧跟出去,不明白银冠骑士如何在转瞬间恢复了神采。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湖湾走出了小镇,奥赛留数次询问目的,可列卡特从不答话。
无人的树林里银冠骑士停下脚步,环视四周高大密实的乔木后露出满意的表情,奥赛留不清楚他的用意,迷惑的看着银冠骑士。
“别装了,奥斯,你都知道。”列卡特将斗篷甩落一边,冷冷的说。
眼神!这种眼神奥赛留认识--当刺客挥舞起涂毒的匕首,当暗杀者拉开凌厉的长弓。
奥赛留连退数步,剑尖贴着他的胸口掠过,没有铠甲,没有武器,遭遇银冠骑士的突然袭击!
“为什么?大人!”奥斯大声问,同时略屈双腿做好躲避准备,目光停留在列卡特的剑锋。
毫不迟疑的当胸突刺,奥赛留侧身堪堪避过,银冠骑士冲向了另一边,
“我只是去监视……但结果变成那样……太有趣了……”列卡特转身,露出痴狂的笑容。
“太有趣了!你知道吗,奥斯!”银冠骑士高叫,又一记挥砍,奥斯低头躲过。“等我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杀了人,用不知道谁塞到手上的短剑,杀了仲裁会的人,杀了一个骑士……”
连续挥剑,片刻不停,他的攻击失去了剑路和章法,急躁的想要终结奥赛留的生命。
宽大的树木为奥斯提供了庇护,他躲向树后,剑锋咬进了树干里。
“杀了一个羽骑士……在安谢尔……”列卡特轻蔑的一甩乱发,缓缓吐出这几个字。抬脚蹬在树干上拔出长剑,“你来猜猜她是谁?”
奥赛留的血液凝固了,薇达,姐姐!不可能!“你在说些……什么?!”
“对了,就是你的姐姐,薇达·赫莱恩!”列卡特点头赞许,扭动手腕轻转着长剑,身体随着笑声乱颤,他朝奥斯踢起泥土,以此耻笑他的逃避。
“喂,奥斯,在吗?”他轻轻扣着树干,如同敲门一般。脸上刻着彻底的疯狂,扭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我没想杀她,我还有自己的前途……你能相信我吗?……”
他缓步绕过大树,就像一个沉醉于自身表演的演员。
“你不会相信吧!!”列卡特恶狠狠的吼道,高举武器,剑锋银芒般坠下:“所以死在这里奥斯!”
奥赛留扑向右侧,连续翻滚中擦破了肩膀,他刚蹲起身就看见银冠骑士提着长剑赶来。
“我祈求!”奥赛留抬起双手,呼唤卫伦之力:“Arro Salaandis!位卑者之盾!!”
萤火般浮现的蓝焰旋绕在他四周,编织成透明的光盾,武器被高高的崩开,几乎脱出列卡特的手心。
奥赛留因为魔法的消耗气喘吁吁,但悲伤和愤怒主宰着他的身体。
他可以像一个从骑士样拾起自己所有的谦卑和软弱,而不愿去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列卡特的宣告不会是空穴来风……薇达没有倒在炎魔脚下,却死在一个仲裁会的疯子手中!
“我会杀了你,列卡特,我发誓!”奥斯站起身,温暖的回忆和冰冷的现实交替穿过他的灵魂,激发了最真实的声音。光盾一刻不停的护卫着他的身躯。
“大话说的太早了小子!”列卡特抬手把剑插在地上,随后将双臂交叉伸向前方,“你忘了我也是有法者!”
“来吧,统治着世界的王者朱比特!”他大声疾呼着自己的真神:“Nuccas!战歌领域!”
领域魔法的红色波纹纵横切割着地面,扬起碎土与落叶,形成无数道相互旋绕的光环包绕着银冠骑士,10数步的范围内,空气被染成微赤。
属于战士的领域压制一切低等级法术,位卑者之盾在领域内层层剥碎,归于虚无。
列卡特狂叫着拔起武器,剑锋被领域镀上一层微红--战歌领域将强化所有攻击行为。他扭动手腕,长剑在身旁变成一条赤色的细线:“结束了奥斯,再见了奥斯,去死吧奥斯!”
但他错了,奥赛留一直等待着这一刻。
同样镀上了红光的树枝径直刺破铠甲,在领域的祝福下穿透了列卡特的身躯。
银冠骑士低头看着胸口,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伸手将奥赛留推开——必定沉重的一击,让奥斯纸片般飞向远处,撞击在树干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可是银冠骑士……”鲜血阻住了他的咽喉,列卡特仰面倒下,战歌领域随之消散。
奥赛留挣扎着爬起,嘴角和鼻角都带着腥味,疼痛提醒着他胸口大片的瘀伤。可有件事情必须做,奥斯一瘸一拐的走向他的对手,列卡特已经没有了呼吸,树枝却仍不可思议的插在胸前。
奥赛留从他身上拽下银冠骑士徽章,他决定了,他必须赶到安谢尔,必须要找到薇达。
必须让这枚徽章带着主人的悔过,
永远,
停留在羽骑士身边。
可有可无的注释:
[1]战歌领域:领域魔法的一种,统治之神朱比特的赐福者们所拥有的特殊魔法形式。可以创造一定范围的领域,范围大小由使用者的魔法力量决定,进入此领域者都将被领域的规则所影响,不分敌我。战歌领域(Nuccas)的效果是压制低等级法术,同时加强一切进攻行为。
来点讨论和意见吧……求砖
lhlher
发表于 2009-8-13 17:07:33
本帖最后由 lhlher 于 2009-8-13 19:29 编辑
第十一章
“……威纳是很特别的一群人,以久负盛名的勇敢效力于不同城邦;他们和精灵一样珍视家族与荣誉,但当两者在战场上冲突时,他们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摘自手抄本《孤傲的家族》残页
当迪宁临时决定穿越暮光沼泽时,大多数人表示反对。他们原本计划经过雨湖西岸和季风湾之间宽阔的桥路后一直北上抵达卡迦摩,而现在却必须挑战雨湖东部泥泞又危险的沼泽。卫队长克里斯汀不快的提醒首席法师,在离仲裁会规定的战争时间还有两个月的现在,裂泉不会做出什么过分举动。接着反问,仅仅为了躲避他们的眼线而绕路价值何在?
迪宁轻拽马缰,坐骑扎下步子,低头寻觅附近的青草。长杖“塑咏者”悬在马身左侧,可“血饮”一直挂于法师腰间,迪宁毫不犹豫的抽出波刃剑,剑尖指向克里斯汀的脑袋。双色瞳冷冷的提醒卫队长注意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恐惧、惊讶和愕然依次流过克里斯汀的面庞,最后他颓丧的抬起双手表示服从。
“好了,伙计们,按法师大人的吩咐做。”他转身告诉手下:“检查好货车和你们的马,沼泽里可难找地方停下休整。”
车队调整了方向,迪宁静静关注着马车上捆绑密实的漆黑长条形铁箱。法师的眼里能够看见附着在上面的魔纹,紫色的飞萤般围绕着长箱转动。这群人中的大多数甚至不知道自己运送的是什么,因此他们不会理解迪宁的警惕。
卡迦摩的主教史怀明德已经催促多次,戳着蜡印的信笺叠满了科林城主的长桌。守护骑士切梵纳咒骂着“秘境”总像个孩子般祈求乳汁,而不知道如何养活自己;随后就将这个任务推给迪宁,一如既往的利用着法师。
迪宁明白“存在之神”的本质,但他希望自己永远也不曾了解。就像在诺斯赛玛斯,做着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就像在更早的锈火暗裁会,懵懂的将力量奉献给毁灭……
“迪宁大人?”克莫勒骑马从身后赶来,“您还好吗?”
--又一个堪培尔的法师,微圆的脸上总挂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他是个另类,对迪宁取代了保守的法瑞利安·道兰一事深表赞同,并津津乐道的挂在嘴边,他的真神埃托菲斯一定会因此而愉悦。
这就解释了安吉拉为什么独自呆在车队另一端,舒妮卡和迪宁的童年玩伴从没有原谅过首席法师--自由之神贝奇娜或许对背叛保持中立,这并不表示她的赐福者会忽略自身的感情。安吉拉单纯的为科林效劳,而不是迪宁。
疼痛让首席法师隔着长袍攥紧断臂,夜火吐息的创伤将缠绕他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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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年前,诺斯赛玛斯独立魔法学院外,碑林。
林间空地中心,是石碑组成的迷宫。略高出地面的草坡上,形态参差、大小各异的石碑穿插向不同方向,如抓着一把碎片随意洒落而成。唯有一致的苍白使它们形成整体,被淡蓝永恒者的月光镀上一层水色的神秘。厚重的夜色里,四周的树林显得旷远,退缩成一抹黝黑的边界。
夜风吹过,一浪浪夏草的波纹从那片黝黑中袭来,轻轻拍打着辛克的双脚,但学徒却无心牵挂这别致的优雅。
他和威纳家的小姐闯祸了,跟踪迪宁是个错误,可惜他们并未及早发觉这一点。
晚钟两次之后,芙瑞拉装作路过海德的雕像,两人便心领神会的藏在学徒区大门旁。不久交换生果然出现,走进了学院外的林地。尾随的过程并不顺利,迪宁十分警觉,数次回头,两人背贴树干、扎进草丛、芙瑞拉还掐着辛克迫使他用上了学鸟叫的绝活。
直到交换生走进碑林,他们才松了口气,随后却在乱转中丢失了目标,挂破长袍无关紧要,现在的问题是如何面对被惊醒的守护者--
这是条小型银龙,展翼时的强风却依然令人站立不稳。它的身躯和石碑一样颜色,上面密布着椭圆形的鳞片,每一个都有手掌大小,扭动躯体时发出窸窸窣窣的碎响,如同骑士的盔甲一般;龙翼除了骨质的前缘延续着身体的构成,其余部位都是透亮的薄膜,带有异样的轻灵感;就像所有的龙类,它拥有修长的脖颈和怕人的头颅,利齿参差的布满长颚,竖缝形的目光俯视着渺小的人类,数重睑膜不时刮过眼球,除了下颌和头顶的两对长角,隆起的眉弓上还舔着额外一对;一层淡淡的银雾附在龙的体表。
它的自我介绍以一声咆哮开始,这相当不妙。
“我遵照简奥丁·洛林的契约沉眠于此,为何闯入此地?”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银龙布满利齿的嘴并未张开,辛克侧头看了下芙瑞拉,她迷惑的表情说明和辛克感受一致。
“你会龙语吗?”辛克小声问,威纳家的小姐立刻赏了他个白眼。这就无奈了,对于没掌握它们语言的人类,龙类的交流只会是单向的。
沉默的听众必须老实,辛克摆出一个恭敬的表情。学徒回想着简奥丁的故事--二次法剑战争中的英雄,永远放逐了往者和它们的亡灵大军,也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最终一战的地点远在大陆东边的泪痕峡谷,那么为何会在星踪台地的龙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回答,为何在此?”扑翼的强风几乎将两人掀起。
“听着!”芙瑞拉气冲冲的说,不管银龙能不能明白:“你对威纳的冒犯已经足够让你变成皮包!这笔账先记着。”
她拽了把辛克:“迪宁应该早就离开了,我可不想毫无意义的发傻,我们走。”
透明的墙将两人挡住,辛克敲了敲坚硬的空气,发出敲击金属的声响。
“你们无法离开,我已经封闭了碑林,入侵者必须死!”银龙腾空跃起,铁钩般的锐爪垂于身下,看样子切开皮肉只是小菜一碟。
威纳家的小姐皱了下眉,琥珀眼里找不到恐惧。
辛克吃惊的看着她举起法杖。
“你疯了!”他大喊,接着一字一句的强调:“用、魔、法、对、付、一、条、龙??”
“难道用牙齿吗?”芙瑞拉莫名其妙的问。
“这种情况明显应该躲……”辛克没有说完他的话,因为迪宁出现了。
交换生从银龙右侧的石碑后走出,手里拿着一块灰色石板。
“罪人!!”银龙怒吼:“放下你手中之物!”
迪宁抬头看了眼守护者,意外的表情转瞬而过,将石板放在脚下。正常人!辛克暗暗赞许。
交换生接着举起法杖。
“来的好,迪宁·弗伦茨!”芙瑞拉高声说:“有我们三个就能干掉它!”
交换生点头表示谢意。
“全疯了!”辛克绝望的喊,取出结杖,芙瑞拉已经开始高颂斯它莎之名。
银龙扭转身躯朝向迪宁的同时,电束和冰刃同时射出,但是毫无效果,几乎不能算是攻击--电束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偏折开去;冰刃直接融化在包绕着龙的银雾里。迪宁预判锐爪的袭击,提前奔向辛克对面,身后的石碑代替他成为碎片,简直像一次爆炸,石块四溅崩散。
带着锯齿状竖脊的龙尾紧接而至,迪宁跃向更远方,轰然巨响之后,地上留下硕大的泥坑。银龙的体型并没有影响它的敏捷,又一次腾空飞起,草地随着挥翼荡漾着交错的波纹。辛克明白了交换生的意图,他想将银龙引离,如果这个时候还不出手,芙瑞拉不知道该怎么嘲笑自己。
威纳家的小姐展开双臂,轻悬于空中,冰晶不断从杖端流出,在银龙身下旋转,奇异的漩涡在吟咏中形成。
她总是喜欢华丽,而我一直推崇简约,辛克叹了口气。
结杖划过一道弧线,命中了银龙的眉弓。比魔法好使,似乎挺痛,他满意的想。
成功的“攻击”让龙转回身,“人类,我决定不再按照顺序来了!”噪音冲撞着大脑,辛克双手捂住耳朵却无济于事。
他给芙瑞拉和迪宁争取了时间,交换生向两人跑来,移动中聚集起魔法,电弧蜿蜒在他的手臂和杖端。
威纳的仪式完成了,漩涡荡散,一环冰锥从银龙下方耸起,如同雪白锋利的匕首般刺出。虽然不断融化在银雾里,但强大的冲击力还是将守护者猛然撞向上方。银龙在高空颠簸着保持平衡,像一只巨浪中几乎翻覆的船。冰渣从身躯点点坠下,在淡蓝的月光中晶莹闪烁。
银龙愤怒的咆哮,可攻击还没有结束。迪宁抬起手,叉状闪电同时命中了它的双翼和柔软的腹部,有两束立刻弹开,但最后一束穿透了翼膜。
银龙颓然坠地,发出沉闷的声响,这次冲击折断了它左翼,龙扑打着地面,尘埃四起。“渺小的人类!你们激怒我了,简奥丁也不敢如此蔑视我!”
龙的巨颅突然拔起,张开布满獠牙的大嘴,黑火点亮在咽喉深处,火焰的外围镶着波动的光晕。
辛克认为那只会是一声咆哮,当发现龙息的危险时,已经来不及了,他慌忙侧头看向芙瑞拉,威纳是龙息的目标,可她还没有从凝神状态恢复!
迟了!辛克绝望的喊叫。
迪宁飞身扑向芙瑞拉,黑火掠过,两人一同滚向辛克脚边。地面留下一道诡异的焦径,后方的石碑融化掉了一半,残面上还缀着余焰。刺鼻的腥味在空气里久久不散。
芙瑞拉揉着乱发将自己撑起,满面泥灰,感激道:“救了我一命,迪宁!迪……宁?”
交换生没有动。
他的右臂不见了,残端上黑火依旧在燃烧,舔嗜着断袖。
辛克第一次从威纳脸上看到慌乱,她扑过去想用双手拍掉火焰,直到辛克将她拉开用自己的袍子盖灭。
龙息留下的烟雾还未散尽,守护者无法再次飞翔,只能用剩下的一侧龙翼清理视野。
芙瑞拉跪在交换生身边,战场上,威纳必须快速做出决断,琥珀色的迷茫只停留了几秒。
迪宁·弗伦茨呻吟着睁开双眼,左手缓缓触向右侧:“我……还不能死……还没有结束……”
“你当然不会死。”芙瑞拉轻轻按住他的左手,琥珀眼俯视着双色瞳:“我以威纳家的名誉发誓!”
她将迪宁整个人背了起来,辛克从来不知道瘦小的同伴拥有这种力量,赶紧上前搀扶,混乱中,两人一起将迪宁架入石碑群。辛克竭力回忆所知的龙类历史,从中寻找帮助。
银龙是埃若泽世界四大龙类的一种,星光之龙的后代。从火源之龙背叛了创始神而导致那场纪元之初的浩劫之后,龙类们谨慎的与其他种族保持距离,这增添了它们的神秘感。人类和龙族短暂的蜜月期发生于第三次法剑战争时,南部龙血同盟的龙骑士们掌握着龙语,驯服了戈蒙沙漠的一种小型亚龙,这让他们在作战中占尽了优势。但随后一场来自龙类的热病“龙疫”席卷龙血同盟,毁灭了不可一世的龙骑士。白雾时代之后,龙语和龙骑士的密仪均已失传。简奥丁如何在更遥远的第二次法剑战争时掌握龙语,与银龙立下契约,是一个难解之谜。
龙类诞生于16真神之前,是创世神在纪元之初亲手所造,因此它们的魔法并非按照16真神的领域划分,而是一种混合的元素能量,银龙的吐息无疑是其中危险的一种。黑火的本质是烈焰和黑暗的融合。因此被称为“夜火”,即使在攻击中存活下来,也必定被伤口的痛楚折磨一生。
三人藏身于一块横卧的石碑后。银龙的身影徘徊在碑林间,双足恼怒的锤击着地面,锯尾拍打起碎石和泥土,折断的龙翼使它无法飞上高空俯视,锐利的视觉被障碍所阻挡。
“你们逃不了,我知道你们就在这里,我会找到你们,撕碎你们……”声音在脑海中回响,如同疯狂的呼啸。锐爪碾碎了不远处的石碑,辛克一阵哆嗦。
“别听它的。”芙瑞拉从旁边的一处裂缝窥望,“我担保它在抓瞎。”
迪宁·弗伦茨靠着两人脚下的石板,一半身体遮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辛克能够看清他的脸,那上面诉说着骇人的痛苦,交换生咬紧牙关。这艰难的安静令学徒感动。
威纳家的小姐侧过头,目光触电般躲过迪宁的断臂,她似乎在寻找一个话题,却最终放弃了。芙瑞拉从不擅长认错,她必须挑战家族的天性:“对不起,迪宁·弗伦茨,都是我的错。”
她垂下头,那种表情让辛克恨不得自己也让银龙啃上两口:“如果不是跟踪你,不是因为毛手毛脚惊醒守护者,你就能顺利完成那件事……也不会因为我变成现在这样……”
“主意是我出的……”辛克赶忙接着承认:“责任全在我。”
“朋友……”迪宁的声音很小,芙瑞拉低下身去。
“弗伦茨(Friends)?”她将这个词听成了交换生的姓氏。
“朋友……请离开,这是我一个人的事。”迪宁的头侧向另外一边,抬手捂住肩膀。
“你这么说不矛盾吗?既然已经是朋友,怎么会放下你不管?”芙瑞拉的声音有些激动,辛克比划着提醒她保持安静。
“或者说你认为威纳是逃避责任的懦夫?刚才想要活下去的念头又在哪里?打算在没有还我家徽时就孤独的死去?”她一把将辛克推开接着说,脾气又上来了。
迪宁从长袍中掏出威纳的家徽,轻轻举向芙瑞拉面前。
“这……算什么?!”芙瑞拉的声音有些颤抖,接着狠狠将迪宁的手捏上,“我拒绝接受,我只打算赢回来!”
“迪宁,你比我想象的要软弱,不要令我继续失望。”她大声宣布:“听好我接下去的话:迪宁·弗伦茨,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由我,芙瑞拉·威纳来协助完成!这是一个誓言。”
接着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心向下。
“辛克·史凡蒂加入这一誓言。”辛克将手盖在威纳之上:“从责任前逃走的男人最逊了。”
迪宁看着两人,交叠的手等待着他的抉择,双色瞳的光芒黯淡下去。
“我来自深渊……”他说:“你们所不知道的深渊。”
“我来自威纳家族。”芙瑞拉马上说,没有丝毫犹豫:“你所不了解的威纳。”
“自我介绍完了?”辛克调侃道。
迪宁小心的将手覆盖于两人的手背:“对不起……拜托了,芙瑞拉,辛克,我们还有机会。”
“辛克,我忘了你的领域!”芙瑞拉提醒。
…………
人类!它愤怒的咆哮;人类!锯尾扫倒一排石碑--没有;人类!!锐爪刨开废墟--还是没有!
人类在哪里!!折断的左翼让屈辱感吞没了它的自制力。
等等……冷静,他们不可能离开,银龙提醒自己,我的力量笼罩着碑林,现在只需要一点小小的耐心……刚才的龙息中它似乎感受到人类的慌乱,有人被夜火灼伤了?这很好。
蜷起的龙爪轻轻刮擦着地面,银龙停止了狂暴的破坏。简奥丁和它立下契约时告诉过它守护于此的意义……多少年来人类敬畏避开这里……而现在年龄相加还比不上一颗獠牙的小崽子居然敢冒犯他,这说明人类已经忘记了它的地位,银龙在心中撕毁了契约--反正简奥丁已经死了,自由的感觉真好--总算不必再为那块石板困扰。
目光敏锐的环视着四周,睑膜将温润的滑液不时刷过眼球。那个翠发的女孩突然窜到它面前,银龙没有立刻行动。
冷静,另外两个蚂蚁在哪?宽阔的视野里没有动静,偷袭?同样的伎俩能得手两次吗?!
扭转头颅,继续观察。
向它投掷过木棒的雀斑脸偷偷藏在身后的石碑旁,翠发又高叫着她的神邸向银龙抛来毫无意义的冰片。龙鳞和环绕着躯体银雾十分完美,如果不是一时慌乱,根本不会被闪电贯穿左翼。想到这点,银龙为自己的轻敌而懊恼。
可这次不会了!它掉转身躯冲向雀斑脸,根本不理会翠发的攻击。打乱蚂蚁的安排,让他们绝望!
耸起的冰墙阻隔了前面的视野,银龙直接将其冲碎,无力!无力的蚂蚁!
雀斑脸不见了,罪人站在他曾经的位置。罪人受了伤,他没有了右翼--是夜火造成的,瞧瞧他摇摇晃晃的样子!可是这怎么回事?
双色瞳,苏黎亚……银龙明白了,“觉醒”状态。罪人的全身游弋着明亮的咒契,他把所有力量都凝聚在仅剩的左手,这就是蚂蚁的最后一咬?
谨慎,它小心的将周围的银雾浓聚在身前。
愚蠢!它耻笑着蚂蚁的行为,这一击之后,连站立的力气都不会剩下!
雀斑脸从它和罪人之间冒了出来,高呼着一个真神--他刚刚藏在冰墙的碎渣后面。蓝色的领域之波纵横交织,半球形的范围笼罩了银龙和双色瞳的罪人。
银龙熟悉这种感觉,通魔领域--能够加强其中的魔法力量。但他忘记了银雾也是一种魔法,龙将更多的银雾调向前方,对抗蚂蚁的蜇咬简直轻而易举。
罪人的掌心里握着印章,银龙眯起眼--一个精灵的小玩具而已。觉醒、领域、印章,罪人几乎控制不住手中的电弧,仿佛握着一团暴躁的白昼,蓝色的领域中不时闪耀着雷电的路径。
攻击来袭,翠发在身后高声嚎叫,电束夹着爆鸣和穿梭其间的咒契远远偏向银龙右侧,飞出领域时变得细小……
看吧,他掌握不住!……等等!
银龙侧过头,一瞬间明白了,平滑的冰面上映着月光,宛如倾斜的宝石。斯它莎之镜--魔法反射……翠发在刚才的冰墙中安排好一切。
电束命中斯它莎之镜,急剧折转重新回到领域,如同突然抽出的明刃,短暂的一闪,从龙的侧面突破稀薄的银雾,击碎龙鳞,撕开血肉,贯穿了它的身体。
愤怒,绝望,黑暗,死亡--
银龙的身躯压倒成排石碑,仿佛轰然倒塌的巨塔。
…………
学院的早晨,大家惊奇的看着两个人跌跌撞撞的走向学识之塔。
芙瑞拉的长发变成白色倒依然值得欣赏;而辛克的那头鸟巢简直是没有理过的羊毛。巨大的精神力消耗不仅暂时洗去了发色,还让两人成了近视的鼹鼠,辛克不禁感叹一个盲人的生活会有多么困难。
但他一直很兴奋,总想大声宣布自己干掉过一条龙,而且就在昨晚。芙瑞拉无数次拧住辛克的耳朵--对于这个位置她已经相当熟悉了,甚至不需要看,警告他闭嘴。
离开碑林前芙瑞拉找到了迪宁的石板,辛克提醒她先拿给汉弥尔导师看看。而芙瑞拉坚决反对,她会直接把石板交还给迪宁--在交换生醒来之后。
这就是威纳家的承诺,辛克只好放弃。
他们决定第一堂课后就去探望迪宁--芙瑞拉有纪念意义的第一次逃学。
他们的新朋友有点内向,不爱说话,还有些神秘,可是这都没有关系。
两人明白还会有许多冒险等待着他们,因此充满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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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沼泽里没有丝毫秋日的迹象,密密匝匝的藤蔓挂满横枝,头顶只能看见破碎的天空,被缠倒的树干半卧于星罗棋布的水塘中,湿重的雾气挥之不散。
几乎不能分辨道路和淤泥,不时有人踩入泥潭,只能蹦跳着靠向一旁,脱下靴子,将里面的泥水磕出;而车队里的老手早早就把靴口扎好了。三位法师拥有坐骑,比怨声载道的卫兵们好过不少。卫队长克里斯汀叉开腿坐在一辆马车上,总算用地位赢得了一点舒适。
“迪宁大人,没有五天功夫,我看是出不了这片沼泽。”他这么喊,随后回头朝向车队后方,“喂喂,安吉拉小姐,你能不能不弹那该死的琴?”
法师中只有迪宁的身份值得他认真对待,卫队长呼来喝去的口吻对其他所有人一视同仁。
《黎明之森》的旋律停了下来,迪宁有些失望,这是他一直喜爱的曲子。
沉重的脚步,从溅起的水花声中推算……成员2人,步幅3枢,体重约600鲁,锈火的经验令迪宁厌恶,但依旧准确无比。
首席法师示意车队停止:“深沼巨人。”
一阵恐慌,所有人都明白遭遇这种恶劣的生物意味着什么。
“克莫勒……安吉拉,保护好车队。”迪宁安排,将长杖塑咏者握在手中,“让我来。”
首席法师纵马向前,他必须胜利,一直胜利下去。
正正堂堂的注释:
[1]守护骑士:每个城邦中仅次于城主地位的武官,一般拥有贵族爵位。和仲裁会的骑士不是一个体系。城主>守护骑士=首席法师。
[2]埃托菲斯:苦难之神埃托菲斯,也是背叛者的庇护神。
[3]鲁:埃若泽世界的重量单位,1鲁=0.8公斤。传说是自然之神鲁艾鲁手镯重量的一半。
henrycy
发表于 2009-8-13 18:09:45
我没有细看,但是我想问一下你的世界设定是原创,还是借鉴其他小说的?
lhlher
发表于 2009-8-13 18:41:18
原创的……先用了好长时间设定完全了才开始动笔写小说 PS:时间线(剧透危险)(今天碰到有人问,天杀的,我就两条线啊,应该很清楚的啊) 第一章2978年10月3日 黄昏:薇达、奥赛留、埃维尔奉“断罪的”亚书法之命追查“灼热抹杀者”,在安谢尔遭遇炎魔。(奥赛留线,安谢尔)第二章2978年10月3日 黄昏:仲裁会处理并通过裂泉、科林两城间的战争事项。随后的决斗中,裂泉城主之子【席得】输给了科林城首席法师迪宁,光荣殉职。(迪宁线,明焰之都奥兰奇)第三章2978年10月3日 夜晚:炎魔突然暴走,【埃维尔】战死,薇达引走炎魔,奥斯成为艾伦妮阿的养父。(奥赛留线,安谢尔)第四章2978年10月10日 日间:裂泉城主得知【席得】战死,第四月佣兵团贝肯出场。(迪宁线,裂泉城)2966年暮秋(奥赛留的回忆):童年时,薇达收拾一帮野孩子的经历。(奥赛留线,孤儿院)2978年10月11日 早晨:奥赛留和艾伦将要回到奥兰奇。(奥赛留线,途中)第五章2970年早春(迪宁的过去):诺斯赛玛斯魔法学院,芙瑞拉和辛克第一次见到交换生迪宁。(迪宁线,魔法学院)2978年10月15日 黎明:迪宁回到堪培尔双塔。(迪宁线,堪培尔)2970年春(迪宁的过去):诺斯赛玛斯魔法学院,迪宁和弗瑞拉的魔法比赛,完胜。(迪宁线,魔法学院)第六章2978年10月18日:奥赛留访奥兰奇孤儿院,见到微微安,和养女艾伦一起参加大公爵穆兹修拉的晚宴。(奥赛留线,奥兰奇-大公爵庄园) 第七章2978年10月18日晚上:奥赛留告别养父去寻找薇达,艾伦妮阿真实身份出场,暴走,干掉了【莎拉夫人】和大公爵【穆兹修拉】以及【龙套众】合计49人,伪帕恩杰路斯出场。(奥赛留线,大公爵庄园)第八章2978年10月20日:车轮王国艾玛抵达诺斯赛玛斯魔法学院废墟,巡骑手帕拉拉的冒险(迪宁线,魔法学院废墟)2971年夏(迪宁的过去):辛克和芙瑞拉商量跟踪调查迪宁。(迪宁线,魔法学院)2978年10月20日:第四月佣兵团决定袭击科林前往卡迦摩的车队,舒妮卡出场,米莉亚出场。(迪宁线,安谢尔附近)第九章2978年10月20日白天:薇达醒来,回忆2978年春在奥兰奇和亚书法的谈话,回忆在安谢尔时遭到刺客背后袭击,见到舒妮卡和米莉亚,得知自己是被仲裁会的人所伤害。(交织线,安谢尔附近)第十章2978年10月20日黄昏:奥赛留抵达鱼镇崔姆,碰到银冠骑士列卡特,干掉了列卡特给薇达报仇。(奥赛留线,崔姆)第十一章2978年10月21日白天:迪宁决定改变车队路线,走暮光沼泽去卡迦摩。(迪宁线,途中)2970年夏 夜晚(迪宁的过去):芙瑞拉、辛克跟踪迪宁,三人一起干掉了【银龙】,迪宁失去右臂。(迪宁线,魔法学院)
henrycy
发表于 2009-8-13 18:56:42
花了很多时间吧,还有地图,感觉好用心啊
lhlher
发表于 2009-8-15 01:45:27
本帖最后由 lhlher 于 2009-8-15 09:29 编辑
第十二章 迷乱的两端(关键点)
“既然他们热爱在战争的泥涝里打滚,我们何必为了调停将自己弄的污迹斑斑?埃若泽填满了各式各样的角色,唯独缺少耐心的观众。”
--终身评议长女公爵瓦妮莎·安帕雷尔
长桌的两侧各摆着八把高背椅,精雕的梨花木扶手如同前涌的浪涛,顶端光滑的卷向下方和椅腿融为一体,鹿皮靠背的最高处绣有仲裁会的标志--鲁艾鲁的手环,外环缀着柳叶,内环嵌着荆棘;石柱贴着古铜色的墙壁,向上延续为穹顶,浮绘的螺旋将空间引向深处。光线越过长桌尽头狭长的垂地窗,议事厅里一半的明亮为黑暗礼让出恰当的领地。
侍从和守卫带着训练已久的谦恭轻步退出长厅,曾经满席的十六人上层评议会现在只有靠近窗口的四个位置上坐着人。他们上一次碰面还是在穆兹修拉的宴会上,这一次同样是因为穆兹修拉而来--一个人的死亡可以很轻巧,也可以很沉重,这取决于他的地位。
文森特·度拉右手的四个指尖开始依次敲击着桌面,一轮又一轮,半精灵侯爵的表情说明他不会第一个开口,但这个动作只是出于习惯,丝毫没有催促旁人的意思。
女公爵瓦妮莎·安帕雷尔在半精灵身旁,头枕着鹿皮靠背,视线逗留在天顶的浮绘上,安享着休憩和艺术的双重服侍,露臂的芙曼式长袍又一次挑战仲裁会的传统。
大公爵雷明顿·赫莱恩手肘抵在桌面,十指交叉拱于脸前,低矮的目光越过手背,炽环执行厅的监督人毫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的女士。
他身旁同爵位的威廉姆·迈朗恩烦躁不安,沉默终于将辉环的监督者扼的透不过气,他紧攥扶手,身体前探,结着辫的长须攀上桌面。
文森特立刻表示关注,停下了动作。
“你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其他评议长的态度挑起了威廉姆的激动情绪。
“是啊,恐怕从仲裁会成立以来,这里还没有如此冷清过……我很期待能将下次的茶会开在这里,你不知道我有多热爱艺术。”女公爵瓦妮莎依然仰着头,将自己上了色的指甲举到面前。
“享受你的生活吧!小心绊倒在穆兹修拉肥胖的尸体上,他绝不是最后一个!如果你还认为那是意外,我警告你……”威廉姆几乎站了起来。
“我从没有说过他是玩火把自己烧死的。”瓦妮莎向食指吹了口气,小心的擦了擦。
“请冷静,公爵大人。我们都清楚灼热抹杀者不是来奥兰奇观光的……那个演出之后,他就匿藏了踪迹,问题是谁有能找到他的线索?”半精灵文森特说,眉角的一道伤痕让他的左眼总是眯着,右眼却认真的看着威廉姆,“奥兰奇如此之大,一个城区的猫都不认识对方。”
“雷明顿,那不是你的工作吗!”威廉姆气冲冲的转向炽环监督人,长须扫帚样摆动。
雷明顿从拱起的双手后点头,表示承认,深邃的蓝眼睛依然看着女伯爵,接着说:“庄园的废墟里已经找不到什么线索,只是管家巴萨倒在庄园外的上坡上,亚书法注意到他是被剑杀死的。”
足够长时间的等待之后文森特开口:“请原谅,大人,仅仅只有这些吗?”
“是的。”雷明顿说,略略向半精灵转头,言简意赅的完成自己的解释,“这说明那个使徒能使用剑--而之前从没有过相关的发现,所以只剩下另外一种推断,他有帮手。”
“这还真是糟糕啊,银枪。”当女公爵用这个名字称呼雷明顿时,他皱了下眉,但并没有打断瓦妮莎的话,“灼热抹杀者不仅变的更加华丽还变的更有人缘了,似乎是个挺有魅力的家伙嘛。”
“好吧好吧,留给你去烦恼吧,银枪。”瓦妮莎摊开的双手落到椅垫上,目光从眼角里瞟向其他三个人,不易发觉的鱼尾纹在浓妆下透露了她的真实年纪,“我关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如果没有数错的话,现在评议长就剩下我们这里的四人……”
“请原谅……?”文森特吃惊的打断,爵位的差别让半精灵说话分为小心,“桑罗德和丹佛迪斯大人不是还……”
“你在上一个时代悠闲的散步吗?”威廉姆公爵瞪圆了眼,怒斥一个评议长不允许犯下的错误。
“不能怪他,威廉姆。”雷明顿侧头制止辉环的监督者,“他最近才从尤尔什瑞拉返回。”
女公爵的一只胳膊搭上半精灵的肩膀,让文森特哆嗦了一下,“我来解释好了,桑罗德已经去了‘门’的另一边;老家伙丹佛迪斯还在零的怀里撒娇,早晚也会被扔过去和桑罗德做伴。”
“你就不能说的明白点吗?”威廉姆捶着桌子,他对瓦妮莎的忍耐快到了尽头,“桑罗德死了,丹佛迪斯快要病死了--对于仲裁会他们都死了,明白吗?!”
半精灵似乎想要表达必要的哀惋,但威廉姆粗暴的一挥手:“好吧,瓦妮莎!我来替你说。再找个评议长出来,谁有人选?”
“亚书法怎么样?”瓦妮莎直接的建议道,手滑下了半精灵的肩头,依然仰头瞟视,目光落在雷明顿身上,“挺不错的孩子--精力旺盛,干劲十足……长的嘛……比看到穆兹修拉那张肥脸要提神多了。”
“亚书法不够资格,迅风。”雷明顿说,瓦妮莎对这个多年前的称呼给出欢迎的表情,“他还太年轻,我并不认同他在炽环的表现--用剑多过用脑,目前来看环骑士是他的极限。”
“哎呀呀,真是冷酷啊银枪!忘了我们是怎么走过来的了?”女公爵瓦妮莎终于放弃了仰靠的姿势,身体离开椅背弓向前方,弯起摊在桌面的右手,下巴托在手背上,一副倦仄的神态,“真没意思……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
“等等!凭什你说算了就算了!谁同意过结束了!!”威廉姆叉开粗大的手指,拍着桌面站了起来,皱纹堆成的眼眶中怒火燃烧。
“我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女公爵宣布:“下一个问题,记得那场科林和裂泉间的仲裁吗?穆兹还活着的时候。”
半精灵点头认同:“当然,结果是通过了战争和决斗的要求。”
这番话再次触动威廉姆已经紧绷的神经,他挺直双腿将高背椅推向了后方:“正好,我倒想了解一下,究竟是如何通过了那疯狂的决议!见风使舵的下层议员先放着不管。那天面具后他妈的都是谁?!”
“谢谢配合,你马上就能如愿。”女公爵冲他一笑,翘起一根小指点向威廉姆示意他保持安静,“我就先说了,我是‘瘦妇人’。记得那有个性的‘温柔’女声吗?”
“果然是你!瓦妮莎。居然鼓吹战争!你忘了圣环仲裁会的职责了吗?”威廉姆在桌面上极度前倾的姿势让文森特禁不住后缩,可瓦妮莎连小指都没收回。
“别忘了,16年前就是因为闲事管的太多,一群野小子敲开了我们的城墙。”她这么说道:“既然他们热爱在战争的泥涝里打滚,我们何必为了调停将自己弄的污迹斑斑?”
威廉姆憋红了脸,无话可说。
“‘公正的德南’,是我。”雷明顿看向辉环的监督人,后者正死死的盯着他。
“‘慵懒的汤姆’”文森特接着说:“首先表态反对的那个。”
“‘沙哑的基恩’!”威廉姆狠狠的说:“你们都知道是谁!”
“不错不错,两个结论。”女公爵瓦妮莎叉起手指伸了个懒腰,收回时却难得的坐正了:“且不管穆兹那糜烂的生活作风,他算是个一心一意的反战派。”
女公爵环视四周,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于是她继续:“排除一下,仅剩一个。穆兹就是‘主持人’对吧?”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问题。
“那就太奇怪了,‘主持人’同意了战争,也就是说……”她的目光又一次回到天顶的浮绘上,接下来的话证明有如此做的必要:“‘主持人’另有其人,或者……”
“我们之中有人在说谎。”她轻轻丢出这句话,随后站起身走向大门。
“……好可怕,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在这种危险的地方生活下去……”
瓦妮莎轻佻的自言自语远远飘来,将沉默的三人留在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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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林城主瑟安·萨提斯高高在上的从窗口俯视广场,吊桥放下,链条节节撞击滑齿--哐,哐哐,仿佛由徐而疾的鼓点。士兵们推出了绞刑台,井然有序的固定绞架和调整踏板;卫队长高喝着驱散人群,让手下围出圆形场地。今天有许多人会死,男人,女人还有孩子。
阳光下的正义如此强烈,无人可以幸免,瑟安晃动着手中的高脚杯,鲜血般猩红的葡萄酒芬芳甘醇。正午的钟声敲响,犯人排成纵队被押出,围观的人群有些激动,开始呼唤亲人的名字,这是当然的--人之间的感情既愚蠢又可笑。
科林城的卫兵训练有素,知道何时该怎么做,马上能让他们闭嘴。
很好,犯人一个个走上绞刑台,开始吧!
踏板松动,短暂的挣扎,利索的结束,该换下一批了,瑟安转身为自己倒酒。守护骑士切梵纳和他的妹妹轻骑士米雷优出现在吊桥下,该死的紫头发女人!瑟安暗骂,那两个孩子是我最中意的!你却放走他们……
简直就和从前一样固执,瑟安没心思继续欣赏了,坐在长桌后等待两人出现。
一段时间后,切梵纳·奈和查德与米雷优·奈和查德走了进来。这两个人现在一点都不像,瑟安看着双胞胎兄妹暗自评价。切梵纳一头乌亮的黑发,稍带点卷的搭在肩头,胡须仿佛顺着耳沿的发际一笔勾勒而成,绕过了略方的下巴,细长的眼缝里是和头发一样黝黑的目光,让他显得相当精神,也十分不友好--虽然不是刻意而为;米雷优则正好相反,农家女孩的圆脸因为一双奇特的眼睛而不平凡--灰色双瞳的外缘却镶着一圈赤红,就像在渗血;而且这双眼睛过于大了,使她看上去无神淡漠。头发是简单的金色,并不鲜亮,一条单辫垂在身后。
好吧,先问几件关心的事情。
不知他们是否顺利的干掉了仲裁会的那三个人?瑟安想。
“当然,我的大人,需要清点一下吗?环骑士“无赦的”尤恩、环骑士“罚灭的”约拿、全知者盲眼莱西卡。”切梵纳轻松的说,好像在蔑视这份省力活。
当真?
“您知道我的信誉,从来不拿死人开玩笑。”守护骑士皱了下眉,略有些不快,从怀中取出两枚环骑士的徽章扔到桌面上。瑟安瞟了一眼,任它们跳到桌下。
还有一个?
米雷优走上前,既没有说话也不带表情,轻轻将全知者的徽章摆放于展开的信笺上,在纸页的烘托下分外鲜明。
很好,那批货物?
“我让迪宁去了,外加另两个法师。”切梵纳回答,随意从长桌上拿起把象牙柄装饰匕首把玩,似乎并不担心这件事,“有他在足够应付任何麻烦。”
迪宁?他不是我们的人,能够相信吗?
“祭司长大人,您的地位比我高,而我醒来的比您久。难道这不是个互相信任的好由头吗?”守护骑士按住刀刃将匕首捏扁,凑近瑟安,眼睛诉说着努力绘制的真诚。“相信我,我比迪宁更了解他自己--他背叛科林就等于选择比死亡更可帕的绝望……那样他宁愿去死,毫无疑问;而他死掉的时候呢?——就无法背叛科林了,不是吗?”
好吧,巡林者,你总是有道理,另外关于那个在我们之上的人?
“他仅仅掌握着权杖的一部分,还不是全部。”切梵纳认真了些,“我们有的是机会来告诉他,谁才是这盘棋里的‘王’。开始时拿着棋子的人,很少能把握到最后。”
恩,但愿如此。
lhlher
发表于 2009-8-19 14:12:32
本帖最后由 lhlher 于 2009-8-19 20:20 编辑
第十五章 锈火的公正(迪宁的过去)
“我没有死在锈火,这究竟是佑拉的怜悯还是墨菲斯汀的惩罚?”
--迪宁·弗伦茨
故事前15年,北境城市凯南。
北地的冬天如墨菲斯汀般严苛,积雪从冻结的海面一直铺向港口城市的大街小巷,夹杂的冰晶的雪片豪雨般坠下,丝毫不理会北风的摆布。居民们一边抱怨着砸死人的大雪,一边小心清理着门前的路面,推开的雪堆小山样积在并不宽敞的街道。厚厚的雪板从不堪重负的房顶滑下,留下的空位马上又被填满。
大雪会埋了凯南,如果一直持续到安魂节之后的来年。
安德烈·鲁森威格伯爵伸出戴满了大号戒指的手――其中有两枚继承自父亲,挑开厚实的棉纱窗帘,这种高级织物的手感令他心情舒畅,手指轻轻在窗面上一抹,雪景一样怡人。缀着熊皮内面的天鹅绒大衣异常保暖,颜色是他最看重的深紫,金色缎边勾勒出拥有者的地位――凯南的现任城主。
年近六旬的他一个月前才终于从垂死的父亲床边接过这个位置,安德烈依然记得老家伙取下两枚戒指时的不甘,仿佛他仍将继续统治凯南,像一个精灵或者一条龙的寿命那么久。老家伙几乎将权力捂的变了质,但这丝毫不会影响安德烈现在的兴致,他一向是个胸怀宽广的人,不然早就因为父亲那要命的长寿郁郁而终。
他将自己保养的很好,才能像今天一般健康、大权在握,还能额外享受一杯雪酒的乐趣。安德烈不禁替自己的两个儿子――洛夫和科拉斯维遗憾,拥有一个健康的父亲并不是好事,或许他们会比自己等的更久,谁知道呢?权力的感觉如此之好,和美酒一样使人上瘾。
轻泯一口雪酒,安德烈转身继续享受今晚的宴会。一切都精心安排,带着釉质感的淡黄色地面上,明快的银色线条编织着凯南风格的对称绘饰。宽阔圆厅四周的壁炉中炭火正旺,高悬的天顶上烛光明亮。为了增加气氛安德烈“小小的”破费请了几位有法者点缀四壁,让圆厅彻底摆脱了黑夜的掌控。
在老城主去世两周后举办这场庆典,安德烈认为自己已经对父亲表示了足够的哀惋。
宴会进行到这个时候,恭贺暂告段落,年轻人开始在音乐中寻觅舞伴――凯南舞步和这里的气候正相反,无论怎么看都带着咄咄逼人的热情;老家伙们则在醉醺醺的碰杯中吹嘘自己的经历和夸大了数倍的冒险。
安德烈面带微笑享受着片刻安静,主教法瑞利安·道兰和他的女儿走上前来。
看看,这就是凯南教会的榜样,所有教士的模范!宴会时依然身着白色的至高之袍,连他那6岁的女儿都套在件略大一号的长袍里。他们就不会像典型的止族人一般热爱生活吗?
法瑞利安向城主轻鞠一躬,表示祝贺,随后说明了自己辞行的意愿。
“法瑞兄弟,凯南的炭火不够旺吗?希望你在两腿冻僵前改变主意。”伯爵的言语里充满了挽留之情,法瑞利安将教会治理的井井有条--关键是从5年前开始就不再有人以教会的名义到鲁森威格处募捐。
“我的任期已经满了,大人。”法瑞利安解释说,他的女儿轻轻依偎在父亲身上,主教用一只手抚摸着孩子水样的蓝发:“萨丽留在了这里,可她一直幻想着南方的阳光。堪培尔双塔的邀请函已经送到,我想这是一个机会去替萨丽完成心愿。”
他小心的从长袍里取出了拆开的信笺,安德烈示意他停止。
止族的故事一向令人悲伤,这个受到克林皮斯诅咒的民族,每人身上都带有烙印。一生中的任何时候,只有烙印开始灼痛,他们的生命就会在随后一个黄昏终止--从来没有一个止族人活到了天命应有的年龄。法瑞利安、他的妻子萨丽还有他们女儿舒妮卡都背负着这样的命运。萨丽死在产下舒妮卡的第一个年头,这就是止族间普遍的例子。
“好吧好吧,当你提到了萨丽,我也没有了理由。”安德烈伯爵只好表示同意。
一阵寒暄之后,到了分别的时候。
曾经的主教法瑞利安抬起一只手,用食指支起头环,中指轻点额前三道纵痕样的烙印--“科林皮斯的一抚”,向安德烈道别,这是止族人最庄重的礼仪。安德烈赶忙将手中的酒杯搁在长桌上。
“那么,就此辞别,大人。”法瑞利安拍了拍女儿的肩头。
舒妮卡·道兰懂事的走上前,用左手抬起颈前的银制项链,露出下方和父亲一般不二的烙印,向伯爵鞠躬,“舒妮卡·道兰也在此别过,大人。”
蔚蓝色的头发和碧空样的双眼,安德烈隐隐觉得小家伙会拥有特别的命运。
伯爵用正式的礼仪和热情的言辞表达自己的祝福,丝毫没有节省自己的溢美之情。父女两之后转身离去,舒妮卡的小手一直没有离开过法瑞利安的长袍,他们一家人间感情甚笃,远远不似鲁森威格家的明争暗斗。
但愿克林皮斯不要继续玩弄道兰家才好,安德烈想,主教的事情稍稍有点影响他今晚的兴致,伯爵轻轻抚摸着右手上父亲传下的戒指,不知道老家伙可有像喜爱戒指一般喜爱过他?
法瑞利安停下脚步侧身为下一对来访者让路,卫队长佐治亚带着他的儿子走向伯爵,安德烈听说过他8岁的孩子,可从没有见面,因此多少有些期待。
四个人交错时,舒妮卡转身面对那男孩,右手贴肩以教会的方式行礼,可是那孩子只是冷淡的用余光回应。
这么做可不绅士,安德烈不禁暗责佐治亚的教子无方,此外,卫队长来的太晚了,他应该最先知道晚宴的时间。
最后就是卫队长拿酒杯的姿势--下垂的手鹰爪一样捏着杯口,这个习惯真不寻常。
果然佐治亚首先表达自己的歉意,安德烈抬手说明并不在乎。卫队长的脸见得太多,毫无新意。伯爵把注意力放到了男孩身上。
还真是个特别的孩子,不是说他的服装--领沿和袖口翻着棉边的短袄在凯南到处都有;也不是说他的体型--这样的个头在8岁男孩中只能算是中等;实在是那双特别的眼睛--拥有不同颜色,蔚蓝的右眼和褐色的左眼间简直就是天地的对照,宴会上一个孩子应有的喜悦与好奇,这双眼睛里通通没有,有的只是渗人的冷漠。灰发仿佛被不知何处的夕阳镀上了霞红。
“伯爵大人,这是犬子凯奇。”卫队长佐治亚小心的将男孩轻推向前方,“来,孩子,和父亲服侍的大人打个招呼。”
“凯奇。”孩子生硬的说,就像那不是他的名字,随后高高抬起一只手。安德烈注意到虎口上一道深深的划痕,如果这就是佐治亚的教子方式,他显然比鲁森威格来的更加失败。
“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礼数呢,凯奇!”卫队长呵斥道,“鞠躬!不是握手,我教过你多少次了!”
说罢就要将孩子扯回。
安德烈今晚的心情一直不错,所以他决定替这无知的父亲做个表率。
“没有关系孩子,咱们来握手。”安德烈弯下身,戴满戒指的大手紧紧包住了孩子的四指,轻轻摇晃,一丝异样的感觉转瞬而过,伯爵说不清那是什么,或者圆厅外的寒冷?--孩子并没有戴手套。
“这可真是……”佐治亚满怀歉意的一把拽过男孩,转身就走,安德烈似乎看见了他挑起的嘴角?这么仓促的告别方式可一点也不像谨慎的卫队长。
不过算了,安德烈挺起身寻找自己搁下的那杯小酒,或许晚宴马上就会到达高潮。
致命的电流在这一刻传遍全身,
伯爵扑倒在长桌上,酒水、蔬果、菜碟翻落一地,他没能再次站起来,女人们的尖叫响彻圆厅。
晚宴确实到达了高潮,提前。
…………
……
卫队长佐治亚推开废屋几乎被冻住的木门,随着他和儿子“凯奇”的走进,鹅毛似的雪片迫不及待的灌入,风猛然拽动桌面上的烛火,艾伦妮阿冻一阵哆嗦。
被称为“绯红挽歌”的精灵女孩正在点钱,她右边的桌面上摆着摞好的一柱柱金币;左手边则是一个解开的钱袋,散乱的金色尤物铺成一摊。
伴随着认真的计数,小手抓起金币叠好,仔细的挪向右侧,尖耳很有成就感的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佐治亚一把抓下毡帽,拍落肩头的积雪,让艾伦妮阿去洛夫子爵宅邸拿取属于锈火的佣金,就算为了减少怀疑,也实在是个糟糕的错误。虽然她自作主张的核对数目……
但佐治亚的不得不伤脑筋的看着那一叠叠从“目测上就不等高”的金币。额外的,这个低矮房间里的其他人要怎么解释?
艾伦妮阿满不在乎的坐在一群高大男人中间投入于她的工作,这些家伙大概是被黄金吸引并一路跟踪而来--艾伦就不知道稍稍收敛下那马虎的作风吗?一个不到半人高女孩提着鼓囊囊的钱袋走过大街,纵然是飞雪的夜晚,对于深巷里眼珠比老鼠贼的抢匪们,简直就是一个会动的机遇。
“小姑娘,数清楚了吗?要不要叔叔们来帮帮忙?”一个啤酒肚的高个满脸坏笑,他的腰间别着匕首,丝毫没有刻意隐藏。
艾伦妮阿摇头表示没有,然后看见了门口的两人,小手马上将金币拍在桌面。
“抱抱,杰路斯!”她欢快的钻出人群,张开双臂奔向卫队长佐治亚。
“无面者”杰路斯只得将女孩结结实实的抱起,艾伦的头轻轻靠着他宽阔的肩膀。
“这一个很好……有种父亲的味道……艾伦喜欢。”女孩在那伙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闭着眼评价道,脸上洋溢着幸福……
紫罗兰色的眼睛再次睁开时却洗尽了天真,从侧面瞟向卫队长的儿子凯奇。
“迪宁,他们想要杀掉艾伦哦……”这句话相当认真,不容置疑:“妈妈又不在,艾伦很害怕……你快替艾伦想办法!”
双色瞳的孩子点了下头,抬起右手。
…………
……
当最后一个人哀嚎着爬出屋外,杰路斯抬脚将门踢上,艾伦妮阿从他身上跳下来,满脸的不快。“无面者”耸了下肩,脱下厚实的外衣随便扔到龟裂的地面,看都不看就坐到满是尘灰和碎屑的木箱上--他没有必要爱惜临时的身体,尤其是这类一次性的低档货。
不详的紫雾围绕着杰路斯缓缓转动,分出的支流没有阻力般来回穿透着身躯。
“号称‘异色天雷’的迪宁也是个无可救药的好人嘛。”“无面者”侧头瞟了眼叫迪宁的男孩,自言自语般说到,借着烛光打量起自己左手的五根手指--属于标准的执剑者,“就算是给小公主出气也该让那帮渣滓把命留下再走哦,锈火暗裁会岂能这般温顺?”
艾伦妮阿已经继续数她的钱去了,用不言语来抗议迪宁的选择。
“不是必须的,”迪宁站在他本来的位置,用小而肯定的声音说:“在锈火的公正中,他们不是必须的。”
“锈火?……公正?喂,迪宁,你真的是个工作了三年的刺客吗?”“无面者”毫不在意的撇断左手小指,发出清脆的声响,脸上却一丝痛苦的表情都没有,他接着从散乱在桌面的钱堆里拿起一枚金币,“你应该知道锈火是围绕着什么在运作……”
“金币!就是我手上的这个东西,除非你不认识!”杰路斯一扬手,金币打着旋抛向迪宁,在几乎飞过身旁时,‘异色天雷’终于伸手将其接住,低头垂视着掌心的尤物。
“杰本、路德和斯科拉,你们太过分了。”艾伦妮阿不满的提醒,“艾伦知道迪宁的想法,他只是想要原谅自己,好继续在锈火生存,对吧,迪宁?”
双色瞳的男孩没有说话。
“另外,艾伦已经不怪迪宁了。”她狠狠拍了下杰路斯的胳膊,让他把指间把玩的第二枚金币还回。
“他在麻痹自己,小公主!作为前辈我得教会他必须知道的事情,好让他不会死在自以为是的‘公正’之上,你不觉得抱着这样的想法活过三年已经是奇迹了吗?”杰路斯一字一句的说,无事可做的他接着撇断了左手的第二根手指,动作有些凶狠--和现在的表情一样,“另外,不要用那个方式称呼我,我现在是一个了!”
“有的,锈火一定有公正……锈火一定有必须……所以我才会在这里……”电弧将金币从迪宁手心托起,烛光中锐利的一闪,已经深深嵌入杰路斯面前的桌面,双色瞳明确的回绝无面者的说教。
“看到没?”杰路斯用完好的右手重重叩击桌上的坑,“‘祖母’将她捡到的宝贝教成了什么样子?……”
冷风吹过,凯南地区的“锈链”疾步走进,不恰当的打断了对话。
“额外工作。”带着檀木老妪面具的男人简短的说--看不清藏在斗篷下的身材,锈火暗裁会能够存在到现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的谨慎,“安德烈另一个儿子科拉斯维的委托--除掉洛夫·鲁森威格。”
几秒钟时间留给三个人记住委托的核心。
“要求是在今晚,目标包含洛夫宅邸的所有人。”“锈链”补充,接着强调:“不能留活口,由‘异色天雷’一个人完成。”
一只面具被扔给迪宁--瓷白底色的“笑面人”,猩红的嘴角一直拉到耳沿。
无面者吹了声口哨,他已经将这个身体玩的精熟,转身抓过钱袋将桌面上的金币统统赶入其中--艾伦叠好了的,还有没叠好的,一起。
“啊!艾伦还没数完!”女孩惊叫,长时间的工作毁于一旦,小手在杰路斯的胳膊上抓出血痕。
鼓囊囊的钱袋被抛给“锈链”,男人直接收进斗篷转身离去,他逗留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好吧,‘异色天雷’,我来为你解释今晚的‘公正’。”杰路斯拦住了出门的迪宁,男孩准备从他身旁绕过,这时无面者按住了他肩膀,“你必须听着:安德列伯爵的两个儿子没有父亲的耐心,大儿子洛夫雇佣我们除掉了城主--他显然成功了;现在轮到了一样不耐烦的二儿子科拉斯维,所以要再除掉洛夫,剩下的他就是胜者。这便是肮脏的权力游戏--和你口里的‘公正’丝毫无关,锈火也是这肮脏游戏中的一员。”
迪宁扭动身体甩开杰路斯的大手,将面具按在脸上,一言不发的走出废屋。
“那么就亲眼去看看吧,亲身去体会吧!”声音从身后喊,语气高昂:“锈火的‘公正’究竟为何物!”
…………
……
积雪中,迪宁迈着深浅不一的步伐走向洛夫·鲁森威格的宅邸。子爵的住处灯火明亮,仿佛为了父亲意料之中的死而兴奋,踏上台阶,古铜色的金属大门近在眼前。迪宁解开短袄,将妨碍行动的负担扔向身后,仅着长袖亚麻衫--在温暖和安全之中,只能二者选一。
两名卫兵马上拦住戴面具的孩子:“停下!什么人!”
身着铠甲,手持利刃……那么就理所以当的死在战场上吧。
“异色天雷”轻轻抬手,会聚的电束穿透了其中一人的胸膛,他高大的身躯急剧前挺,几乎被托离地面,短暂抽搐几下之后,泛着电弧仰面摔倒,凯南的制式长剑轻敲台阶,滑落到石级下。
另一人警醒般高举武器--但是迟了。电束折转回来,仿佛一只灵活的手臂吸起前一人掉落的长剑,准确的一挥,银芒闪过攻击者的咽喉,鲜血喷涌,飞溅到瓷白的笑面上,留下数道方向一致的猩红血迹。
两名卫兵的尸体陷进台阶下方的雪地,如同缓缓倾覆的船只,迪宁没有逗留。
电弧依旧包绕着长剑,让它悬浮于‘异色天雷’的身后,迪宁奋力推开大门。
雍容的门厅,黄白相间的花格地面,宽阔的楼梯从对面向上延伸,在尽头的油画处反折成左右两条通向二层。应该是洛夫·鲁森威格的贵族就站在眼前,两个男仆正帮着他穿上大衣,看来迪宁的前雇主打算带着毫不知情的焦急去查看他父亲的宴会--急于确认胜利的焦急。
肮脏的贵族,弑父的凶手……所以你也死吧。
长剑飞出,在洛夫还没来得及扭转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前深深埋入心脏的位置,子爵向前扑倒,却被剑柄以一个古怪的角度支撑在地面上,血缠绕着剑锋一注注淌下,地面猩红一片。
男仆失声大叫,面对这恶魔般的孩子,恐惧牢牢粘住了他们的脚步。
迪宁犹豫了,直击目标,完成使命,他一向简单履行着锈火的公正,那么“不留活口”的公正又是哪一种呢?
“给我个理由,好让我杀死你们。”“异色天雷”轻声说,跳动的电弧旋绕在双臂,愈渐急躁。
这句话惊醒了两个男仆,他们转身逃跑。
很好。
连锁闪电从一个背上跳到另一个,双双倒地,叠在一处。
一群女仆端着洗好的衣褥从一侧回廊走进门厅,谈笑风声的面庞瞬间惨白,如同此时覆盖着凯南的雪。大小衣盆叮叮当当的坠落。
因为锈火的公正……所以……死吧,迪宁用这个借口说服自己时,内心一阵空虚,孩子不明白到底缺失了什么。
镰状电弧卷地而去,女仆们挣扎呻吟,令人揪心。但苏黎亚的力量无法抗拒,身躯接二连三的扑倒,每一个沉闷的声响都宣告着死亡。
也许她们有着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家……从没经历过的感情流过了迪宁的灵魂。他的记忆中没有父母,只有锈火暗裁会的家,和严厉又宽容的“祖母”……但正是这陌生的感情压抑着“异色天雷”,无法释怀的罪恶--和公正背道而驰。
大量卫兵涌出,一度迷茫的双色瞳做出决定,那么,就由你们来推动着我前进吧。迪宁放任自己进入觉醒,真神苏黎亚的专注让咒契浮现在“异色天雷”全身,明亮耀眼的蓝色符文穿流不止,能量之波喷涌而出。
雷电,无数道雷电从迪宁双肩发出,仿佛有生命的手,卸下楼梯扶手的铁栏;扯下锐利的灯架--大厅中一片昏暗;撞毁窗口,再从破碎的玻璃渣中拾起窗框……
死亡的绞肉机开始运作,致命的武器肆意挥舞,血肉飞溅……
结束了,跨过狰狞的尸体,迪宁走上二楼,一块绘有妻女肖像的挂坠从脚边滚落,摔碎在大厅坚硬的地板上。
短暂的觉醒已经过去,反噬的疲惫感的压在肩头,迪宁一扇扇推开房间的门,在最顶头的一个找到了洛夫的妻子和他两个年幼的孩子,他们甚至比迪宁更小,恐惧令两个男孩依偎在母亲怀中瑟瑟发抖,眼睛躲避着迪宁面具后交织的目光。女人似乎很镇定,捂着两个孩子一步步退向窗口,但她的眼睛背叛了她--灯影中摇曳的无助,绝望里无奈的坚强,于事无补。
她不打算放弃自己的孩子,只有这一点,她能够做到。迪宁没有见过自己的双亲,而艾伦妮阿拥有强大的妈妈米赞,这个女人代表着两人之间普普通通的母亲,她没有燃烧的双手,没有拔地而起的身躯,有的只是那一丁点儿母亲的体温,和守护孩子的决心。
迪宁抬起手,这个迷乱的夜晚让太多的东西进入他的身体,只有一点还没改变——
为了锈火的公正。
那位顽强的母亲抱起两个孩子,用自己的背挤破窗棂,越窗而出。迪宁快步追赶紧接着跳下。
母亲扭伤了脚踝扑倒在雪地中,孩子们围在身边哭泣,她大喊着让两个孩子离去,可孩子们只是凑近了将头埋在她身上,雪越下越大,只将一半天空留给夜晚。
迪宁落地的位置和母子有一小段距离,现在另一个人站在他们之间,手里牵着马缰。
纵然只瞟过一眼,迪宁记得这个女孩--锈火的训练如此准确,早些时候安德烈的宴会上,主教那个蓝发的女儿。她比迪宁更小,似乎等待着什么人,发丝上缀着碎雪,颈前是条别致的银项链,身着白袍安静的站着,一旁的白马同样静止不动,唯有呼出的气息证明她们不是雪的一部分。
好吧,就这么站着,别来妨碍我。迪宁迈开脚步,踏过深深的积雪,走向她身后的母子。
女孩提前张开了双臂--瓷白面具上的鲜血描绘着“笑面人”的狰狞,迪宁的意图不言自明。
“停下,不要再靠近。”纯净的目光里是让迪宁无法对视的勇敢,他庆幸能将表情藏在面具之后。
她凭借什么力量来阻挡“异色天雷”?连把简单的武器都没有,就算有,凭借那细小的胳膊,如何在苏黎亚的威压下挥舞?
迪宁不觉有些愤怒。
“别妨碍锈火的公正。”他抬起右手,不顾反噬的侵蚀重新聚集魔力,冷冷的威胁道:“否则首先杀掉你。”
女孩的身后传来了母亲的喘息和孩子们的呜咽,她坚持着自己的位置,半步都没有后退。
“你的‘公正’,挡回去给你看!”她扯下颈前的项链,下面是三道纵痕的止族烙印。手中的饰物高高举起:“我神佑拉!”
那就这么办吧,迪宁掷出闪电。
光盾竖起,闪电在阻力下分叉,扬起的雪尘远远奔向两侧,光盾忽明忽暗,琉璃样破碎,溅起一层朦胧的雪雾。
女孩跪倒在雪地里,大口喘息,虽然也是个有法者,她的历练远远比不上迪宁--或许只是教会里的基础指引,即使顶着反噬的压力,“异色天雷”仍旧绰绰有余。
迪宁不再理她,从女孩身边经过,手拽住他的衣角。
“回去……再来!”女孩执拗的推开迪宁,白马乖巧的从身后凑近将一阵阵热气呼向她的主人,她拽着马缰站起来。
“佑拉不可能战胜苏黎亚,你应该知道。”作为敬重,迪宁退回了原位。
“我要对的起妈妈……”她紧紧攥住项链,突然说了句迪宁听不懂的话,止族都是这样不知死活的吗?为了保护陌生人……变得和那位母亲一样,即使是面前的女孩。
杰路斯所嘲笑的公正究竟为何?力量!迪宁再次向自己的真神要求……
“第三律,Larrus!束缚之锁。”原主教法瑞利安高喊着走来,纯白长杖“彼岸之光”的宝石闪耀着墨菲斯汀的戒律之辉。
迪宁发现自己正站在紫色法阵中心,和苏黎亚间的联系被强制打断,魔法锁链钻破积雪将他紧紧缚住,双手贴在身侧无法抬起。
“比试已经结束了,孩子。但愿我的女儿舒妮卡没有冒犯到你。”法瑞利安·道兰走近迪宁,语气里带着真诚的歉意。
舒妮卡一头扑进父亲的怀中放声痛哭,回到了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法瑞利安用一只手轻轻拂去女儿头上的碎雪,“没事了,乖女儿,我为你骄傲,佑拉一样为你骄傲。”
对位神的父女之间丝毫没有受到天然斥力的影响,原主教微笑着冲女儿点点头,舒妮卡擦净了眼泪跑向卧在雪地里的母子三人,呼唤佑拉的力量为她们治疗伤痛。
“初次见面,‘异色天雷’,锈火的骄傲。本人是凯南的前主教法瑞利安·道兰。”握着长杖的手轻点肩头,礼节恰到好处。“秩序之厅”是北方最著名的教会--这些城邦的统治者明白,要约束雪酒熏陶下习性暴烈的居民,秩序信仰是不二的选择。
法瑞利安是个精力充沛的中年人,女儿的蓝发碧眼显然继承于他。北地人特有的白皙,整齐理向后方的发际,略带威严的短须和束在额前的头环,每一处都勾勒着恪职律己的主教风范。但迪宁在他和女儿的对视中只看见一位慈父,这样的目光一样转向了自己。
“孩子,或许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对吗?早些时候伯爵的宴会上,女儿已经和你打过了招呼。”“笑面人”的阻隔形同虚设,“安德烈的事令人伤心,虽然有些不尽如人意的脾气,但他算是个好人。”
法瑞利安侧头看了眼洛夫的宅邸:“那么……现在轮到了洛夫--在同一个夜晚,锈火的效率让人起敬。克拉维斯是个遗憾的家伙,甚至比不上他鲁莽的哥哥。”
原主教仰望天空,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凯南的雪将一年厚过一年。”
舒妮卡正专注于控制指尖的光辉,两个男孩紧张的看着他们母亲的脚踝,治愈一向是佑拉的骄傲。
所以这番对话仅限于迪宁和法瑞利安之间--
“你全知道了……”迪宁扭身拉扯束缚之锁--纹丝不动,苏黎亚的离去让他如此无助,也许墨菲斯汀式的审判很快会降临到他头上,第几律呢?“天谴之击”或者是“断罪之柱”,结束他8年的生命,“……只为了锈火的公正,其他事情我不关心。”
“你提到了公正,但语气中没有应当的肯定。”法瑞利安指出。
迪宁吃惊的看着他挥手解除束缚之锁,全无准备的身体单膝跪地在地。手伸到面前,迪宁抬起头来。
无尽的飞雪,慈父样的目光。
“面具之后的你,果真如这张笑脸般快乐吗?”
手将迪宁扶起,“异色天雷”还有力量,一个简单的电弧就能结束苏黎亚和墨菲斯汀之间的对话。法瑞利安显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他只是选择信任迪宁。
“听说过去年发生在明焰之都的围攻吗?秩序和自由之间,你认为哪一方是公正呢?”他抬手拍掉孩子肩头的积雪,一段时间后再次开口,“……这样说你当然不会明白,就算我也分辨不清。”
法瑞利安回头看了眼洛夫家的幸存者,母亲已经站起,将两个孩子紧紧拢在身旁。她首先关心的是确认孩子们一切都好,几乎没有把多余的目光投向这边。
“那么在这场围攻中,屠杀者和失去了亲人的家庭,哪一方是公正呢?”他撤回了手,舒妮卡走到身边,谨慎的看着迪宁。而“异色天雷”只是站着不动,如同一尊安静的雕塑。
“金币和保护孩子的母亲,哪一方又是公正呢?……当苏黎亚将你从迷乱中唤醒,你会获得自己的答案,孩子。”法瑞利安支起头环用止族的礼仪向迪宁道别,拽过马缰。“现在回答还太早,当你开始怀疑自己的公正,就到南方的堪培尔双塔来吧,我会一直等待。”
舒妮卡犹豫了一会儿,便快快活活的伸出手来,好像忘记了迪宁索命的闪电,“舒妮卡·道兰,下次见面时,我们会是朋友,一定!”
“迪宁……朋友(Friends)……”这个称呼令“异色天雷”陌生,但口中默念时却感到亲切。
“我知道你的名字了——迪宁·弗伦茨(Dineen Friends)。”虽然迪宁没有回应她的握手,让舒妮卡有些遗憾,女孩还是高兴的将握手变成了一个挥别,“那么再见了,迪宁·弗伦茨!不要再为难她们。”
舒妮卡接着冲救下的母子挥手,快步追上她的父亲,人和马渐渐没入纯白的雪幕。
“迪宁·弗伦茨……”
原来迷失了的姓氏还能这样重获,迷失掉的心是否也是一样?唤醒之神苏黎亚的宠儿一生都将面临抉择。
…………
……
迪宁离开锈火,只身前往遥远的南方是在第二个年头。
艾伦有些难过,但杰路斯放声大笑,甚至为此高举酒杯,无面者一直认为那才是迪宁的归宿。
当然,两个人都把“祖母”关于抹杀“异色天雷”的任务抛到了脑后。
~fin~
注释:
[1]墨菲斯汀:戒律之神墨菲斯汀,也是法瑞利安·道兰的真神,力量在束缚、封印、惩戒方向。
[2]止族:北方民族,因为受到幸运之神克林皮斯的诅咒而生命无常。
[3]克林皮斯:幸运之神。
[4]锈链:锈火暗裁会刺客组织的联络人。
[5]对位神:舒妮卡·道兰的真神是宽恕之神佑拉,而她父亲的是戒律之神墨菲斯汀,两个神在圣环之中是对位关系,所以必须克服天然的敌对之情
毒吻1978
发表于 2009-8-20 13:04:26
我也曾经写过长篇。所以我也很清楚写长篇需要多大的毅力,顶!!!!
lhlher
发表于 2009-8-21 18:07:31
本帖最后由 lhlher 于 2009-8-21 20:13 编辑
第十六章 存在之神
“奥斯拥有着敏锐的眼睛和信任这双眼睛的剑。”
--薇达·赫莱恩
木轮碾过铺满路面的落叶,带着柔软的颠簸。前方传来规律的马蹄声和赶车人不时的咳嗽,粗布车篷被框架撑的很紧,摇晃的稍显僵直。
银顶平原的秋日景致集中体现在这条笔直的大路上,红枫和落叶桐交错的排列在两旁,高低相疏,色彩相异,如盛装的迎宾者。一阵凉风袭过,秋枝摇曳,枫叶轻扬的穿梭在梧桐雨中,宛若荡漾在浪涛里的火,黄叶铺就的路面上缀着点点茜红。
薇达·赫莱恩坐在车尾,背靠着篷框,无尽的麦田带着成熟的金黄轻轻度入视野,身边的树木则欢快的跑向前方……谷穗的清香里盛满收获的甘醇,羽骑士几乎又要睡去。她感觉伤口比昨天好些,也许能一天天好起来,舒妮卡的魔法将她从如此可怕的袭击中救回,除了感谢,薇达还未曾表达过最深的歉意。
两日前的夜晚,羽骑士擅自离开时,弓箭手米莉亚就靠在帐篷门口--精灵从来不需要睡眠。她抬手将崭新的女式半身甲抛给薇达,另加上系在一处的双弯刀,羽骑士轻声致谢,这便是她们间所有的交流。月光没有映照出精灵的表情,羽骑士也永远不可能知道她是如何发现自己惯用的武器。
半身甲相当合体,内面嵌有软垫,丝毫不会刺激薇达的伤口。额外的,骑士徽章被镶在领沿--也许精灵的习惯稍有不同。羽骑士向北返回奥兰奇,在第一个镇子遇到了好人乔治,年轻的铁匠答应带薇达同行--他正要将一批打好的马蹄铁和桶箍送给奥兰奇的货主。单马拉的篷车速度并不快,但多少好过步行。
薇达想要尽早赶回明焰之都,而焦急并不能让她张上翅膀,他们甚至将在途中的卡迦摩额外耗费两个夜晚--乔治的另几个货主在那里。羽骑士考虑在卡迦摩和铁匠分别,寻找更快的方式赶路,当铁匠抵达奥兰奇后再把酬劳登门奉上。
亚书法所说的变革快要来了,薇达有这种预感。环骑士从没有多余的话,如同他利落的称号“断罪”,仲裁会的内部究竟发生着什么?和孤儿们的命运、和奥兰奇的安危有没有关联?
乔治的咳嗽声传来,比刚才的几阵都要猛烈,薇达不禁替赶车人的健康担心。
“还好吗,乔治,要不要休息下换我来?”羽骑士询问。
抬起的手出现在顶头的小窗里,表示不必。
“别管它,老毛病……缠了我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是闪酒呛的还是锻火给灼的。”
“这次回去一定找‘秘境’的教士看看,”铁匠接着说,“听说老强尼那粘在一处的关节都让他们给治好了,出发前还看见他大口灌酒,虽然我不记得他爱好那个。”
“‘秘境’?”薇达从来没听说过这个教会。
“就是‘存在之神’的‘秘境’啊。”乔治有些不可思议,重咳两声之后却表示理解:“也难怪,骑士大人不是我们这边的……总之,‘存在之神’的力量可神奇了,听说连死人都能救活,如何?佑拉也做不到吧……”
十六真神的圣环里何时填了个位置?存在之神让薇达顿生疑窦。
“请问,这存在之神的教士如何治病?难道不收取捐赠?”
“不太清楚……他们管那种仪式叫‘净化’,之后一切伤痛都了了,而且分文不取……当心!”乔治勒了下马缰,车轮绊过石面,一阵猛烈颠簸。
“这可真是神奇……”羽骑士咬紧牙关,刚才舒适的旅程让她几乎忘了背后的伤口,现在疼痛提醒她一切还没完。
看来问不出什么了,薇达暗自把情报记下。她的烧一直没退,为了节省体力,羽骑士准备拉上篷车后方的布帘,缩回车厢小憩一会儿。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不知何故,薇达竟觉得自己熟悉那普通的声音,也许真是烧糊涂了。
交错而过的瞬间,羽骑士合上布帘。
“闪电勋爵”如一阵秋日的旋风,疾奔往安谢尔的方向,踏起阵阵碎叶。
…………
……
傍晚时分,奥赛留抵达了安谢尔的废墟,除了熄灭的余烬和倒塌的房屋,小镇大致还保留着毁灭时的样子。镇上没有找到薇达的遗体,但发现了“灼热抹杀者”召唤炎魔时留下的血绘符文,现在已经成了陈旧的紫褐色。这些图案的线条非常细小,奥赛留用自己的手指对比,实在无法想象一个高大男人能够忍受如此微缩的画工。
有人安葬了死难者,镇外的小山上立满坟丘--其中包括埃维尔的,他融掉了一半的阔剑插在土里,与那些树枝组成的碑相比,成为了特别的存在。
奥斯祈求卫伦原谅他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大门’另一边的死者同情一个弟弟的心。手指扒开每一座坟墓,又重新合上……不是,都不是,没有薇达的。
奥赛留站起身,沙土从指缝中流下,裂开的指尖上渗着血,夕阳将他的残影投在埃维尔的剑身上。希望,还没有灭绝,也许薇达·赫莱恩达真的还活着……双刀的舞者不会输给奥斯都能击败的对手。
自从遭遇过列卡特以后,奥赛留一直谨慎的带着武器,盔甲也未曾离身。制式的从骑士铠以前后两块板片护住身躯,双手则是链甲构造,配以短小的肩铠和腿铠,徽章已经被养父取下,这件装备现在并不能代表圣环仲裁会。奥斯环顾四周,那么薇达去了哪里呢?难道忘了那个关于奥兰奇的约定?
山丘另一侧的小队路过者吸引了奥赛留的注意,这群人走的很慢,把自己裹在黑色斗篷里,无法辨识面庞,但从身材上看有男有女,甚至混着几个老人和孩子。
某个教派的信众?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有人骑马从后方追上这群人--一样从头套到脚的黑斗篷,但带着灰木质面具,仿佛半个扣在脸上的船底,只在眼睛的位置挖出倒三角形的洞。
“快些!”骑手大喊:“‘存在之神’的‘净化’就要开始了!”
人群跑动起来,老人和孩子被甩在后面,有个孩子扑倒在地。但是骑手根本没有理睬这些掉队者,只是紧跟着前面的人。
奥斯回忆起在渔镇崔姆听说过的“秘境”和“存在之神”,现在是个一探究竟的好机会,或许薇达也被卷入其中……他滑下山坡,用几枚小钱从一位绝望的老人手中换来件斗篷,奥赛留的个头不算高大,所以能勉强藏在其中,他拉低帽檐,快步赶上那群的信众。
身边是个有点结巴的年轻的人,脸看上去过于削瘦了,高耸的颧骨和深陷的眼窝将一双眼睛烘托的炯炯发亮,当奥斯问到存在之神时,只能从他口中得到断续的回答。
“存在之神……治病……治好卡……卡奇的病……相信……就……就能得救。”卡奇拍了拍前面一人的肩膀,相貌更可怖的女人转过头,她的脸简直就像是一层皮贴在骷髅之上。
“卡奇……要……第一个……今天……不……不许抢……”
女人没理睬他,埋头继续赶路,骑士逡巡在队伍周围,这边的响动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奥赛留不再说话。
过去半个小时或者更久,队伍抵达了目的地,矮小的山包上是一株巨冠榕树,无数条根须从树冠垂下扎进土中,如同精致的牢笼。秘境的教堂就依偎在榕树旁,这真是座丑陋的建筑--黑色的墙壁上布满砖块剥脱后留下的凹痕,大门开在中央的主楼脚下,上方是圆形的天窗,玻璃碎掉一半,几根轮辐状的铁框撅了出来;两侧的副楼异常低矮,既没有窗口也没有门。
显然秘境没有自己修筑教堂的习惯,他们只是借地产卵,连门板上战争之神玛斯交错对剑的标记都没抹掉。这也解释了奥赛留对此处天然的厌恶--玛斯和卫伦之间的吹胡瞪眼比人类的历史还要悠久。
榕树下与教堂门前跪着许多人,都是些老人和孩子,嘴里不住的默念着什么--奥赛留凭这一点才将他们和周围破败的雕像群区分开来。他回忆起途中骑手抛弃掉队者的一幕,这么说秘境的服务对象有所选择?
门口的两个守卫和骑手一样装束,船底样的面具上有些别致的金线花纹--或许秘境凭这个来区分地位,右手里攥着月牙一样的弯刀,刀柄由黑布直接缠绕而成。骑手跃下马,以左掌遮住半个戴着面具的脸,守卫马上以相同的姿势回应。
“愿存在者指引一切!(May the Exsiter use all!)” 骑手这么说,示意身后的信众走进教堂--但不包括跪着的人。
守护者叉开五指推动厚重的木门,黝黑的甬道展现在眼前,奥斯伸出手,没有修缮过的墙壁上坑坑洼洼,坠落的灯架就这么横在过道里,信众们随着骑手从上方跨过。残破的木制地板在脚底呻吟,轻浮的感觉提醒奥斯下方有另一个空间。
主厅尚算宽敞,夕阳将一柱微弱的光明从圆窗中投入--其中还夹着窗框肋骨样的阴影,正好能照亮神龛,战争之神玛斯握着火锤的雕像被推倒一旁,断成三截--愿佑拉悲悯这些鲁莽的教徒,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亲吻玛斯的脚趾寻求宽恕。
雕像曾经的位置上竖着一块褐色石板,上面应该是存在之神的标志--狭长的单眼,纵裂的瞳孔,好像某种猫科动物,眼睛下方是泪水或血水样的三道刻痕,由于没有颜色,奥斯不便妄下定论。
这个标记使人感到恐惧,但身边的信众似乎司空见惯,有人已经寻找好位置坐下。除了那一柱夕阳,主厅掩映在黑暗之中。奥赛留挑了第二排的位置,这么做既避免了首当其冲又便于观察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骑手走上前,站在石板左侧。秘境的教士们依次从神龛右边的小门里走入,占据了神龛两旁的位置,奥赛留对这些高矮不等的“船底脸”有些厌倦,如果想聚集信徒们的虔诚,总要有人抛头露面。结巴卡奇坐在奥斯身边,双手攥紧胸口,不住颤抖,期盼的表情几乎将突出的眼球压碎。
骑手侧头看了眼小门里面,然后高高抬起手掌。
“安静!”他宣布:“主教帕萨内恩大人到了。”
本来就没有多少声响的大厅静的可怕,脚步声笃定的敲击着地面,钟摆般规律。黑袍的主教走向神龛之后,他转身面对信众的一刻,奥赛留确定,这不是一个人类。
漆黑的眼眶里没有眼白,对于一个银发苍须的老者,过度光滑的皮肤显得诡异,何况这皮肤还泛着死人一般的青色,脸上一片沉寂,奥赛留怀疑他的表情根本就无法变化。主教抬手遮住左颜,竹节般的手指上是未曾修剪的尖甲。
“秘境的爱子,存在之神的宠儿,今天你们将得救赎。”只有嘴唇微微开合,声音仿佛从残破的风箱中发出,“契约可以撕毁,灵魂可以磨灭,公正可以扭曲,忠诚可以背叛。唯存在之力永恒,存在之息永续……”
信众们纷纷遮住左颜,虔诚的低声齐诵:
“由此我祈祷,
So we pray,
由此我相信,
So we trust,
醒来!笃信之人……
Awake we belivers……
愿存在者指引一切!
May the Exsiter use all!”
奥赛留几乎可以确信大厅中入骨的寒冷不是来自秋日的天气,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这里……信众们拢住领口,奥斯看见无数瘦骨嶙峋的手。
“孩子们,足够久的等待,存在之神将回馈……”帕萨内恩转身从教士手中接过一个铁匣,高高举过头顶,信众们的目光定格在那大小不到20亚枢的物件上--狂热、渴望,奥斯想不出其他词汇来形容他们此刻的表情。
匣子看上去非常普通,扁长方形,浑然一体的黑色,正面印有存在之神那诡异的标志,左右对翻式的开口上贴有一指宽的封条,猩红的符文密布其上。
“存在之匣!”主教突然高喊,拔起的语调让他喘息连连。
“存在。”不知谁在信徒中起了个头。
“存在……存在……存在!……存在!!”带着节奏感的呼唤一浪强过一浪。
更冷了,奥赛留觉得铠甲上都快要泛起层霜,那个匣子似乎是寒流的源头……骑手再次抬手示意信众们安静。
“迫不及待的孩子们……存在之神将因你而欢喜,我宣布‘净化仪式’现在开始。”主教的话音刚落,信众们便涌向前去,结巴卡奇突地窜起,干瘦的身躯连续撞倒几个人,抢到排头的位置。
教士们在神龛四周围成一圈,阻挡无数双伸向存在之匣的手。
卡奇实现了他的愿望,被第一个接入圈中,奥赛留站起身,从后排观察所谓的“净化”仪式。
有人将一只铜杯递给结巴,他看都不看就一饮而尽,喉头缩动,嘴角漏下猩红的液体。卡奇挺直的身体瘫软下去,两个教士从后方架住他,第三人由袖筒里取出权杖--叉形的杖端中间嵌着一节完整的指骨,奥赛留肯定这是属于埃托菲斯的式样。权杖轻轻在卡奇无神的眼前晃动,透明绒絮状的薄丝从他额头上冒出,附着于杖端,教士缓缓转动权杖,纺纱般将更多的薄丝拉出,直到聚成浓厚的一团。
冷光闪烁,薄丝消失不见,教士收好权杖微步后退。主教帕萨内恩上前,枯槁的手撕去存在之匣上的封条,对着结巴卡奇打开--
寒冷,奥斯感到被这阵寒冷剜去了肌肉,剔去了骨髓,灵魂和身体一同颤抖。紫烟从匣内泛出,仿佛有生命的蛇一般从卡奇的鼻孔和双耳钻入他的头颅,结巴的胸膛猛的挺了起来,在两个教士的臂弯中剧烈抽搐。奥赛留发现身边的信众们虔诚的看着一切,有几个甚至兴奋不已。
双腿蹬住地面,卡奇的头以一个异常的角度仰向后方……抽搐停止了,结巴若无其事的站起身,甩开搀扶,曾经在那双眼睛里出现过的狂热和焦急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渗人的冷漠。
“他得到了‘净化’!”主教合上存在之匣,大声宣布,“看吧,如此健康,如此一尘不染!笃信者终将得救!存在之神掌控一切!”
他那没有眼珠的眼睛别有深意的望向被净化者,抓住卡奇的一只手高高举起:“来吧,孩子,说说你的感受!”
“我感觉好极了,赞美您!全能的存在之神!”曾经的结巴获得新生般说道--连一个哽都没打,脸上的肌肉不自然的抽动几下,却没带起任何表情。
肯定有哪里不对!奥赛留强迫自己重拾今天的经历,另一个幸运者已经挤出人群,同样的表演还在继续……
船底面具,黑色斗篷……不愿暴露身份……拒绝老人和孩子……这里全都是年轻人……枯槁的手,憔悴的面容……他们为今天的“净化”准备了多久?……非人类的主教,竟然无人起疑……无法诠释的恐怖标记……还有,这冻结人心的寒冷……“净化”前后的突变……
只有两点毋庸置疑--存在之神的邪恶,存在之力的不洁!
奥斯攥紧了双拳,链甲手套格格作响,这些人都有家庭——有孩子,也有父母,可现在却被所谓的秘境蛊惑,存在之神不能原谅……薇达告诉过奥赛留,当人们开始犯错,就要毫不犹豫的——
惩罚!
主教被保护的很严密,教士中说不定还有不少有法者,同时和这么多人动手,奥斯全无胜算……干掉帕萨内恩,再找机会逃走,那么只有……
“银冠骑士列卡特在此!”奥赛留退下兜帽,举起列卡特的徽章大声宣布:“我已不洁,要求净化!”
他们需要强壮者,需要如银冠骑士般优秀的人,他们知道危险,但他们经不住诱惑……
我,奥赛留·赫莱恩,愿意为此赌上一把!
主教帕萨内恩眯起眼--如果为了看清有必要这么做的话。
“进来,孩子。”他缓缓的说,教士们为“列卡特”让出一条通路,原本的幸运者被迫滞后。
奥赛留大步走上神龛前的台阶,夕阳只剩最后一缕余晖,照亮了奥斯的面庞和双肩,斗篷下的其他部分却隐藏在深邃的黑暗之中。
有人将铜杯递上,奥赛留接过,瞟了眼其中猩红的液体,随后喝下--
血蔷薇汁,粘稠的口感和苦涩的味觉马上提醒了奥赛留,这是种相当强烈的迷魂药。奥斯奉还酒杯时利用一个埋头的瞬间让汁液沿嘴角流出,仰面时蠕动了几下喉头。
接着右手插进斗篷中缝,搭在小腹上,身体向后瘫倒--指尖轻触着剑把。
早有人等好将奥斯扶住,拿着权杖的教士走上前来……
好吧,阴险的埃托菲斯,让你看一看卫伦的顽强!
权杖在眼前晃动……吸力!猛烈的吸力欲图将奥斯的灵魂拉扯出体外,伴随着一阵阵眩晕,灵魂开始松动,对身体的支配感逐渐流失……
可我依旧清醒!奥斯从记忆深处汲取力量,孤儿院……姐姐……养父……骑士团,所有画面仿佛发生在昨日,成为一枚枚坚固的铆钉,牢牢捍卫着灵魂的尊严。
……“为什么不反抗?奥斯。”薇达小心的将草药汁涂抹在男孩的伤口上……
教士有些困惑,权杖上丁点薄丝也没有,他茫然的回头。主教帕萨内恩上前查看……
就是现在!吾剑即公正!!
右手攥紧剑把,凝聚了所有力量的一挥,银芒闪烁,主教的暗色污血飞溅到存在之神的徽记上,顺着狭长的眼缝边缘滴落,那个标志果然是血--而不是泪。
脱离了颈部的头颅撞碎在神龛上,帕萨内恩的残躯缓缓倒向前方,存在之匣滚落地面。
奥斯没有停留,拉回长剑,就势砍倒了那剥削灵魂的教士,随后立起剑身,双手高举,将它插进存在之匣,粉碎了罪恶的源头。
“对不起,我改变主意了!”他大声宣布,“你们的酒太难喝!”
教士们终于从一连串变故中惊觉,掏出短杖、匕首或其他武器将奥斯包围,船底形的面具后是奥赛留再熟悉不过的杀意。
卡奇和其他几个得到“净化”的人失声尖叫,如同脱离了控制的野兽般在信众之间冲撞,手足并用,他们的动作已经不能以人类来解释。信众们四散奔逃,混乱给奥赛留制造了机会。
他抬脚踢倒存在之神的石板,压趴了左边的几个教士,接着跃上神龛。匕首刺向小腿,奥斯高高跳起,用铁靴踩碎了那人的手掌,痛苦的哀嚎说明存在之神的爪牙尚有人性。火矢突的从一个教士杖端窜起,奥赛留已经提前跃出,将替罪羊蹬向后方,正好被火焰烧的滚地挣扎。
他撞开挡在面前的阻拦者,奔向通往大门的甬道。
旋绕着的法力飞弹从身后赶来,刮倒了沿途的几个信众--墨菲斯汀的第四律“追罚之拳”,奥赛留没有时间吟唱卫伦之盾,只能照单全收,魔力在内脏间激荡,他强忍着疼痛走进甬道。
门口的两个守卫拦住了前方,身后则是拨开信众快步追来的教士。手因为遭受魔法攻击不住颤抖,奥斯确信已经不能再次挥剑。
我奥赛留·赫莱恩是个平凡的执剑者,普通的剑技,微薄的法力……但这并不表示我会接受平凡的死亡……
奥斯最后一次跃起,抓住低矮的灯框,这是他进门时就留意过的机会。
那么让我看看克林皮斯的骰子究竟会朝向哪一面!
双脚重重踩碎木质地板,下方是漆黑一片的滑道,奥赛留坠入其中……
教士们团团围拢到缺口旁,“存在之神”没有教会过他们如何去面对这种情况。
注释:
[1]玛斯和卫伦:战争之神玛斯和守护之神卫伦是圣环中对位的男神,彼此厌恶,所以下文中卫伦的赐福者奥斯当然不会喜欢玛斯的教堂。
[2]亚枢:埃若泽世界的长度单位,1亚枢=1/100枢=1.5cm
[3]埃托菲斯:苦难之神,力量是各种黑暗魔法,这里教士使用的其实是“剥魂术”。
[4]克林皮斯的骰子:幸运之神克林皮斯的骰子据说预示着投掷者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