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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科幻大师丛书】144《魔法师:学徒》作者: [美] 雷蒙德·E·菲斯特   [复制链接]

xinty665 发表于 2007-4-20 12:01:22 |显示全部楼层
译者:徐天
时空裂隙之战系列

E书格式:EXE
已通过杀毒软件KV2007检测 [病毒库版本:2007-04-18]

内容简介:
  本书开始于王国之岛沿岸森林,帕格被选中向他的导师——魔法师库甘学习魔法。但是尽避他以无比的勇气与智慧赢得了荣誉、地位和公主的芳心,却连最平常的魔法也无法熟练掌握。
  然而两个世界的交错命运彻底改变了帕格特殊的魔法资质。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黑暗撕开时空的裂隙,一场自古以来就没有停息过的善恶大决战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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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斯林马哲理 该用户已被删除
雷斯林马哲理 发表于 2007-4-20 12:28:20 |显示全部楼层
啊 !!!顶!!!!最近在看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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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y9066 发表于 2007-4-30 23:15:59 |显示全部楼层
可惜没有《魔法师:大师》。目前只找到前三章摘录如下:
第一章 奴隶  
   
   作者:Reymond E. Feist
   翻译:nutrari
   
   垂死的奴隶躺在地上呻吟着。
   天气异常的炎热。其余的奴隶都忙活着手头的工作,尽量不去注意那惨烈的叫声。人命在这工营里一钱不值,而且它也永远摆脱不了那些未知的命运。那个垂死的人是被蚋蛎(Relli)咬了一口,这是种像蛇一样的沼泽生物。慢慢生效的毒液让他痛苦不堪。要是没有魔法的帮助,那伤将是无药可救的。
   随之而来的静寂显得很突然。帕格(Pug)看见不远处的簇朗尼守卫拭了拭手中的剑。这时一只手落在帕格的肩上。劳瑞(Laurie)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悄然响起,“看来我们可敬的工头对陶夫斯顿那濒死(Toffston)的声音感到不耐烦了。“
   
帕格将一盘绳子围着腰牢牢地系住。“起码那样做很干脆。”他转身对这位来自王都逖尔索格(Kingdom city of Tyr-Sog)的金发歌手说道,“目光要随时保持敏锐。看,这棵树老得说不定已经开始腐烂了。”说完帕格轻快地攀上了这棵恩格其树(ngaggi tree),这是一种类似于杉木的沼泽树木,在簇朗尼(Tsurani)它是很好的木材而且它的树脂也极有用处。由于缺少金属,簇朗尼人很擅于寻找替代品。用这种树加工成的木材与纸张有着一样的功用,而且阴干后坚硬无比,这样一来便可做成不同的东西。树脂则可以用来淬炼木材和粘连兽皮。在细心粘连之后做成的一副皮甲就如美凯米亚的链甲一样坚硬,而用树脂淬炼后做成的木制兵器和美凯米亚的钢制兵器相比毫不逊色。
   
   在这沼泽营地的四年生活将帕格磨练得刚劲有力。他那身强壮的肌肉在爬树时紧紧绷着。他的皮肤在簇朗尼的烈日下晒成了深褐色。脸上则覆满了奴隶所特有的落腮胡子。
   帕格很快爬到了第一根大树杈上向下打量着他的朋友。劳瑞这会儿正站在及膝的浊水中,心不在焉地拍打着那些在他们工作时叮咬他们的昆虫。帕格很喜欢劳瑞这个人。一个游吟诗人在这里是不会有什么作为的,当初他没事的时候跟着一支巡逻队就是希望能够看见簇朗尼的士兵。他说这样做可以为他的诗歌收集到更多的素材,可以让他名扬整个王国。他还说自己见过不少世面。巡逻队最终遭遇到簇朗尼正规军的攻击,而劳瑞便成为了俘虏。在他进这个营地的四个多月间里很快与帕格成为了好朋友。
   
   帕格继续向上爬着,还不时地察看周围有没有出现危险的凯勒温(Kelewan)栖树民(tree dwellers)。当帕格在树顶站稳脚跟后,忽然被眼前移动的东西吓得僵在原地。当他看清这只不过是一只针叶虫(needler)之后便松了口气,乍看之下这小家伙就如恩格其树的叶子一般。只见它很快地从这个大人面前移开跳到了另一棵树的树枝上。帕格审视了一遍周围的情况,将腰间的绳子系在树上。他现在的任务是砍掉这些大树的树冠,好让树被砍倒时不会对下面造成太大的危险。
   
   帕格使劲地往树皮上砍了几下,之后就感觉到木斧的斧刃嵌进了柔软的树干之中。尽管他小心地呼吸着,可还是闻到了一小股刺鼻的气味。一阵咒骂之后,他向树下的劳瑞叫道,“去告诉工头,这棵树已经烂了。”
   他一边等着,一边从树顶朝外远眺。只见四周飞舞着奇怪的昆虫和鸟一样的生物。在这个世界度过的四年奴隶生涯中,他还是不能够接受这些生物的外貌。它们和美凯米亚的生物差别不大,但无论是相似还是差别都时时提醒着他这里并不是他的家乡。蜜蜂应该有着黄黑相间的外表,而不是通体透红的。老鹰的翅膀上应该没有金黄的镶边才对,隼也不该是紫色的。可眼前的这些生物既不是蜜蜂,也不是老鹰,更不是隼了,但又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比起这些东西,帕格更容易接受凯勒温的其他怪异生物。就像六脚的尼德拉兽(needra),这种易于驯服的驮畜看起来与牛有几分相似之处,不同的就是多出了两条腿。还有就是乔迦(cho-ja),这种昆虫一样的生物服侍着簇朗尼人,还能说他们的语言:对此帕格都已经逐渐感到熟悉。但有时当他瞥见这生物的时候总将其错认为美凯米亚人,当发现真相后又让他失望万分。
   
   劳瑞的叫声打断了他的沉思。“工头过来了。”
   帕格低咒一声。要是工头在涉水时弄脏了衣服,这家伙一定会大发雷霆。这样的话一顿鞭打是逃不掉了,本来就不多的食物这次会变得更少。说不定那家伙早就对刚才停下的砍树感到不悦了。一个六脚狸的窝穴已经安在了这些巨树的树根下。它们啃食树木的柔嫩根部使得这些树呈现病态直至死亡。新鲜的木头会开始发酸,渗出汁水,不久就会从芯子里彻底败坏。尽管好几个窝穴已经用毒药处理过,但是这些树早已受害不轻了。
   
   一阵粗哑的叫骂声随着它的主人穿过了沼泽,宣告着工头诺格阿姆(Nogamu)的到来。事实上他也是个奴隶,但是作为奴隶他已经升到了最高的职位,他也不会奢望能得到自由,尽管如此他还是享有不少特权而且还能够命令手下的士兵及平民。一名年轻的士兵跟他后面,脸上挂着愉悦的表情。他和别的簇朗尼平民一样精心地修了面,当他抬头望向帕格的时候,树上的奴隶能很清楚地观察他。他有着高高的颧骨和一双近乎黑色的瞳孔。这双黑色的眼睛看了看帕格,然后他似乎微微点了下头。他那身蓝色的盔甲对帕格来说很是陌生,不过在簇朗尼奇怪的军事体制下,这也不值得大惊小怪的。在这里每个家族,每块领地,每个区域,每个城镇,每个省都会有自己的军队。至于他们如何处理在帝国中彼此间的关系是帕格远不能理解的。
   
   那个工头此时正站在树底下,他的短袍被束了起来生怕沾到污水。他像只熊一般向帕格咆哮着叫道,“这棵树有什么麻烦吗?”
   帕格是所有到这里的美凯米亚人之中簇朗尼语说的最好的一个,因为他比这里为数不多的簇朗尼老奴隶待得还要久。他朝下回应道,“闻上去它已经腐烂了。看来我们要重新找棵树,这棵就算了吧,头儿。”
   工头晃了晃他的拳头。“你这懒鬼。这棵树一点问题都没有。它不是很好嘛。你只不过想逃避工作罢了。立即砍了它!”
   帕格无奈地叹了口气。跟这头熊没什么好争辩的,这里的美凯米亚人暗地里都是那么称呼诺格阿姆的。看来他碰见了不愉快的事情,奴隶们这次又要跟着倒霉了。帕格开始砍起树冠,很快它就掉落在地上。一股浓浓的腐味冒了出来,帕格迅速地移开绳子。这会儿围在他腰间的绳子只有最后一盘了,一阵爆裂的声音径直从他前面传来,“树倒了!”他向站在树下水塘中的奴隶们叫道。下面的人不假思索地跑得一干二净。对于警告声他们倒是听得很认真。
   
   由于树冠已经被砍去,树干从中间突然爆裂开来。这相当少见,要是树长得很高的话会变得非常脆弱,只要树皮有些许的破裂,它就会不堪自己的重负而分裂开来。树枝也会彼此牵拉扯断。帕格此时还和树干绑在一起,这些绳子在扯断之前一定会把他割成两半。
   帕格目测着离地面的距离,然后半蜷着身子将自己从树干上蹬了出去。很快他的背部就碰到了水面,借着两英尺深的水尽量将冲击力减到最小。伴随着一阵猛烈的冲击而爆裂开的水花纷纷落回水中。还好水底只是一片泥泞,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他肺中的空气猛地从口中穿出来,一时让他晕眩不已。在镇静下来之后他抬身坐了起来,深深地喘了口气。
   
   突然一个重物压在他腹部,一阵噼啪响声之后他的头又被压回水中。他挣扎着移动身子,才发现是一根大树杈横贯在他的腹部。现在的他几乎不能将头抬出水面去呼吸空气。他感到肺被火烧一样的难受,渐渐地就控制不了自己呼吸了。水迅速地倒灌进气管,让他感到窒息。不停咳嗽流涕之下的他根本没法平静下来,唯有惊恐的感觉遍布周身。他胡乱的去推压在身上的重物,但是它却纹丝不动。
   
   挣扎之际他发现自己的头已经出了水面,只听见劳瑞说道,“用力吐,帕格!用力把那些脏东西从你的肺里吐出来,不然你会得肺病的。”
   帕格一阵咳嗽呕吐,劳瑞则扶着他的头好让他正常呼吸。
   劳瑞大叫道,“抓住这根树杈,我要把他拉出来。”
   几个奴隶跑了过来,身上还不停渗着汗珠。他们踏入水中抓住树杈。但他们只将沉重的树杈些微地移动了一下,劳瑞根本拽不出帕格。
   “把斧头都拿过来;我们只有把这根树杈从树上砍下来才行。”
   其他的奴隶拿着斧头纷纷围了上去,这时候诺格阿姆叫了起来,“停下,别管他。我们可没时间顾及这种事情了。还有那么多树等着我们去砍。”
   劳瑞厉声向他叫道,“我们决不能丢下他!他会淹死的!”工头走上前狠命地用鞭子抽过劳瑞的脸颊。顿时歌手的脸颊上留下了深深血痕,但是他仍然纹丝不动地扶着朋友的头。“你这家伙给我快滚回去工作。竟敢跟我这样说话,看我今晚不抽死你。会爬树的人多的是。现在,命令你丢下他!”说完他又将鞭子挥向劳瑞。劳瑞吃痛退了一步,双手仍旧扶着帕格的头。诺格阿姆正要第三次挥下皮鞭,但被他身后传来的声音阻止了。“把那个奴隶从树杈下救出来。”劳瑞看见发话的人正是刚才陪同工头一起来的那个年轻士兵。工头猛然回过身子,对自己的命令遭到质疑而甚感不适。当他看见是谁发的话之后,刚到嘴边的词只好咽进肚子里。只见他低头说道,“如您所愿。”
   
   他示意奴隶们用斧头为帕格清出宽敞的空间,之后含糊地命令帕格从树杈下出来。劳瑞把帕格扶到那个年轻士兵所站的地方。帕格将肺中最后一点水咳出之后气喘吁吁地说,“感谢主人救我一命。”
   那男人沉默不语,直到工头靠近才表态道。“那个奴隶说的没错,错的是你。那棵树的确腐烂了。你不该因错误判断和坏脾气而惩罚他。我看该打的人应该是你,但我不想浪费时间。这里的工作进度太慢了,我父亲很生气。”
   诺格阿姆低下头,“我让主公丢脸了,我能请他赐死吗?”
   “恐怕你还没这资格。回去工作吧。”
   工头的脸因为羞愧和恼怒霎时变得通红。他举起鞭子指向劳瑞和帕格。“你们俩,滚回去工作。”劳瑞正站在一边,而帕格则显得很勉强。几近溺死的他膝盖颤颤巍巍地抖着,但他仍不断努力挺直身子。
   “看来这两个人没发胜任日后的工作了,”年轻的贵族说道。“这个”——他指着帕格——“还有点用处。另外一个要马上包扎你留给他的伤口,否则很快会溃烂。”他转身对守卫说道。“带他们回营地,注意他们需要些什么。”
   此时的帕格对劳瑞感激万分。在稍适修养之后,帕格就可以再回到工地了,但在沼泽地有外伤的话无疑是拿到一张死亡通行证。各种传染病在这又热又脏的的地方会蜂拥而至,几乎没有救治的方法。
   他俩跟着守卫一起离开的时候,帕格清楚的看见工头那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地板发出一阵叽叽嘎嘎的响声,帕格旋即惊醒过来。奴隶的警觉告诫他在夜深人静之时小屋里不该出现这种声音。
   透过黑暗,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在他躺着的地铺前停下。他听见睡在旁边铺位的劳瑞发出激动的喘息声,想必游吟诗人也被惊醒了。或许半数的奴隶都被这闯入者吵醒了。那人显得犹豫不决,帕格则不安地静待着。又是一声低吼,这次帕格毫不犹豫地翻下铺子。一眨眼功夫,他的胸部就被匕首划伤,原先他躺着的地方传来一声重物敲击的闷响。屋子顿时里乱了套,奴隶们惊叫着朝门口涌去。
   
   帕格感到黑暗中有双手要抓住他,而又胸部传来阵阵剧痛。他漫无目的在黑暗中摸索着敌人,赤手空拳的与利刃搏斗。又是一下,他的手掌被划出一道口子。突然对方不再步步紧逼,帕格意识到一定有人为他挡住了刺客。
   一群士兵提着灯冲进木屋,帕格这才发现劳瑞整个人都压在了诺格阿姆身上。而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从熊的肋部露出个头,还好他没断气。先前那个救过帕格和劳瑞的年轻军官走了进来,其他的士兵纷纷为他让开路。他站在这三人面前寥寥问道,“这家伙死了?”
   工头挣开眼睛,虚弱地回应道,“主人,我还活着。只是被匕首刺到了。”他那被汗水浸透了的脸上露出一丝虚弱而又不甘心的笑意。
   年轻军管脸上还是不露一丝表情,但他的眼神却似烈火。“你该死掉才对,”他低语着。转而向屋里的两名士兵命令道。“马上把这家伙拉出去吊起来。他的部族会以他为耻辱。让他在外边尝尝被虫子叮咬的滋味。警告你们这就是不准从我命令的下场,拉出去。”
   垂死的工头顿时脸色苍白,双唇颤蠕。“请您不要那样做,主人,就让我这样死吧。花不了多少时间的。”急得他嘴角直泛血沫。
   两名粗壮的士兵顾也不顾诺格阿姆身上的伤,拉起他就往外走。这一路上尽是他哀号。想不到他叫起来还有那么大力气,也许是他对绳子的恐惧全部被激发了出来。
   他们静静的站着直到声音噶然而止。年轻的军官转身面对帕格和劳瑞。帕格噌地坐下,鲜血正从胸口那条又长又浅的伤口渗出。他用另一只手捧起那只受伤的手掌。伤口切很深,没有一根手指是能动弹的。
   “带上你那位受伤的朋友,”青年军官向劳瑞下令道。
   劳瑞扶起帕格,两人跟着军官步出奴隶屋。他领着他俩穿过围场来到自己的住所示意他们进去。一进屋,他就命一名守卫去请营地的医师。并让他俩在一旁静静的等着直到医师来到。医师是个簇朗尼老人,穿着的袍子代表了他们所信仰的一位神,具体是那位神美凯米亚人却说不上来。他检查了帕格的伤口并对胸口的伤做出了简略的诊断。至于手伤,他认为是个麻烦。
   
   “伤口很深,肌腱都被切断了。治好是没问题的,只怕以后手指不能灵活运动了而且没法用力抓东西。他最多只能干些轻活。”
   军官点了下头,脸上的表情夹杂着厌恶和急躁。“非常好。你把伤口包好就走吧。”
   医师开始清理起伤口。他用针将伤口缝了起来,然后用绷带将其包扎牢,并告诫帕格随时保持伤口清洁,之后便起身离去。帕格用古老的精神放松法稳定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不去注意疼痛。
   待医师一走,军官便注视着眼前的两个奴隶。“按照法律,我该因谋杀工头而绞死你们。”
   他俩一言不发。没有命令他们是不能够开口说话的。
   “可是我却绞死了工头,给了你们一条活路,这可不是我的初衷。你们弄伤了他我也要给你们点惩罚。”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自己想想该如何受罚。”
   他摆摆手说道,“走吧,天亮前再回来。我好决定该怎么惩罚你们。”
   他们离开的时候倍感幸运,要是像以前一样他俩早就步工头的后尘了。当他俩经过围场时,劳瑞开口说,“这真太让我惊讶了。”
   帕格回应道,“比起这伤我可不关心别的事。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我就谢天谢地了。”
   一路上劳瑞不再说话直到奴隶屋。“我想咱们的年轻主人一定有心事。”
   “不管怎么说。我很早以前就不去揣摩主人的心思了。这就是我为什么能活到现在的原因了,劳瑞。我只做被告知的事情,而且我学着忍耐一切。”帕格指向一棵树,惨淡的月光之下工头的尸体就挂在树上——今晚的月亮看上去特别小。“生命很容易就那样结束。”
   劳瑞赞同地点点头。“也许你是对的。但当我仍会考虑如何逃脱的。”
   帕格苦笑一声。“要去哪儿,歌手?你还能往哪儿逃呢?难不成想去那个远在天边的大裂隙?”
   劳瑞无言以对。他俩躺回各自的铺子在这潮湿闷热的夜晚昏昏入睡。
   *青年军官双腿交叉端坐在一团软垫上,他打发走站在帕格和劳瑞身边的守卫,随后示意两名奴隶坐下。他俩慢慢吞吞地坐了下来,以往主人在场的时候奴隶是没资格落座的。
   “我是辛萨崴(Shinzawai)家族的霍卡努(Hokanu)。这座营地是我父亲的财产,”他开门见山地说道。“他对今年的收成很不满意。所以他派我来看看情况。现在我没有工头用来监工了,就因为那个蠢家伙自以为是地责罚你。我现在该怎么办?”
   他俩沉默不语,因为不清楚他是否话里有话。他又问道,“你们来这里多久了?”
   “四年了,主人。”
   “一年,主人。”
   帕格和劳瑞轮流作着回答。他思量了一会儿说道,“你”——他指着劳瑞——“起码比那些野蛮人你会说几句我们的话,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了。至于你”——他又指向帕格——“你是你们这群人中活的最长命的一个而且还能流利地说我们的话。不明原委的人会以为你只是个来自穷乡僻壤的农夫罢了。”
   他俩安静的坐着,还是不知道霍卡努的最终目的。帕格冷不丁意识到自己大概比眼前这位年轻的贵族大上一、二岁。但这位年轻人却已手握大权。簇朗尼的制度真的很是怪异。要知道在卡瑞德(Crydee)他至多是名学徒,即使身为贵族那也只能是学学治国的本领。
   “你怎么会如此流利的说我们的话?”他向帕格问道。
   “主人,我是第一批被带到这里的人。那么多簇朗尼奴隶中只有我们七名外人。我们得学着活下去。一段时间之后,只有我一人活了下来。别的同伴不是死于高烧就是死于伤口溃烂,抑或被守卫处死。也就再没有和我说家乡话的人了。此后得日子里也没有同胞来这个营地。”
   军官听罢点点头,然后向劳瑞发问道,“那么你呢?”
   “主人,我是名歌手,在家乡我被称为游吟诗人。我们浪迹天涯,所以得学不同的语言。我精于音律。在我们那儿你们的语言被称为声调语;有着相同发音得词语在说话时可通过变换音调来表示多种意思。在我们王国的北方就有不少类似的语言。所以我很快就能学会的。”
   军官眼睛一亮。“很高兴知道这些事。”随后就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又点了下头。“奴隶们,深思熟虑往往会决定某些人的命运。”说完他笑了起来,此时他又像变回了男孩。“这个营地现在糟糕透顶,我不准备向我的父亲,也就是辛萨崴的领主报告。我想我知道症结所在。”他指着帕格。“我要知道你对此的看法。因为你来这里的时间是最长的。”
   
   帕格让自己冷静下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让他对一些事物发表观点了。“主人,我来这里遇见的第一位工头是个精明的人,他了解这里的人,也知道我们这些奴隶挨饿的话就没法好好工作。所以我们能吃饱饭而且受伤的话还能得到疗养。诺格阿姆却是个脾气糟糕的家伙,总将些小事放在心上。那些穴居兽毁坏树林,这是奴隶们的过错。但随便就死上一名奴隶,那就是他的失职。奴隶们被肆意克扣食物或超时工作。而他却还心安理得的领着奖赏。”
   
   “我想的与你差不多。诺格阿姆曾经也很风光。以前是管理他父亲庄园的助理(hadonra)——负责领地管理——。他家后来犯了叛国罪,于是他们被族人卖去做奴隶,得以免除死刑。他是个不称职的奴隶。本以为让他在这里当个工头会发挥他原来的那些本事。看来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那在这儿的奴隶中还有谁比较有本事?”
   劳瑞将头向旁边一倾说道,“主人,帕格不就……”
   “他不合适。对你们俩我另有打算。”
   帕格很吃惊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说,“也许乔格纳能胜任。在他因收成不佳为了抵缴税金而卖身为奴隶之前是名农夫。他头脑冷静。”
   军官马上轻拍手掌,一名守卫迅速出现在屋子里。“把奴隶乔格纳带来。”
   守卫敬了个礼随后离开。“重要的他还是簇朗尼人,”军官说道。“你们这些野蛮人最不知好歹,我不敢想象要是任命你这样的人那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说不定砍树的会是我的士兵而站岗的却是奴隶。”
   一段尴尬的沉默之后,劳瑞大笑起来。这次是一阵爽朗的笑声。霍卡努也微微一笑。帕格注视着眼前的人。这个手里掌控着他们两人生命的年轻人似乎极力想赢得他俩的信任。显然劳瑞很喜欢眼前这个人,但帕格仍然保持着警惕。他已经离开古老的美凯米亚很久了,在那里战争铸就了贵族与平民间的坚定友谊,大伙共享着欢乐与不幸却不必在意身份地位。而他初到簇朗尼所学到的则是永远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无论在这间屋子里发生什么事情,那都是这位青年军官一手安排的,而不是运气使然。霍卡努似乎感觉到了帕格那双眼睛正注视着他。就在帕格如一个奴隶所被要求的那样垂下眼皮时两人的目光短暂地交汇在一起。讯息就在一瞬传递于两人之间。军官似乎在说:你不相信我会是你的朋友。既然这样我也不强求你。
   
   霍卡努挥了挥手说道,“回你们的住处。好好休息,午餐后我们就要启程了。”
   他俩起身鞠躬,转身离开了小屋。帕格一声不响地走着,但劳瑞念念有词,“我真想知道我们会去哪儿。”没听见回应,他又附加道,“无论无何,目的地一定比这里要强得多。”
   帕格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呢。
   *一只手将睡梦中的帕格摇醒过来。在这温热的上午他正打着瞌睡,乘有时间好好休息,午餐后他和劳瑞就要跟那位年轻贵族一同离开这里了。帕格之前举荐的农夫乔格纳悄悄地指了指正在熟睡的劳瑞。
   帕格跟着老奴隶走出屋子,找了个阴影处坐下。乔格纳慢条斯理地说着,“我的主人霍卡努告诉我是你推荐我做这里的工头。”当他向帕格点头时他那布满褐斑的脸仍旧是肃穆的。“我欠你的情。”
   帕格还之以一个营地中常见的鞠躬。“谁也不欠谁的。你要做出个工头的样子。好好地对待我们的兄弟。”
   乔格纳老脸上露出笑容,满嘴的的牙齿由于长年咀嚼塔汀果(tateen nuts)而变成了褐色。这种略带麻醉效果的果子——在沼泽地很容易发现——能让人心理上减轻劳作的艰辛感,尽管效果有限。和别的美凯米亚人一样帕格也不愿染上这个习惯,尽管说不上是什么原因。也许那意味着一个人精神上彻底的投降吧。
   乔格纳凝视着整个营地,烈日下他的双眼眯成一条细缝。这里看得见的只有年轻贵族的守卫和厨师。远处树林里传来奴隶们的干活声音。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生活在父亲位于泽塔克(Szetac)的农场,”乔格纳说道,“它发现我有着异于常人的才能。于是开始观察我,最后发现我还缺少某些素质。”帕格对他说的后半句话感到很迷惑,但还是忍着没去打断他。“于是我就像父亲一样成为一名农夫。可是我的能力并没有丧失。有时候我能够看见一些事物,帕格,那是些深藏于人们内心的事物。随着我长大,有关于我有特殊能力的谣言传开了,很多人纷至沓来尤其是些穷困的人,向我征询建议。那时候还年轻的我渐渐地骄傲自大起来,诉说一切我所见到的东西。当我是个老头子时,我身份卑微而且拿着施舍,但是我依旧诉说着自己的所见。只是人们都是生着气的离开。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他轻笑着问道。帕格摇了摇头。“只因为他们来我这里想听的不是真相,而是要听他们自以为是的结果。”
   
   帕格和乔格纳一样笑了起来。“于是我假装丧失了超能力,此后再也没人来农场了。只是这能力永远也不会丧失。帕格,至今我仍能看见些事物。我看见些有关于你的未来,在你离开前我一定要告诉你。我将会老死在这座营地,但是你的未来却有着不同的命运。想听吗?”帕格示意想听,乔格纳接着说道,“在你的内心禁锢着一股力量。我并不清楚它是什么,又意味着什么。”
   
   帕格见识过簇朗尼人对待魔法师的怪异态度,突然感到有种莫名的惊慌似乎有人已经感应到他从前的召唤。可是他至多也是个这里的奴隶罢了,要说有什么特别,那他不过是成了一名侍卫。
   乔格纳合上眼继续说道。“我在梦里见到过你,帕格。我看见你在一座高塔上,独自面对着可怕的敌人。”他睁开眼睛。“我不清楚这个梦意味着什么,但你有必要知道这个梦。在你登上高塔面对敌人之前,你必须找到属于自己的憩地(wal);它是你生命中神秘的中枢,是一块完美的平和之地。当你居于其中之时,你会避开一切危险。你的肉体也许会被摧残,甚至死亡,但是当你处于憩地之中时,你会安然度过这一切。探索之路是艰辛的,帕格,只有很少人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静地。”
   
   乔格纳站起身。“差不多到你们离开的时间了。快,我们赶紧去叫醒劳瑞。”
   当他俩走到小屋门口时,帕格说道,“乔格纳,谢谢你。只是你能描绘一下刚才说的那个站在塔上的敌人吗?”
   乔格纳点头笑道。“当然了,我看见他的。”他在走上阶梯时还在咯咯笑着。“他是个让任何人都恐惧的敌人。”一双眯起的眼睛注视着帕格。“他就是你。”
   *帕格和劳瑞坐在寺庙的阶梯上,六名簇朗尼守卫懒洋洋地在他俩身边走着。这段旅程中几名守卫还算客气。这还得托这趟艰难旅程的福。一匹马也没有,也没有别的座骑,那些簇朗尼人情愿用两条腿走路也不愿坐上尼德拉兽拉得车,无论是谁的车。汗流浃背奴隶们则气喘吁吁的抬着轿子,贵族们悠闲的坐在其中颠簸在林荫大道上。
   帕格和劳瑞各自领到一件灰旧的奴隶短袍。他们之前在沼泽穿的仅仅只是块裆布罢了,簇朗尼人可不愿意和这些衣不蔽体的人同行。看得出簇朗尼人和他们王国的人民一样相当注重体面。
   他们这会儿走的大道沿岸而修,旁边的这座大湖泊被称为战湾。帕格不禁想这么个海湾可比美凯米亚的任何一个海湾都要大,即使从高处俯瞰它依旧一望无际。行进了几天后,他们进入一片牧场,湖泊的对岸已经遥遥在望。又过了几天,他们到达了嘉玛城(city of Jamar)。
   趁霍卡努去寺庙献贡品当会儿,帕格和劳瑞注视着过往的行人车辆。簇朗尼人似乎对颜色很着迷。在这里即使是地位低下的工人都衣着醒目。那些有钱人更是穿着艳丽,衣服上绣满了错综复杂的图案。只有奴隶才穿着普通的衣服。
   农夫,商人,工人,旅者在城里随处可见。尼德拉兽拉着满载的货车缓慢的鱼贯而行在大街上。帕格和劳瑞很快就淹没于人海之中,疾走的簇朗尼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这个帝国的巨大商业机器一刻也不让他们得闲。不少过往的路人会停下脚步打量他们,在这些人眼中他俩只是粗壮高大的野蛮人而已。他俩身高都超过五英尺六英寸,此外帕格看上去更高一点,他的高度起码有五英尺八英寸。其实在他们美凯米亚人眼中,簇朗尼人实在是矮得可以。
   
   帕格和劳瑞环顾四周。他们在城中央等着,这里坐落着许多寺庙。连绵的公园正中矗立着十座形状各异的宝塔。塔身之上饰满平整而鲜艳的壁画。从他俩身边望去,可以看见三座公园。每座公园都可拾级而上,几条小河与瀑布流淌其中。各种树木点缀在公园的草坪上。流浪的音乐家用长笛和奇怪的管弦乐器演奏着异乡的乐曲,取悦那些在公园中休息的人和过路人。
   
   劳瑞全神贯注的听着。“快听那些半音!还有那些渐弱的小调!”他低头叹了口气,表情有些郁闷。“这都不是家乡的,可好歹也是音乐。”他看着帕格,以往那充满幽默的嗓音也不见了踪影。“要是我再有演奏的机会就好了。”他瞄了一眼远处的乐师。“那我就能好好琢磨一下簇朗尼音乐。”帕格留下沉思的劳瑞走开了。
   帕格环顾着繁忙的广场,试着理顺从进城初始就一直若隐若现的感觉。这里的每个人都忙活着自己的生意。在寺庙群的不远处,是他们刚才经过的市场,和那些处于他们王国城市中的市场没什么两样,只是略微大一些。商贩和买家的讨价还价声,不论是气味还是气氛都让他不自觉地想到了家乡。
   当霍卡努的随行人员经过时,平民们纷纷让开道,因为队伍前头的卫兵大叫着“辛萨崴!辛萨崴!”让每个人都知道有贵族来了。很快队伍就进了城;这是一群身着红铠的人,外罩着点缀上红色翎羽的斗蓬。其中一名帕格认为是大祭司的人戴着一个犹如红色骷髅头的木制面罩,而别的人只是把脸涂红而已。他们吹着管笛,路人纷纷为他们让路。一名士兵在一旁担当守卫,很快帕格就看出来他们都是图拉卡姆的牧师(priests of Turakamu),一名噬心者,死亡女神丝碧(goddess Sibi)的兄弟。
   
   帕格转向身边的一位守卫,征求说话的许可。
   守卫点头同意,帕格问道。“大人,那位神明居住在这里?”他指着霍卡努去献贡的那座寺庙。
   “真是无知的野蛮人,”士兵友好的回应道,“神明那会真的居于这些大堂之上,他们全都在上位或下位的天界。”
   这寺庙只是让人来朝拜的地方。我们领主的儿子来这里是向居于上位天界的医疗之神乔乔坎(Chochocan)和他的仆从正义之神陶玛恰卡(Tomachaca)献贡和请愿的,祈求他们能够保佑辛萨崴”
   当霍卡努回来后,他们再次上路。在队伍穿越城市时,帕格继续观察着从身边经过的人流。道路难以置信的拥挤,帕格真惊讶他们是如何从容自如的应付它的。第一次在城市里看见了农夫,嘉玛城的奇景让帕格和劳瑞都惊呆了。那位游历甚广的游吟诗人看这看那大惊小怪地叫着。那些守卫则咯咯地笑着这两个对所见一切都感到兴奋不已的野蛮人。
   
   他们身旁的房屋主要以木材和一种单薄却很坚硬半透明材料为主。只有少数一部分,如寺庙,是用石材砌成的,但最引人注目的却无论是他们经过的民房,或是寺庙乃至工棚都被刷成白色,只有那些梁条和门框被打磨成棕色。每块墙面上都粉饰着艳丽的壁画。动物,山水风景,神明或是战场都跃然于墙上。遍及每处的颜色让人眼花缭乱。
   在到达寺庙群的北边,穿过一座公园后一条宽广的林荫大道出现在眼前,边上矗立着一栋建筑物,四周是一大片带有围栏的草坪。两名与车队守卫一样的全副武装的卫兵站在门前。他们冲走上前去的霍卡努敬了个礼。
   他们身边的守卫一声不响的朝房子的一边行进,留下了奴隶和年轻的军官。他做了个手势,其中一名守卫推开了覆盖着大片织锦的门。他们走进一条宽敞笔直的走廊,两边有不少房门。霍卡努领着他们走向最后一扇门,一名家奴已经为他们开了门。
   帕格和劳瑞发现整栋建筑成四方形,在它的中央是一个花园,延伸到建筑的每一边。在一座水池旁边坐了位老者,他穿着一件朴素却又不失尊贵的深蓝色袍子。他正看着一副画卷。当三人走近时他抬起头向霍卡努致意。
   年轻人摘去头盔笔直的站着。帕格和劳瑞靠后站着一言不发。老者点了点头,霍卡努走上前去。他俩拥抱在一起,老者开口说道,“我儿,真高兴又见到你了。工营的情况如何?”
   霍卡努简要而如实的作着汇报。然后又描绘了那里的境况。“新的工头会让那些奴隶得到充足的食物和休息。他很快就会使那里提高产量的。”
   他的父亲点了点头。“我认为你做的很明智,我儿。过几个月我们再派人去检查一下进度,最好事情不要变得比这次还坏。大将军(Warlord)一直要求提高产量,不然我们就有麻烦了。”
   他似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随同而来的奴隶。“这些是?”他指着帕格和劳瑞说道。
   “他们与众不同哦。在我兄弟去北方的前一晚我思量过我们的谈话。他们会很有用的。”
   “你有向任何人提过我们的谈话吗?”几条刚毅的皱纹在他那双灰色的瞳孔边隐约可见。这一刻让帕格不自觉地想到了博瑞克公爵(Lord Borric)。
   “没有,父亲。那次晚上只不过是议会有事-”
   一家之主摇摇手打断了他的话。“留着你的话以后说吧。’要相信城市里没私秘可言。’通知斯泰穆(Septiem)。明天早上我们动身去庄园。”
   霍卡努微微鞠身,随后转身离去。“霍卡努。”父亲的声音让他又停了下来。“你做的很好。”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自豪的神色,年轻人径直走出花园。
   一家之主再次坐回小喷泉旁边的石凳上,随后打量着两名奴隶。“怎么称呼你们啊?”
   “帕格,主人。”
   “劳瑞,主人。”
   他似乎能从这些小事看破他们。“穿过那扇门,”他说着向左边指去,”从那儿可以通到厨房。斯泰穆是我的助理。他会照料你们的。现在就去吧。
   他们鞠躬然后离开花园。就在穿过正屋时,帕格差点将一名从角落窜出来的女孩撞倒。她一身奴隶的装扮,拎着一大包洗刷好的衣物。只是这会儿那包衣物已经掉落在走廊上了。
   “噢!”她大叫道。“我刚刚才将它们洗干净。这下又要重新来过了。”帕格立马去帮她捡了起来。在簇朗尼人中她能算高个子了,差不多和帕格一样高,而且身材匀称。她将褐色的头发盘在脑后,又长又黑的睫毛修饰在她棕色的眼睛周围。帕格不知不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而注视起她。在他的目光下她显得踌躇起来,她捡起剩下的衣物匆忙地走开了。
   
   劳瑞拍了拍帕格的肩膀。“哈!我一直叫你走路要小心。”
   他俩走出正屋来到厨房,食物热腾的香味激起了他俩的食欲。“我看你对刚才那个姑娘印象不错啊,帕格。”
   帕格对女孩子从来就没什么经验,他不禁感到两耳发烧。在奴隶营时大家谈得最多的就是女人,也只有这个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个大男孩。他看了看劳瑞想确定他是否在开玩笑,却发现这个金发歌手朝他身后看着。他随着劳瑞的目光看去却瞥见一张羞涩的笑脸从房子的窗后移开。
   翌日,辛萨崴家族的人忙碌了起来。奴隶和仆人们为北进的旅程忙碌准备着。帕格和劳瑞却得闲的待在一边,因为没人能腾出空闲为他俩安排工作。他俩坐在树阴下,看着眼前忙碌的景象享受着清闲的时光。
   “这群人真疯狂,帕格。我很少看见有这样为旅行做准备的。看来他们是想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
   “说不定他们会的。我不会再对这些人感到惊讶了。”帕格站着靠在树干上。“我已经看到不少不合常理的事情了。”
   “你说得不错。只是当你和我一样到过许多不同的地方之后,你就会知道它们越是不同,就越有相似之处。”
   “你这是什么意思?”
   劳瑞起身靠在另一颗树上,低声说道,“我不能确定,但是他们正在筹措某些事情,而我们也参与其中,这一点可以确定。只要我们保持警觉,那我们就能将其转为我们的优势。记住只要有人有求于你,那你就有机会作交易,无论你们之间的立场看上去有何不同。”
   “当然了。给他想要的东西,那他就会给你自由。”
   “真是个愤世嫉俗的年轻人,”劳瑞两眼泛着笑意回应道。“告诉你吧。你在一个像我这么老道的旅行家面前摆出了一种厌世的姿态,我该告诉你可不要这唯一的机会。”
   帕格不屑地说道。“什么机会啊?”
   “很好,就一件事情,”劳瑞说着指向帕格身后,“昨天差点被你撞倒的那个小姑娘正对几个箱子一筹莫展呢。”帕格向后看了一眼,发现那个洗衣服的女孩正努力堆着几个要搬上车的箱子。“我想她会很乐意让人帮他一下的,你看呢?”
   帕格一脸疑惑的样子。“什么啊……?”
   劳瑞轻轻推了他一把。“快去啊,呆子。现在去帮她一下,至于以后吗……鬼才知道?”
   帕格困惑的问道。“以后?”
   “神啊!”劳瑞大笑起来,冲帕格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游吟诗人的幽默感染了帕格,他笑着走进女孩。她这会儿正努力的要把一个大木箱子垒到另一个箱子上。帕格从她手上接过箱子。“给我,让我来吧。”
   她退后一步有点不悦地说道。“它一点也不重。对我来说只是高了一点。”她环顾四周唯独不看帕格。
   帕格轻松地举起箱子将它放在另外的箱子上,一点也不在意自己那只受伤的手。“你这么样,”他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女孩将垂在眼前的发束拂到脑后。“你是个野蛮人,对吗?”她犹豫地问道。
   帕格猛地后退一步。“你就这样称呼我们。我觉得我与这里的人一样文明。”
   她的脸顿时红了起来。“我没有恶意的。我们也被人家称作野蛮人。只要不是簇朗尼人都会被这样称呼。我想你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帕格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道,“卡塔拉(Katala),”很快又反问道,“那你呢?”
   “帕格。”
   她笑道。“真是个奇怪的名字。帕格。”她似乎喜欢这音调。
   这时候助理斯泰穆朝房子走来,他是位老而精干的退休将军。“你们两个!”他叫道。“快去工作!别傻站在那儿。”
   卡塔拉急忙奔回屋子,帕格则犹豫地站在这身着黄袍的助理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帕格,先生。”
   “我看你和你那位金发的大朋友没什么事情可做啊。我得给你们些任务才行。叫他过来。”
   帕格轻叹一声。看来他们休息得够久了。他挥挥手示意劳瑞过来,然后两人开始了装车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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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y9066 发表于 2007-4-30 23:18:24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庄园  
   
   作者:Reymond E. Feist
   翻译:nutrari
   
   在之前的三周里天气就已渐渐转凉。
   转凉的天气已初露端倪于盛夏之中。这片大陆的冬季在正常情况下只有六个星期,只有稀少的冰凉雨水会光临北方。兰绿色的叶子依旧覆满树的枝头,秋天毫无征兆地一闪而过。帕格生活在簇朗阮尼(Tsuranuanni)的四年间,从来就没见到过四季变化的预兆:没有鸟儿的迁徙,不见清晨的白霜,雨水不会结冰,更不见白雪和盛开的野花。整片大陆似乎是永远笼罩在淡黄色的夏季之中。
   
   在旅途刚开始的见天里,他们一直走在从嘉玛城延伸出的官道上,朝北边的苏岚库(Sulan-qu)城前进。伽景(Gagajin)河上满是川流不息的船艇,而商队,农车,乘轿的贵族亦塞满了官道。
   
辛萨崴领主在第一天就已经从水路出发前往圣都(Holy City)去参加上议会(High Council)了。剩下的人也就从容不迫地跟进着。在经过苏岚库城时霍卡努停下车队进城拜访了阿考玛夫人(Lady of the Acoma),帕格和劳瑞趁机和几名新的美凯米亚奴隶聊了起来。整个战事让人听了沮丧不已。和他们之前听到的一样:僵局依旧没被打破。
   
   到达圣都后,辛萨崴领主加入了旅程和大家一同前往位于希玛尼(Silmani)城郊的辛萨崴庄园。至此,北进途中也就没什么大事了。
   辛萨崴车队渐渐接近他们的南方庄园。帕格和劳瑞一路上很闲除了些偶尔的家务:收拾餐盘,清理兽粪,装卸货物。这会儿他俩正倒坐在货车上,四条腿在车摇摆着。劳瑞咬了口茭蔴克果(jomach fruit),这种像绿色石榴的果子有着西瓜般的果肉。他吐出果籽说道,“手怎么样了?”
   帕格看著横贯右手掌上的红色疤痕说道。“还是有点僵。我希望它能够恢复得和以前一样。”
   劳瑞瞧了一眼。“你还是打消再能起剑的念头吧。”他裂开嘴笑道。
   帕格大笑道。“恐怕你也不行啊。不然他们一定会为你在皇家骑兵团(Imperial Horse Lance)留个位置的”
   劳瑞向后吐出一大口果籽,全落在了拉车的尼德拉兽的鼻子上。六脚兽打了个响鼻,车夫很快就将鞭子向它们招呼了上去。“不管怎么样皇帝可没什么枪兵,也没任何的马匹,我也不关心这种机会。”
   帕格面带嘲弄地笑着。
   “我要让你知道,小伙子,”劳瑞用贵族的口吻说道,“我们这些游吟诗人时常会被一些口味刁钻的客人困扰,强盗和刺客对我们辛苦赚来的钱虎视眈眈。假如我们没有些防身的技巧,那可是没法讨生活的,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帕格微笑着。他知道在一名游吟诗人在城镇中是不容侵犯的。只要有一个受到伤害或是被抢劫了,消息很快就会传开而后再也不会有游吟诗人去那座城。可在大路上又是另一回事了。他从来不怀疑劳瑞保护他自己的能力,他当然不会用现在这种华而不实的语调坐以待毙。他刚要说话就被车队前面传来的叫声打断了。守卫纷纷朝前跑去,劳瑞转向身边的伙伴。“你猜猜那里怎么了?”
   
   他还没等回答就跳下车朝前跑去。帕格也跟了去。他俩跑到车队前头,待在辛萨崴领主的轿子后面,随后就看见有东西在朝他们逼近。劳瑞紧拽着帕格的袖子。“是骑兵!”
   帕格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真的有人骑着马沿着大路从辛萨崴的庄园那儿跑过来。随着他们临近,他看的更加真切了,是一名人类骑兵和三个长着深蓝色皮肤的乔迦。
   那名年轻的簇朗尼骑手转身下马,他一头褐发个子看上比谁都高。劳瑞看着他笨拙的走上前来,“要是他们能舒服地坐着的话,估计就不会打什么仗了。看看那里,连个马鞍都没有,更别提缰绳了,马头上只有个破烂笼头。那可怜的马看上去起码有一个月没好好喂过了。”
   当骑手走近的时候轿子的遮帘被拉开了。奴隶们搁下轿子,辛萨崴领主从里面走了出来。霍卡努已经从后队赶来站在父亲的身边,他和那名骑手互相拥抱致意问候。骑手随后又拥抱了辛萨崴领主。帕格和劳瑞清楚地听到他说,“父亲大人!见到您真好。”
   辛萨崴领主说道,“卡苏米(Kasumi)!我的长男,很高兴见到你。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差不多一星期前吧。我本来打算去嘉玛的,可听说您会来这里,所以我就等在这儿了。”
   “很好。怎么称呼你身旁的几位?”他指了指那些生物。
   “这个,”他指着靠前的一个说道,“这是突击队的头领席克拉克(Strike Leader X’calak),回来之前它曾在美凯米亚的山脉那儿和一个矮家伙交锋过。”
   那个生物向前一步然后像人一样举起右手敬了个礼,喉咙里的声音像笛子一样尖锐,“您好,卡玛苏(Kamatsu),辛萨崴的领主。荣耀贵族。”
   辛萨崴领主略微弯了弯腰。“你好啊,席克拉克。荣耀贵族。乔迦一族永远是贵客。”
   那个生物踏回原来的位置静待在一旁。领主又看起那匹马。“你刚才坐的这个是什么,吾儿?”
   “是匹马,父亲大人。野蛮人骑着它去战斗。我以前跟您提到过。它可是种很神奇的生物。坐在它的背上我就能跑得比那些乔迦还快。”
   “那你又怎么停下来?”
   长男笑道。“恐怕有点难度的。那些野蛮人会小技巧,只是我还没有学会。”
   霍卡努微笑道。“看来我们还得安排些课程。”
   卡苏米开玩笑地拍了下他的背。“我以前问过几个野蛮人,可惜他们后来都死了。”
   “我这儿就有两个活的。”
   卡苏米朝他兄弟身后看去发现了劳瑞,他比那些围观的奴隶整整高出一个头。“我看见了。不错,我们得问问他。父亲大人,请您允许我现在回家为您的归来作些准备。”
   卡玛苏拥抱了一下他的儿子同意他离去。长男抓住马鬃翻身上马。挥手告别后,他就离开了。
   帕格和劳瑞马上赶回原先坐的货车上。劳瑞问道,“你曾经看见过这种事情吗?”
   帕格点点头。“嗯,簇朗尼人把那些生物称作乔迦。它们像蚂蚁一样生活在巨大的土穴里。曾经和我一起生活在工营里簇朗尼奴隶对我说它们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出现了。它们对帝国忠心耿耿,尽管我记得有人说它们的每一个巢穴里都有自己的女皇。”
   劳瑞一只手打着凉棚注视着货车的前方。“我可不想在路上遇见这种家伙。瞧它们那跑起来的怪样。”
   帕格默默不语。刚才长男话里提到的山里的矮家伙勾起了他的回忆。如果汤玛士还活着,他思忖着,那他已经是个大人了。只要他还活着的话。
   *辛萨崴的庄园出乎意料的庞大。这个庄园是帕格除了寺庙和宫殿以外所见到的最大的建筑。它坐落在山头之上,居高临下视野辽阔。这里的房子和嘉玛城的那个一样也是四方形的,只是又大上了几倍。而正屋的中庭更是轻而易地举放进了一个中央花园。在它的后边是偏屋,厨房以及奴隶区。
   当他们匆匆走过花园时,帕格探着脖子四处张望,四周的美景让他目不暇接。斯泰穆大声训斥起他。“别停下来。”
   帕格加快脚步很快赶上了劳瑞。就是那么一瞥,整座花园的美景已让人难以忘怀。几棵遮阳的大树矗立在三座水池旁边,四周的矮树和开花植被将着几座池子围在正中。零星的石椅是为游人休憩而准备的,一条条鹅卵石铺筑的小径穿插在花园之中。在这座小公园的不远处,出现了一幢三层建筑。在最高的两层还带有阳台,几条楼梯把这些阳台连了起来。可以清楚地看见这两层上仆人们匆匆而过的身影,但是在这花园之中却没有一名仆人,即使是路过的也没有。
   
   他们在一道滑门前停了下来,斯泰穆转过身。他语气严厉地说道,“你们这两个野蛮人在主人和神灵面前要注意礼节,我会紧盯在你们的背后。记住我教给你们的一言一行,不然我会让你们后悔没被霍卡努大人丢在沼泽地烂死。”
   他说完就将门拉到一边通报奴隶们已经来了。在获准进屋之后,斯泰穆示意身旁的奴隶进屋。
   他俩旋即发现身处在一间色彩斑斓的屋子之中。明亮的光线穿过绘着图案的半透明大门照进来。四周的墙壁上挂满雕刻品、织锦和画作,这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小巧而精致。地板上放着一个个簇朗尼式的坐垫。辛萨崴的领主,卡玛苏正端坐在一个最大的垫子上,在他的对面是他的两个儿子。
   他们都穿着做工考究的短袍,这是他们休息时的着装。在被问话前,帕格与劳瑞都双眼低视着地面。
   霍卡努首先发话道。“那个金发的大个子叫做罗瑞(Lor-re),那个更高的叫博格(Poog)。”
   劳瑞刚要开口就被帕格一肘子顶了回去并示意他还没有到说话的时候。
   长男看到这情形,便问道,“你有要话说?”
   劳瑞抬起头却又很快低下。之前的要求很明确:没有命令决不能开口说话。劳瑞不清楚刚才的反问是否就是命令。
   一家之主开口道,“有话就说吧。”
   劳瑞抬头直视着卡玛苏。“我叫劳瑞。不是什么罗瑞,而我的朋友称作帕格,不是博格。”
   霍卡努被这突如其来的纠正弄得一脸迷惑,他的兄长则点着头默念着这两个名字直至正确为止。他随后问道,“你们骑过马吗?”
   两名奴隶不约而同地点起头。卡玛苏满意地说道,“真不错。那你们该好好表演一下。”
   帕格眼神迷离地垂下头,突然有样东西吸引住了他的眼球。在辛萨崴领主的身旁放着的一个游戏盘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卡玛苏注意到他的神态说道,“你知道这么玩吗?”说完他将游戏盘摆倒帕格的面前。
   帕格说道,“是的主人,我会玩这种游戏。在我们那儿这被称作象棋。”
   霍卡努看着他的兄长,后者的身子微微前倾着。“没什么好奇怪的,父亲大人这只不过是些野蛮人的小玩意儿罢了。”
   他的父亲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里面可大有学问啊。”他又对帕格说道,“坐下吧,给我演示一下该如何移动这上面的小玩意儿。”
   帕格席地而坐努力地回忆着库甘(Kulgan)曾经所教的一切。那时他对下棋就不抱什么兴趣,所幸的是他还会走几步。
   他向前移动着小兵并且解释道,“这个子第一次被移动时可以向前行进两格,之后它每次只能前进一格。”一家之主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下去。“这个子称作骑士,它是这样移动的,”帕格接着说道。
   在他示范了几个棋子的移动方法之后,辛萨崴领主说道,“我们把这种游戏称作将棋(shah)。[仅仅取日本将棋之名——译者]每个棋子都有自己的名字,其实和你们的大同小异。来,让我们杀一盘。”
   卡玛苏让帕格执白先行。他以一个很传统的方式开了局,卡玛苏在一旁记着数。很快棋艺不精的帕格就落败了。周围的人一言不发地看着棋局。一局结束,领主说道,“在你们那儿你的棋艺算好的吗?”
   “恰恰相反,主人。我是下得最糟糕的。”
   他微微一笑,皱纹在他得眼角周围浮现出来。“我猜你们的人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野蛮。我们以后再来一盘。”
   他说完向他的长子点头示意,卡苏米立即站起身子向他父亲鞠了一躬,然后冲帕格和劳瑞说道,“跟我来。”
   他俩起身向一家之主鞠躬之后跟着卡苏米走出屋子。他带着他俩穿过房子来到一间铺着地铺和坐垫的小房间。“你们就在这里休息。我就住在你们的隔壁。你们要做到随叫随到。”
   劳瑞唐突地问了一句。“主人到底想要我们干些什么啊?”
   卡苏米打量了他一会儿。“你们这些野蛮人真是做不来奴隶。怎么老忘记自己的身份地位。”
   劳瑞结巴地道着歉又被他马上打断。“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从现在开始你要教我骑马和说你们的语言,劳瑞。我还要弄明白这些个”——说着他发出一串平直的鼻音——“声音在你们说话时到底代表什么意思。”
   三人的谈话突然被一声回荡在宅邸中的钟声打断。卡苏米说道,“是尊者(Great One)来了。你们以后就住在这儿吧。我现在要和父亲一起去迎接他。”说完他便匆匆离去,只留下那两个美凯米亚人坐在屋子里感叹自己充满变数的命运。
   *在随后的两天里,帕格和劳瑞有两次瞄到了那位辛萨崴家的重要客人。他的外貌与辛萨崴领主很像,只是更清瘦一点,作为一名簇朗尼的尊者他一席黑袍的打扮。帕格向这里的人打探了不少问题却收获颇微。这些簇朗尼尊者所散发的威严是帕格和劳瑞从未见过。这些尊者似乎是一群手握大权的人物,又是一个帕格知之甚少的社会群体,他甚至不明白他们是如何纳入这个社会体系之中的。起初他以为这些人或多或少会带有些平凡的特征,尽管他曾被告知尊者们都是些“出世之人”。(outside the law)之后他从一名簇朗尼奴隶那儿明白了原委,原来那些尊者几乎不受社会的约束而付出的代价就是得默默无闻地为帝国效忠。那名奴隶对帕格如此的一无所知而大为光火。
   
   帕格最近一段时间的所见所闻多少减轻了他心中的那份身背井离乡的感觉。他在围圈尼德拉兽的栅栏后面发现了一个狗窝,里面满是摇尾狂吠的狗。它们是他唯一发现的凯勒温与美凯米亚之间的共同点,这些狗让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愉悦。他马上跑回屋中将劳瑞拉到狗窝前。不一会儿他俩便坐在一群奔跑嬉戏的狗中间。
   劳瑞看着这群闹腾的狗大笑了起来。它们的模样和公爵的猎犬大不一样,有着长长的四肢,身形更显消瘦。它们有着敏锐的耳朵,听到一点声息就会立刻警觉地竖起来。
   “我曾经在高碧(Gulbi)看见过这种狗。那个市镇地处在凯许(Kesh)的北方商贸之路(Great Northern Trade Route)上。它们被称为灰犬用来追逐那些在太阳谷附近草场中的猫和羚羊。”
   这时狗窝的主人,一名身材清瘦,低垂着眼睑的奴隶走了过来。他叫瑞哥麦得(Rachmad),他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你们在这儿干吗?”
   劳瑞一边看着眼前这个阴沉的人一边玩笑似地去拍了拍身旁一条狗的鼻子。“打从我们离开自己的家园后就再也没见过狗了,瑞哥麦得。我们的主人正陪着尊者,所以我们就来看看你的这些好朋友啰。”
   当他听见’好朋友’时一直阴沉着的脸顿时好看了许多。“我总是将这些狗照料的很好。不过我得一直关着它们,因为它们总是攻击乔迦,那些家伙可大不喜欢狗。”忽然帕格想到这些狗也许是和马一同从美凯米亚被带来的。可当他的问题一出口,瑞哥麦得好像是看见了疯子一样地盯着他。“看来你是被太阳晒昏了头。这里本来就有狗啊。”说完这句话后他便不再开口继而匆匆地离开了。
   
   当晚,帕格被进屋的劳瑞吵醒过来。“你去哪儿了?”
   “嘘。难道你要把所有人都吵醒?快回去睡觉。”
   “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帕格压低了声音问道。
   劳瑞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一笑。“我去找大厨的助手了,嗯……还聊了一会儿。”
   “呃。你说的是阿尔莫瑞拉(Almorella)?”
   “正解,”一声愉悦的回答。“她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哦。”劳瑞打从到这儿的几天里就已经被那名在厨房里供事的奴隶女孩吸引住了。
   沉默了一会儿,劳瑞接着说道,“你应该多交些朋友。抛开以前的成见吧。”
   “也许会吧,”帕格说,他那反对的语气中还带着点酸溜溜的嫉妒。
   阿尔莫瑞拉是个聪明活泼的女孩,年龄与帕格相当,一双乌黑的瞳孔总显得乐盈盈的。
   “那就去找卡塔拉啊。我猜她一直注意着你哦。”
   帕格的脸颊顿时红了起来,抓起一个坐垫就朝他的朋友扔去。“该死的。闭嘴吧,快睡觉去。”
   劳瑞笑的差点背过气。他躺回自己的铺子留下帕格一人独自沉思。
   *屋外大风凛冽,帕格站在风中倍感凉意。劳瑞此时正骑在卡苏米的马上,年轻的军官则站在一旁看着。劳瑞已经教簇朗尼的工匠制作了骑马用的马鞍和笼头,这会儿他就在演示如何使用它们。
   “这可是匹战马,”劳瑞叫道。“它很容易用缰绳驾驭”——说着他示范性的将缰绳甩到马脖子一侧,接着又是另外一边。——“当然您也可以用腿来指挥它如何转向。”他举起手向长男示范着动作。
   接下来的三周他们一直在教这位年轻的贵族如何骑马,而且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劳瑞跃身下马,卡苏米替代了他的位置。起初这位簇朗尼人骑得很生疏,看来他对那个马鞍很不适应。当他被震得蹦起来时,帕格嚷道,“主人,快用您的腿夹住马肚子!”那匹马似乎是感到了肚子上的压力于是一路小跑起来。随着速度的加快,卡苏米看上去很兴奋。“放低您的脚跟!”帕格又叫到。只是,卡苏米不再顾及两名奴隶的指挥,使劲踢着马腹一骑决尘而去。
   
   劳瑞看着他消失在牧场远方说道,“他要么天生就是个骑手否则他就是在寻死。”
   帕格点了点头。“我想他已经掌握诀窍了。而且他也不乏勇气。”
   劳瑞揪起一根草茎放进齿间轻嚼。然后盘坐在地上搔弄着一条母狗的耳背,它刚才还兴奋地追着马匹这会儿在他的抚弄下已安静地躺了在他脚边。它翻倒在地上轻轻地添着他的手。
   劳瑞将注意力转向帕格。“我真想知道我们的那位年轻朋友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帕格耸了耸肩。“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记得我们刚来的时候吗?我听说卡苏米打算和他那三个乔迦朋友一同去办些事情。你看,那三个乔迦今天一早就离开了——不然贝塞尔就不会出窝溜达了——而且我还听到一些流言说那些交待给辛萨崴的长男的命令已经被改了。把这些事和这几天我们教他骑马学话的事搀和在一起想想看你能得到什么结果呢?”
   帕格舒展了一下身子。“我没有什么头绪。”
   “其实我也不清楚。”劳瑞不耐烦地说道。“但这些事情之间肯定有着不小的联系。”他望向远方轻声说道,“我只不过想周游世界唱歌说故事罢了,日后再找个经营旅店的寡妇过日子。”
   帕格听了大笑起来。“我看你一定会有机会找到家酒馆继续你去那无聊的行当,毕竟这次的经历可是个好题材。”
   “是还算精彩。你看我跟着一队民兵闯进一只簇朗尼军队。此后又遭受到接连不断的打击,先是在大沼泽那儿荒废了四个月,然后又徒步横穿了大半个世界。”
   “据我所知,应该是乘着货车才对。”
   “差不多吧,跑了那么远,最后竟在这里给辛萨崴的长男教骑术。这些玩意儿可不能拼成诗歌。”
   帕格苦笑道。“你没在这里待上整整四年。你的运气算是好的了。也不必整日提心吊胆的担心自己随时会丧命。当你晚上在厨房溜达的时候起码不会被斯泰穆抓。”
   劳瑞凑近端详着帕格。“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我是说斯泰穆。有好几次他向我问起你,帕格。你什么从不谈起自己被抓之前的那些经历呢?”
   帕格心不在焉地撇开头。“我想那是我在沼泽营地养成的习惯吧。实在是不值得对自己的过去念念不忘。我看见很多勇敢的人就是因不甘失去自由而丧命。”
   劳瑞拉了一把狗的耳朵。“可是这儿的情况已经大不同了呀。”
   “是吗?记住你在嘉玛城说的话。我认为你在这儿待得越舒心,他们就越容易从你这儿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辛萨崴领主可不是老糊涂。”帕格故意岔开了话题。“你说用施以皮鞭和恩惠那一个更容易驯服动物?”
   劳瑞猛地抬头。“还用说,当然是后者,但有时纪律也是必不可少的。”
   帕格点点头说道。“其实我们的境况与贝塞尔它们没什么不同。我们只是奴隶罢了。永远别把这点忘了。”
   劳瑞怔怔地望着旷野一言不发。
   一阵吆喝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沉思,长男骑着马出现在视野之中。他在他们面前停下马跳了下来。“这马跑得太快了,”他气喘吁吁地说道。卡苏米是个聪颖的学生,语言课上他进步神速。利用语言课的机会他不停地问着关于美凯米亚的风土人情。似乎整个王国的一切没有他不感兴趣的。即便是商人之间的交易方式,待人接物的各种技巧这些日常琐碎他也不放过。
   
   卡苏米牵着马走向马圈,帕格则检查着马脚是否受了伤。此前他们为它制作了一副新的马掌,是用浸过树脂的木材精心制作的,看来效果还令人满意。路上,卡苏米问道,“我一直在琢磨一件事。我不明白你们的国王是如何行使统治权力的,尽管之前你有提到过领主决议会(Congress of Lords)。还是再解释一下吧。”
   劳瑞冲帕格皱了皱眉。只是帕格对于王国的政治所了解的程度比起劳瑞来也强不到那儿去,他只好尽己所能地做着解释。帕格说道,“国王由议会选举产生,尽管这只是个形式而已。”
   “形式?”
   “算是传统吧。事实上王位的继承人早已选定,除非发生没有合适继承人的情况。这也是一个防止内战的好办法,因为最终的决定权在议会手里。”他以克朗多亲王说服议会同意立他的侄子为继承人的例子做着解释。“那么在这里又是如何处理这类事情的呢?”
   卡苏米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也许差不多。只是历任君王都被看作是神的化身,这一点和你们国王不同。他统治着圣都,但是他的权力都是精神意义上的。他庇护我们不受诸神的迁怒。”
   劳瑞随即问道,“那谁才行使实权呢?”
   他们走进了马圈,卡苏米从马身上卸下了马鞍和笼头为它梳理起鬃毛。“在这儿与你们的家乡不同。”他还是改用了最熟悉的簇朗尼语。“每个家族的在任领主在他的领地中是有绝对威信的。每个家族属于一个氏族,而每个氏族中最有势力的领主则称作统领(Warchief)。在一个氏族之中,每家领主都凭借自己的势力掌握着或多或少的权力。辛萨崴家族属于卡纳萨崴氏(Kanazawai Clan)。我们是这一氏中实力仅次于科达家族的家族。我的父亲在年轻时是指挥着整只氏族军队的统领,照你们的话讲就是将军。但每个家族的地位是不断起伏的,所以我未必能达到父亲那样的高度。”
   
   “领导每个氏族的领主组成了上议会。他们为大将军(Warlord)出谋划策。他则以皇帝的名义行使权力,当然皇帝可以否决他的决定。”
   “那么皇帝否决过大将军的决定吗?”劳瑞问道。
   “从来没有。”
   “那大将军是如何选出来的?”帕格问道。
   “这很难讲明白。当大将军一过逝,氏族里的大人物就会碰头,那将会是一次盛大的聚会,不光是议会里的那些人,每个家族的头人也都会来。他们聚在一起商讨事宜,有时候也会兵刃相见,但最终会选出一名大将军。”
   帕格拨开眼前的头发问道。“如果拥有大将军的那一族权力太大,怎样防止他们拥权自重?”
   卡苏米的神色有点为难。“这更不是件容易讲清楚的事了。假如你是名簇朗尼人自然就会明白。这不仅是律法,更重要的它是一种传统。无论一个氏族或是其中的某个家族变得如何强盛,只有五个家族的领主之一能够被选为大将军。他们就是科达(Keda)、顿马古(Tonmargu)、明瓦纳比(Minwanabi)、奥沙图坎(Oaxatucan)、萨卡特卡斯(Xacatecas)。所以只有这五位领主是候选人。现在的大将军是姓奥沙图坎的,卡纳萨崴的光辉正日渐暗淡。而他的氏族,欧麦科安(Omechan)可谓如日中天。只有明瓦纳比能和他们抗衡,这会儿两家为了战争的利益而互结盟约。这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劳瑞摇了摇头。“这种家族与氏族间的争斗真让我们的政治相形见拙。”
   卡苏米笑道。“这还谈不上是政治。政治是党派间的产物。”
   “党派?”劳瑞问道,显然他是被弄糊涂了。
   “我们这儿有许多党派。蓝轮,金卉,翡翠之瞳(The Blue Wheel, the Golden flower, the Jade Eye),有以社会进步为己任的党派,也有关注战事的党派,许许多多。每个家族都有可能属于不同的党派,得以满足自己的需求。甚至属于同一氏族的家族会加入不同的党派。有时他们相互结盟各取所需。有时又会同时支持两个党派,甚至一个也不支持。”
   
   “那这样的政府也太松散无序了,”劳瑞提着自己的意见。
   卡苏米笑道。“可它就是这样延续了二百多年。我们有句古训:’议会之中无兄弟之亲。’记住它你以后会明白的。”
   帕格小心翼翼地问着下一个问题。“主人,您似乎一直没提到过尊者。他们是什么样的群体?”
   卡苏米停下手中的活看了帕格一会儿,接着继续刷起马鬃。“他们和政治毫无关系,他们置身法外,不属于任何一个氏族。”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因为他们似乎很受人尊重,而且最近有一个来到了这里,我想你会给我点答案的。”
   “他们受到尊重是因为帝国的命运掌握在他们的手中。这也是他们的职责。他们必须断绝一切关系,他们共事于魔法不再有别的生活。他们必须远离自己的家族,他们的孩子要被寄养在别人那里直到成年。这是件困苦的事情,他们要做出太多的牺牲。”
   帕格凑近看着卡苏米。他说话时不知何故显得很哀伤。“来看我父亲的尊者曾经是这个家族一员。他是我的叔叔。我们现在的关系却很尴尬,因为他必须遵守那些约束不能承认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我认为他还是别来的好。”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
   “为什么,主人?”劳瑞安静地问着。
   “因为这让霍卡努很难堪。在他成为我的兄弟之前,他是尊者的儿子。”
   他们照料完马匹后离开了马圈。贝塞尔冲在了前头,它知道进食的时间快到了。当他们经过狗舍时,瑞哥麦得将它招呼到狗群之中。
   一路上不再有人说话,卡苏米直到走进自己的屋子也没有和美凯米亚人多说一句话。帕格坐在自己的铺子上,等待着吃饭的召集声,在他的脑子里面却思考着刚才了解到的东西。尽管簇朗尼人有些怪异的习惯,但和帕格的族人相比没什么大不同。他不禁觉得即欣慰又难过。
   *两周之后,帕格又面临一个棘手的问题。卡塔拉竟然对帕格的漠然不视生气了。起初还看不出来,可不久就表露得一览无疑,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没法引起他的注意。一天下午当他在厨房屋后遇见她的时候事态的发展终于达到了极限。
   劳瑞和卡苏米则在辛萨崴木匠的协助下做着一把小琵琶,卡苏米对游吟诗人的音乐很感兴趣,这段时间里他看着劳瑞如何说服工匠用叉锯锯下木头,如何精心地制作着乐器。他实在弄不懂为什么用尼德拉兽的肠子做琴弦,而不用别的材料。帕格对此则提不起一点的兴趣,没几天就找借口到外面溜达去了。这股木头的气味让他想起了在沼泽营地砍树的日子,在堆满树脂罐的木匠屋旁边砍树让他觉得有点生命的欢悦。
   
   这天下午他躺在厨房屋后的阴影里而卡塔拉正巧从拐角处出现。当他看见她时胃部不禁慎了一下。他承认她很迷人,只是每次要对她开口时,他却找不出什么话题。只好支支吾吾地应和几句然后就匆匆离开。最近他更是连个声音都没有。这会儿她正慢慢走近,他轻松地笑着,很快她就从他身边走过。突然她转过身子看着他,差不多就要和他紧贴在一起。
   
   “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我是不是太丑了所以你不愿意看我一眼?”
   帕格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她站了一会儿,然后踢了一下他的腿。“笨家伙,”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跑开了。
   现在他正坐在屋子里,对下午的这次遭遇感到很迷茫不安。劳瑞正在做着琵琶。最后,他放下手中的活说道,“有麻烦吗,帕格?你那样子就像被他们提升为工头又要送回沼泽地了。”
   帕格躺下身子,看着天花板。“都是卡塔拉烦的。”
   “噢,”劳瑞感叹着。
   “你这个’噢’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阿尔莫瑞拉告诉我说那女孩最近两个星期不怎么好相处,你这几天又像个暴躁的公牛一样四处乱窜。有麻烦了?”
   “我不知道。她只是……只是……她今天踢了我一脚。”
   劳瑞仰头大笑起来。“诸神在上,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不清楚。她只是踢了我。”
   “那你回应了吗?”
   “我什么也没有做。”
   “哈。”劳瑞笑得更响了。“大麻烦啰,帕格。我只知道要是一个女人讨厌一个男人的话就会轻视他——如同那个男人轻视女人一般。”
   帕格这时一脸沮丧样。“我想就是那样吧。”
   劳瑞一脸惊奇。“开玩笑吗?难道你不喜欢她?”
   帕格前倾着身子,将双肘架膝盖上说道,“也不是。我挺喜欢她的。她很可爱也很漂亮。只是……”
   “只是什么?”
   帕格偷偷瞄了一眼他的朋友,看看他是否在嘲笑自己。劳瑞是在微笑,但决无嘲讽之意。帕格于是安心地继续说着。“那是因为……因为我喜欢的另有其人。”
   劳瑞惊得闭不了嘴,随后叫道。“是谁?在这个被神遗忘的世界中除了阿尔莫瑞拉,卡塔拉是唯一一个大美人了。”他叹了口气。“说实话,她比阿尔莫瑞拉还漂亮,当然只是一点点而已。除此之外,我从来没看见你和别的女人搭过腔而且你在别人面前总是躲躲藏藏的。”
   帕格摇头朝下看着。“不,劳瑞。我是指回家。”
   劳瑞又一次张大了嘴,他面朝下倒了下去嘴里念念有词。“回家!我该怎么修理面前的小子?这家伙一定傻掉了!”他用双肘撑起身子说道,“帕格竟然会说这种话?难道这会是那个要我忘记过去的人吗?会是那个一在坚持说怀念过去的生活只会使自己丧命的家伙吗?”
   帕格毫不理睬这一连串的问题。“这都不一样。”
   “那区别在哪里呢?露茜亚(Ruthia,神)既保护那些流浪汉,醉鬼,也关心游吟诗人,你倒是给我说说有什么区别?看来当你一想到这女孩就会又有千百倍的希望,她到底是谁?”
   “说真的,当我一想起卡琳(Carline)就觉得心神平静……”他大声地叹着气。“我们都得有个梦想,劳瑞。”
   劳瑞安静地看了一会儿他的年轻朋友。“不错,帕格,我们都需要梦想。但是,”他响亮地转折着语气,“梦想是一回事,一个美丽动人的姑娘又是另外回事了。”看到帕格有些怒意,他连忙转开话题。“卡琳是谁,帕格?”
   “是博瑞克公爵的女儿。”
   劳瑞瞪大了眼睛。“是卡琳公主?”帕格点头默认。劳瑞的声音显得有些可笑。“是在西方国度之中地位仅次于克朗多亲王之女的那个女孩?想不到你竟然还有这种遭遇!快给我说说她。”
   帕格一开始说得很慢,说他如何从孩提时就对她痴迷万分,然后他俩又是如何发展关系的。劳瑞安静地听着,将问题都丢在一边,让帕格一人释放着压抑多年的情感。最后帕格说道,“也许那就是困挠于我和卡塔拉之间的事。有时候卡塔拉就像卡琳一样。她们都有着倔强的脾气,都喜欢表露自己的喜怒哀乐。”
   劳瑞一言不发地点点头。帕格也转入沉默,好一会儿才说道,“当我在卡瑞德时,我曾想过也许我爱上卡琳了。但是我难以确定。是不是有点奇怪?”
   劳瑞摇了摇头。“不,帕格。爱一个人有很多种方法。有时候我们太渴望爱了,反而变得草率起来。有时候我们将爱视作纯洁神圣之物,那些鄙下的人是永远得不到的。但在大多数时候,爱是一种赞誉,是一个表白’我会珍惜你的一言一行。’的机会。对它不必承担婚姻的责任。这种是对的父母爱,是对家乡国家的爱,是对生命的热爱,是对人民的爱。每一种爱都示意不同。但是请告诉我,你对卡塔拉的感觉与对卡琳的感觉一样子吗?”
   
   帕格耸耸肩膀微笑着。“不,完全不同。我觉得和卡琳在一起时时刻刻都得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只有那样一切才会进展顺利。”
   劳瑞小心试探着。“那和卡塔拉在一起呢?”
   帕格还是耸耸肩膀。“我不清楚。两者感觉不一样。我觉得不必对她时刻提放着。我有很多话可就是没法开口对她说。在她第一次冲我微笑的时候我就像被噎住一样。当卡琳静下来时,只要她愿意我便能和她聊天。卡塔拉一静下来,我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停了一会儿,发出一声半叹半吟的呻吟。“一想到卡塔拉就让我心烦意乱啊,劳瑞。”
   
   劳瑞又躺下身子,一阵友善的笑声从他嘴里传出。“啊,很好我知道症结所在了。我得承认你很能吸引女孩的目光。就我看来,卡塔拉是你的猎物。至于卡琳……”
   帕格有点急躁地说道,“等一回去我就介绍你们认识。”
   劳瑞没理会他。“我不会放弃这种机会的。还有,我看你已经掌握了怎样去找个好女人的诀窍了。”他不无伤感地说道,“我真希望能像你那样。那些野店寡妇,农家女孩,大街上的妓女占据了我的生活。我真不知道该对你从何说起。”
   “劳瑞,”帕格说道。劳瑞坐起身子看着眼前的朋友。“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劳瑞紧盯着帕格,随即豁然开朗地甩头大笑。他看见帕格的怒意又上来了,急忙双手道歉似地合实说道。“真对不起,帕格。我不是故意要你难堪的。可那不是我期望听到的回答。”
   稍得安慰的帕格继续说着,“我在被抓之前还很年轻,决不超过十六岁。和别的男孩相比我并没什么出众的地方,所以女孩们从来不注意我,直到遇见卡琳。当我成为侍卫之后,她们又害怕同我说话。再后来……该死的,劳瑞你知道。我在沼泽地待了整整四年。我哪儿来的机会去了解女人?”
   劳瑞安静地坐着,屋子里紧张的气氛渐渐消散。“帕格,我从没想过会是这样,但是如你所说的,你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呢?”
   “劳瑞,我到底该怎样做?”
   “那你准备怎么去做?”劳瑞神情关注地看着帕格。
   “我想应该……应该去见她。我不清楚。”
   劳瑞摩挲着下颚。“瞧,帕格,我待一会儿说的话是打算留在日后和我的儿子谈的。当然我没有调侃你的意思。但我不得不说。”
   他转过脸,敛神说道,“在我十二岁那年父亲将我赶出了家门,谁叫我是家里最大的一个孩子,因为他还要养活另外七张嘴。而且我讨厌整日耕种。于是我和一个邻家孩子一同去了逖尔索格在街头流浪了一年。他作为厨师的跟班加入了佣兵团,后来成为一名士兵。我则跟上了一个旅行剧团。成了一名游吟诗人的学徒,从他那里学习歌曲,传记,民谣,开始了自己旅行的生涯。十三岁正是一个男孩的青春期。在剧团里有个寡妇,她是个歌手,和她同行的还有她的兄弟姐妹。尽管她才二十出头,可在我眼里已经是个不小的岁数了。也就是她教会了我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种游戏。”劳瑞停了一会儿,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随后笑了起来。“差不多过去十五年了,帕格。但是我还没有忘记她的模样。那时候我们都有点迷糊。一切都显得毫无征兆。就发生在旅途中的一个下午。”
   
   “她很温柔。”他看着帕格。“尽管我装得很自信,可她知道我心里很害怕。”他笑着闭上眼睛。“我依然记那日光掠过她的脸庞落在树梢之上,也不会忘记她那混合着野花芳香的气息。”他睁开双眼继续说道,“趁着学唱歌之际,我和她一起待了两年。之后我就离开了剧团。”
   “发生了什么事情?”帕格追问道,对他而言这是个从未听过的故事。劳瑞之前也未提过他的童年时光。
   “她再婚了。对方是个不错的归宿,他经营着一家旅店,位于马兰科十字(Malac’s Cross)城与朵荣谷(Durrony’s Vale)之间的大路上。他的妻子死于热病,为他留下两个年幼儿子。她试着为我解释这一切,可我一句话也听不进。那时候我能懂什么?我连十六岁都不到,我的眼中只有一个单纯的世界。”
   帕格点点头。“我懂你的意思。”
   劳瑞接着说,“你看,我给你说这些那是因为我理解你的问题。我能够解释如何去处理这些事……”
   帕格说道,“我知道,我可不是被僧侣带大的人。”
   “但你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帕格点了点头,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我想你应该去女孩那儿,交流一下彼此的感觉,”劳瑞说道。
   “仅仅是和她谈话?”
   “当然。爱情和大多数事情一样,都是要用脑子的。把蛮力都留到需要的事上吧。现在就去她哪儿。”
   “现在?”帕格显得有些惊慌。
   “你就不能再快点?”
   帕格点点头安静地走了。他穿出漆黑幽静的走廊,来到奴隶区外,径直走向她的住处。他举起手敲了几下门,当门打开时他正安静地站着盘算该说些什么。阿尔莫瑞拉站在门口,身上披着一件袍子,头发零乱地散在肩上。“噢,”她轻轻叫着,“我还以为是劳瑞。请等一会儿。”她说着消失在屋子里,很快又抱着一大摞东西出现了。她拍了拍帕格的手臂然后径直跑去劳瑞的住处。站在门口的帕格慢慢走进屋子。他看见卡塔拉正躺在铺子上。他慢慢走上前去在她身边蹲坐下来。
   
   他轻触着她的肩头唤着她的名字。她苏醒过来,猛地坐起身子,用毯子将自己裹起来说道,“你到这里来干吗?”
   “我……我只是想和你谈谈。”他一开口,后面的话就像连珠炮一般。“如果我以前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请你原谅。我是指劳瑞曾经跟我说‘你要是没有按照别人所期望的那样做’往往结果和过分热心一样糟糕。你看。我真不知道自己那儿做错了。”她掩着嘴咯咯笑着,尽管周围很黑可她还是看见他挺难过的。“我的意思是……我想说很对不起,为我已经做过抑或还未做的事道歉……”
   
   她连忙用指尖遮住他的嘴。将手臂缠绕在他的脖子上,把他的头向下拉着。她轻吻一下说道,“傻小子。去把门关上。”
   *他俩躺在一起,卡塔拉的手臂横在帕格胸膛上,他则看着天花板。她还打着哈欠,他的手穿过她那浓密的头发放在她柔嫩的肩上。
   “怎么了?”她困倦地问道。
   “我只是想自从成为公爵的手下之后还没如此高兴过。”
   “那很好啊。”她似乎有点清醒了。“公爵是什么玩意儿?”
   帕格沉思了一会儿。“和这里的领主是一个意思,没多大差别。我的主人是国王的堂弟。是整个王国之中第三个有权势的人物。”
   她紧紧地依偎住他。“那你在他手下一定也很重要。”
   “不全对,我为他服务并领取酬劳。”他不打算在这里提到卡琳的名字。不知何故以往对公主的种种幻想在今晚都显得那么幼稚。
   卡塔拉侧翻过身子,用一只手撑将抬起的头撑住,手臂弯曲成三角形。“我希望每样事物都能有所不同。”
   “为什么,亲爱的?”
   “我的父亲在图瑞(Thuril)是个农民。哪儿是凯勒温的最后一个自由之地。如果我们能够到那里,说不定你能在考德拉(Coaldra)谋到一个席位,它是个战士委员会。他们一直需要足智多谋的人。而我们俩则能永远在一起。”
   “我们现在不就是在一起吗?”
   卡塔拉轻轻地吻她一下。“不错,亲爱的帕格,我们是在一起。但是我们没有自由我们能够永远在一起吗?”
   帕格坐了起来。“我一直逼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
   她将他抱进怀中,就像抱了个孩子。“沼泽地的生活一定很糟糕。我们只听到过传闻,没有人知道那里的真相,”她柔声地说道。
   “一切都很好,你不必担心什么。”
   她热吻着帕格,很快两人再次沉浸在忘我的境界之中,将一切痛苦和烦恼都抛之脑后。接下来的时光中他们享受着彼此间的欢娱,探索着对方每一份新鲜的感觉。帕格即不知道也不想过问她之前是否还认识别的男人。这对于他并不重要。现在唯一重要的就是能和她在一起。他正遭受着一波波激情的浪头。他难以描述现在的感觉,唯一的疑问就是他竟觉得卡塔拉是如此的真实,灿烂而卡琳带给他的则是那种渴望不可及的感觉。
   
   *几周之后,帕格发现自己的生活渐渐走上正轨。有时在晚上他会陪辛萨崴领主下象棋——或是将棋,这是它在这里的称呼——他们之间的谈话让他进一步了解了簇朗尼人的生活。他不再将这些人视为异类,因为他发现这些人的生活和他儿时的所见所闻极其相似。当然也有让人惊奇的差别,比如对于荣誉信条的执著,但这些差别微不足道。
   
   卡塔拉现在成了他生活的重心。只要是能够待在一起的时间他俩决不错过,吃饭时,传达命令时,乃至晚上。帕格清楚别的奴隶知道他们夜晚的幽会,但是簇朗尼人之间紧密相邻的生活养成了他们对别人的私生活漠不关心的态度,没有人会去关心一对进进出出的奴隶。
   在他那晚初会卡塔拉后又过了数周,帕格正陪着卡苏米散步,而劳瑞却和一个快为他做完琵琶的木匠争执不休着,那人认为劳瑞对为琵琶漆上的黄紫色的反对有点不可理喻,在他看来将原木完全暴露在外是毫无价值的可言的。帕格和卡苏米径直走开,留下歌手一人为工匠解释着木材对于音质的影响,只是那架势更像是用声音压倒对方而不是用道理。
   
   他们朝畜圈走去。辛萨崴领主的下属又买了好几匹马送到了庄园,在帕格眼中这只是耗费大量金钱的政治手段。每次和奴隶在一起,卡苏米总是使用通用语(King’s Tongue),并且一再强调他们要直呼他的名字。看来他学习语言的速度就和他学骑马一样的快。
   “那位劳瑞朋友。”长男说道,“用簇朗尼人的眼光看他始终不是个合格的奴隶。他不会欣赏我们的艺术。”
   帕格现在还听得到从木匠屋传来的争吵声。“我想他更加乐意陶醉在自己的艺术之中吧。”
   他们来到畜栏外看见一匹灰色种马因为他俩的到来而躁动嘶鸣着。这匹马是一周前被送到这里的,刚来时它被好几条缰绳拴在货车上,而且总是企图攻击靠近的人。
   “你为什么认为这家伙是件棘手的事情,帕格?”
   帕格看见这头健壮的生物在圈里绕着圈子,不让别的马接近人类。当母马和别的马都显出臣服的姿态之后,灰毛远远地待在一边,扭过身子警惕地看着来人。
   “我不确定,它只是脾气有点坏,要么是以前受到虐待的缘故,否则它就是匹受过特殊训练的战马。我们那里的战马经训练后对战斗毫不畏惧,即能随时保持安静,又能迅速对骑手的命令做出反应。还有少数马是专门为贵族头领准备的,它们只会服从自己主人的命令,而且它们既是武器也是交通工具,它们懂得如何做出攻击。眼前这匹马也许就是其中之一。”
   
   卡苏米趁它扒地晃头之际凑近观察起来。“总有一天我会骑上它的,”他说道。“无论如何,它会有一群健壮的后代。我们现在已有五匹母马,并且父亲又找到五匹。几周后它们就会抵达,我们会搜遍帝国的每一片土地去找更多的马。”卡苏米朝远处望了一眼沉思道,“当我第一次到你们那个世界时,帕格,说真的我很讨厌看见马。它们踢踏着我们,我们的士兵在它们的脚下死去。但现在它们在我的眼中竟是如此高贵的生物。我在你们的世界时听到一些囚犯说有些贵族养的马很值得称道。日后辛萨崴家族的战马将是帝国中最好的。”
   
   “看情况,你们有个不错的开头,赎我寡闻,我想你们需要大量的饲料才行。”
   “我们会准备充分的。”
   “卡苏米,你们的领导人难道不想让它们在战斗中发挥作用吗?你应该很清楚尽快建立一只骑兵部队增强你们的战力。”
   卡苏米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沮丧。“我们的那些头领大部分都是食古不化的家伙,帕格。他们拒绝接受训练骑兵所带来的好处。他们简直愚蠢至极。你们的那些骑兵践踏过我们战士的身躯,他们却声称不能向你们这群野蛮人学习。我有一次攻打你家乡的一座城池,那些防御者给我好好上了一堂战争课。说这些话足以给我打上叛国的烙印,事实上我们的军事优势仅在于人数。而你们的那些将军却很有技巧。知道想方设法保住每个士兵的生命远胜于让他们白白送死,真让人茅塞顿开。”
   
   “不,其实领导我们战斗的正是——”帕格忽然停住口,他意识到所说的话会为自己带来危险。“其实,”他改口道,“我们只不过是你所说的那种不知好歹的家伙。”
   他盯着帕格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继而笑道。“在我们刚开始捕捉这些马的第一年,大将军手下的尊者研究起这些生物,用以确定它们是否和乔迦一样都是聪明的盟友,或仅仅是畜生而已。当时有个非常滑稽的场面。大将军一再强调骑上马的第一人只能是他。我估价他当时选的马和眼前这匹灰毛一样,他刚一靠近就被马攻击了。他怎么丢的起这种面子。我想他以后对骑任何动物都心有顾忌了。我们的大将军,奥尔米寇(Almecho)可是个极其刚愎自用的人,整个簇朗尼帝国中无出其右者。”
   
   帕格说道,“那您的父亲为何依然悬赏捕捉马匹?而您也不顾禁令继续骑马?”
   卡苏米笑得更欢了。“我的父亲在议会之中可是个有影响力的人物。借助我们特殊的政治体系,即使是来自大将军甚至是来自上议会的命令我们都能想办法规避,当然皇帝的命令除外。事实上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这些马在我们手里,而不是在大将军那儿。”他笑道。“大将军权力再大也有鞭长莫及的地方。在这片庄园,我父亲的命令是不容置疑的。”
   
   自从来到辛萨崴庄园之后,卡苏米和他父亲那些不可告人的举动让帕格感到心烦。他确信他们卷入了某桩簇朗尼政治阴谋,但他却拿不出证据。但这对如此有权势的父子花那么大的精力决不会为是一时兴起。尽管如此,帕格知道自己与其庸人自扰不如顺其自然。他换了个话题说道。“卡苏米,我想打听些事。”
   “是什么?”
   “法律中有关于奴隶结婚的条文吗?”
   卡苏米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到惊讶。“奴隶当然可以结婚,前提是得到主人的允许。只是获得这种许可的机会不大。一旦结婚,夫妻两人不能再分开,当父母在世时他们的子女也不会被卖到远方。这都是法律规定的。假如一对夫妇活得够长,他们的后代将会变成庄园的负担,所以很少有获得同意结婚的奴隶。但也有偶尔开恩的时候。你怎么想到娶卡塔拉了?”
   
   帕格刹时惊呆了。“你全知道了?”
   卡苏米放下傲慢的架子说道,“在这里没有任何事情能够从我父亲眼皮底下溜走的,他全部告诉我了。这对我是莫大的荣誉。”
   帕格深沉地点点头。“我还没决定,我的确很喜欢她,但是我总觉得有股无形的阻力。它就像是……”他耸耸肩膀不说话了。
   卡苏米近近地审视了他一会儿,说道,“这是我父亲的意思,他怎么说你就得怎么做。”卡苏米刚说完,帕格就痛苦地觉得在两人之间有着莫大的隔阂,一人是有着至上权力的领主的儿子,另一个只不过是领主的一份微不足道的财产,一名奴隶而已。虚有其表的友谊很快就破裂了,帕格再次记起他生活在沼泽地时学到的:奴隶的命一钱不值,只要眼前这人和他的父亲那天不高兴了,帕格也就离死亡不远了。
   
   似乎是看穿了帕格的心思卡苏米说道,“记住,帕格,律法是严厉的。是奴隶就永远别想获得自由。无论是在沼泽地,还是在这里都一样。而且对生活在簇朗阮尼的我们而言,你们那个国度的人总显得那么烦躁。”
   帕格知道卡苏米是想告诉他一些事,或许还是些重要的事。虽然卡苏米有时显得很坦诚,但很快就会恢复成那种簇朗尼式的傲慢态度,这往往让帕格摸不着头脑。听得出卡苏米的语气中有种莫名的压力,帕格自忖还是不要点破的好。于是他又换了个话题说道,“战事发展的怎么样了,卡苏米?”
   卡苏米叹息道,“两边都很糟糕。”他看着那匹灰马。“我们依靠着稳固的防线战斗,这三年来都是这样。我们最近的两次进攻都受挫了,但是你们的军队也没有得益多少。最近几周没什么大战事。只是你的同胞偷袭了我们的一块飞地,当然我们随即还之颜色。结果是除了撒溅出更多的鲜血之外毫无建树。这种无意义的争斗即使赢了也毫无荣誉可言。”
   
   帕格对他的话惊讶万分。他对簇朗尼人的了解全来自于多年前梅克汉姆(Meecham)对他们的观察,那时的簇朗尼人就似一个好战的民族。他在这座庄园的任何地方都能看见士兵。庄园的两位少主人也是军人,他们的父亲在年轻时同样也是军人。霍卡努已成为他父亲驻军之中的斥候的统领,因为他是辛萨崴领主的次子,除此之外处理沼泽营地工头的手段也显示出霍卡努的冷酷无情,帕格知道这并不值得惊呀。因为他是簇朗尼人,而且簇朗尼的信条从小就扎根于他心中,永远不会磨灭。
   
   卡苏米感到对方正看着他于是说道,“和你们这种人待得那么久恐怕我已变得心软了,帕格。”他顿了一下。“过来,给我多说些你们那儿的人以及……。”卡苏米突然不说话了。他一把抓住帕格的手,朝他身后看去。不一会儿他就叫道,“不,不可能!”他急忙挥起手臂畅声喊道,“有偷袭!是瑟乌族!”
   帕格侧耳倾听不远处传来轻微的隆隆声,就像有一群马奔驰在草原上。他爬到畜圈的横木上向远处观望。整片牧场自畜圈后向外延伸出去直到远处依稀可见的树林。当身后响起警报的时候,他看见有东西从林木线那儿出现。
   帕格着迷地看着那些被称为瑟乌的生物朝庄园急驰而来。它们的身形随着逼近帕格的所在地而变得清晰可见。它们身形高大,乍看之下似是半人马一般,远看还以为是有人骑在马上。与其说像马,不如说它们有着像鹿一般的下身和人类一样的上体,但是它们却有着一张长有猪嘴的猿脸。除了那张脸,它们通体长着灰白夹杂的短毛。每个都带着狼牙棒或是用坚石和木棍制成的石斧。
   
   霍卡努和守卫们跑出兵营在畜圈周围就位。弓箭手们个个拉满手中的弓,剑士们则横着队列,准备冲锋。
   忽然劳瑞出现在帕格身边,手里正握着那个半成的琵琶。
   “怎么了?”
   “瑟乌族来偷袭了!”
   劳瑞和帕格一样对眼前的情况甚是着迷。他竟然丢下手中的琵琶也爬上了畜圈。“你这是在干吗?”帕格叫道。
   游吟诗人灵巧地避开那匹灰马,跳到另外一匹马的背上,那是匹领头的母马。“我是要让它们更安全啊。”
   帕格点头赞同随即打开圈门。劳瑞骑着马冲了出去,但是灰毛却阻止别的马匹跟进,将它们又领回畜圈。帕格犹豫了片刻,自语道,“阿尔贡(Algon),希望你教的那些有用。”他安静地走向那匹种马,默默地尝试着传达出命令。当种马摆着耳朵冲他喷鼻息时,帕格发出命令,“别动!”
   随着命令的发出马的耳朵立即竖了起来,它似乎有点犹豫不决。帕格清楚时间紧迫不容他有所停顿。当他靠近时那匹马注视着他,帕格又叫了一声,“别动!”就在那马快闪开时,他迅速抓住马的鬃毛翻上马背。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运气,这匹战马将帕格的命令当成了它以前那位主人的命令。或许受到是周围嘈杂战斗声的影响,暂且就不管是什么原因了,灰毛在帕格双腿的拍打下猛地越门而出。帕格使劲地抱住它的脖子不让自己落马,当灰毛冲出圈门时,帕格嚷道,“劳瑞,快把别的马都带走!”就在种马向左转向时,帕格趁机向身后瞄了一眼,只见剩下的马都跟着劳瑞骑的头马跑出了畜圈。
   
   帕格看见卡苏米端着一副马鞍从仓库里跑了出来,于是他吆喝着让马停下来,“遏!”。在没马鞍的马背上他尽量让自己坐直了。
   种马停下脚步,帕格又命令道,“安静!”灰毛却跃跃欲试地用蹄子锤着地面。越来越近的卡苏米叫道,“别让马匹加入战斗。这会是一场血战,那些瑟乌不死光是不会罢休的。”他又招呼劳瑞停下,从胡乱转悠的一小群马中拉出一匹马为它套上鞍具。
   帕格和劳瑞分别骑着各自的马,引领着剩下的四匹马奔向庄园的另一边。他俩尽量将马匹赶作一团不让瑟乌的视线所能及。
   一名士兵带着武器从屋角跑出来。他跑到帕格和劳瑞的身边叫道,“卡苏米主人命令你们必须用生命保护这些马。”说着他为两名奴隶各发了一柄剑和一副盾牌,之后又跑回战团之中。
   帕格掂量着手中奇异的剑和盾牌,它们比他曾经所触及过的武器来得更轻便。一声尖锐的惊叫打断了他的思考,只见卡苏米正骑马绕着房子与一个瑟乌战士且行且战。辛萨崴家的长男马术并不逊色,尽管他没有经过多少马背上的战斗训练,但是他精湛剑术足以弥补不足。
   他的经验不足正如瑟乌战士对马的不了解,两者相互抵消,因为此时并不是一对一的战斗,他的坐骑也参与了战斗,对手的胸部脸面都受到马的攻击。一闻到瑟乌身上的那股气味,帕格骑着的灰毛蹬起后身差点将他甩下马背。他急忙紧紧揪住马鬃双腿牢牢夹住马肚。别的马也不安地嘶鸣起来,帕格尽力将跨下的马安抚下来。劳瑞叫道,“看来它们讨厌那些家伙的气味。看,卡苏米的马也不这么对劲。”
   
   突然另一个瑟乌战士闯进他们的视野,劳瑞大喝一声冲上前去。两人的武器随即碰撞在一起,劳瑞用盾牌接住了瑟乌战士的狼牙棒。他的长剑则刺进了对方的胸膛,瑟乌战士一声惨叫嘴中念念有词,蹒跚了几步之后扑腾倒地。
   帕格忽然听见从屋子里传出一声惊叫,他刚转身就看见有个身影撞开滑门冲出屋子。这个奴隶走得摇摇晃晃,猛地倒在地上,鲜血从他头上的伤口中扑扑直冒。紧接着又有几个人惊慌地冲出门口。
   帕格看见卡塔拉和阿尔莫瑞拉与别的奴隶也在往外跑,一个瑟乌战士在她们后面紧追不舍。卡塔拉很快被它弄倒在地上,只见它高高地举起狼牙棒。
   帕格急呼着她的名字,灰毛感到了主人状况紧急。这匹战马急越出去,挡在了瑟乌战士和女孩之间。显然战马被周围的环境和瑟乌的气味激怒了。它冲向瑟乌用前腿猛烈地踢踏着它,瑟乌很快就变成了瘸腿。只是帕格也被重重地甩下马背,躺在地上的他头晕目眩好一会儿,之后他急忙站起身子。晃晃悠悠地走到蜷成一团的卡塔拉身边,将她从发狂的种马旁拉开。
   
   种马的蹄子如雨点般落向瑟乌战士。一次又一次,战马如此反复地攻击着瑟乌战士,直至确信眼前倒下的生物已经没了一点生息。
   帕格低斥一声让战马停止攻击保持安静,于是它打了个嘲蔑对手的响鼻停止了攻击,但它的双耳紧贴脑袋,帕格看见还有些微微颤动。帕格走上前去安抚着它的脖子,直到它平静下来。安抚了战马之后,帕格向四周观望只见劳瑞正在追赶四散逃开的马匹。他离开战马来到卡塔拉身边。她此时浑身颤抖地坐在草地上,阿尔莫瑞拉陪在她一旁。
   
   他跪下身子问道,“你还好吧?”
   她做了个深呼吸,惊恐地笑道。“还好,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
   帕格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同样从鬼门关走了一躺的奴隶女孩说道,“我也和你差不多。”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对方笑着。阿尔莫瑞拉站在一边念念有词甚是不自在。“我真担心你会受伤,”帕格说道。“我看见你被那怪物追我差不多要疯掉了。”卡塔拉捧起帕格的脸颊,他突然意识到两人都哭了,“我真的很担心你的安危,”他说道。
   “我也是,当你和瑟乌面对面时我真怕你会被杀。”说着她抽泣起来。慢慢靠入他的怀中。
   “你要是死了我也会没法活的。”帕格用尽全力抱住她。他俩就那没静静地坐着,直到卡塔拉恢复平静。她从帕格怀中抽出身子,说道,“庄园那么乱。斯泰穆又要布置很多事情了。”说完她站起身子,帕格还牢牢地抓着她的手掌。
   他起身对她说,“我只想说,我爱你,卡塔拉。”
   她冲他一笑,摸着他的脸庞。“我也爱你,帕格。”
   辛萨崴领主和他次子的出现打断了两人的亲热。卡苏米骑马从一旁的拐角处出现身上还淌着鲜血,他父亲正检视着四周房屋的受损情况。卡苏米向父亲敬礼,汇报道,“敌人都逃跑了,我已经派人火速前往北方的哨站。敌人能打到这里肯定让哨站受到了不小的损失。”辛萨崴领主清楚地点点头然后转身进屋,传唤了他的首席顾问和几名年长的家仆向他报告损失。
   
   卡塔拉向帕格耳语道,“我们以后再聊。”说完就应和着斯泰穆嘶哑的叫喊声跑去。帕格则和劳瑞一道陪同着卡苏米。
   游吟诗人看着地上的死尸说道,“它们是什么来头?”
   卡苏米说,“瑟乌。它们是一群流浪在北方苔原的生物。我们在山脉脚下的每一个出入口都设有哨站将我们的领土与它们的土地隔开。一旦它们出现在哨站附近我们就会将它们赶回北方。因为有时它们想回到更温暖的南方。”他手指着一具尸体上的护身符。“这是支敢死队。它们都是些年轻的雄性,即得不到同伴的认可也没有配偶。因为它们都是从夏季的格斗典礼中败落的家伙,被那些更强壮的对手驱逐出部落。它们流落到南方,每个流浪瑟乌至少要猎杀一名簇朗尼人才能回到自己的群落。要么带着簇朗尼人的头颅回去,要么永远不要回去。这就是它们的习俗。我们不会放过刚才逃跑的瑟乌,它们没有机会回到自己的老窝了。”
   
   劳瑞摇晃着脑袋。“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吗?”
   “年年如此,”霍卡努无奈地笑着。“通常哨站就可以将它们赶回去了,可这次却来势汹汹啊。估计有很多已经带着从哨站看下的头颅回北方去了。”
   卡苏米说道,“看情形它们消灭了我们两支巡逻队。”他摇着头。“那我们就要损失将近六十至一百人。”
   兄长的不悦似乎让霍卡努反射性地后退一步。“我会亲自带人去检视损失的。”
   得到卡苏米的许可之后,他便离去。卡苏米转身面向劳瑞。“马匹情况如何?”劳瑞指向那匹帕格之前骑着的种马,它正看守着别的马匹。
   帕格突然发话道。“卡苏米,我想请求您的父亲同意让我和卡塔拉结婚。”
   卡苏米眯起双眼。“听清楚了,帕格。我一直试着引导你,但你却不领会我的意识。看来你不是个聪明人。现在就让我坦白跟你说。你大可去求我父亲,但不会有结果的。”帕格刚要反对就被卡苏米阻止。“我早说过,你是个不耐烦的家伙。有很多原因。我不能说透,总之有很多原因,帕格。”帕格的双眼顿时充满怒意,卡苏米改用通用语说道,“你要是敢说一个放肆之词被这里任何一个士兵尤其是被我的兄弟听见,那你就会人头落地。”
   
   听毕帕格木讷地说道,“如您所愿,主人。”
   看到帕格那苦涩的表情,卡苏米轻声重复道,“有很多原因啊,帕格。”这会儿他试着换一种身份说话,用朋友的身份去安慰对方。他凝视帕格,很快眼神中筑起一道防线,他俩又恢复了主仆关系。帕格犹如以往一样低垂双眼,卡苏米接着说道,“去照料马匹吧。”说完他大步走开,留下帕格一人。
   帕格从未将自己的要求同卡塔拉提过。可她感到一定有事情让他心烦意乱,每当他俩在一起时这种感觉就与日俱增。他发觉对她的爱愈来愈深继而对她的了解更加深刻。她不仅意志坚定,而且反应灵敏。凡事他通常只向她解释一遍,她就能够理解。他不禁要赞美她的智慧,这是她们图瑞人与生俱来的天赋,而奴隶生活将她锻炼得更加精干。她对周围的环境异常敏感,当他俩受挫或为愉悦帕格的时候她常会刻薄地指出这里每个人的缺点。她一再坚持要学帕格的语言,他只好开始教她通用语。她再次证明自己是个聪明的学生。
   
   风平浪静的过了两个月之后,一天晚上帕格和劳瑞被传唤去主人的餐厅。劳瑞已经做完了他的琵琶,尽管心中有一百个不满意,也只能将就着弹了。今晚他就准备为辛萨崴领主演奏。
   他俩走进餐厅看见领主正高兴地招待着客人,对方是一名身着黑袍的人,正是他们前几个月谈论过的尊者。帕格伫立在门口而劳瑞则走到低矮的餐桌边。安稳地坐到垫子上,开始为主人演奏。
   伴随着飘荡出的一串音符,他开始歌唱:帕格很熟悉这首古老的曲子。它歌唱的是丰收和富足的喜悦之情,这首曲子传唱于每个乡村乃至整个王国之中。除了帕格之外,只有卡苏米知道歌词的意思,不过他父亲也能够仗着在和帕格下棋时学的话听懂一两句歌词。
   在此之前帕格从未听到劳瑞唱过歌,这次他不禁深受感染。尽管这个游吟诗人喜欢自吹自擂,但这歌声的确是帕格所听到的最好的。他嗓音嘹亮,一词一曲都是那么真挚而富有感染力。当他一曲完毕,听众们优雅地用餐刀轻敲着桌面,帕格估计这些簇朗尼人的举动等同于鼓掌庆贺。
   劳瑞又开始另一首曲子,这是首王国庆祝节日时的欢快曲子。帕格记起最后一次听到的时候是在芭娜琵斯节上,之后他就离开卡瑞德去了瑞岚昂(Rillanon)。他几乎再一次看见了家乡熟悉的情形。悲哀与渴望之情第一次充满他的心间。
   帕格苦涩地咽着口水,滋润自己干涩的喉咙。思乡和让人绝望的挫折折磨着他,他觉得以往那种坚定的自我控制力正悄然溜走。他马上用库甘教过的方法放松自己。顿时一阵安稳的感觉划过他的心间,让他轻松下来。当劳瑞演奏完毕,帕格集中精力挡开脑海中一切关于家乡的回忆。用尽全力为自己营造一个精神庇护所,将一切渴望和仅存的回忆拒之门外。
   
   在劳瑞演奏时,帕格好几次感到尊者在看他。那人看他时的眼神中似乎带有不少问题。当劳瑞一演奏完,法师靠近主人说了些什么。
   辛萨崴领主招呼帕格走到桌边。他刚坐下,尊者就开口了。“我必须问你些问题。”他的声音清晰而肯定,每当库甘准备为帕格上课时就是这种语气。“你是谁?”
   这个直截了当的问题让在座的都惊了一下。一家之主对法师的问题甚是不解,重复道。“他是个奴隶……”
   尊者举起手打断了他的话。帕格说道,“我叫帕格,大人。”
   那人的一双黑眼再次打量着帕格。“你是谁?”
   帕格觉得很不自在,众人的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他从未被人这样盯着看。
   “我叫帕格,曾经在卡瑞德的公爵那里供职。”
   “浑身散发着力量的你到底是谁?”与此同时辛萨崴家的父子三人惊颤一下,劳瑞则迷惑地看着帕格。
   “我只是个奴隶,大人。”
   “把你的手递过来。”
   帕格伸出手,被尊者一把握在掌中。那人嘴唇一张一翕,眼神迷离。帕格感到一股暖流透过手掌传遍全身。整间屋子似乎被包围在一团白雾之中。很快他所能看见的只有法师的眼睛。他感到意识渐渐模糊,时间似乎都已停止。他感到脑海中有股压力似乎是某种东西要侵入他的头脑。他不停反抗着,直至那股力量消退。
   他清醒过来,那双黑眼睛从他面前撤开,他能再次看清整个屋子的情况。法师放开他的手。“你是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灵光让他更显深邃。
   “我叫帕格,是魔法师库甘的学徒。”
   此时,辛萨崴领主脸色苍白,满脸疑惑。“什么……”
   黑袍尊者站起身子宣布道,“从今以后这个奴隶不再属于这里。他现在是亚瑟勃累(Assembly)的一员。”
   屋子中一遍寂静。帕格心中惴惴不安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法师从袍子中拿出一个法器。帕格记得以前看见过这东西,就在那次偷袭簇朗尼营地的时候,他不禁害怕起来。法师激活了法器,它就和之前那个一样嗡嗡作响。法师将一只手放在帕格的肩膀上,眼前的场景消失在一阵白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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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y9066 发表于 2007-4-30 23:25:31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徘徊  
   
   作者:Reymond E. Feist
   翻译:nutrari
   
   精灵王子安静地坐着。
   卡凌(Calin)等待着他的母亲。今晚他将有很多话同他母亲讲。以后就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随着战事的扩大,他留在埃尔旺达(Elvandar)的时间越来越少。作为精灵一族的领袖,自从侵略者上一次差点渡过河之后他几乎每天都亲临战场。
   在围攻卡瑞德城堡的三年间,一到春天那些侵略者就如蚂蚁一般蜂拥渡河,让精灵们疲于奔命。每年精灵都会用法术挫败敌人的企图。数以百计的敌人或是长眠于寥无生息的泥沼之中,任由肉体在烂泥之中腐化滋养魔林。或是禁不住树精(dryad)的诱惑,追寻着摄人心魄的歌声直至将自己的生命之火都献给那些妖精,手舞足蹈地在渴望中死去。或是被精灵用号角声招来的猛兽吞噬。精灵之森的一草一木都会想方设法地对抗着入侵者直到敌人落败才罢休。
   

   不过今年一开始,出现了不少黑袍者。很多精灵魔法的威力竟然减小了。尽管精灵们还是取得了胜利,可卡凌不清楚下次侵略者再反攻的时候精灵们是否还会取得如此佳绩。
   今年,来自灰塔山脉(Grey Towers)的矮人们又一次帮助了精灵。自从暗精灵(moredhel)离开绿之心(Green Heart)之后,矮人们能够很方便地在冬季就派出人手去支援埃尔旺达。在卡瑞得被围攻的三年中,矮人们的表现证明了他们是一股阻止侵略者过河不可或缺的力量。此外随同矮人一起来还有个被称作汤玛士的年轻人。
   卡凌抬头看见母亲到来后立即站起身子。阿戈拉安娜女王(Queen Aglaranna)就座于王座上说道,“孩子,真高兴又见到你了。”
   “我也是,母亲大人。”他在母亲的脚跟边坐下期盼着接下来的话。他的母亲安坐着,似乎感觉到了他那低沉的情绪。
   最终还是他开口道。“汤玛士让我很是心烦。”
   “他同样困扰着我,”女王愁眉不展地说道。
   “这就是您一看到他走进大厅就不知所措的原因吗?”
   “其实……我有别的原因。”
   “难不成是被先祖们(Old Ones)那流传了数世纪的强大法术困扰吗?”
   此时在王座后面有人说道。“难道不是吗?”
   两人吃惊地转过身子,只见道根(Dolgan)从阴影中缓缓走出,顺手点起他的烟斗。阿戈拉安娜面色愠怒。“难道灰塔的矮人都喜欢偷听别人说话,道根?”
   矮人首领没在意话语中的尖刺。“当然不,女士。我只是想出来散散步——那几间小屋子太容易被烟填满了——碰巧听见你们在谈话。我可不是故意要打断你们的。”
   卡凌说道,“只要你愿意,大可悄悄地潜行,道根老友。”
   道根耸耸肩膀嘴里喷出一口浓烟。“的确,不单单只有精灵懂得潜行这个门道。只是现在我们都希望谈谈那孩子。如果你刚才所说都是真的,那还可有大麻烦了。我要是早一点察觉,才不会让他得到那种要命的礼物。”
   女王冲他微微一笑。“道根,这不是你的过错。你不可能未卜先知。我也是直到汤玛士到这里以后才感觉那让人敬畏的先祖之灵围绕着他。起初我还以为凡尔黑茹(Valheru)的魔法不会听命于一个凡人,但现在我却发现他日渐不凡。
   “一连串的麻烦使它总与我们失之交臂。要不是受到龙言魔法的影响,我们的颂术师(spellweaver)早可以发现那套铠甲。我们花费了数个世纪去搜寻类似的上古遗物并将自摧毁,以防落入暗精灵的手中。可现在为时以晚,汤玛士不会心甘情愿地看着那副铠甲被毁掉。”
   道根猛吸了一口烟斗。“每年的冬天他都蜇居在石厅的深处,等待着春天的到来,等待着杀戮的到来。除此以外别无所求。他常常呆坐着往嘴里灌酒,或是倚靠在门口凝视着皑皑白雪,除了白雪还是白雪。此时,他总是将铠甲锁在卧室之中,换作在战场上,即使睡觉他都是铠不离身。看来他真的变了,可这些变化一点都不正常。不,他根本不会丢弃那副铠甲。”
   
   “我们或许可以强迫他,”女王说道,“尽管那样做很不明智。某股神秘力量正闯入他的体内,它或许能够拯救我的子民,为了他们我也该冒险一博。”
   道根说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女王陛下。”
   “其实我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道根,可那些身处战火之中的人都是我的子民。凶恶的敌人变本加厉地蹂躏着我们的家园。异世界的魔法太强大了,甚至强过自先祖陨没以来的任何魔法。这件从巨龙那里得到的魔法礼物将会拯救我的子民。”
   道根听罢要了摇头。“这太奇怪了,这股力量到现在还能依附于一副铠甲之中。”
   阿戈拉安娜冲矮人微微一笑。“为什么不行?那你身边的索灵之锤(Tholin)又是什么呢?它也不是自遥远的年代起就被赋予了神力吗?不正是这股力量使你再次登上了西方矮人之王的宝座?”
   道根毫不让步地看着女王。“女王,您对我们的情况了解得还真多。我不该忘记在您那美丽的容貌下还有着渊博的知识。”他全然不顾女王的那番议论。“自从索灵在幽邃矿坑( Mac Mordain Cadal)逝去之后,多年来我们都期盼着新王的到来。在此之前我们和杜金(Dorgin)的矮人一样听命于老王哈夫丹(Halfdan)。但是我的人民希望有自己的国王,希望能自己决断事务,当然这还得等到战争结束才行。对了,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阿戈拉安娜神色为难。“他现在的情况只能说是顺其自然。在他蜕变时我们会帮助他。我们的颂术师早已为最后的结果做好准备。假如在汤玛士体内升腾的凡尔黑茹之力不经调和的话,他将会冲破我们的魔法屏障就像你以前那样,最好你们的情形大致相同,否则定会横生枝节。所幸他并没有先祖的血统。尽管凡尔黑茹人影响了后世种族的天性,但他依然显得与众不同。在颂术师的协助下,他所拥有的人类情感诸如爱,怜悯,理解将会调和狂放的凡尔黑茹之力。假如这样的话,他也许……也许会为我们带来惊喜。”道根在女王的注视下似乎要说些什么,可刚要开口女王又说道,“只要凡尔黑茹之力中的仇恨,狂野与残暴在与他那些人类能力紧紧结合,那人人都会对他畏而敬之。也只有时间能够证明这种结合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
   
   “巨龙之王……,”道根自语道。“在我们的传说之中提到过凡尔黑茹人,但那只是只言片语。如果你不避讳的话我想知道更多。”
   女王出神地望着远方。“道根,我们有着这个世上最古老的传说记载,记载着凡尔黑茹人的传说。其中有很多令我难以启齿的隐秘,诸如强大又难以揭示的真名,骇人的回忆,但我会尽量多的告诉你。在人类和矮人还未诞生的远古,凡尔黑茹人已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他们是这个世界与生俱来的一部分,他们有着近乎神明的力量,难以捉摸的心思。他们生就一副混沌反复的天性。他们有着无可匹敌的力量。驾驭着跨下的巨龙,宇宙各处没有他们到不了的地方。他们往返于各个世界犹如闲亭信步一般,他们从别的种族那里掠夺财富和知识。他们从不崇尚律法,只凭自己的兴致而为。他们会毫不留情的残杀同族,唯有死亡才能解决他们的冲突。整个世界掌控在他们手中,我们只不过是他们的玩物。
   
   “精灵和暗精灵曾经同出一族,凡尔黑茹人对待我们祖先的方式就像你们饲养牲畜一般。祖先之中有的被带走,成为他们的私人宠物,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剩下的则被赶往森林与旷野之中生活。那些生活在野地之中的祖先繁衍了现在的精灵,而那些被留在凡尔黑茹人身边则成为暗精灵的祖先。
   “但是随着时光的变迁,我们的主人不再互相残杀,反而团结在了一起。他们这么做的原因早已被忘却,或许只有少数的暗精灵知道缘由,因为比起我们他们能更近地接触到主人。后来我们也渐渐知道了原因,但那时已经爆发了混沌之战,战争差不多毁了一切。只有一点是我们能确信的:所有凡尔黑茹人的仆役都获得了自由,从此精灵和暗精灵再也没看见过先祖。随着战事的蔓延,一条巨大的时空裂隙被打开了,地精,人类,矮人纷纷穿过裂隙来到这个世界。那时只有少数的精灵和暗精灵幸存下来,就是那些仅存的精灵重建了我们的家园。暗精灵却一心想从早已消失的主人那里继承无上力量,为此他们情愿踏上一条与精灵截然不同命运之路,机敏狡诈的他们四处搜寻凡尔黑茹人的遗物,从此踏上了黑暗之途。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异,尽管我们曾经情同手足。
   
   “上古的魔法依然强大无比。汤玛士凭借着过人力量和勇气在不经意间获得了这种魔力,这就是差别的所在。同样是这种魔力使得暗精灵在黑暗之途上越陷越深,那全缘自他们对力量的贪婪与与渴望。汤玛士却有着善良高尚的品德,纯洁的灵魂。恐怕他日后将会掌控这股黑暗之力。”
   道根搔了搔头说道。“照您那么说的去做指不定会搭上性命。我的确很关心那孩子,只是我从不费心去考虑什么复杂的计划。或许你比我更清楚他现在的情况,但是我不希望因为他持有了这副铠甲而使得我们抱憾终身。”
   女王缓缓走下王座。“道根,我当然也不希望留下任何遗憾。上古的魔法在进入埃尔旺达之后力量被消弱很多,而且汤玛士也不再暴躁。或许那个迹象表明我们并没有做错,与其和那股力量针锋相对,我们不如对它循循善诱。”
   道根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于您的智慧我甘拜下风,尊敬的女王。希望您的决定都是正确的。”
   女王向他们祝晚安后便离开了。卡凌说道,“我同样希望母亲的决定是出于她的睿智,而不是别的感受。”
   “尊敬的王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卡凌低头看向矮人。“道根,你就别和我兜圈子了。你的智慧广博而值得尊敬。你应该看得与我一样清楚。在我母亲和汤玛士之间正滋生着一种不寻常的关系。”
   道根叹了口气,一阵轻风吹走他烟头中冉冉升起的烟。“不错,卡凌,我是看出来了。尽管只是一瞥而已,但这足够了。”
   “她会用曾经打量我父王的眼光去打量汤玛士,尽管她不情愿承认这一点。”
   “汤玛士心中同样有着某种念头,”矮人紧盯着精灵王子说道,“况且它不比你母亲的那种感觉薄弱多少。尽管如此,他把持的很好。”
   “道根,盯紧你的朋友。假如他为了女王而不肯放弃那副铠甲,那可要有大麻烦了。”
   “卡凌,所以你很讨厌他。”
   卡凌一脸严肃地看着道根。“不,道根。我不是讨厌汤玛士……确切地说我是担心他。”卡凌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在埃尔旺达我们不会再对第二个人俯首称臣。假如我母亲对汤玛士的期望落空的话,我们就会立即找他算账。”
   道根慢慢地摇着头。“真要这么做可太糟糕了,卡凌。”
   “那一天会来到的,道根。”卡凌离开圆桌,走过母亲的王座离开了。只留下矮人独自待在原地。
   道根出神地看着埃尔旺达的夜景,一心祈祷女王的期望不会落空。
   *
   狂风呼啸着刮过原野,埃森-舒迦(Ashen-Shugar)稳稳地跨坐在巨龙苏卢迦(Shuruga)结实的肩上。这条黄金巨龙早已和它的主人心意相通。我们去打猎吧?看来巨龙早就饿了。
   “不,我们必须等下去。”
   在这位无所不能的王者等待的同时一条由暗精灵组成的长流正缓缓地向一座新城移动。数以百计的暗精灵搬运着从世界另一头的开采而来的巨石,将它们运往伫立在平原上的城市之中。一路上不计其数的暗精灵为此而丧命,但这些都不重要,或许恰恰相反。埃森-舒迦不禁为这个莫名想法感到困扰。
   这时头顶传来一声怒吼,另一条巨龙伴随着这声来势汹汹的怒吼盘旋直下。苏卢迦抬起头颅同样以一声吼叫回应之。我们要迎战吗?它向主人询问道。
   “不。”
   埃森-舒迦似乎感到坐骑有点失望,但这不值得他关心。他注视着那条巨龙在不远处优雅地着陆,只见它将一对巨翅收拢靠在背后。它那一身黑檀木般的鳞片在朦胧的日光下熠熠生辉。骑在巨龙背上的人则向他举手致敬。
   埃森-舒迦以同样的动作还礼,与此同时那条巨龙向他们谨慎地靠拢。苏卢迦警觉地嘶嘶作响。埃森-舒迦却不经意地用拳头敲着跨下的巨兽。苏卢迦立刻安静下来。
   “无所不能的王者难道要成为我们的一员?”来者猛虎之王,达拉肯-科因(Draken-Korin)问道。当他翻下坐骑的时候身上的虎斑铠甲闪烁着耀眼的光辉。
   埃森-舒迦并没有理会问题,同样翻身下了坐骑。他的手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佩剑,在凡尔黑茹人之间没有信任可言。照以往的情况他们早已角斗起来,可这一次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埃森-舒迦说道,“不,我只是看看而已。”
   达拉肯-科因用他那双冷漠的淡蓝色眸子审视着埃森-舒迦。“埃森-舒迦,没人允许你独自一人行动。”
   “这可和结伴去征服宇宙各处不同,达拉肯-科因。你现在的计划未免太疯狂了。”
   “这有什么疯狂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们行事向来不受束缚。难道这还要理由吗?”
   “因为它有悖于我们的原则。”
   “让别的生物公然违抗我们的意愿才真正有悖与我们的原则。看那些家伙,它们竟敢和我们对抗。”
   埃森-舒迦抬头望向天空,“不错,这是事实。但他们与众不同。因为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这个世界与生俱来的产物。”
   “那又能怎么样?难道你杀过的血亲还少吗?你的双唇又舔噬过多少鲜血?拼得你死我活是我们永远的宿命。”
   “最后那一族会被留下,暗精灵还是精灵?”
   “它们算什么玩意儿?它们什么都算不上。”
   “他们可都属于我们。”
   “埃森-舒迦,看来不停的征战让你变得越来越怪了。它们只是我们的仆从而已。即使它们拥有原力(true power)也没资格和我们相提并论。它们存在的目的只为取悦我们,仅此而已。你到底在顾虑些什么?”
   “我不清楚。似乎有种……”
   *
   “汤玛士。”
   这一瞬间汤玛士似乎是人神两地。他使劲地摇着头,眼前的幻觉登然消失了。他转过头看见葛胤正躺在他身边的灌木丛上。一支由精灵和矮人组成的部队正在不远处侯命。那位卡凌王子的年轻兄手指着河对岸簇朗尼军的营地。汤玛士顺着同伴的手势看去,只见那些异世界的士兵正围坐在营火边说笑着。“看来他们扎了联营,” 他低语到。
   
   葛胤点头赞同。“他们被戏弄得够呛这会儿正围着营火取暖。”
   在迷雾笼罩的晚春之夜,簇朗尼人的营地时隐时现。即使是火光也显得黯淡无力。汤玛士再次审视着对面的敌人营地。“那儿有三十堆营火,看来东西各营地的营火都不会低于这个数。”
   葛胤依然沉默着,等待汤玛士发布命令。尽管葛胤是埃尔旺达大军的指挥官,可真正行使指挥大权的却是汤玛士。随着他日渐成熟,他的愈发具有领导力,于是在潜移默化之中他就成了真正的指挥官。在战斗中只要他一声令下,那些精灵和矮人莫有不从的。起初那只是些正确而明了的辞令罢了。天长日久之后大家也就接受了这种情况,现在他们之所以遵从这些命令只因为它们来自于汤玛士。
   
   汤玛士示意葛胤跟上他后随即离开河岸,直至两人安全地走出簇朗尼人的视野范围,来到森林中和众人相会。道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他曾经从幽邃矿坑中救出来的男孩。
   汤玛士那超过六英尺的高大身材和精灵相比毫不逊色。步履稳健而自信的他天生就是做战士的料。在与矮人们生活的六年中,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或许还不止如此。当汤玛士审阅聚集在他面前的战士时,道根默默地注视着他,他很清楚灰塔山脉中黑暗的矿坑不会再对汤玛士造成任何影响。
   “巡逻队应该都回来了吧?”
   道根点了点头,示意巡逻队上前。三名精灵和三名矮人立即走上前。”有黑袍者的消息吗?”
   当巡逻队无奈地摇头时,汤玛士不禁皱起眉头。“我们要尽快地俘虏一名带到埃尔旺达才行。他们最近的一次进攻又推进了许多。我要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强的实力。”
   道根掏出烟斗,掂量着离河岸的距离确信它不会被看见。随即点上烟,说道,“那帮簇郎尼士兵守卫黑袍者的架势就像看守财宝的巨龙一样。”
   汤玛士不以为然地大笑起来,惹得道根瞥了男孩一眼。“呵,可别忘记我们这里还有个能掀翻巨龙巢穴的勇猛矮人。”
   葛胤说道,“如果他们这次进攻和过去的三年一样,那么在季末以后他们就不会再进攻我们了。即如真是这样的话我们要等到来年的春天才会见到黑袍者。”
   汤玛士立刻陷入沉思,一双灰色的眼睛似乎闪动着灵光。“他们那是在蚕食我们,是步步紧逼之计。但只要他们没有穿过河,那我们就随他们做去。该是改变这种状况的时候了。只要我们时不时地骚扰他们,那我们就有机会去逮一名黑袍者 (Black Robes)。”
   道根使劲摇头示意汤玛士的提议太冒风险了。汤玛士又笑着补充道,“此外,要是我们现在不能打乱敌人在河岸边的防线,那我和矮人们得在这里过冬了,因为这群侵略者已经纵深进绿之心。”
   葛胤注视着身边这位魁梧的朋友。如今的汤玛士愈发有精灵的气质了,而且葛胤能感觉到他的话语之中开始带有幽默感。他知道女王会很乐意将汤玛士留在身边。其实除去汤玛士身上那股让人担心的魔力,他与一个正常人相比并无异样。“说吧,怎么行动?”
   “把弓箭手布置到右营、左营以及前营。我之后会发出讯号,你就让弓箭手向河对岸射箭,前营的弓箭手暂且按兵不动让敌人以为进攻来自东西两边。”汤玛士冷笑道。“敌人的兵力一被分散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大干一场。”
   葛胤立刻向每个营地分派了十名弓箭手。剩下的人则准备着进攻,在大家都做好准备后汤玛士将手放进嘴里打了个响哨。不一会儿他就听见从东西两边传来弓箭飞过河岸的呼啸声。对岸的簇朗尼士兵纷纷起身观察着营地两边的情况,不少士兵还跑到岸边向对面黑漆漆的森林望去。汤玛士慢慢抬起头然后猛地一甩。
   突然间精灵的箭矢犹如雨点般砸向河对岸逼得簇朗尼士兵只能躲在盾牌下。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汤玛士已经带着一队矮人冲过浅滩。又是一阵箭雨之后,精灵们将长弓挎在背后,抽出长剑跟在矮人之后冲了出去,只留下一队殿后的精灵。
   汤玛士第一个冲到对岸迅速地砍倒一名和他照面的簇朗尼士兵。很快他就冲入敌群肆意地砍杀着敌人。他的黄金之剑沾满了敌人的鲜血,敌人的哀号声充斥着这个混乱的夜晚。
   道根打倒身边最后一名敌人之后发现没人再敢挡住他的去路。他转过身子看见葛胤正踩在一具敌人的尸体上看着远方。矮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汤玛士将一名受伤的簇朗尼士兵踩在脚下,那名脸上淌满鲜血的士兵举起手臂祈求宽恕。高高在上的汤玛士一脸狂乱的表情。伴随着一声奇异而惊恐的尖叫,他喘着粗气刺下金剑终结了那名簇朗尼士兵的生命。旋即他转过身子,寻找着更多的敌人。直到不再有敌人挡在他面前,刹那间他整个人犹如灵魂出了壳,但很快他的眼中又恢复神采。
   
   道根的呼喊声此时传入葛胤的耳中,“敌人来了。”那些发现被骗的簇朗尼士兵正叫嚷着从其它营地赶来。
   汤玛士立刻率领众人涉水过河。就在簇朗尼的弓箭手向他们射箭时众人抵达了对岸,殿后的精灵随即向敌人还以颜色。众人迅速地向森林深处回撤,将敌人远远地抛在身后。
   他们刚刚停下脚步,精灵和矮人们纷纷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平息着残留在体内的澎湃战斗热情。葛胤看着汤玛士说道,“突袭很成功。我们全身而退,只有少数人受了点皮外伤,但却消灭了三十名侵略者。”
   汤玛士却没笑出来反而陷入了沉思,似乎在聆听些什么。好一会儿他才转身看着葛胤,似乎精灵的话才传进他的耳中。“嗯,大家做得不错,但是我们还得接着做,明天、后天,一轮接一轮的去偷袭敌人,直到逼得敌人有所行动。”
   *
   每到夜幕降临就是他们渡河偷袭的时候。他们会飘忽不定地偷袭敌人的营地。也许某个夜晚会相安无事,但之后同一座营地会在三天之内连遭偷袭。有时一只冷箭会射杀在岸边执勤的簇朗尼守卫,而替补的守卫却再也没遭到暗算。他们曾选择在黎明前夕进行偷袭,因为那时敌人都放松了警惕。更有甚者他们横穿敌人的营地纵深进南部森林,去掠夺敌人的补给,砍杀那些奇异的六脚兽摧毁敌人的车队。只是在回撤途中遭遇的五场战斗使得他们损失了两名矮人和三名精灵。
   
   现在汤玛士和他手下一支由精灵和矮人组成的三百人部队正原地休息着等待其他营地的消息。他们也趁机享受起炖鹿肉的美味。
   与此同时一名信使走到汤玛士和葛胤的面前。“前线王军有最新的消息了。”在他身后有个一席灰衣的人站在营火边。
   汤玛士和葛胤立刻站起身子。“好啊,原来是纳塔尔(Natal)的朗-里昂(Long Leon)来了,”精灵打招呼道。
   “葛胤,”那位身披黑色兽皮的高个子游侠回应道。
   一名精灵为两位来访者递上了面包和肉汤,在那两人坐下后,汤玛士开口道,“公爵那儿有什么新情况?”
   游侠嚼着满口的食物说道,“博瑞克公爵让我问候你们。他们现在的境况很窘迫,那些簇朗尼人犹如附树之苔般缓慢地在东部推进着。他们时进时歇,似乎一点都不着急。公爵估计他们会在明年抵达海滨,届时他们就会将一些自由都市从北方孤立出去。之后他们就会向苏恩(Zun)或是拉姆特(LaMut)进攻。谁又能说的准呢?”
   汤玛士追问道,“卡瑞德那里的情况如何?”
   “就在我离开前有信鸽来报信了。阿鲁沙殿下已经迅速组织起力量抵抗簇朗尼军队。他们的状况比起这里也好不了多少。但是他们穿越了绿之心正向南挺进。”说完他将目光移到那些矮人和汤玛士身上。
   “你能安全地抵达埃尔旺达真让我感到惊讶。”道根抽着烟斗说道。“这段旅程可不轻松。换做我们也得悄无声息地潜行。现在的敌人犹如惊弓之鸟恐怕我们回到山区不见得容易。一旦有机会敌人可不会轻易放弃到手的成果。”
   汤玛士缓步走到火堆边。“你是怎么混过敌人那些岗哨的?”
   “你们的偷袭让敌人阵脚大乱。西线的敌人不得不撤出战线赶到河边。我就轻松地跟在一队敌人后面。他们绝对想不到身后还有条尾巴。我趁他们回撤的时候溜过防线再次渡过了河。”
   葛胤问道,“他们带了多少兵力来对付我们?”
   里昂无奈地耸了下肩。“光我看见的就有六个连队,应该还不止这个数目。”众人估算下来每支簇朗尼连队应该由二十支各三十人的小分队构成。
   汤玛士猛地一拍戴着手套的双掌。“他们能带回三千多人只能说明敌人又要强行渡河了。他们一定会设法把我们牢牢地困在森林之中,使我们没法再进行骚扰行动。”他慢慢走到游侠的身后。“有没有看到黑袍者一起跟来?”
   “我跟踪的那队敌人之中应该有一名。”
   汤玛士若有所悟地一拍手。“敌人这次可是来势汹汹。赶快捎信给各个营地。在两天之内让所有埃尔旺达的首领都到皇廷集合,巡逻兵和信使则继续监视敌人的动态。”
   围坐在营火边的信使们纷纷起身匆忙离去,为那些坚守在卡瑞德附近的河岸边的精灵们送去消息。
   *
   埃森-舒迦倚坐在铁王座上,全然没有在意眼前的舞姬.那些靓丽优雅的雌性暗精灵此刻却没法打动他的心.他的思绪早已飘向远方,探寻着值得一博的战斗.与此同时,在他的内心深处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空虚感觉.
   它通常被称作凄伤,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响起.
   埃森-舒迦沉思道,“你是谁,为何打扰我?”
   我,就是你的将来。眼前一切不过是梦境,是回忆。
   埃森-舒迦迅速抽出佩剑从王座上站起身子,咆哮着宣泄自己的怒火。刹那间音乐停止了,舞姬、侍从、乐师们纷纷跪伏在主人面前。“我就是我!哪有什么梦境!”
   你只不过是我心中一个遥远的记忆,声音再次响起。我们最终会成为一体。
   埃森-舒迦举起手中的长剑愤然挥下。转瞬间一名哆哆嗦嗦的仆从就已人头落地。埃森-舒迦单膝跪下将手覆在血泊之中。他将沾满鲜血的手指拭过嘴唇,那略带咸味的鲜血让他嘶叫道,“难道这不是生命的滋味!”
   这不过是幻象而已。一切都早已成为历史。
   “我总觉得有种怪异却又难以言表的感觉在折磨着我。”
   它就是恐惧。
   埃森-舒迦再次挥出利剑,一名舞姬应声而倒。“也只有这些东西才会感到恐惧。恐惧与我何干?”
   因为你在担心。所有的生灵都害怕改变,即使神明也是如此。
   “你到底是谁?”凡尔黑茹人悄声问道。
   你我本是一体。我就是你的未来。也是你的过去。我,是汤玛士。
   *
   楼下嘈杂的声音将汤玛士拉回现实。他起身离开自己那间小屋,穿过树桥来到皇廷外。透过围栏依稀可见数百名矮人驻扎在埃尔旺达四周。他就这么站着出神地看着那些营火。每时每刻都有数以百计的精灵和矮人战士向这支由他领导的军队汇流。明天他就会在议会上向卡凌、塔挞(Tathar)、道根以及众人宣布他的作战计划。
   在六年的战斗生涯中汤玛士与那些困扰他的梦境若即若离。每当战斗让他丧失理智之时,他便会闯入那个人的梦境之中。每当他远离精灵之森后,那些梦境让他更加难以抵御。一如既往的,他并不害怕这些东西。反而一些尘封已久的梦境让他变得更加坚强。他现在充满力量,并能运用自如,因为这些力量早已和他成为一体,就如它们属于铠甲的旧日主人一般。汤玛士清楚自己不再是那个生活在卡瑞德的小孩了,但他又将何去何从呢……?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他身也不回就说道,“晚上好,女王。”
   精灵女王上前站到他身边,脸色凝重。“你现在敏感得像个精灵,”她用本族的语言说道。
   “的确有点,皓月(Shining Moon),”他同样用精灵语回答道,并用古语称呼着她。
   他转过头一眼就看见她那双满是惊讶的双眼。她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庞。“如今说着一口流利精灵语的你真是当初那个站在公爵的议会厅中对着我不知所措的羞涩男孩吗?
   他慢慢移开她的手。“诚如你所见,我依旧是原来的我。”他的口气坚定威严。
   她端详着他,他脸庞上隐现的可怖神情让她不禁颤栗。“可我眼中的你又是什么样子,汤玛士?”
   他依旧自顾自地说道,“夫人,你为何总是避开我?”
   她缓缓答道。“就因为你我之间那份禁忌的感觉。汤玛士,自你到来那一刻它就跃然而生于你我之间。”
   汤玛士脸上闪过一丝顽皮的笑容,说道,“远不止如此,事实上在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那份感觉就油然而生。”他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这份感觉有何禁忌的?又有谁比我更有资格陪伴在你身边?”
   她慌乱地移开身子,一瞬间整个人都显得心不在焉。那一刻他看见了几乎从未出现过的情景:高贵的精灵女王竟然也会如此的迷茫困惑,竟然也会对自己的智慧产生疑惑。“无论有什么借口,你始终是个人类。不论你获得了多么强大的力量,你也无法超越人类的界限。我会在这里统治到我的灵魂和我那早已逝去的夫君在神佑之岛相会。然后王子卡凌就会继位,成为新一任的国王。继续领导着我的子民。”
   
   汤玛士伸手扭过她的身子。“但世事无绝对。”
   一丝惊恐的神色闪过她的双眼。“不,我们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样自由。”这时她已隐约觉得他开始烦躁不堪,但是平静的语气可以说明他还在尽力忍耐着。“难道你就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要说没有那是骗你的。但它使得我举棋不定心存恐惧。如果你最终丧失人性成为了凡尔黑茹人的傀儡,那这里就不再欢迎你。我们决不允许先祖再次现世。”
   汤玛士听罢无奈地大笑起来。“儿时的我对你有着青涩的渴望。如今的我将以一个男人的身份追求你。难道那股力量给了我勇气教会我如何追求你,却也成为你我结合的障碍?
   阿戈拉安娜单手托起脸颊。“我说不清楚。别的皇室家族从没有出现你我这种情况。他们至多只和人类结成联盟。我尤其不想在你暮暮老矣而我却容颜依旧的时候独自哀伤。”
   汤玛士顿时目光如炬,近乎嘶叫道。“夫人,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这里我的生命之火将绵绵不息。我可以向你保证。但是现在我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再打扰你直到我们击退眼前的敌人。 阿戈拉安娜,我们命中注定会永远在一起。你慢慢就会明白的。”
   她一手遮着嘴惊讶伫立在原地,眼中噙着泪花。汤玛士言毕就径直地走开了,只留下她一人待在大厅中思量着他刚才所说的话。在她的夫君逝去多年后的今天她首次感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恐惧、渴望。
   *
   一声从林间传出的报信声吸引着汤玛士转过身子。一名精灵信步走出森林身后跟着一名衣着朴素的男人。汤玛士草草地结束了与卡凌及道根的谈话,三人跟在那名被引荐的陌生人身后一同踏进了皇廷。阿戈拉安娜此时端坐在王座上,长老们都分坐在她两边的长椅上。而塔挞则站立在女王身边。
   陌生人走近王座微微地一欠身。塔挞冲那名护送陌生人的守卫使了个眼色,可精灵却神情茫然。那名褐衣人突然开口道,“您好,尊敬的女王,”俨然一口标准的精灵语。
   阿戈拉安娜庄严地回应道。“陌生人,你的行为太冒失了。”
   那人倚着拐杖微笑道。“我这个不速之客为进入埃尔旺达可是特地找了位向导。”
   塔挞说道,“恐怕那位向导没多少选择的余地。”
   那人接口道,“其实选择往往都在不经意之间。”
   汤玛士此时跻身上前。“你到这来有何贵干?”
   陌生人循声转身,笑道。“喔!想必这位就是巨龙之赐的拥有者。很荣幸见到你,卡瑞德的汤玛士。”
   汤玛士惊得向后一退。那人双目炯炯有神,汤玛士能感觉到他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的力量。“你到底是谁?”
   陌生人说道,“我有不少名字,如今我被称作黑衣人麦克罗斯(Macros the Black)。”言毕,他举起拐杖一一指过众人。“因为你们正筹划着一项冒险的计划,所以我赶来了。”最后他的拐杖停在汤玛士面前。然后他重新拄起拐杖。 “如果没有我的协助,你们那个准备俘虏黑袍者的计划只会将埃尔旺达带向毁灭。”他轻蔑地一笑。“你们会如愿地抓到黑袍者,但是现在时机未到。”他暗示道。
   
   阿戈拉安娜猝然起立。她挺起身子,双目注视着来客。“看来你知道不少事情。”
   麦克罗斯微微点头道。“不错,我的确知道很多,多得足以让人雀跃。”他从她面前走过将手搭在汤玛士的肩上。引导着汤玛士走向女王附近的椅子,麦克罗斯轻轻一摁汤玛士的肩膀示意他坐下。随后他落座在汤玛士身边,将拐杖依在肩头。他盯着女王说道,“簇朗尼军在黎明时分就会进攻,他们的目标直指埃尔旺达。”
   塔挞踱到麦克罗斯面前问道,“你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
   麦克罗斯微微一笑。“难道你不记得曾经和你父亲一起在议会见过我?”
   塔挞后退一步,眼睛瞪得浑圆。“难道你就是……”
   “我就是他,尽管我早已遗弃了那个名字。”
   塔挞满脸困惑。“年代相隔如此遥远。这怎么可能?”
   麦克罗斯回应道,“事实就是如此。”他犀利的目光从女王身上转移到汤玛士身上。
   阿戈拉安娜缓缓坐下,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安。“你是个巫师吗?”
   麦克罗斯平静地点了点头,“人如其名,不过大部分事迹都是些乡野传说罢了。那么你愿意听我说下去了吗?”
   塔挞冲女王放心地点了点头。“很久以前,这个人就来帮助过我们。尽管我不清楚着两者为何是同一个人,但可以确信他的确是你我父亲的密友。我们应该信任他。”
   “那你有何高见呢?”女王问道。
   “簇朗尼的法师早已发现了你们所设的岗哨,清楚地知道它们所隐藏的每个位置。黎明一到,敌人就会呈犄角之阵分成两波渡河。当你们和敌军一打照面,就会出现一只由乔迦组成的部队突击你们最薄弱的腹地。你们之前从未和这支力量交锋过,不过矮人会告诉你们那些生物的战斗力有多强。”
   道根迈步上前接口道。“不错,夫人。它们的确是一群可怕的生物,它们能和我们一样在黑暗中作战。我还以为它们依旧驻守在矿坑中。”
   麦克罗斯说道,“在你们偷袭敌营之前,情况大抵如此。如今敌人已经抽调了许多乔迦到这里,准备避开你们的巡逻队大举渡河。它们这次的进攻将会来势汹汹。簇朗尼人早已厌倦了你们的偷袭,他们将在这次的渡河作战中与你们做个了结。敌人的法师已经费心研究了埃尔旺达的种种奥秘,如今他们确信只要击破精灵之森的圣心,精灵们就不会再对他们构成威胁。
   
   汤玛士说道,“那我们就按兵不动,坚守腹地。”
   麦克罗斯默默地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样子。“那还仅仅是个序幕,此外他们的法师这次也随军一同出征,看来敌人真的要决一死战了。那些法师会协助他们的战士躲避你们的颂术师设立的结界穿越森林。他们不久就会抵达这里。”
   阿戈拉安娜说道,“那我们就在这里恭候他们,战斗到最后一刻。”
   麦克罗斯赞赏地点点头。“说得好,夫人,我会协助你们。”
   道根打量着巫师。“就你一人能有什么作为?”
   麦克罗斯起身说道。“大有用场。到明天你自会明白。矮人,不必担心。尽管战斗会异常惨烈,会有很多人魂赴神佑之岛,但只要我们有着必胜的信念,我们定会获胜。”
   汤玛士说道,“依你的口气似乎你早已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
   麦克罗斯露出一丝笑容,目光让人捉摸不定。“汤玛士,你说呢?”他轻拂着拐杖转身面向其他人说道,“众人请做好准备。我会与你们同在。”他又向女王说道,“我想休息一会儿,这里有合适的地方吗?”
   女王看向那个引领麦克罗斯进来的精灵。“带他去房间休息,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巫师恭敬地鞠了一躬,尾随着向导离去。众人静静地待在原地,直到汤玛士开口,“我们得快些准备了。”
   *
   时至破晓,女王独自一人站在王座旁。在她统治的多年里,她从未如此急切过。远久如儿时的记忆,近至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从她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夫人,想从过去寻求答案吗?”
   她转过头只见巫师正拄着拐杖站在她身后。他说完就走到女王身边。
   “你竟能够看穿我的思想?,巫师。”
   麦克罗斯笑着挥挥手道,“怎么会呢,夫人。我只是比你们多知多见些罢了。到是您现在显得心神疲惫。”
   “你知道原因吗?”
   麦克罗斯轻轻一笑。“即使您不问起我也会和您谈这些事情。”
   “为什么?巫师。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麦克罗斯望着闪耀在埃尔旺达四周的灵光。“只不过是个世间凡人而已。”
   “你应该最了解自己。”
   “确切地说。我是为那些迷茫的人指明方向。那就是我的宿命。”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因为这里需要我。没有我的协助埃尔旺达就会陨落,然而这决不允许发生。其实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只不过是履行自己的那份责任。”
   “如果我们赢了你会留下吗?”
   “恐怕不会,我还有别的任务。哪一天这里又需要我了,我会再一次回来。”
   “那一刻何时会到来?”
   “这我可不能告诉您。”
   “会很快吗?”
   “也许很快,也许要过很久。”
   “你的话实在让人费解。”
   麦克罗斯晦涩地笑道。“生命本就捉摸不定。被众神把玩在指间。当他们的意志一占上风,许多凡夫俗子就会发现自己的生命从此与众不同。”
   “你暗示的是汤玛士?”阿戈拉安娜紧紧盯着巫师黑色的双瞳。
   “当然是他,也只有他能经受得住种种变故。”
   “他将来会怎样?”
   “你希望他变成什么样子?”
   精灵女王顿时语塞。麦克罗斯轻轻地将手搭在她的肩上。从他的指间她感到了短暂的平静,她自语道,“我当然不希望灾难降临到我的子民身上,但是他那挥之不去的身影让我充满期盼。我渴望着一名与他一样强大的男人出现。虽然汤玛士自己还不清楚但他真的与我那位逝去的夫君很像。而且他让我放心不下,因为一旦我立下誓言委身于他,那我就再也没有资格统治这里。你认为长老们会同意吗?我的子民也不会愿意再次套上凡尔黑茹人的枷锁。”
   
   巫师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道,“尽管我自信学识渊博,可还是有被蒙蔽的地方。但我清楚一点:盘踞在这里的魔力远比想象中的强大。我难以解释其中奥妙只觉得它是穿越时空来到这个尘世。与此同时汤玛士与凡尔黑茹人的灵魂已经在各自的时空之中彼此交织在一起。
   “汤玛士继承的就是那位末代巨龙之王埃森-舒迦的铠甲。在混沌之战爆发后,他却置身于战事之外。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侵袭着他。”
   “与汤玛士有关?”
   麦克罗斯笑道。“夫人,别把心思都放在汤玛士身上。看来我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让您误会了。埃森-舒迦在那一刻感觉到了庇护这个世界的义务。”
   阿戈拉安娜注视着麦克罗斯那张被埃尔旺达的闪烁光辉映衬着的脸庞。“巫师,你对上古传说的了解程度让人无法企及。”
   “我能知道那么多的确有幸,夫人。”他俯瞰着精灵之森自言自语的说道。“汤玛士接受试炼的时刻即将到来。我不知道届时会发生何种情况,但我确信麻烦一定会接踵而来。不知何故这个来自卡瑞德的青年凭借着他对您以及您的子民的爱,凭借着他那纯朴的同情心,迄今为止抵抗着那个来自于曾经是这个世上最强大种族的一员的挑战。而且你们的颂术师也施展着法术协助他忍受两种天性的冲突带来的痛楚。”
   
   她冷冷地盯着麦克罗斯。“这个你也知道?”
   他坦诚地笑着。“夫人,对于这我还是很有信心的。你们以为谨慎地施法就能瞒住人的话那我也太不济了。说实话在这个世上还没多少法术能逃过我的双眼。你们用魔法协助汤玛士是个明智的决定,或许这样有助于平息他的心中的冲突。”
   “当时我也是这样说服自己的,”阿戈拉安娜平静地说道,“那时候我总希望汤玛士也能够成为一名领袖,就像那位在我年轻时就已经逝去的夫君一般。这会成真吗?”
   “当然,只要他能经受住试炼。汤玛士和埃森-舒迦将在这场斗争中做出最后的了结。一旦汤玛士获胜,您对他的期望就会实现。
   “现在我得告诉您一些只有诸神和我才知道的秘密。我常能对许多未来的事物作出预测,不过依旧有许多是我难以预测的。但有一件事我很清楚:当汤玛士的冲动被睿智取代,当他体内不羁的力量被他的那颗人类之心安抚下去之时,他就会如您所愿地成为一名精明干练的领袖。但如果他被你们放逐,那么整个王国和西境的自由之民都会遭到灭顶之灾。”
   
   见她眼中流露出不解的神情,他继续说道,“夫人,我并不能确定未来是真会否暗无边际,我只是做出臆测。或许他会在苏醒的强大力量中沉沦继而踏上邪恶之途,如此一来他就成了祸端,注定会被毁灭。缘由就是你们光注意了他战斗时的疯狂却忽视了真正笼罩着他的邪恶阴影。抑或他体内的平衡被打破他的人性最终获得了胜利却遭到你们的放逐,那么人性中的愤怒、痛苦以及复仇的感觉就会接踵而来。我倒是要问您:假如汤玛士遭到驱逐而唤醒了北境的巨龙,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
   
   显然女王对他的话震惊万分,但她却没有因此而失态。“那样暗精灵就会集聚在一起。”
   “不错,夫人。这将不再是以往对抗盗匪的小打小闹,而是会面临真正的大军。毁灭与野性的欲望将会诱惑着你们那两万名暗黑血亲,以及跟随着他们的数十万地精大军和一群堕入黑暗的人类。而你们现在唯命是从的那位勇士将会成为这支大军的统帅。”
   “你在暗示我不能放他走?”
   “我只是将选择摆在你面前。你必须做出自己的决定。”
   精灵女王抬头远眺着埃尔旺达,红铜色的长发迎风飘扬,在她的眼角却噙着泪花。黎明的曙光从天际闪现。一道道和绚的阳光纷纷射向森林,将倒影映衬成墨蓝色。林地间处处可闻飞鸟的啼鸣。她刚转过身想向提出忠告的麦克罗斯致谢,却发现他早已离开。
   *
   诚如麦克罗斯所预言的,簇朗尼人开始大举进攻。在簇朗尼人推进到两翼之后,乔迦开始强行渡河。汤玛士之前预备的一支由散兵和有盾兵守卫的弓箭手组成的先遣队且战且退,佯作抵抗。
   汤玛士站在由全副武装的埃尔旺达精灵和来自灰塔的矮人组成的队伍之前,这区区一百五十名战士却要对抗六千名入侵者和他们的法师帮手。此时众人唯有静静地等待着。随着簇朗尼军队的节节逼近,森林中不时传出敌人遭伏受伤的叫骂声。汤玛士抬头望向女王,只见她正站在阳台上准备迎接这场恶战,而法师则站在她身边。
   突然一群精灵冲出森林跑向他们,森林中已经闪现出了簇朗尼士兵鲜艳的铠甲。就在先遣队与主力会合之后,汤玛士举起手中的长剑。“稍等片刻,”从他上方传来一声叫喊,只见法师伸手指向前方的一片空地,第一批簇朗尼士兵已经出现在那里。面对早已整装的精灵,这支前锋部队停止了推进,在长官的命令下整备完队形开始等待他们的同伴。他们很清楚当两军在这片旷野中对垒时,胜利的天平将会倾向他们一边。
   
   同时在长官的呼喊下乔迦也加入到队列之中。汤玛士顿生好奇心,因为他至今对这些生物只知皮毛,对于这些野兽他只知道它们是簇朗尼人的忠实盟友。
   “再等片刻!”麦克罗斯又一次叫到,说完他舞动起拐杖,在头顶画着圆弧。登时整片林间空地寂静无声。
   忽然一只猫头鹰从汤玛士头顶掠过,直直的向簇朗尼军队那里飞去。它在那群异乡人的上空盘旋了一会儿,随后猛地向一名士兵的脸上扑去。它狠狠地抓着士兵的双眼疼得他不住尖叫。
   又是一只猎鹰迅速地掠过做着和猫头鹰一样的攻击。很快又有一团黑影从天空降下。一群麻雀从簇朗尼人身后森林中窜出纷纷啄着敌人的脸和没有保护的手臂。各种各样的飞禽从森林中接连飞出攻击起这群侵略者。刹时间到处都是各种鸟扑腾翅膀的声音,它们蜂拥向簇朗尼士兵。数以千计的飞鸟,小至蜂雀大如老鹰都毫不留情地攻击着这群异乡人。簇朗尼士兵的咒骂声此起彼伏,更有甚者跑出了队列只为不让飞鸟的尖喙和利爪再次招呼他们的眼睛,扯拉他们的斗篷和撕扯他们的皮肉。乔迦此时也是暴跳如雷,尽管它们身体在铠甲的保护下幸免于飞鸟的尖喙和利爪,可是它们斗大的双眼却成了最易被鸟群攻击的目标。
   
   就在簇朗尼人的战线瓦解的一刹那,一声怒吼从精灵那边传出。汤玛士一声令下,精灵弓箭手纷纷将手中的箭射向混乱不堪的敌人。可怜的簇朗尼士兵还没来得及和敌人交锋就已纷纷中箭倒地。他们的弓箭手此时正和头顶上成百的敌人周旋根本无暇顾及反击。
   精灵们远远观望着簇朗尼士兵狼狈地整理着队形,而鸟群依旧猛烈地攻击着敌人。簇朗尼的每个士兵都尽其所能地做着反击,虽然他们击落了一大片飞鸟,可是依旧有飞鸟源源不断补充进来。
   突然一记尖厉的嘶鸣声划破这慌乱的场面。簇朗尼人那边的混乱似乎立刻暂停了。一股莫名的能量在鸟群中炸裂开,随着一阵噼啦的声响,鸟群瞬间被打散。伴随着飞鸟的散去,汤玛士发现簇朗尼的黑袍法师从军队后方走上前排,还一边整顿着军纪。虽然地上已经躺倒了数百名受伤的簇朗尼士兵,但是那些久经战事的异乡人很快就重新整顿了队列,全然不受伤员的影响。
   
   鸟儿再次在入侵者的头顶聚集成群,开始了第二波的攻击。一道闪耀着红光的能量护盾迅速将簇朗尼士兵包围其中。正在攻击的鸟儿纷纷僵落到地上,它们的羽毛燃起了火焰,空气中弥漫着烧焦后的恶臭。精灵的弓箭在触到那层护盾之后同样燃烧着从半空中掉落,构不成丝毫的威胁。
   汤玛士立即示意停止射箭转身看着麦克罗斯。巫师再次喊道,“稍等片刻!”
   麦克罗斯舞动手中的拐杖无声地驱散了鸟群。随后将拐杖直指保护着簇朗尼士兵的护盾。一道金色的闪电迸射出去。穿越空地刺穿了红色的护盾,击中一名黑袍者的胸膛。那名法师蜷曲着倒在地上,夹杂着恐惧和愤怒的叫声从一旁整装待发的簇朗尼士兵中传出。剩下的法师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精灵大军上方的平台上,与此同时数个散着蓝焰火球齐射向麦克罗斯。就在那些蓝色的火球射向平台的同时汤玛士狂躁地叫道,“阿戈拉安娜!”,她的身影消失在令人眩目的爆炸中。很快他就恢复了视力
   
   只见巫师和女王安然无恙地站在平台之上。这时塔挞将女王拉到一边,麦克罗斯再次伸出他的拐杖。另一名黑袍者随即倒地。剩下的四名法师看到毫发无损的麦克罗斯时显露出的敬畏和愤怒的神情被众人远远地看在眼中。他们加大了攻击的力度,一波接一波的蓝色闪电和火焰飞向麦克罗斯的护盾。众人被刺眼的光芒逼得不敢正视,生怕双眼被这些可怕的能量弄瞎。在猛烈的魔法攻击终止之后,汤玛士抬头望去,只见巫师依旧毫无损伤地站在原地。
   
   一名法师懊恼地哼了一声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样法器。随着法器的启动,他瞬间消失了身影,剩下的三名法师也陆续跟随前者而去。此时麦克罗斯低头看向汤玛士,将手中的拐杖指向簇朗尼军队,命令道,“时机已到!”
   汤玛士举起手中的长剑发出进攻的讯号。就在他带头冲出去的同时利箭如冰雹般从他头顶掠过砸向敌人。先是遭到鸟群攻击而使得进攻受挫而后又亲眼目睹了法师被轻而易举的打败驱逐,此时的簇朗尼士兵士气异常的低落。时已至此他们只好待在原地迎接奔袭而来的对手。数百名簇朗尼士兵已经倒在了飞鸟的利爪和尖喙之下,然而更多的是被飞箭所射杀,即使如此他们在数量上依旧压倒精灵和矮人。
   
   在这激战正酣的时刻,汤玛士彻底沉浸在了杀戮之中。他在簇朗尼人中左劈右刺一路畅通无阻,敌人的任何攻击都被他化解于无形。任何出现在他面前的生物无论是簇朗尼士兵还是乔迦都无一幸免地倒在他那致命长剑下。
   随着双方人员不断地倒下整条战线时进时退。此时已经是烈日当空,战况更是愈演愈烈。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秃鹫和鸢鹞虎视眈眈地盘旋在天空中。
   簇朗尼军队开始缓缓地将精灵和矮人们逼退逐渐向埃尔旺达的腹地逼近。就在双方的势力趋于平衡之时,胶着在一起的两只军队忽然都停止了攻击向后一撤,一条空档出现在对峙的双方之间。汤玛士可以清晰地听见巫师的声音响彻在战场上空。“往回撤!”,埃尔旺达军这才如梦方醒地向后撤退。
   精灵和矮人们在撤退时的踌躇让簇朗尼人犹豫了一会儿,但这并没有阻止他们继续挺进。突然大地震颤,传出隆隆的声响。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簇朗尼人脸上浮现出恐惧的表情。
   汤玛士看见树木纷纷颤抖不已,而且随着大地的震动更加剧烈。一记犹如闷雷划过长空般的声音越来越响。随着这记急剧的响声,一大片土块升腾到空中,就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从底下托起。站在其上的簇朗尼士兵也一并被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而站在边上的士兵同样不能幸免,被直挺挺地撞开。紧接着又是一大片土块升腾起来,然后又是第三块。很快空中就浮满巨大的土块,不一会儿这些土块纷纷砸向簇朗尼士兵。顿时哀号四起,簇朗尼的士兵拼命向后逃窜,不然他们只能毫无招架地被土块攻击。当汤玛士再向战场望去的时候,那里除了死人和伤员之外已经别无他物。
   
   众人都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哑口无言,整个战场静寂无声,漂浮的土块此时都已经掉落。簇朗尼人逃窜的声音不时从森林里传出。从那惊恐的叫喊声可以听出他们在撤退的时候一定又碰上可怕的攻击了。
   汤玛士感到阵阵倦意向他袭来,他低头才发现自己的双臂沾满了血污。而他的披风和盾牌以及金色的长剑却依旧亮丽如新,此时他首次感到人性还激荡在他体内。在埃尔旺达战斗时的狂乱并没有继续困扰他,而他的内心却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他转过身子轻声说道,“战斗结束了。”精灵和矮人们无精打采地欢呼了几声,大家都没有居为胜利者的那种喜悦。他们都亲眼所见了一支强大的军队是如何被一股难以致信的超自然力量所打败的。
   汤玛士缓缓从卡凌和道根的身边走过拾级而上。精灵王子派遣了一部分士兵尾随撤退的敌人,让他们沿途照料受伤的盟友和给那些垂死的簇朗尼士兵最后的解脱。
   汤玛士径直走向自己那间小屋,将门帘撩到一旁。他重重地往垫子上一座,将长剑和盾牌卸了下来。头颅中的隐隐作痛逼得他只能闭目养神。脑海中又涌现出一幕幕的回忆。
   *
   天空被地平线上翻腾着的能量漩涡撕出一道道口子。埃森-舒迦端坐在巨龙苏卢迦坚实的背上,静静地注视着时空的基底被无情地撕裂。
   远方响起嘹亮的号角声,凭借着法力他预感到了号角声的寓意。他等待的那一刻终于到来。埃森-舒迦驱使巨龙抬起身子,双目紧盯着天空,搜寻着即将出现的目标。就在他发现猎物的同时,他的坐骑苏卢迦猛然亢奋起来。达拉肯-科因骑在黑色巨龙上的身影已经依稀可辨。此时的埃森-舒迦眼中露出一丝奇异的神色,长久以来他首次体会到恐惧的含义。虽然他还难以为其命名,难以描述这种感觉,但是他真切地看到它出现在达拉肯-科因那双畸形的眼中。
   
   埃森-舒迦驾驭着苏卢迦迎上前去。黄金巨龙咆哮着向对方挑战,达拉肯-科因跨下的黑色巨龙也毫不示弱地回应着。两条巨龙绞缠在空中,它们的主人同样打得不可开交。
   埃森-舒迦高举金剑奋力劈下,顺势就将对手那块镶着狰狞虎头的黑色盾牌一劈为二。埃森-舒迦明白这对他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达拉肯-科因嚣张的气焰顿时荡然无存。在最后一个凡尔黑如人盛气凌人的气势下,他无疑是个渺小的凡人。埃森-舒迦的攻击一次比一次猛烈,终使得他的兄弟招架不住从自己的黑色坐骑上跌落,一头栽落在地上。埃森-舒迦用意念驱使着身体离开自己的坐骑,漂浮在达拉肯-科因那具无望的躯体边上,至于那条垂死的黑龙则留给苏卢迦去解决。
   
   一丝生命之火依然残存在眼前这具伤痕累累的躯体之中,之前他还充满了活力。当埃森-舒迦靠近的时候,达拉肯-科因的眼中流露出愤恨不平的神色。他低语到,“这是为什么?”
   埃森-舒迦将手中的金色长剑直指天际,说道,“这猥亵的罪行不容饶恕。你将我们所知的万物带入了毁灭之途。”
   达拉肯-科因看着天空中埃森-舒迦所指的地方。只见狂乱翻腾的能量和绞绕尖叫的幻影穿透了苍穹。他兄弟姐妹们的那些绞缠在一起充满愤怒和憎恶的灵魂让他再次感到了恐惧。
   达拉肯-科因嗓音嘶哑地说道,“他们太强大了。强大得出乎我们的预料。”他的面孔扭曲成恐怖的样子让人憎恶不已,此时埃森-舒迦已经举起了手中的长剑。“但是真理在我手中!”他吼道。
   埃森-舒迦挥下手中的利剑,干净利落地砍下了达拉肯-科因的脑袋。刹那间,死者的头和躯干被一束光芒吞没,围绕在埃森-舒迦周身的空气嘶嘶作响。眼前的对手如今彻底从世间消失了,他的灵魂将和他的亲族们汇合一同去抗争新的神明。埃森-舒迦略带伤感地说道,“哪有什么真理。力量才是一切。”
   这就是结局?
   “对,我就是这样亲手结束了最后一名兄弟的生命。”
   其他人呢?
   “他们早已成了那个东西的一部分。”他指向那片可怕的天空。
   从混沌之战伊始他们就这样高高在上地注视着疯狂的尘世,彼此永不分离。一番休整之后,埃森-舒迦说道,“快跟上,一切都已结束,让我们再为它画上个完美的休止符。”
   言毕,他们走向早已等候着的苏卢迦。此时一声甜美的嗓音响起。
   *
   “难得见你这么闲适。”
   汤玛士循声睁开眼睛。只见阿戈拉安娜正捧着一盆浸泡着香药的清水和毛巾跪在他面前。她为他脱掉披风,帮助他卸掉金色铠甲。他疲惫地坐着,阿戈拉安娜在他的注视下默默地为他清洗着脸上和手臂上的血污。
   漱洗完毕之后,她拿出一件干净的外衣,轻声说道,“你脸色太憔悴了,亲爱的。”
   “我看见了太多的东西,阿戈拉安娜,那都是些凡人难以企及的东西。时光犹如一把枷锁紧扣着我的灵魂,让我倍感疲惫。”
   “难道你就没发现值得欣慰的东西?”
   他打量着她,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尽管在他威严的目光之中流露着一丝温和,可她还是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夫人,您这是在嘲笑我吧?”
   她使劲摇着头。“不,汤玛士。我……我到这儿来就是要安慰你的,假如真的有这个必要。”
   汤玛士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此时她的眼神炙热如火。当两人紧紧相拥的那一刻,她感到了他体内涌起的激情,她听见他耳语道,“我真的需要你,夫人。”她看着他那对苍白的眸子,两人之间最后一道隔膜此时消失无踪。“我也是,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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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1301 该用户已被删除
20011301 发表于 2007-5-18 03:40:04 |显示全部楼层
翻译这部系列小说的人好像不多,其他论坛都没有后续的,什么时候论坛自己也有翻译人才就好了,苦工e文阿
感谢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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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yy8 该用户已被删除
ggyy8 发表于 2007-5-23 21:00:49 |显示全部楼层
论坛里有魔法师-大师的英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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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blood 该用户已被删除
qblood 发表于 2007-6-2 08:58:03 |显示全部楼层
难得的好书,可惜一直没有实体书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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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me3165 该用户已被删除
game3165 发表于 2007-6-3 20:52:54 |显示全部楼层
翻译奇幻书,需要翻译者对奇幻有相当了解,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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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ala 该用户已被删除
amala 发表于 2007-6-7 16:55:32 |显示全部楼层
好东西啊,找了很久啊 [s:122]
太感谢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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