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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第二部风咆雪啸 [复制链接]

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1:07:02 |显示全部楼层
作者:黑压。星辰的故事


    ——星辰——

    当群星自永恒之夜中诞生,光的利箭,扫荡过去现在、四面八方,时间之母从沉睡中苏醒,微微含笑,把注视投向远古未来。

    然而黑暗不甘心失败,他派出混乱,统帅影的大军,与光明展开旷日持久的大战。

    战况惨烈,历经千年万载,不分胜败。搏斗!日与夜,光与暗,秩序与混乱!闪电在雄浑宇宙间奔驰疾突,愤怒的劫火焚烧不止……终于,第一次毁灭换来了第一次创造,高山挺立,大海奔流,绿树覆盖了焦土,鲜花掩埋了纷争,大地默默聆听笑语欢声,还有心底的泪水,让世界变得纯净透明。

    这时候,天父把四个儿女叫到自己跟前,对他们说:“孩子们,看,天地万物已经有了雏形,只有那些与我们最为相似的人类,心中仍有欠缺。那么,各自向里面填补些什么吧,人类将因此感谢你们的馈赠!”

    于是理性之神先开口道:“脆弱的心,容易受到诱惑的心,它必须背负正义与良知!”

    生命女神随后补充:“幸福与希望,无论黑夜多么可怕,严冬多么寒冷,它们都会给心灵带去温暖和光明。”

    感情之神耸耸肩:“我不确定人类是否会感谢我,不过把这些拿去吧。爱与憎,有生之日绝不会遗忘的感情。——我可能做错了,但我真的希望在这个世界上,哀伤无法接近喜悦之乡。”

    最后轮到欲望之神谢伊因,他冥思苦想,眉头紧皱。正当他犹豫不决时,天父提醒他:“我的孩子,如果你觉得兄妹们所说的已经足够,也可以考虑放弃你的填补。”

    然而谢伊因立刻答道:“不!父亲!人类的心中必须再加入两样东西,那就是恐惧与苦痛!”

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1:08:50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ck7543 于 2009-6-24 11:12 编辑

序章 惩罚者之箭



    教皇国拉何尔,曾经是法缔尔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但是自从两年前的那场变故,一切都被改变了。现如今,四个城邦各自为政,即使是教廷的中心——拉何尔城的局势也很不稳定。军队被贵族分割,主教纷纷自立门户,作为战斗者的教团骑士弄不清自己的敌人,作为祈祷者的神学士搞不懂该侍奉哪个神明。这样大的责任应该由谁来负?似乎是理所应当的,这些罪责都落到了劳动者头上,他们不是被骑士认作敌人,就是被神学士认作异教徒。

    敌人和异教徒如此之多,拉何尔的统治阶层却没有如坐针毡,本着大无畏的乐观主义精神,他们的小日子仍然过得有滋有味。上流社会倒是过上了好日子,可是平民百姓却没有份。

    阿尔汉佐勋爵曾经自豪地宣布:“只要我打败了安德森主教和尼古拉主教,我就是拉何尔唯一的统治者!”这句话本身倒不错,只不过实现起来有些难度。确切地说,阿尔汉佐并不是靠能力爬上这个位置的。在教皇肯赛思统治时期,他是拉何尔的守城长官,充其量只是扮演猎犬的角色,然而伯日丁大战之后,作为唯一生还的武官,阿尔汉佐时来运转,摇身一变自封勋爵,成了拉何尔城三大势力之一。

    小人得志,难免体重和脾气都以几何倍数增长。就在昨天,勋爵府将5个衣不遮体的奴隶赶了出去,还割了他们的舌头。因为密探向阿尔汉佐勋爵报告说: “勋爵大人,这5个人聚在一起偷偷谈论您在伯日丁大战中的表现。”勋爵就问了:“他们是怎么说的呀,说的都是实情吗?”密探回答:“是实情。”勋爵马上大发脾气:“把他们的舌头割了,乱棍打出去!”

    就这样,拉何尔城比从前多了三道风景:没有舌头的奴隶,有舌头但不能说话的自由人,有舌头也能说话但是光用耳朵的密探。最后一种人专门抓说真话的人。

    今天,三道风景都不见了。

    又是一年一度的亡灵节。

    夜幕下的拉何尔城寂静无声,民居里空无一人,街道上洒满了白色的花瓣,甚至圣十字广场也不例外。所有的门全大开着,每间屋子里都有一根白蜡烛闪着点点微光。

    这是亡灵节的习俗,在教廷的干预下,这古老的民俗曾经间断了许多年。每年的这一天,所有人都要去墓园祭奠亡故的亲友,人们将花瓣一路走一路撒,从家门口一直撒到墓园。据说沿着这条鲜花铺成的小径,亲人的灵魂就可以找到自己回家的路。

    亚撒_伯兰度没有亲人,他在街道的暗影中疾行。

    偶尔有微风卷起花瓣吹到他的衣领上,然而已经为血腥冲淡了的嗅觉闻不到任何气味。血,顺着亚撒的衣袖淌下来,沾染了地下纯白的花径。

    “只不过是条狗……”亚撒狠狠骂道,脸上的肌肉抽搐着。

    “只不过是肯赛思和索斯朗的一条狗,现在抢了死去主人的位置,开始翘起尾巴来了!”

    “阿尔汉佐,走着瞧,这个仇我一定会报,即使只剩下一只手……”这句话还没说完,亚撒就呛了一口夜风,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张四方脸胀得通红。

    亚撒是勋爵府里的奴隶,他之所以被割去右手,并不是因为讲真话,但并非与讲真话毫无关系。没有人生来就是奴隶,亚撒曾经是大平原那里的战士,在战争中被俘之后,敌人割去了他右手的大拇指,为的是不让他再次拿起武器。被转卖到勋爵府之后,亚撒一直忍受屈辱,逆来顺受,让守卫对自己放松警惕,打算有朝一日趁人不备逃出拉何尔,重获自由。

    但是昨天晚上,当他的5个同伴被割去舌头之后,亚撒实在有些忍受不住了。这时阿尔汉佐勋爵偏偏又要拿这些奴隶出气,他晃着肥胖的身子,拎着一把剑,命令守卫们挑一个奴隶出来和他比试。守卫们当然知道自己的勋爵有多少斤两,所以只挑瘦弱的奴隶,当他们看见亚撒其貌不扬,还缺了右手的拇指,不觉喜出望外,立刻塞了一把生锈的钝剑在亚撒手里,把他推到勋爵面前,暗地里又向他的肋骨猛击了一拳。

    怒火在亚撒_伯兰度心中点燃了,他忍着疼痛,举起许久不曾碰过的武器。自由,生命,全都抛在了脑后,他仿佛又成了大平原上,为了荣誉和尊严而奋战的战士,他大吼一声,在所有守卫来得及反应之前冲了上去,将早已吓懵了的勋爵打翻在地,让对方摔了个大马扒。

    当时勋爵捂着鼻青脸肿的脑袋,气急败坏地大叫,而守卫们惊慌失措地围上来,场面乱作一团。

    在死亡的威胁下,没有一个奴隶帮助亚撒,他被绑起来了,绑在柱子上。守卫用蘸水的鞭子将他抽得死去活来,勋爵一边啃着鸡腿,一边欣赏亚撒怎样被硬生生锯掉右手。他疼晕了,守卫们以为他死了,就把他扔在后山的垃圾堆上。

    可是他不但没死,还因此获得了自由。如果一个人的心中还有未竟的事情,他的生命竟会变得如此强韧!

    亚撒在街道的暗影中疾行。

   

    “死去的人们啊,你们不能帮帮我吗……”若有若无地,远方传来了缥缈的话语。

    亚撒一愣,他驻足停下,想辨明这个声音何处。然而只是一瞬间,街道上又变得寂静无声,四周静悄悄,瞧不见一个活物。亚撒仰起头,视线中只有满天星斗,正俯瞰大地,眨着眼睛,在嘲笑芸芸众生庸人自扰。

    脚步又开始前进,亚撒咬紧下唇,将缠在右手腕上的绷带又紧了一圈。路过街边的一个小水洼时,亚撒被映在水面上的自己惨白的面容吓了一跳。

    “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医生,牧师也好,否则……”亚撒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沫,他并不是不知道在拉何尔没有几个医生愿意为奴隶医治,而牧师们早已因不够虔诚而失去了神的眷顾,他所能做的,只是尽量避免去想这些。要知道对于一个无助的人,希望是最后的一根拐杖。

    可是那奇异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并且似乎更加靠近了。

    “你们帮助了我的父亲、我的母亲……”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像帮助他们一样……帮助我呢?”

    不知为何,亚撒开始恐惧起来,他觉得这声音不属于尘世,它的内容像是求告,然而语气却平静得怕人,仿佛这呼唤不是为了博得同情,而是为了要把人们吸引到某个地方。在那里,没有烦恼,没有痛苦,如夜幕下的一潭静水,不起波澜,毫无活力,却充满了宁静的诱惑。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亚撒思绪纷乱地想,而后一个不祥的词汇猛地迸现在他的脑海——“死亡!这描绘的不正是死亡吗?”

    眼前的街道开始变形,黑黢黢的楼宇化为了死神的暮衣,白色的影子在大敞的屋门间来回穿梭,不时有一些稀薄的形体从后面追上亚撒,像赶路一样匆匆向前飞去,消失在前方的某处。而从那个神秘的聚会点,开始传出阵阵笑声。

    恰似鬼魂的欢宴。

    亚撒感觉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他大口喘着气,拼命地跑,尽可能地加快速度,每一次从敞开的大门前经过,屋内冷色的烛光便映照在他略微佝偻的身体上。就在这样一种忽明忽暗的气氛下,亚撒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当他因极度疲劳而停住脚步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了一间没有烛光射出的房子跟前。

    大门紧闭,仿佛用影子打造的一间教堂。

    人们都说,拉何尔的守护神,真理之神歌若肯,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也许他们所言不虚,不然为什么这座供奉歌若肯的教堂会毁于火灾呢?凡是可燃烧的都已化作了飞灰,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勉强站立,随时可能倒塌的空架子。

    教堂的尖顶上,倾斜的十字架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死去的人们,你们不能帮帮我吗!”

    又是那个声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真切,彷佛近在耳侧,而语气也变为了质问。亚撒不觉打了个寒战。与此同时,两团白色的浑沌形体拂过他的身体,急不可耐地冲到教堂大门前,从缝隙中溜了进去。

    “离开这!快!”亚撒命令自己,但是他的两只脚却不听使唤。

    教堂内忽然亮起了烛光。

    温暖的烛光。

    接着,就是一阵搬动桌椅的声音。透过圆形窗口上的彩石玻璃,教堂向外界散发着淡紫色的光辉。

    另外,就是若有若无的音乐声。

    这不是为唱诗团奏起的单调的音色,也绝非晨祷或晚祷时一成不变的圣歌,它的旋律是那么欢快,那么热情,就像是——“一场舞会。”亚撒难以置信地盯着复活的教堂,眼前的情景让他想起儿时的往事,那时候,在大平原上,每逢春回大地,许多本已僵死的怪虫会从泥土下面爬出来,重新飞上蓝天。

    像是为了证明他的猜想一样,教堂内越发热闹起来:绅士们互相问候,然后挽着淑女的手臂步入舞池,忙碌的乐师合着拍子,奏出欢乐的乐章,年老的爵士畅饮美酒,和周围的老朋友们共同缅怀昔日的荣光。

    在亡灵的节日里,这些让人吃惊的景象,与拉何尔阴冷的夜是多么的不同!

    亚撒心头滑过一丝感动,他已经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死亡的威胁,当生命之火即将熄灭之际,一群陌生人却对他发出了善意的邀请,邀请他加入狂欢的队伍,忘却一切烦恼忧愁。

    “我……可以进去吗?”

    亚撒抬起左手,颤抖着,推向教堂厚重的大门。

    “轧轧轧轧——”

    命运之门为他开启。

   

    悠扬的乐曲和喧闹的人声并没有因亚撒的突然闯入而有片刻停歇。

    一个盛大的舞会。

    飞转的鞋根,碰撞的酒杯,婀娜的人影,淑女还有绅士,这与普通的舞会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亚撒已经后悔走进这个教堂,不但如此,他更因为恐惧到极点而再也不能挪动步子!

    “天哪,这到底是什么……”他看到,所有跳舞的人都是透明的,通过他们的身体可以看见后面的陈设!并且他们几乎是漂浮在半空中!他们是鬼魂!这是名副其实的狂魔乱舞,鬼魂的狂欢!

    “请留步。”一个温和的声音。

    所有的鬼魂都是由这个人召唤而来,亚撒这样想着,循声望去,看到在教堂的角落里有一个灰色的人影。他坐在被烟火熏黑了的靠椅上,手肘拄着桌案,正邀请亚撒坐到自己对面。

    亚撒本想拒绝,但是对方的话语中仿佛含有一种魔力,让他不能自主。亚撒失魂落魄地向陌生人走去,穿过舞蹈的鬼魂,每次和鬼魂擦肩而过,他都要打个寒战。

    “非常抱歉,用这种方法请你来。”陌生人把亚撒让到座椅上,这时桌上的蜡烛晦暗起来,因为烛芯分叉了,陌生人直接把手指伸进火焰里面,捻直了烛芯。

    借着烛光,亚撒看清了对方的样貌:这是一个看不出确切年纪的中年男子,他面容清苦,身着一件连帽斗篷,灰黑色的,就像朝圣者或者修道士一样。

    “你到底是什么人?”亚撒问道,他的话刚一出口,远处就响起了沉闷的钟声,一声接一声。亚撒心中一阵慌张,稍后他才想起这是骑士钟楼每晚十二点的例行公事。与此同时,鬼魂们全部停止了舞蹈,他们半透明的身体定格在原位,钟声像一把重锤一样,毫不留情地敲击着这些不属于凡世的形体,直至他们崩塌散碎。十二下钟声过后,所有的鬼魂都随风而散,没有在教堂里留下一丝痕迹。

    “我是艾古西斯,先知约佛的最后一个弟子。”陌生人这时才开始自我介绍,“我召唤这些鬼魂来这里狂欢,是为了避免他们变成怨灵——今天是亡灵节,可是没有人会祭奠他们,他们在拉何尔已经没有亲人。”

    “没有亲人……和我一样。”亚撒望着教堂敞开的大门,门外吹拂的夜风仿佛卷走了最后一片不幸的灵魂。

    “为什么让我来这里呢?”亚撒转过头冲艾古西斯笑了笑,“难道我也是其中的一个灵魂吗?我在勋爵府就已经死了,而我本人至今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艾古西斯没有回答亚撒的疑问,而是把一个铁制酒壶推到亚撒跟前。“喝下这壶酒。”

    酒后血液会加速流动,以亚撒的伤势,此时饮酒无异于自杀,但是他自忖必死,喝下一壶酒又算得了什么?

    艾古西斯眼看着亚撒把壶中的麦酒喝得一滴不剩,赞赏地点了点头,又道:“伸出右手。”

    亚撒听天由命地将右臂放在桌子上,那是光秃秃的断腕,紧缠着绷带,正汩汩向外渗出鲜血。

    艾古西斯把空掉的酒壶拿在手里,用力一攥,居然将酒壶捏成了一块铁饼!铁饼在艾古西斯手里更是逐渐软化,烧融,化成火红的铁水。亚撒看得呆了。

    艾古西斯把一捧铁水全都浇在亚撒的断腕上。

    好烫啊!简直痛彻心肺。亚撒的额头淌下了豆大的汗珠,如果不是事先有酒精的麻醉,只怕他立时就要失去知觉。亚撒望着艾古西斯沉静如水的脸孔,心中充满疑惑:这个素不相识的人究竟出于什么目的邀请我,现在又用这种不可思议的方法来折磨我呢?

    疼痛很快就消失了,或者说痛觉已经麻木,铁水正逐渐冷却,凝固为一个熟悉的形状——一只手,像骑士臂铠一样的钢铁之手。

    可是这只手明显是无法活动的。亚撒苦笑着望向艾古西斯,却发现艾古西斯的眼睛仍然死死盯在那只铁手上面,似乎正期待什么事情发生。

    突然,铁手的表面出现了一个豆粒大的突起,随后又缩了回去,过了一会重又出现,收缩往复不止,仿佛铁手内部有一颗微型的心脏。这样的心脏逐渐多了起来,四个,八个,十六个,最后整个手背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突起。这个缩下去,那个又突出来,而且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以至于亚撒觉得这只铁手快要爆炸了。

    然而跳动的频率最终慢了下来,亚撒发觉突起的跳动正逐渐和自己的心跳相吻合。终于有一股灼热的液体通过手腕涌入铁手内部,亚撒发现自己重新找回了身体上一部分的感觉:铁手可以活动了!跟原来的右手一样灵活,一样自如!

    “这是真的吗?简直跟做梦一样。”亚撒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他全身颤抖起来,仰视神明一样望着艾古西斯。“这……这是神的力量啊!您一定是生命女神的大神官……神圣之力!这样的法术我闻所未闻,没想到在拉何尔这个遗弃之城里我竟然能亲身感受神迹……”

    “这不是神迹。”艾古西斯不带感情地说,“这是黑魔法,黑暗生命赋予术。”

    亚撒呆得一呆。

    艾古西斯继续说道:“从此之后,你的钢铁右手每时每刻都要吸食血液,从你的身体里。它归你控制,同时也是一个黑魔法造出来的生物,你得小心照看。”

    亚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下面,就是我对你的请求了。”艾古西斯从怀中取出一把金光闪闪的匕首,交到亚撒手里。很沉重的匕首,外鞘可能由黄金制成,表面铸满纹饰,华丽非常。亚撒将锋刃抽出一寸,寒光立刻映上他的脸,他不禁打了个寒战,赶忙将匕首收回鞘中。

    “无论我的请求是什么,你都会按我说的办吗?”艾古西斯意味深长地问。

    “当然,大平原上的战士是知恩图报的。”亚撒说话的时候带着平原人特有的自豪。

    “好,那么听清我下面的话。”艾古西斯灰色的瞳孔滑过一丝涟漪,“这把匕首是老师传给我的,它的诞生地在精灵王国的黄金湖,我们称它为‘金色宽恕’。在这个世界上,能挡住它的甲胄和法术屈指可数,它是所有暗杀者梦寐以求的宝物。”

    亚撒握紧手中的‘金色宽恕’,静等艾古西斯继续说下去。

    艾古西斯令人费解地微笑着,双手交叠在一起,轻声说道:“亚撒_伯兰度,我请求你,用这把匕首杀死我。”

   

    “你说什么?”亚撒大吃一惊,几乎将手中的匕首丢到地上。“太荒唐了!你帮我接好右手,难道只是为了找一个人结束你的生命?”

    “冷静,不要激动。”艾古西斯轻声道,“坐下,我会告诉你我的理由。”

    “无论你的理由是什么,我都不会答应这个愚蠢的要求。”亚撒坐回去的时候加重语气说道。“如果你非要强迫我这么做的话——”亚撒看了看自己的钢铁右手,“我只好使用这把[金色宽恕]将右手连根斩去。既然无法满足你的要求,平原人就绝不会白白接受恩惠!”

    艾古西斯看到亚撒把右手按在桌子上,左手已经将[金色宽恕]抽出寸许。“平原人的执拗果然名不虚传。”艾古西斯点了点头,双目忽然放射出耀眼的光芒。与此同时,亚撒发觉自己的右手失去了控制,它就像是另一个生物一样从桌面上弹起来,带动了整条手臂,钢铁右手死死扼住亚撒的左手腕,让[金色宽恕]再也不能抽出半分。亚撒曾试图用蛮力挣脱,但是钢铁右手的力量是如此巨大,几乎超出了人类的极限。

    艾古西斯道:“通过这个教训,你应该学会不要和黑魔法中的高段者正面交锋——他们能把你的右手变为魔力的奴仆。”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亚撒终于被钢铁右手完全制伏,他沮丧地望着艾古西斯,“难道你想控制我的右手,让它拿着匕首杀死你?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必须杀死自己?”

    艾古西斯缓缓道:“的确,一般人很难理解。这是预言者的宿命……”说着,他将烛台向自己的方向拉近,对亚撒说:“你来看我的身体。”

    亚撒不解其意,但还是按照艾古西斯的吩咐举目望去。终于他吃惊地发现一个事实:艾古西斯挪动烛台的时候,他的影子并没有因为光照的方向改变而有所移动——艾古西斯根本就没有影子!而且他的身体也是半透明的!虽然不似先前那些灵魂一般稀薄,但也绝不是物质的存在!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你也是一个鬼魂?”亚撒犹如身处梦中。

    “我不是鬼魂。”艾古西斯道,“我是一个[守护意像]。历史上为数不多的预言者结局都很悲惨,因为他们干预了命运之轮的运转,受到了诸神的惩罚。所以,当一个预言者学会洞悉未来的时候,他往往要创造一个灵体,将自己的全部知识和记忆复制进去,为的是让这个灵体监视自己,避免自己失掉预言者的立场,背离原来的道路。”

    “原来是这样!”亚撒恍然大悟,“你并不是艾古西斯本人,而是他的守护意像。你把[金色宽恕]交给我,是为了让我杀死现如今已经背离初衷的艾古西斯……可是,这种做法不是太极端了吗!你不能和他当面谈谈吗?”

    “这不可能。”艾古西斯摇了摇头,“一旦一个预言者背离初衷,他就无法再和自己的守护意像做任何形式的交流,不但如此,他还会将自己拥有守护意像这些事忘得一干二净,直至他再次回归正轨。”

    “一定还有其它的办法!”亚撒的右手此时恢复了自主,他轻揉已经酸麻的左手腕,道:“如果你代表了过去的艾古西斯,我不相信一个曾经如此善良的人现今会变得十恶不赦,非得用匕首结束他的性命不可。他现在在哪里?我这就去找他,把你的话都告诉他,他一定会悔悟的!”

    “他就在这所教堂,在更深处的一间密室里召开会议。”艾古西斯回答说,“但是你见了他的面,绝不能和他交谈,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内刺出[金色宽恕]!”

    “可是……”亚撒想要插嘴,但是艾古西斯用眼神阻止了他,亚撒吃惊地看到艾古西斯双手握在额前,整个身体都在灰袍下面不停地发抖。

    “请阻止他。”艾古西斯疲惫地说道,“他太强,太强大了,并且极度愤怒。愤怒遮蔽了他的心灵,他已经成为七大预言中的一环,对于一个预言者来说,他失掉了全部立场。绝不能给他机会,否则……”说到这里艾古西斯有些气力不继,过了好久才继续说道:“如你所见,和主人失去联系的守护意像最终会干枯而死。我余下的能量不多了,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在我消失之前,满足我最后的愿望好吗?”

    亚撒犹豫不决,他看了看艾古西斯,又看了看手中的[金色宽恕],艾古西斯的眼睛里满含着恳求之色。亚撒咬了咬牙,站起身来。

    “顺着这条走廊,走到尽头。”艾古西斯把隐藏的通道指给亚撒看,后者脚步迟疑地走了进去,几次停步回头,欲言又止。

    “一定要成功啊。”艾古西斯望着亚撒逐渐没入黑暗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老师所讲过的七个预言,‘霸者之战’和‘背教者’已经被历史验证,如果亚撒失败了,我就不得不参与到第三个预言当中……多么可怕的预言……天地倾覆!!”

   

   

    走廊的尽头是圣器室,教会用来存放宗教法器的地方,如今几乎空无一物,经过火焰和盗贼双重洗礼之后的圣器室只剩下一张方桌和几把靠椅。

    亚撒在房门前停住脚步,将大门推开一条细缝,他听见里面有人在大声说话。

    “我不管你的老师是不是先知约佛,总之,你把我米文辛丹召唤到这里来,实在是打错了算盘!”一个高高瘦瘦的老法师骄傲地宣布,他高高扬起的右手反射出一点蓝光,那是一枚镶着蓝宝石的戒指,蓝戒,秩序派法师的表记。

    亚撒看到屋子里一共有四个人,分坐在桌子两侧。内侧坐着艾古西斯,同他的守护意像一般无二,只是面色更为凝重。艾古西斯的三个客人非比寻常,除了法师之外,一个高大的兽人也在邀请之列。这个绿皮肤的兽人酋长身上裹着用野兽毛皮做成的衣服,全身上下散发着野性的力量,比亚撒所见过最强壮的战士还要强壮十倍,兽人的面孔似乎永远都在发怒。看见蓝戒法师和嗜血兽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已经相当令人感到吃惊了,然而两人中间的第三位客人更加让人不可思议,他的身体简直像一团黑雾,时聚时散,总也无法看清他的真面目。

    守护意像对亚撒提起过这些客人,艾古西斯使用法术进入他们的梦境,将后者的思念体召集到一起,所以这些人并不是真的来到此处,亚撒看到的仅仅是他们的影像。

    法师此时继续说道:“艾古西斯,你对我讲的话纯属一派胡言!你说死去的教皇肯赛思是背教者,黑魔法实验已经完成……证据呢?为什么不敢给我看证据?今天晚上我唯一能够确定的事情就是——”法师将他那戴着蓝戒的食指指向艾古西斯,“你!你全身都散发着黑魔法的气息!你是属于黑暗的人!作为秩序派法师的领袖,我米文辛丹绝不会与你同流合污!我想,保持中立的绿戒法师或是投身混乱的红戒法师会更加适合你吧!”

    “失败了。”艾古西斯忽然道,话音未落,一直若隐若现的第三位客人形体开始消散,最终像水雾一样消失在空气中。

    “怎么搞的,他?”兽人第一次开口,在被召唤来之前,兽人一直躺在床上,嘴里淌着哈喇子,做着美梦,突然被人召唤到这里,他十分气恼,立刻就想把艾古西斯撕成碎片,但是却懊恼地发现自己的意识体无法伤害对方分毫。“这家伙跑哪去了?”

    “他拒绝召唤。”艾古西斯叹了一口气,“英雄已经遗弃了这个世界吗?”声音小得好象是说给自己听的。

    “拒绝召唤!够厉害!”兽人望着身边空掉的椅子,吞了口吐沫,“我也想拒绝召唤,明天我还要领着部落去狩猎。”兽人咧开嘴巴哈欠连天,同时习惯性地拍着肚皮,“放我回去吧,好人儿,我困死了,我根本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说着他把巨型的脑袋扭向法师,“老头,你不困吗?”

    米文辛丹的身体还及不上兽人的三分之一大小,但是在他面上显不出丝毫畏惧,米文辛丹厌恶地哼了一声,没有理睬兽人,他对艾古西斯说道:“你要知道,凭我的力量,随时可以中断你的这个梦境法术,只是出于礼貌才没有那么做。现在,你要对我们讲的话都说完了吗?”

    “全都讲完了,可是你们不相信。”艾古西斯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副卡牌,他将三十六张卡牌在桌上铺成扇形,道:“临别之前,你们各自抽取一张卡牌做为命运的启示吧。”

    米文辛丹不以为然,但是仍旧抽走一张。兽人这时来了精神,他问艾古西斯:“我听说‘命运’这玩意管的挺多,它能告诉我明天会打到什么猎物吗?”

    艾古西斯道:“可以。”兽人马上就伸出大手向桌上抓去,一下子抽走了两张卡牌,如果不是艾古西斯用力按住其它的牌,所有的卡牌就会被兽人抢个干净。

    这时米文辛丹把手中的卡牌摔到桌上,那是一张纹饰精美的“大法师”。米文言丹摇摇头,做出一个“无可就药”的姿势。“简直是江湖艺人的把戏!像我这样身经百战的资深法师抽到‘大法师’又能得到什么启示!”说完,他念起咒语,身体随之消失无踪。

    另一边兽人也大呼上当,他把牌面翻开给艾古西斯看,那两张分别是“国王”和“黑骑士”。兽人嚷道:“这就是明天狩猎的收获?要知道很多年前我们就不吃人了!”

    艾古西斯无声微笑,将兽人酋长送回了自己的部落。他沉默良久,突然道:“门外的客人,你现在可以进来了。”

    “你是谁?”当亚撒向他走近的时候,艾古西斯问。“我在教堂周围设下了魔法结界,你是怎么进来的?”

    亚撒不答话,他望着眼前的艾古西斯,心中充满矛盾。

    “奇怪,真是奇怪。”艾古西斯皱起眉头,“我从你身上感觉到一股很熟悉的黑暗魔力,这股魔力同时还与一种圣洁之力彼此交通——不可思议,你绝不是普通人,你究竟是谁?”

    亚撒藏在背后的握着[金色宽恕]的钢铁右手轻轻震颤。

    亚撒真想回答说:“我只是一个做过奴隶的普通人,是你给了我新生,现在我却要杀死你。”但是守护意像那双悲伤的眼眸再次浮现在脑海中,亚撒直走到艾古西斯跟前,在兽人坐过的靠椅旁站定。

    “为什么不肯说话,陌生人?拉何尔城到处都是被割去舌头的可怜人,难道也是其中的一个?”艾古西斯向亚撒比出一个手势,“请坐。”

    是啊,请坐,守护意像也说过相同的话。

    亚撒本想坐在兽人的位置,但是那只靠椅几乎被兽人庞大的身躯压得散了架,亚撒只好走到中间的那把椅子坐下。亚撒感觉有些不自在,听刚才谈话的内容,这张椅子本来是“英雄”的座位。

    “如果你不能说话,那么就听我讲吧。”艾古西斯感到很落寞,他处心积虑邀请兽人酋长和蓝戒法师首领来此会晤,希望能够借助他们的力量阻止即将到来的灾难,但是没有人相信他,突然闯入的亚撒反倒成了他倾吐心声的对象。

    亚撒点了点头,他真的很希望听艾古西斯说话,无论说什么都好,至少可以将自己刺出匕首的时刻推后。

    艾古西斯对亚撒毫无戒备,他开始自顾自地讲道:“刚才坐在这里的两个人是兽人酋长多罗姆特和蓝戒法师米文辛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我把事实告诉他们,他们却不肯相信,陌生人,你肯相信我吗?”

    出乎艾古西斯意料的,亚撒立刻点了点头。

    “谢谢,”艾古西斯感到些许欣慰,“也许我们以前见过面,你给我的感觉非常熟悉。既然他们不肯相信,我就把事实全部告诉你。说不定你能帮上忙呢,毕竟你是可以自由通过结界到这里来的人。”

    “你一定很奇怪,如果我说服不了生性粗野的兽人还有情可缘,为什么连以理性思维著称的蓝戒法师都没能说服?米文辛丹口口声声要求我给他证据,我真的没有证据吗?”

    说到这里,艾古西斯忽然缄口不言,他抬起头仰视天花板,好象在征得上天的同意,好向亚撒透露自己心中的机密。

    “你知道,人类所能掌握的魔法分为咒语魔法和手势魔法,许多大法师都同时精通两者,比如米文辛丹,但是事实上,世界上还存在第三种魔法……”

    艾古西斯忽然岔开了话题,他问亚撒:“你是不是也跟大多数人一样,认为教皇肯赛思如果没有在两年前遇害,那么现在的情况会完全不一样,拉何尔城交给肯赛思统治会比较好吧?”

    亚撒的确是这样认为的,虽然他不是光翼神歌若肯的信徒,但是在肯赛思统治期间,拉何尔城至少不允许使用奴隶。

    看到亚撒点头表示赞同,艾古西斯嘴角升起一抹苦笑,他掀开连帽斗篷,裸露出自己的上身。

    “天哪!”亚撒大吃一惊,失声叫了出来。这哪里是人类所能承受的痛苦啊!艾古西斯的身体骨瘦如柴,简直像个风干的木乃伊,看了直让人伤心,这样的身体能够站立和活动,本来就是一个奇迹。不仅如此,他全身上下遍布着伤口,斑驳交错,伤口上叠着伤口,有些已经红肿化脓,向外淌着毒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在这样伤痕累累的肌肤表面,有许多类似家族纹章的图案烙印,它们都是纯黑色,形态不一,但全都显出阴森恐怖的模样。

    “这是什么?!”亚撒义愤填膺,他站起来怒吼道:“到底是谁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你果然不是哑吧。”艾古西斯淡然一笑,似乎对亚撒欺骗自己并不在意,并且已经习惯了自己所受的痛苦。

    “这就是米文辛丹希望得到的证据……”

    “两年前,为了弥补自己失去的神力,教皇肯赛思抓住了很多法师,用他们的身体来进行黑魔法实验,最终他成功了,创造出继咒语魔法、手势魔法之后的第三代魔法——印记魔法!因此丧命的法师不计其数,我侥幸逃脱出来,但是这一身黑魔法印记永远也抹不掉了。肯赛思虽然已经死了,但是对印记魔法虎视眈眈的的人仍然很多,我没有把这些给米文辛丹看,因为我从他眼睛里看到了贪婪,所以我宁愿失去他的协力也要保守秘密。”

    “原来是这样。”亚撒道,“那么多罗姆特和米文辛丹抽到的卡牌又代表什么呢?”

    “那是命运给他们的暗示。稍后你也应该来抽取一张。”说着艾古西斯把桌上剩余的卡牌推向亚撒一边,“米文辛丹抽到了[大法师],这绝对不是在影射他本人,我隐隐觉得,那将是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令人战栗的强大对手,而多罗姆特抽到的[国王]和[黑骑士],很可能代表同一个人,也许是一个人在不同时期的两种形态,也许是指有着相似信念的一群人……我无法再说更多了,让我看看你抽到了什么牌。”

    亚撒有些不好意思地亮出了自己手中的卡牌,卡牌上面画着一个衣装滑稽的带着可笑面具的人,正在表演杂耍。亚撒灰心透了,难得对于一个曾经的平原战士,命运只能给出如此不堪的评价?

    可是艾古西斯看到这张牌的时候,他所有的动作都凝住了,包括呼吸在内。他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他从亚撒手中抢过卡牌,亚撒感觉出艾古西斯的手抖的厉害,艾古西斯瞪着卡牌呆立了许久,脸上的紧张情绪终于释然,他说话的时候开始带出难以压抑的兴奋,他道:“我万万想不到你会抽到这张牌。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有任务要交给你,你没有权利推辞,因为这张牌的寓意是[小丑],这是一张伟大的牌。你将是暗中推动历史的人,米文辛丹和多罗姆特,全都不能与你相提并论。”

   

    在说出自己姓名的时候,亚撒真想把守护意像的事情也全盘告诉艾古西斯,但是他左思右想,没有这么做。他已经注定无法完成刺杀艾古西斯的任务,他觉得艾古西斯走出房间的时候,一定能够重新看到自己的守护意像,他当真这么认为。

    “很好,亚撒,我有两个任务要交给你,第一,到北方的维尔罗尼亚去,在那里你可以找到本应坐在这里的那个不愿意现身的英雄,第二……”艾古西斯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木匣放到桌上,他的动作很小心,好像木匣里装的是一个活物一样。

    亚撒看到木匣是密封的,封条上画满了难懂的魔法符号。“这是——”

    “不要问,拿着它逃出拉何尔,越远越好!不能丢弃,也不能交给任何人,更不准自己打开来看!知道吗,绝对不可以!!”

    亚撒有些犹豫不决,他并不是害怕担负责任,而是不知道在艾古西斯和守护意像之间,他应该相信哪一个。可是他却看到艾古西斯双手合握在一起,十分郑重地对他说:“亚撒_伯兰度,[小丑],我恳求你。”

    这语气,这动作,和守护意像是多么相似啊!亚撒瞬间下定了决心,他要帮助艾古西斯,帮助这个经历了他人无法想象的磨难,却依然保有善良的人,现在,平原人的生命不再单单属于他自己,同时也属于艾古西斯,亚撒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认为只要自己知道,已经足够。

    艾古西斯却已经从亚撒望过来的眼神中读出了这些。他突然道:“有人来了,我把他们引走,你随后离开,随时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话。”

    亚撒道:“你要我逃跑?我留在这里保护你!”

    “保护我?”艾古西斯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亚撒为自己的大话涨红了脸,艾古西斯不需要任何人来保护,仅仅是他的守护意像就已经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强大,更何况他本人?

    两人走出阴森森的甬道,艾古西斯走在前面,亚撒看见教堂前厅里,守护意像正在那里等待结果。亚撒心里紧张极了,他巴望着艾古西斯会对守护意像说: “久违了,老朋友!”但是这一切都没发生,艾古西斯与自己的守护意像擦身而过,对守护意像的存在毫无知觉。亚撒走到守护意像旁边的时候,守护意像只是失望地摇头,除了叹息,一句话也没有。

    “可是我……”亚撒想要解释,但是守护意像的形体逐渐淡薄,最终消散了。

    亚撒看着艾古西斯仰首阔步迈出教堂大门。

    月色凄冷,白色的花瓣在空中飘洒,艾古西斯来到街上,有十一个黑黢黢的人影尾随其后,这些人十分矮小,看个头似乎只是八九岁的小孩。

    艾古西斯却知道,这些是影精灵,世界上最可怕的杀手。

    精灵通常是善良的,但是这些被欲望之神所污染的影精灵除外,他们是一些生性狠毒的杀手,保留了所有精灵的天赋,只多了一颗冷酷无情的心,而跟在艾古西斯身后的这些影精灵,又是影精灵家族里面最擅长暗杀的一支,由于他们那与身高不相称的可怕暗杀能力,人们敬畏地称他们为“短匕首”。

    “艾古西斯,你逃不掉的。”一个沙哑刺耳的声音。

    艾古西斯没有理睬他们,他自顾向圣十字广场走去。影精灵默默跟随艾古西斯的脚步,夜幕下,这支队伍仿佛一群黑色的幽灵。

    行至广场中央,艾古西斯看见两尊神像,那是勇气之神撒克丽尔和惩罚者赛隐。这时影精灵的耐心已经用尽,随着头领的一个手势,十一个影精灵以不可置信的快捷在空气中穿梭跳跃,将艾古西斯围在当中。

    为首的影精灵向艾古西斯晃了晃匕首,他灰色的脸孔就像是“丑恶”的活样本一样。“我的委托人让我转告你:把东西交出来,跟我们回去。我代他补充一句: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艾古西斯仍旧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两尊神像上面。月光下,后一尊手持弓箭的惩罚者赛隐像尤为传神。人们都说,当一个时代将要接受审判的时候,惩罚者赛隐会从云端上射下黑箭以示警告。现在,这样的时代是不是又该来临了?

    “把东西交出来!”影精灵头目尖声催促。

    艾古西斯回视影精灵,轻蔑一笑,被他目光刺中的影精灵无不向后倒退一步。

    “你们不怕我吗?”

    影精灵头目将手中的匕首抓紧,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恰恰道出了他的胆怯。但是影精灵并没有撤退的意思,他们反而逐渐向艾古西斯靠拢。小头目说道:“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人,先知约佛是半神,他的弟子当然也都不好惹,何况你全身都是黑魔法印记,光凭这个也足以同世界上最可怕的黑魔法师抗衡,我们又怎么是你的对手?”

    艾古西斯知道对方的话还没有说完。

    小头目的语调越来越得意:“可是你想必也知道,艾古西斯,掌握黑魔法越多,混乱支配神对你的影响就越深,虽然你不是真正的黑魔法师,但是黑魔法印记也是一样的,现在的你,恐怕只要再使用一次黑魔法,就会被谢伊因完全控制了吧!”

    艾古西斯眉头微蹙。

    影精灵说得不错,黑魔法是禁忌的学识,每当一个人开始学习黑魔法,地狱就会派出相应的魔鬼前来监视,随着黑魔法师力量的增强,他与这个魔鬼之间的联系也会加深。现在,艾古西斯击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魔鬼就站在身后不远,正放肆地向他的后脖颈吹气。

    “我不使用黑魔法也能获胜。”艾古西斯这样想到,他挥出右手,一团无形的气体炮弹立刻呼啸而出,一个向艾古西斯扑过来的影精灵撞在上面,[鸣空弹]魔法将他那不大的脑袋打了个稀烂。

    再去看时,其他的影精灵全都不见了踪迹。

    只有一串串阴森的笑声如影随形。

    暗影藏身,这是影精灵独特的能力,即使是白天,他们也能够让自己消失不见,艾古西斯陷入了四面埋伏的境地,某个适当的时机,匕首会从最致命的方位刺过来,艾古西斯全神贯注。

    脚步声,还有风声,艾古西斯要在这一片令人呼吸停止的紧张气氛中辨别出匕首的破空之音。是左?还是右?

    是后背!

    影精灵头目高高跃起,将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匕首的锋刃,他对准了艾古西斯的心脏,这是志在必得的一击,小头目已经提前冷笑出来。

    “波”的一声巨响,小头目被弹出老远,他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自己手中精金打造的匕首已经折断了,而艾古西斯安然无恙。

    “怎么回事?”影精灵气急败坏地问道,他发现艾古西斯四周有一个半透明的黑色防御墙壁,样子是由许多三角形的玻璃拼成的多面体,随着危险的解除,多面体的颜色转为全透明。

    “这是……黑魔法[黑刚障幕]!”

    艾古西斯在下意识中使用了黑魔法,他已经无法计算自己使用黑魔法的确切次数,他不知道混乱支配神谢伊因是否就要来接管他的身体,他只知道自己听到了身后魔鬼的声音。

    “很好,艾古西斯,我等了很久了,现在,让我们合二为一吧!”

    血红色的魔鬼从后面抱住艾古西斯,逐渐融入他的身体内部,他和艾古西斯的身体似乎都变成了液态,可以毫无阻碍地相互透过。艾古西斯试图反抗,但是感觉浑身无力,他手足无措间使用了更多黑魔法,但是这只能加速魔鬼和自己的融和过程。魔鬼把尖锐的爪子探入艾古西斯的胸腔,抚弄艾古西斯的心脏,艾古西斯像濒临死亡一样张大了嘴。

    魔鬼的声音钻进大脑,艾古西斯哀号起来,他的全身都被黑色火焰所笼罩,他大汗淋漓,声音逐渐衰弱下去。影精灵忽然发现四周变得漆黑一片,仿佛月亮和群星都被裹进了这团密不透风的黑暗。他们惊恐万分,但是无路可逃,终于他们发现艾古西斯在黑暗中出现,身体向外散发着红色的微光,他的脸上不再有痛苦,却显出几分邪恶之色。

    “好极了!”影精灵头目走上前,对艾古西斯说:“你终于占有了他的身体,混乱支配神会高兴的,跟我们走吧,有人在等你。”

    “在地狱我叫卡斯布拉德,最有希望被提升为七十二柱恶魔的魔鬼,”魔鬼自我介绍说,“可是我现在打算仍然沿用这个肉体的名字,你仍然要叫我艾古西斯,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那是为什么?”影精灵感到不大满意,他认为魔鬼应该乖乖地跟他走才对,而不是这么多话,即使是沦为谢伊因的奴仆,影精灵也和普通精灵一样自认高人一等。

    “那是因为……”魔鬼的声音起了变化,越来越低沉,冷静,竟然开始接近艾古西斯本来的声线,最终他说话的声音介于魔鬼和艾古西斯之间。

    “因为,这不是占有,而是融合,我是卡斯布拉德,同时也是艾古西斯,你明白吗?艾古西斯在最后一刻想做的事,我还清楚地记得。我会达成他的愿望,因为那也是我自己的愿望!”

    影精灵听出势头不妙,他急忙后撤,可是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感觉不对劲儿,他抬起手臂,惊恐地发现自己的五根手指已经消失了三根,而剩下的还在继续化为灰尘,没有流血,没有疼痛,他的身体正在被分解为分子、原子,以及更细小的微粒。

    所有的影精灵全都惨叫起来,他们躺倒在十字广场上,徒劳挣扎,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凭空拆解,化为宇宙的灰尘。艾古西斯使用龙族语言高声颂起可怕的夺命咒语:“被诸神选中的战士,让你们的威力为我所用,猎魔人心中的不灭火焰,远行者心中的无垢清泉,狂战士心中的惊涛骇浪,地狱狂徒心中的扭曲深渊!时间和空间,我命令你们,将一切有形无形之物,俱归原始之海!”

    几乎是同时,一支箭,一支黑铁铸成的箭,从深邃的天空直射下来,射穿密布的乌云,射穿教堂的顶盖,将艾古西斯方才所坐过的那把靠椅射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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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1:12:58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北地战士


    1

    亚撒向北走了很远,他从拉何尔城出发,途经边境城邦苏里昂,取道古国杜默绕道去雪国维尔罗尼亚。拉何尔虽然和维尔罗尼亚接壤,但是中间隔着被人们称为迷失走廊的原始森林,单独一个人穿越是十分危险的行为。

    一路上亚撒或步行或骑马,日夜不停,他怀里揣着艾古西斯委托他保管的木匣,不敢有一毫怠慢。当天晚上艾古西斯最后到底变成怎样,亚撒不得而知,他甚至不清楚艾古西斯已经被魔鬼控制。虽然后来他多方打听,可再也没有听过艾古西斯的消息,他所能做的,只是一直向北走,他希望自己可以在维尔罗尼亚找到答案。

    途经城邦苏里昂的时候,亚撒见识了苏里昂人的好客,而取道霸者之战的发动国杜默的时候,他也亲眼目睹了这个千年古国如今是怎样的破败凋零。即使在杜默的首都菲利坦,四处横行拦路抢劫的兽人也让他感到触目惊心。好在亚撒已经见过兽人酋长多罗姆特,返回来看普通的兽人就没有那么令人吃惊了。

    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亚撒终于踏上了维尔罗尼亚的土地。

    这是仅次于北海冰原的寒冷地区,终日北风呼啸,雪片乱飞,和亚撒的故乡,大平原那里的气候截然不同。亚撒走到这里,离大平原已经越来越远了,但是亚撒面对维尔罗尼亚的雪原,心中却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对,荒凉,贫瘠,空旷,再加上些许寂寞。

    这是磨练战士的好地方,却不适合生存。

    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冷得紧缩起来,只有右手除外。一路上,从亚撒身旁经过的人无不对那只戴着皮手套的显然过于粗大的右手侧目以视,这只手拥有触觉,但是却感觉不到疼痛或者寒冷。

    亚撒在一个小酒店歇下脚来,要了一份店里的招牌菜烤羊肉,酒店的招待不是常见的女服务生,却是一个看起来傻头傻脑的壮汉。亚撒一字一顿地对他重复了两遍“我要羊肉!”,他才若有所悟地返回后堂,半晌后端出两份羊肉出来。亚撒哭笑不得,他没有要求退掉多出的那一份,他担心在争执之后壮汉会把两份一块端走。

    “让人发疯的地方。”亚撒自言自语,尝了一口羊肉。烤羊肉放入了大量的咸盐,目的是盖住羊肉本来的膻味,他试着咬下更大的一口,结果从羊腿里竟然喷出了一股血水。

    “伙计!过来!”亚撒把羊腿往盘子里一摔,血水顺着他的嘴角淌下来,好像是刚刚饱餐完毕的吸血鬼。“你们怎么做菜的!?羊血都没有弄干净,半生不熟!”

    壮汉服务员慢吞吞地走过来,打量了亚撒一眼,亚撒觉得对方的眼神好像是想跟自己打架。壮汉问:“羊肉不新鲜吗?”

    “新鲜极了!血还是热的!”亚撒把盘子推给壮汉看,“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放那么多咸盐,而且不烤熟它!”

    “不可能。”壮汉好像没睡醒似的半眯着眼睛,他伸手抓起亚撒咬过的那支羊腿,盯着看了老半天,突然放进嘴里撕下了一大口。他嘴里嚼着羊肉,含糊不清地说:“哪有问题?很好吃啊。”然后若无其事地把羊腿放回亚撒面前。

    “你——”亚撒刚想发作,这时在他身后有一个人拍着桌子大叫起来:“你们这里怎么搞的!我要的那份羊腿怎么还不送来?”

    亚撒转过头去,发现邻桌上坐的是三个穿盔戴甲的军人,其中看起来军衔最高的那个嘴唇上边长着两撮小胡子,他大声招呼伙计过到他们那里去。

    “长官好。”壮汉微微鞠了个躬,仍旧挂着一副死人脸,“长官有什么吩咐吗?”

    和小胡子坐在一起的一个中年人也站了起来,他的个头比小胡子高,但是说话的时候却偏偏要故意弯着腰,好以此证明军衔和身高是成正比的。“团长,别跟他罗嗦,这个酒馆和雷帕卡要塞挨得那么近,估计他们跟叛贼是一伙的!”

    亚撒听到雷帕卡要塞,心中一动,雷帕卡要塞是霸者之战中杜默残兵最后盘踞的地方,据说现在被一伙山贼霸占了,小胡子称他们为叛贼,那么说这几个军人应该是维尔罗尼亚的官方部队了。

    听完中年人的话,小胡子团长点了点头,他嘴唇右边的胡子要比左边长出许多,估计那是经常用手揪弄的缘故。他揪着胡子问壮汉:“你们老板在哪?叫他出来!”

    过了好一会,老板兼厨师从后堂走出来,油花花的双手在围裙上擦着,他比壮汉还要魁梧许多。小胡子团长乜斜着眼睛瞅着高高胖胖的老板,尖声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欧比,熟人也叫我大灰熊。”老板诚实地答道。

    小胡子咧着嘴瞅了瞅名副其实的灰熊,稍稍向后退了一步,但是当他看见和自己坐在一起的另外一个同伴之后,他又壮起了胆子。那个一直没有出声的军人是一个年纪稍小的士兵,军衔不高,但是相貌冷峻,手臂结实,随身带着一把很长的剑。

    “那好,狗熊,你可好大的胆子!”小胡子故作嗔怒状。

    “不是狗熊,是灰熊。”老板耐心纠正他。

    “我才懒得理你是什么熊呢,”小胡子嚷道,“你们这个酒馆和雷帕卡要塞的山贼互相勾结,我要上报国王铲除你们!”

    “国王?哪个国王?”老板瞪着眼睛张着嘴,好像搁浅的鲸鱼。

    “当然是波迪鲁陛下!勇冠三军的波迪鲁王!”小胡子大发雷霆,“你连自己的国王也不认识吗?”

    “是那样吗?”老板的表情很麻木,“可是在大前天,另一个长官告诉我国王叫米诺斯一世。”

    “什么?!”小胡子的眼光警觉起来,“你说的是不是米诺斯男爵的叛军?要是让我遇上他们,一个都不会放过!你要记住维尔罗尼亚只有一个国王,那就是波迪鲁陛下!”

    “那些人也是这么说的,”老板学着大前天另一个长官的模样开始摇头晃脑,“你要记住,维尔罗尼亚只有米诺斯殿下是唯一的国王,要是让我遇见波迪鲁将军的叛党,就把他们一网打尽!”

    听到这里亚撒不由笑了,困在拉何尔城那么多年,他以为拉何尔的政局就够混乱了,没想到维尔罗尼亚也不遑多让。法缔尔大陆上的国家里面,维尔罗尼亚被称为“最喜欢打内战的国家”,自霸者之战以后,这场内战已经打了二十年之久,和谈是不可能的,因为据说双方首领米诺斯男爵和波迪鲁将军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恨不得把对方杀了喂狗。

    听老板这么一说,小胡子隐约觉得敌军就在不远,气焰顿时收敛了许多,但是他仍然是不依不饶,一天里如果不能从平民百姓身上捞到点便宜,到晚上他一定失眠。

    “先不管国王和羊肉了,我问你,上个月在这里工作的女服务生怎么不见了?她长得挺标致的,人呢?”

    “那是我女儿。”老板的表情很僵硬,“她快出嫁了,我就没让她在店里帮忙。”

    “是嘛,真可惜。”小胡子咂咂嘴,不知道他究竟是可惜什么,他仍不死心,“这么说她还跟你住在一起?”

    “是,暂时还是住在我这。”老板是个不会说谎的人,亚撒隐隐感到势头不妙,多年来在拉何尔公爵府里的耳濡目染,已经让亚撒学会了从人们的话中听取潜台词。

    “那就好办。”小胡子坐回凳子上,他抬起干瘦干瘦的脑袋对老板说:“我是国王委派的先锋团团长,马上就要带兵讨伐危害国家的雷帕卡要塞,等到我回来这里之后就会官升一级,你们可不能像现在这样怠慢本大人我了,到时候让你女儿出来陪我喝点小酒,应该不算过分吧?”

    老板抬起眼珠瞅着天花板,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小胡子认为他默许了,然后就和身边的两个人吃吃喝喝。亚撒看到那个喜欢溜须拍马的中年人喝了不少酒,但是陪坐的青年士兵却只是吃了一点,剩下的时间都是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剑鞘。

    亚撒的直觉嗅到了血的味道。

    吃喝完毕,三个军人依次走出了酒店,小胡子团长没打算付钱,但是青年士兵坚持不能白吃白喝,最后他从自己的钱袋里掏出银币来付了帐。酒店老板见他们走了,便照常营业,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亚撒忍不住了,他撇下无法入口的羊腿,叫住正要回后堂做菜的酒店老板。“难道维尔罗尼亚人的头脑都被冰雪冻麻木了吗?老板,你现在还有心思做生意?你不会看不出那个先锋团团长对你女儿不怀好意吧?我看你最好安排你女儿出去躲上一阵。”

    听了亚撒的忠告,欧比老板非但没有恍然大悟,立即安排女儿出走,反而嘿嘿冷笑起来,他那样的忠厚人冷笑起来反而更让人感觉毛骨悚然。亚撒打了个寒战,问:“你笑什么?”

    “他们不是说要去打雷帕卡要塞吗?”老板的话语里带着某种神秘的意味,“那样我女儿就不会有什么麻烦。”见亚撒没有听懂,老板补充道:“二十年来,雷帕卡要塞从来没有被攻克过,换句话说,那些人回不来了。”

    2

    雷帕卡要塞位于维尔罗尼亚西南部,依山势而建,背后就是绵延数万里的罗那夫山脉,另一侧还有天然迷宫迷失走廊,所以传言说雷帕卡坚不可摧。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二十年前的霸者之战,杜默军战败,曾经席卷大陆的暗之王休普和剑圣迪姆丹马斯同归于尽,而休普余部辗转逃到雷帕卡要塞,凭借不足千人居然顽抗了一月有余,最后因为粮草用尽才不得不向联军投降。维尔罗尼亚在霸者之战结束后就开始打内战,一伙强盗趁机夺下了雷帕卡要塞作为他们的老巢,维尔罗尼亚的两位国王曾经多次发兵围剿但均以失败告终。战乱年代,强盗的日子也不好过,因为生意都被国王的军队给抢了。比如说,强盗打算去洗劫某个村庄,事先厉兵秣马,整备一番,然后马不停蹄地跑到目的地一看,却发现整个村庄早已被波迪鲁或者米诺斯的军队先下手为强了,只剩下一群孤儿寡母哭天抢地,想抢也没得抢了。周围的村庄油水被榨干了,军队又总来骚扰,于是强盗们躲在雷帕卡要塞里面,轻易不敢出来。按照强盗头目的话说,“军队不来抢我们就谢天谢地了!”有传言说雷帕卡的强盗已经全体洗手不干,改行出售武器兼租借佣兵,据说这种新开张的业务还挺红火。

    当亚撒从后面赶上波迪鲁将军的先锋团,提出要加入他们的时候,小胡子团长甚至怀疑亚撒是否神经不正常。

    亚撒的相貌明显不是维尔罗尼亚的本地人,这无关紧要,连小胡子在内,这只先锋团大部分都是外国的雇佣军。但是亚撒的身份相当可疑,仅仅是他那只藏在皮手套里面的骨骼过于粗大的右手,便足够让小胡子疑窦丛生。

    “脱下你的手套,让我看看你的右手!”

    “不行,大人,”亚撒不卑不亢地回答他,“这只手在沼泽里染了病,是会传染的恶性病。”

    听亚撒这样说,小胡子赶忙掉转马头,捂着鼻子躲开了。亚撒谎称自己是流浪佣兵,这次参战是为了让波迪鲁了解自己的价值,所以不会收取任何佣金。于是小胡子同意亚撒加入队伍,条件是开战的时候他得站到最前排。亚撒明白,这是希望自己成为免费的炮灰。

    无所谓,他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向波迪鲁邀功,他的目的是为了把自己投入维尔罗尼亚的战争漩涡之中,好借此查出艾古西斯口中所说的英雄到底是谁。英雄在战乱之中永远不会寂寞的。

    先锋团一共有五百来人,其中步兵居多,还有小部分骑兵和弓箭手。亚撒奇怪这样一支单薄的部队如何打下城高墙厚的雷帕卡要塞,但是小胡子团长似乎成竹在胸,他口口声声对部下许诺“我们会有援军,特殊的援军”。亚撒花了很长时间去观察这支部队本身,他没有发现什么隐藏的魔法师或者半兽人,而广袤的雪原上也没有其它援军开来的迹象。

    只有一个人比较特殊,那就是前日亚撒在酒馆见过的青年剑士。

    亚撒打听到这个剑士叫豪斯,是作为雇佣军来参战的,他的故乡远在罗那夫山的另一边。豪斯平时并不多话,但是却和亚撒一起谈了不少话题,这也让枯燥的行军的过程少了点寂寞。

    “你的武器是什么?不会就是那只右手吧?”豪斯的眼光很敏锐,亚撒笑着敷衍过去,然后反问豪斯:“这把剑陪了你多长时间?”

    亚撒手指的长剑是一把暗金色外鞘的长柄剑,豪斯一直把它握在手里,那是惯常握剑的手,虎口和拇指肚已经生出了厚厚的老茧。

    “这把剑没有陪着我诞生,但是它会一直陪伴我到死。”豪斯的回答让亚撒感到很意外。

    “你很年轻,为什么要这么说?”

    “在战场上死神是不会刻意挑剔祭品的,”豪斯冷冷地笑着,大片雪花飞到他脸上,融化了,他的脚步并没有放慢。“我参加战争,并不是为了钱。”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亚撒脚下的雪层被踩得咯吱作响。

    豪斯哼了一声,似乎正等待亚撒提出这个问题,他抽出剑,剑面反射出冰雪的寒光,不知是冰更冷,还是剑更冷。“为了理想,男人的理想。”

    亚撒用心观察这把剑,他不由暗暗赞叹制造者的手艺,无论是锋刃的角度还是剑体的血槽,这把长剑几乎无可挑剔。

    “这世界上出现过许多英雄,暗之王休普,剑圣迪姆丹马斯,他们都用自己的剑开创了丰功伟业。”豪斯说这些的时候表情非常专注,亚撒知道这就代表了年轻剑士的一切。“我从17岁开始便加入雇佣军,哪里有战争,我和我的剑就出现在哪里,而我一旦出现,死神也特别喜欢关照我的敌人。你明白我的意思,我杀了不少人,以后还会杀更多。休普和迪姆丹马斯被人们传为神话,就是因为他们手下亡魂无数,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就必须狠下心来,不停地杀戮。敌人的头颅会变成勋章,有一天我也会被刻入历史,以英雄的名义。”

    说话间,雷帕卡要塞已经出现在银白色的地平线上。

    那是一座毫无装饰的堡垒,每一块砖每一块瓦都是为了防御敌人。它从冰雪之间拔地而起,好像一条傲慢的极地巨龙,带着与生俱来的鄙夷扫视每一个敢于接近它的人类。

    雪还在下,无休无止,灰色的云层掩盖了太阳的光芒,天色灰暗。雷帕卡要塞的城头燃烧着两堆用来照明的篝火,零零散散几个山贼在墙头上来回巡逻。

    “就是那里。”豪斯将手中的剑指向雷帕卡要塞,“那里将是我扬名的舞台,”他回头看了看亚撒,目光落到亚撒戴着皮手套的右手上面。“也会是你的。”豪斯最后说。

    小胡子团长取出单孔望远镜往雷帕卡要塞看了一会,然后举起右手,大声喊道:“弟兄们,都给我听着,只要援军发出信号,我们立刻进攻!”

    3

    亚撒用足目力,扫视雷帕卡要塞四周以及军队后方,但是没有发现小胡子团长总挂在嘴边上的援军,除了雇佣军士兵口中呼出的哈气,耳边只能听得见雪花落地的声音,雪原上一片寂静。

    刀剑出鞘,临战的紧张气氛影响着每一个人。

    亚撒盯住雷帕卡要塞的城头,在那里放哨的山贼已经发现了对面的雇佣军,摇响了警铃,一时间要塞里火光冲天,杀声四起。雷帕卡要塞好像是一个囚满野兽的牢笼,一旦受到惊扰,野兽立刻狂怒起来,发出令人胆寒的低吼。

    “哪里有什么援军?”亚撒心中想到,“如果雷帕卡要塞关起门来,用落石和弓箭对付我们,这支雇佣军非得全军覆没不可!”

    豪斯似乎看透了亚撒的心思,他带着久经战阵的老兵的口吻对亚撒说:“不用担心,雷帕卡要塞一定会打开城门和我们作战——从来没有一个维尔罗尼亚男人愿意充当弓箭手,他们认为从远处偷袭敌人是懦夫的行径。称他们为北方蛮子不是无凭无据的,他们从来不讲究战术,如果你见过维尔罗尼亚的正规军与敌人交锋,你就会明白什么叫做一团糟。”

    果然,雷帕卡要塞的城门处响起了滑轮声,山贼竟然据险而不守,将吊桥放下,准备与敌人短兵相接。亚撒放眼望去,看到城门后山贼排成密密层层的一片,队列杂乱无章。山贼头目是一个面目凶恶的男人,只有一只眼睛,脸上的胡须有好多天没有修剪了。他身上穿着用野兽毛皮制成的衣甲,喽罗们也是一样,这种衣甲的御寒作用远胜抵御刀剑。山贼头目放肆地大喊着:“来呀!杂种们!让老子把你们干掉!”他手中的马刀又长又宽,看起来特别吓人。

    面对山贼头目的挑衅,小胡子团长没有立刻命令冲锋,他在马上扬起头,越过叫骂不停的山贼,眯起眼睛去观察要塞城头上燃烧的两团篝火。

    其中一团篝火忽然熄灭了!

    “就是现在,冲锋!”小胡子团长大声喊道,雇佣兵团的成员受到了鼓励,于是一拥而上。他们的勇气不难理解,雷帕卡要塞城头上的篝火忽然熄灭,这说明城里有内应,“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克”,而趁火打劫又是波迪鲁将军的部队所最擅长的。连亚撒都以为小胡子团长事先买通了部份山贼。

    “冲啊!”小胡子团长在马背上挥舞着军刀,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他高声对部下许诺:“攻下雷帕卡,山贼聚敛的财富就归我们所有了!国王陛下还会另有封赏!”他的话正好迎合了雇佣兵希望在战场上发财的心理,于是群情激奋,五百人争先恐后地冲向要塞吊桥。这些雇佣军是波迪鲁从各个国家招募的散兵游勇,曾经向无数的主人宣誓效忠,特点是轻视荣誉,而重视性命和钱财。在今天这种场合,他们认为自己稳赢不输,于是贪婪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他们的眼睛充血,眼前的一切都蒙了一层红色,雷帕卡要塞仿佛已经不是固若金汤的要塞,而是一个装满财富的宝库,谁能第一个冲进宝库,谁就可以独自占有所有的财宝。

    首先冲进要塞里来的是骑兵,他们凭借马背上的优势,成功地砍倒了几个山贼,但是维尔罗尼亚人立刻采取了反击,数十把重剑从四面八方砍来,将战马和它的主人一起削成了肉泥。骑兵的失利并没有影响雇佣军的情绪,下一波步兵攻势随之展开,狂热的发财梦鼓舞着士兵,让他们像喝醉了酒一样横冲直撞,只是一瞬间,五百多人全部涌入了雷帕卡要塞。

    亚撒随波逐流,跟着左右的士兵通过了吊桥,四周的喊杀声让他的血液涌到头顶,这是久违了的兴奋,当年在大平原上亚撒经历过无数次的部落战争,而今他又一次听见了战神的召唤。但是亚撒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他来这里不是为了与人争斗,他有更重要的使命。于是亚撒有意接近小胡子团长,在战场上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但是善于保命的老兵会告诉你要尽量呆在指挥官身边。

    “你总跟着我干什么?”小胡子发现亚撒一直尾随自己,认为亚撒是一个只会保命的老兵油子,于是厉声将他骂了一顿。这时有一个山贼攻了上来,亚撒握起右拳用力一挥,轻而易举地将对方手中的重剑磕飞,亚撒对小胡子说:“我必须保护长官,否则就没有人向波迪鲁殿下说明我的功劳了。”小胡子见了亚撒的本事,转怒为喜,笑道:“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好,你只要能保证我的安全,回去我记你一大功!”

    有一段时间双方处于胶着状态,但是形势很快就改变了,雷帕卡要塞的山贼以逸待劳,越战越勇,而雇佣兵那一方经过两天的急行军,疲惫不堪,最初是对财宝的狂热支撑着他们,但是随着战斗的进行,他们发现自己在雷帕卡要塞除了死亡之外找不到任何东西,而小胡子团长所说的援军仅仅是弄熄了城头上的篝火,而后再也没有出现。维尔罗尼亚人的战斗方式是让人吃惊的,那些像人熊一样强壮的男人挥舞着手中的重剑,把挡在眼前的一切都切开。鲜血从肉体中喷涌而出,很快就被严酷的天气冻结,雪花一如既往地覆盖战士的遗体,无论他是勇敢还是怯懦。雷帕卡山贼的进攻毫无战术可言,但是无数混乱的个体组成了一个统一的整体,仿佛一部吞噬生命的绞肉机,冰冷而又狂热,凡它所过之处只剩下残缺不全的肉体让死神享用。从降生开始,维尔罗尼亚人就和这冰天雪地搏斗,他们也乐于跟任何与他们为敌的人搏斗,他们是天生的战士,因为除了成为战士以外,他们别无选择。

    面对这样的对手,雇佣军畏惧了,他们开始后退。维尔罗尼亚人的勇猛是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有些雷帕卡山贼受了很重的伤,浑身是血,但是他们却不肯撤退,仍然狂笑着,将手中的重剑舞得虎虎生风,雇佣军不能理解究竟是什么理念支撑着对方。他们害怕了,他们隐约觉得维尔罗尼亚人是一种自己无法理解的生物。也许对维尔罗尼亚人来说,敌手的性命就是他们的财宝,他们会不计得失地去取得它,哪怕将自己一同葬送也绝不后悔。

    短兵相接是对勇气的考验,如若一方露出胆怯,就立刻会溃不成军。雇佣军现在就是这样,有很多人开始转身逃跑,剩下的也在寻找逃跑的机会,小胡子团长大声呼喝着去阻止,但是收效甚微。“都给我回来!援军就快到了!谁要是逃跑格杀勿论!”但是溃败的势头无法遏制,任凭他举刀砍死三个逃跑的士兵,败局也无可挽回。

    “怎么回事,援军……”小胡子团长四处张望,企盼有神兵天降来助自己一臂之力,亚撒觉得小胡子的表情好像是希望维尔罗尼亚人突然全部倒地,死得不明不白,那才和他事先所计划的一样。

    “到底是什么样的援军让寄予如此高的期望?”亚撒想,“小胡子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援军并非是随便说说用来鼓舞士气的。可是他们熄灭了篝火之后,为何不再出现?”

    亚撒的右手忽然感到一丝颤动,空气中出现了一股非自然的能量,很快又消失在人群之后,亚撒感觉那股能量在向上攀升,而且速度非常之快。

    “到城墙上去了,想要干什么呢?”亚撒抬头去看雷帕卡的城头,但是视线中一无所获。他略微想了一下,从腰间拔出了那把[金色宽恕]。这把神奇的匕首能让掌握者不受幻术的愚弄,他再次抬起头,发现在城头上有一个黑色的人影闪了一下。

    “你要去干什么?”小胡子团长对亚撒叫道,“你不是说要保证我的安全吗?”亚撒任凭小胡子大呼小叫,一个人冲进了战团,立刻有数十把各式兵器向他招呼过来,其中有敌方的,也有杀红了眼的己方的,但是亚撒将这些兵器视若无物,他只是将右手一扬,兵器的主人便统统向后栽去,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亚撒要追上那个人影,因为他从对方身上感到了强烈的黑魔法脉动。

    4

    “都给我回来!不许逃跑!”小胡子声嘶力竭地叫着,“援军就快到了,援军就快到了!”但是溃退如潮的雇佣军早已不听号令。

    “不可能的,援军为什么还不来!”小胡子环视左右,眼球充血,几乎要努出眶外,他的近卫军已经死伤殆尽,维尔罗尼亚人突破了一层层的防线,正向小胡子的方向杀来。小胡子的嘴唇变成青色,那显然不仅仅是因为寒冷。他掉转马头,跟在溃逃的士兵后面,走上了刚刚还被自己禁止的路途。没有人嘲笑他,几乎所有的雇佣军都在忙于保命。

    维尔罗尼亚民间有一句俗语,叫“背后中箭的人”,用来指代懦夫,所以他们最看不起在战场上逃跑的人。见到雇佣军开始逃跑,山贼们把“穷寇勿追”的古语忘到脑后,展开了声势浩大的追击战。为了获取更大的速度,有些山贼甚至把武器丢到地上,全力跑上前和敌人滚成一团。肉搏战是维尔罗尼亚人最为擅长的,一时间雪地上横七竖八地躺倒了很多雇佣兵,都是被山贼空手扭断脖子的。

    小胡子策马疾奔,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些凶残的野人,但是接近要塞大门的时候,吊桥被拉起来了。

    “一个活人也别留下!”山贼中有人大声喊道,“割下他们的头盖骨用来盛酒!不过他们的心脏是不能吃的,吃了他们的心脏只会变得更胆小!”说话的那个人随后哈哈大笑,听到这番话的敌兵无不战栗。小胡子此时已经是上牙打下牙,他扭过头,忽然发现在自己的战马右侧站着一个面貌凶狠的人,当他看清对方正是雷帕卡山贼的首领的时候,他险些从马背上栽下去。

    “你……你想干什么?!”小胡子惊惧地叫道,山贼首领觉得他那副表情甚至可以用可怜来形容。

    “我是这帮兄弟的头,我叫独眼狄魔森,”山贼首领咧开嘴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让我们两头的指挥官来较量一下吧!下马!”

    听到对方的要求,小胡子早已栗抖不止,可是他毕竟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他急中生智,用力勒住马缰,让战马直立起来,前足腾空,想用战马将狄魔森踩死,至少要把他踏成重伤。狄魔森察觉出了小胡子的意图,但是他持刀站立,不闪不避,只是一直冷笑。小胡子一开始以为自己的计划成功了,可是随后他脸色大变,因为战马虽然直立起来,但是却不敢向前落蹄,而是一个劲儿地倒退,任凭小胡子怎么鞭打都不肯接近狄魔森。

    “哼哼哼,好福气的人啊,竟然有马可以骑。”狄魔森狞笑道,“我从来不骑马,因为马一见了我就躲得远远的。嘿,杀人太多,身上全是血气,连马都怕得要命。”说完,狄魔森将手中的大刀一挥,干净利落地砍下了马头,顿时一腔热血全都洒到他的脸上,战甲上,同时小胡子团长也从无头的坐骑背上跌到雪地里。狄魔森浑身浴血,反而兴奋不已,他大叫到:“来呀,让我尝尝你的血是什么味道,看看和马血有什么不同!”他迈开大步跨上去,一刀砍在小胡子的脖子上,但是小胡子却全无反应,狄魔森好生纳闷,他将小胡子翻过来一看,才发现对方早已被吓死了,裤子上尽是屎尿。

    “丢人!”狄魔森向小胡长的尸体吐了口唾沫,然后将自己的大刀在死马的肚腹上蹭了几下,好象小胡子的血是一种非常污浊的东西。

    战场上已经没有多少活着的雇佣军了,狄魔森检视四周,感到很不满意,他之所以向着小胡子这里杀来,是因为他发现小胡子身边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平原人,但是他杀死了小胡子,却见不到平原人的影子。“他被哪个走运的家伙宰了?真他妈可惜!”

    狄魔森见远处有许多兄弟围在一起,便向那边走去,在途中有不少被困在城里的雇佣军向狄魔森跪下求饶,狄魔森一刀一个,把他们全都砍死。

    狄魔森看到被围在中央的是一个青年剑士。

    “这么半天干不掉这一个人?”狄魔森满脸的不高兴,但是他仔细观察了一会青年剑士的剑术,他反而笑了。“我们伤了几个?”

    “科里和巴勒尔让他宰了,伤了五个,祖西安断了腿。”一个满脸伤疤的矮个儿男人回答说,“真漂亮的剑法,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哼,小兔崽子,下手还真狠。”狄魔森掂了掂手中的大刀,脸上现出跃跃欲试的表情,“今天来打我们的没有几个硬手,也该我开开荤了。我告诉你,这小子用的剑法和夏因克罗的‘大剑师’库尔以列德很像……”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扯着嗓子对豪斯喊道:“喂,小子,你认识不认识库尔以列德?”

    豪斯反手一剑,正刺中和他对垒的山贼的左眼,山贼痛叫一声败下阵来,豪斯扫了一眼围观的维尔罗尼亚人,高声道:“库尔以列德是我老师!想死的就放马过来吧!”受伤的山贼被救回本队,同伴拍着他的后背取笑他说:“哈哈哈,索丰,你跟老大变成一个样了!”

    挨在狄魔森左侧的疤脸男人皱了皱眉头,问:“老大,库尔以列德那家伙很了不起吗?他和咱们要塞的马都斯比哪个更厉害?”

    狄魔森瞪了疤脸一眼,“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和酒鬼马都斯打过!”

    疤脸的脑筋还算是山贼中比较灵光的,他立刻就听出了狄魔森话里有话。“难道老大和库尔以列德较量过?”

    狄魔森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要不然你以为我的这只眼睛是怎么丢的!”

    狄魔森从人群中走出来,单手提着马刀,态度相当傲慢,他伸出左手,手心向上,对着豪斯招呼道:“来,小子,让我见识见识库尔以列德的徒弟有多少斤两!”

    白雪皑皑,两把兵器在雪光中闪闪发亮,狄魔森一步步走近豪斯,后者身上虽然只有几处轻伤,但是经过几番车轮战,他已经在轻微喘息。山贼喽罗们鸦雀无声,全等着看一场好戏。

    这时有一个粗野的声音打破了冰天雪地中的寂静。

    “狄魔森老大,你不会以大欺小吧?这么多人围住一个?真是给雷帕卡丢脸。”

    一个身材高大的维尔罗尼亚年青人走上前,他穿着用极地巨熊的毛皮做成的衣服,但是两手空空。

    “让我来收拾他。”

    5

    起风了,密布的阴云被向后吹去,下午的阳光吝啬地射入雷帕卡要塞,让人觉得在维尔罗尼亚连阳光也是冷的。

    “真他妈见鬼!雪居然停了!”狄魔森叫道,“这样的好天气几百年也遇不上一回!”就像他说的那样,雪小多了,但是北风仍然在耳边呼啸,那些连内部的水份都完全被冻结的气流吹到人们身上,反而让环境更加寒冷。

    北风如刀,豪斯感觉脸颊被割得生疼,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维尔罗尼亚人的重围,可是他不后悔,他从来没有想过逃跑,如果其他的雇佣军也跟他一样,那么战斗的结果还未可知。豪斯身上的伤都是在混战中留下的,当雇佣军部队全灭后,维尔罗尼亚人非但没有一拥而上,反而单独上前挑战豪斯,而豪斯接连打败了 8个人,自己没有一次负伤。奇怪的是,伤亡不小的维尔罗尼亚人并没有因此恼羞成怒,他们赞叹着豪斯的剑术,而且似乎要把单打独斗的不成文法则坚持到最后。

    “那就来吧,上来多少,我就杀多少!”豪斯的两只眼睛布满血丝,而嘴角却不自然地向上弯曲,说是冷笑,又不太像。

    他看着走上前来的维尔罗尼亚年轻人,目光中充满敌意。

    那是一个很强壮的小伙子,带着北地人独有的粗犷,他的肩膀特别宽,相比之下让他的头部看起来稍小一些。他的头发是棕黑色的,发丝很粗,也很硬,好像狼毫,在稍稍盖过额头的短发之下,有一双如同黑曜石一般漆黑的眼睛。鼻梁、嘴唇、脸庞,都是用生硬的线条勾勒出来,好像一个欠缺雕工的塑像,等待着这狂风暴雪来将它最终完成。

    豪斯笑了,同时上下颚的牙齿紧紧咬在一起,他知道这将是自己的下一个祭品。即便对面的北地人如何强壮,他居然手中没有拿着一把剑,没有一把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剑!所以,那只是等同于野兽的强壮,而豪斯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军人,远非只会运用蛮力的野人可比。

    “邦,”狄魔森叫着年轻人的名字,语气颇为不满,“你越来越没规矩了,居然敢从我口中抢食!马都斯怎么管教你的?”

    邦哼了一声,双臂合抱在胸前,“我老爸喝醉了,没空管我。我先上,没商量,我有两只眼睛,你只有一只,要是剩下的那只也瞎了,我们就该换老大了。”邦说完之后,雷帕卡的山贼有不少在下面偷笑,他们同时密切注意着老大的脸色,狄魔森却没有发怒,他反而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说得好!看来你小子心里还多少有点良心,知道有这么一个老大!那好,你先去!”狄魔森把手中的马刀放低,对周围的山贼说道:“如果邦也成了独眼龙,到时候我借给他几个眼罩戴,你们说好不好?好不好?”山贼哄笑起来,场面混乱不堪。疤脸发现邦手中没有剑,他凑上去问:“小子,你不拿武器怎么干活?用嘴吹啊?”邦拿眼睛瞟了他一眼,说:“我的剑卷刃了,没办法,上次的敌人骨头太硬。你们手里不是都有家伙吗?借我一把就行了。”

    邦说完这句话很长时间,山贼里却没有人应声,好像把武器借给邦一定是有去无回一样。邦脸上露出很不爽的表情,他咧开嘴,森白的犬齿咬在一起,周围的山贼都下意识地从他身边躲开。过了好一会,疤脸出主意说:“要不然用祖西安的剑好了,他被砍断了腿,你用他的剑,正好为他报仇。”疤脸的话只说了一半,邦打断他道:“放屁!祖西安是和人单打独斗被废了的,又不是被人偷袭,凭什么要我给他报仇?想报仇让他自己去!我才不用他的剑呢,他的剑轻得像女人!”

    “那你想用谁的剑?”狄魔森说,“你们父子俩最难伺候了,天知道我当年为什么要收留你们!那时候我眼睛还没瞎呢!”

    有了老大的口谕,邦走到一个面貌丑陋的黑大个面前,指着他对狄魔森说:“我要他的剑,‘屠夫’巴费罗提尼奥的剑。”

    “没门!”巴费罗提尼奥瓮声瓮气地说,“我的剑是最好的,不能借给你,你经常把武器弄坏,你是个坏小子。”

    “这次我保证不会弄坏,”邦和他商量,“如果你把剑借给我的话,从今以后我就不叫你小气鬼了。”

    “真的?”巴费罗半信半疑。

    “真的。我可以指着罗那夫山发誓。”邦信誓旦旦地说,“而且以后有谁敢在背后叫你小气鬼的话,我第一个上去揍他!”

    巴费罗皱着眉头想了一阵,觉得这交易还划算,于是他慢吞吞地把重剑拿出来,在交给邦之前先叮嘱道:“别弄坏了,现在可找不到这么好的铁匠了。”

    “知道了。”

    “还有,别弄脏了。”

    “不会弄脏的。”

    “用完了马上还给我。”

    “是!是!”邦接连答应了好几声,然后一把从巴费罗手中抢过重剑,急不可待地向豪斯的方向冲去,他已经无法忍受巴费罗的罗嗦,如果巴费罗继续罗嗦下去,邦不保证自己不会一剑先砍了他。

    “让你久等了,”邦走到豪斯面前,“我是邦,雷帕卡的强盗,你是军人?”

    “雇佣军豪斯,”豪斯傲慢地回答,“我生长在军事国家夏因克罗,从小接受军事训练,迄今为止,单打独斗从未败过。”

    “那当然,”邦笑道,“不然你也活不到今天。你的剑术很漂亮,可是你杀了我们的人,我不能让你回去。准备好了吗?”

    “少说费话,来吧!”豪斯双手握住剑柄,摆出临战的姿势,他突然觉得邦刚才与山贼的一番罗唣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喘息时间,他不愿意受人恩惠,尤其是敌人的恩惠,所以他反而大怒起来。“我不会留情的,把你的本事都拿出来吧!我们之中必定有一个人的血会流在这里!”

    但是邦没有动作。

    “你怎么不把剑举起来?你敢瞧不起我吗?”豪斯高声喝问,“还是事到临头你又胆怯了?”

    “我现在跟你打,对你是不公平的。”邦抿住嘴唇,表情严肃,好像是担负了某种恶名,“你刚刚参加过战斗,又和八个人对阵,我打赢现在的你,也算不得光彩。”

    “那你想怎样?”豪斯嘲讽道,“难道你先让我住在雷帕卡,款待我几天,等我养好精神再来杀你?”

    “好主意,可惜我不是这里的老大。”邦苦笑了一下,摇摇头,然后把手中的重剑放低,让剑尖触到雪地上。

    “这样吧,我让你先攻,在你动手之前,我的剑就这样放着。这样一来你觉得还算公平吗?”邦抬起眼睛征求豪斯的意见。

    “多此一举!”豪斯半眯的眼睛透露出浓重的杀机,“前面的那八个人都是草包,再杀一倍也不需要你来让!”话虽这么说,豪斯心中却有些窃喜,他是军人,不是古板的骑士,他懂得利用敌人的失误,以尽量少的代价来获取胜利。从外表上看,邦并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对手,单单是他从“屠夫”那里借来的大号重剑便不是一般人可以拿得动的家伙,而邦却举重若轻。但是高手之间的较量,胜败只相差毫厘,邦执意让对方先攻,便丧失了先机,对使用笨重武器的邦来说,这种谦让很可能是致命的。

    豪斯把长剑交在右手,他决定以速度取胜,在邦来不及反应的一瞬间取他性命,他缓缓地转动手腕,冰冷的霜刃宛如呼啸北风,从上面散发出来的杀气将邦笼罩,而对面的邦仍然没有改变先前的动作,他的重剑就像他的人,如同傲然屹立的罗那夫山脉,千万年来任凭北风呼啸,不曾动摇分毫。

    豪斯嘴角升起一抹冷笑,长剑如电,速度之快让北风望尘莫及,他的剑直取邦的右眼!

    6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但是对于身当其境的人来说,那一瞬又无比漫长

    ,简直相当于他的一生。

    豪斯的剑迅急无比,稳定而狠辣,笔直地刺向邦的右眼,这一击并非是要让邦

    变成独眼龙,而是要顺势刺穿颅脑,取他的性命。

    就像邦事先承诺的那样,他一直等到豪斯的剑刺到眼前,手中的重剑才有所动

    作。重剑由于受自身的重量所限,能够采取的攻守方式比较单一,有些战士把重

    剑扛在肩上,临敌的时候由上而下用力劈砍,另外一些人则把重剑拖在身后,采

    用由下而上斜削的办法,对于这两种攻击,豪斯都做好了应变的准备。

    然而邦却使用了第三种方法。

    他用双手握住剑柄,将重剑后撤,而后奋起全身之力,大吼一声,同时猛地把

    重剑向前送出,那手法简直是把重剑当成普通长剑来使,非得有超凡的臂力才行。这样一来,形势就变成了双方使用同样的直刺攻击,只不过一方是锋利的长剑

    ,一方是拙钝的重剑。邦瞄准的是豪斯的前胸,而豪斯的剑仍然以邦的右眼为目

    标,这场战斗眼看就要以两败俱伤作为结局。

    豪斯无声冷笑,眼睛里闪着可怕的狂热,他想起了老师对自己说过的话。库尔

    以列德告诉弟子,这世界上没有人真正不惧怕死亡,那些动不动就做出舍身攻击

    的人不是真正的剑士,俗人对那些蛮夫敬而畏之,甚至以“狂战士”相称,纯粹

    是无知的表现。如果一个剑士会败给蛮夫,那么原因只有一个,在最后一刻,剑

    士害怕了,他的剑开始犹豫,而这犹豫正是对方所希望的,你的剑绝不能犹豫,

    否则失败和死亡就会随之而至。

    豪斯曾经问老师:“我要怎样才能知道对方是假意拼命,还是真的要和我同归

    于尽呢?”

    库尔以列德回答他:“看着敌人的眼睛,你会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真相,懦夫经

    常假作勇敢,但是你只要盯着对方的眼睛,就会知道他的勇气和浮云一般易散。”

    豪斯看着邦,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眼睛,时间仿佛就此凝结。

    那黑色的瞳孔与方才相比明显收缩,这的确是战士的眼神,从这一点上看不出

    任何破绽。豪斯知道,邦和自己一样陷入了一种自我催眠,这种时候,世界上的

    一切都仿佛不再存在,他们感觉不到恐惧、寒冷、疼痛,就像已经死亡,他们所

    要做的,只是把手中的剑一直向前推进,直至敌人的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自己

    脸上,感受到那种温热的,血的气味的时候,他们才会醒来,所不同的是,其中

    之一又会永远睡去。

    豪斯的剑没有丝毫停顿,寒冷的空气被剑刃撕开,隐约发出啸声。邦的剑又沉

    又重,但是同样具备威胁性,而势大力沉的进攻尤其令人胆战心惊。维尔罗尼亚

    的天空不再有大片雪花飘下,取而代之的是零星的雪粒和冰晶,它们被狂风吹起

    ,共同奏响冰冷天地的主旋律,而乐曲的主题,便是在乱世中随时会被扼杀的宝

    贵生命。

    两把剑距离自己的目标已经近得不能再近,豪斯的剑尤为如此,他出手比邦早

    ,剑又比邦的重剑要长,所以如果两者都不放弃的话,最后获胜的一定是豪斯。

    他会放弃的,豪斯告诉自己,没有人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如果他向旁边闪躲,

    我就刺瞎他一只眼睛,或者两只。

    然而从邦圆睁的两只眼睛当中看不出一丝退却的征兆。

    年轻的北地人握紧重剑,空气从他的肺部被挤出,经过胸腔和喉咙,最后放大

    为撼人心魄的山吼,邦的全身都笼罩着野兽的气息,如同搏命的猛虎,威势逼人。

    “我要猛虎的眼睛!!”为了不在气势上输给邦,豪斯大喊出来,同时拼命地

    将自己的长剑往前送。他一定会放弃的,他一定会,豪斯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想

    法,他没有道理和我同归于尽,他的剑一定会停下的,而我不会。

    豪斯的剑尖几乎接触到了邦的眼睫毛。

    可是邦仍然没有闪躲,他依旧将重剑向前刺出,而身体也跟着前倾,反而象是

    要自己往豪斯的剑尖上撞去一般。

    邦的眼睛眨都不眨!

    黑曜石般的,仿佛历经风霜洗磨的眼眸。

    他一定会躲的!他一定会!

    豪斯希望那黑色的石头碎裂,就像老师讲过的如浮云般的虚伪勇气瞬间消散,

    然而黑曜石不同于浮云。

    邦的嘴角上挑,犬齿锋利得好似狼牙,完全无视于近在咫尺的锋刃。

    两人的剑终于尝到了鲜血。

    在最后一刻收剑躲闪的,反而是豪斯自己!

    他的剑从邦的眼角划过眉骨,一线鲜血被剑尖挑起,高高洒上半空,邦的伤口

    很深,在外翻的皮肉下面,隐约可以看见白森森的头盖骨。可是邦在笑。

    邦的重剑从正面刺穿了豪斯的身体。

    “你……”豪斯脸上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迟迟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由于

    巨大的惯性,邦的重剑深入豪斯的身体直至剑柄,而邦自己也是撞到豪斯胸前才

    止住脚步。

    鲜血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只有亲眼所见,你才会相信人的身体里原来能装下

    这么多血。

    邦紧贴着豪斯,从后面看去,两个人好像在拥抱,可是那把重剑已经从豪斯的

    脊背后面高高突出,看上去格外刺眼。

    两个对手的身体挨得如此之近,但是他们之间却要被死神划出不可逾越的鸿沟。

    豪斯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看着头部接贴自己肩膀的邦,两人的目光

    对接在一起。“你……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最后不把剑撤开的话,你就死定了?”豪斯的嘴角尽是血沫子,眼神绝望而不甘。

    “我知道。”邦看着自己的对手,慢慢地拔出重剑,从豪斯的胸膛,泥浆一样

    的血液粘在重剑上。为了借力,邦用肩头抵住豪斯的锁骨。

    当重剑被全部拔出之后,鲜血更炽烈地喷洒出来,如果血液代表生命之火,那

    么现在这火焰已经在豪斯的体外燃烧,在雪地上,在邦的身上,在任何地方。

    重剑在豪斯的胸膛上留下了一个被贯通的可怕伤口。

    “我知道你的剑会杀了我,”邦继续说道,“可是最后你犹豫了,因为你害怕

    和我同归于尽。”

    “你犹豫了,我没有!”

    听邦说完这短短的几句话,豪斯反而笑了,可怕的,濒死的自嘲,他的脸孔扭

    曲变形,长剑握在他手里,随着痉挛的肌肉一同颤抖。他感觉眼前蒙上了厚厚一

    层白霜,一切事物都变得模糊不清,他双膝无力,一下子向前方跪倒。

    邦有意识地躲开,这样一来,豪斯下跪的对象便不是打败自己的邦,而是终年

    白雪皑皑的罗那夫山脉。

    那是惹人羡慕的顶峰,为了爬上顶峰,有许多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没有人知

    道,峰顶之上其实是空无一物的寂寞。

    豪斯也想爬上顶峰,但是现在他再也做不到了,他的嘴巴一张一阖,然而吐不

    出一个字眼,他在死前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希望用剑来实现理想的人,总有一天

    ,他的理想会被另一把剑击得粉碎!

    痛苦终于渗入心髓,豪斯向前倒下,手中紧握着自己的长剑,就像他说的那样

    ,这把终年陪伴他的剑,直至他死亡,也不曾将他离弃。

    邦站在豪斯的尸体旁边,重剑的表面鲜血淋漓。

    “邦,看你做的好事!”屠夫巴费罗提尼奥嚷道,“我说过不准你把我的剑弄

    脏的!”

    邦慢慢地回过头,看着巴费罗怒气冲冲的眼睛。

    “哪里弄脏了?”邦反问道,语气很是恼怒,“强者的血是最神圣的东西,你

    应该为你的剑感到荣幸!”

    “你好像不怎么高兴。”当邦气哼哼地从狄魔森身边经过的时候,狄魔森问,

    “你他妈的不是赢了吗?”

    “因为我想起了老爸说过的一句话,是跟你说的。”从邦的额头上流下了不少

    鲜血,邦闭起右眼。

    “跟我?”狄魔森皱起眉头,“马都斯跟我说过什么?”

    “那是在一次激战之后,山寨里躺了很多尸体,”邦扭过头看着被轻雪覆盖的

    豪斯,“他对你说,狄魔森,有一天你我的下场也会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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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1:14:00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雪夜惊变

    1

    战斗结束,维尔罗尼亚人掩埋了己方阵亡者的尸体,然后把雇佣军一方的死尸扔到要塞外面喂雪狼。豪斯是个例外,这个在最后关头也没有退却的战士赢得了敌人的尊重,他被埋在罗那夫雪山上,与雷帕卡的战死者睡在同一块墓碑下。

    天色已近黄昏。

    雪片重新飘舞在维尔罗尼亚上空,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土生土长的雷帕卡山贼知道,今晚会有一场暴风雪。

    “老大,今晚喝酒吧!”有人向狄魔森建议,“大雪天里围着碳火盆喝酒,没有比这个再舒服的营生了!”

    “喝酒?还吃屎呢!”狄魔森瞪着眼睛喝斥道,“今天在城头上巡逻的人是你小子吧?说!你是不是喝醉了冲篝火撒尿才把篝火浇灭的?他妈的!还想晚上接着喝?找死!”狄魔森一晃手中的马刀,吓得那人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走了,可是一边跑还一边大叫冤枉。

    疤脸从后面走上来,手里拎着一个酒壶,醉醺醺的,嘴里嘟嚷着:“可惜了他那把剑……”

    “你嘴里叽咕什么呢?谁的剑?”狄魔森不耐烦地问。

    “就是那把,被邦宰了的那个库尔以列德的徒弟的剑,”疤脸说,“家伙挺好的,可惜和他一块埋了,嗝,可惜……”

    狄魔森的独眼乜斜着,问:“要不然你说怎么办?把家伙挖出己用?”

    疤脸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摆手道:“怎么敢呢?那小子一没投降,二没被咱缴械,他是堂堂正正面向我们战死的,偷这样人的东西我不是太下作了吗。再说,我要是真那么做了,邦知道了不得找我算帐啊?”

    狄魔森哼了一声,骂道:“既然知道了还放狗屁!我告诉你,邦那小子脾气比他爸还暴,就是一个不要命的主儿,你要是真去偷剑,他非砍了你不可!你给我记着!”疤脸连连称是。

    按雷帕卡的规矩,大战之后必有酒席,狄魔森把疤脸数落了一顿,然后同他一块去喝酒了。

    邦没有去喝酒,他并不是不喜欢喝酒,而是额头的剑伤太重,如果不及时处理,这条命都有可能因此交待。他找到“屠夫”巴费罗提尼奥的老婆,让那个婆娘把自己的伤口缝上。屠夫的老婆并不是医生,她只是会做针线活,曾经为战死的山贼缝合残缺不全的尸体,本来不敢给邦动手。可是邦对她说:“只当我是死人,没什么了不起的!缝死了也没关系!不怪你!”屠夫老婆只好拿起大号的缝衣针,颤颤巍巍地在邦的脑门顶上开工,一共缝了七针才算完事。邦的脸上虽然流了点汗,但是自始至终没有哼出一声。伤口刚止往血,邦便推开门要往外走。屠夫的老婆拿起床头柜上的镜子,问:“你不照照镜子吗?”邦听了之后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屁!女人才照镜子呢!”

    雪花纷飞,邦向自己家的方向望去,却发现从家里的窗户中冒出了股股浓烟。

    “刚离开一会,家里又出了什么妖精?”邦嘀咕着,这时屠夫的老婆追上来了。

    “哎呀,邦,你们家着火了!你怎么还傻站着?”屠夫的老婆失声叫道,“救火啊,快来人啊!”可是山贼都去要塞大厅里喝酒了,没人出来管这档子闲事。

    邦一点也不着急,他歪着脑袋欣赏自己家的滚滚浓烟,道:“烧吧,反正家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可是……可是你妹妹在屋子里啊!”屠夫的老婆用手捂住嘴,不敢往下说了。

    “哈,她也不值钱,”邦笑了一下,“如果是她在家的话,我们的房子就不是着火了。”

    见邦丝毫也不挂系妹妹的安危,屠夫的老婆两只眼睛睁得溜圆,“不是着火房子怎么会冒烟呢?”

    “我妹妹在做饭。”邦答道,眼睛求助般望向苍天。

    人们都说邦和露莉不像兄妹,邦长得像他父亲,露莉则像她去世的母亲。露莉比邦小三岁,仍然很孩子气,一头金色的长发衬着圆圆的脸和蓝蓝的眼睛,好象一个布娃娃。露莉有两个爱好,第一是做饭,第二是炼金术,她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从铅块中提炼出金子,那样的话雷帕卡的人就不用再做强盗了,但是至今为止,她除了日复一日地把面包烤焦之外,没有取得其它的进展。

    “喂,我回来了!”邦一脚踢开自己家的大门,见妹妹露莉腰上系着围裙,正站在炉灶前忙活,屋子里尽是黑烟。邦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烟薰不到的地方。邦面向露莉,横眉立目地问:“饭呢?”

    “没有饭,”露莉没好气儿地回答他,“饿了就吃自己吧!”

    邦没心思和妹妹斗嘴,他翻箱倒柜,将锅碗瓢盆检查了一个遍,希望能找到一点可以充饥的东西,但是一无所获。最后他只好二次来到露莉面前。

    “你把吃的东西都藏哪儿去了?”邦撇着嘴问,“你想饿死你哥哥是不是?”这时他发现露莉手中的东西看起来挺奇怪。“你拿的是什么?调料瓶?不对!这个是……试管!”

    “老天爷!你拿着试管干什么?不要把你的炼金术实验搞到厨房里来!”邦咆哮道,“上个月那次你已经把房盖掀翻了,今天还想做什么?炸平雷帕卡吗?”

    听了哥哥的训斥,露莉不服气地抬起头,她左右手各捏着一只试管,试管下部的靛青色液体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我不是在搞炼金术,”露莉一双大眼睛里的不满几乎要喷出来,“我是在做饭,顺便研究一种新配方的食物。”

    “毒药是吧,我就知道你有这方面的天赋。”邦说着向后倒退了一步,面色铁青。

    “胡说!怎么会是毒药呢!”露莉紧了紧鼻翼,表示自己非常生气,她把左手拿的试管硬塞给邦,说:“你尝尝看,应该很美味的,你喝一口就能保证一天不饿。嘻嘻,我花了好多心思,试了好多种配方的。”

    邦皱着眉头接过试管,问:“你自己事先尝过吗?”

    “没有呀,我想等着让你和爸爸先尝第一口。”露莉的笑容甜美无邪好象天使,但是邦觉得自己的妹妹简直比恶魔还可怕。

    “你都用了什么配方?”邦嗅着试管里的液体,感觉胃内一阵翻江倒海。

    “龙舌兰草、苦菊花,”露莉数着手指头,“蜥蜴胆汁、松坚果皮、田鼠、雪蟾蜍……”普通女孩子最怕的东西都是露莉实验台上的常客。

    邦相信自己到睡觉之前都不会感觉到饿了。

    “哎呀!”露莉突然发现了邦额角上的伤口,惊得她撒了手,右手拿的试管跌到地上摔碎了。“哥哥,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邦不以为然,他晃了晃脑袋问,“上面有脏东西吗?”

    “不是,不是!”露莉害怕地捂住嘴,指着邦额角的伤口说,“那么大的口子!还血乎乎的!怎么搞的!哥哥,你破相了!将来肯定会找不到媳妇!”

    “哈哈哈哈——”邦大笑起来,他拽过身边的木头三脚凳一坐上去,然后一边笑一边拍自己的大腿。“哈哈哈,笑死我了,”他指着脸儿都吓白了的妹妹笑道,“看把你吓成那样子,头发长见识短,大惊小怪!一点小伤而已,算得了什么!你还说什么破相了找不到媳妇——笑话!我们可是强盗!强盗哪有明媒正娶的?”邦扬起脑袋,一脸粗野相,“到时候下山抢一个回来不就得了?”

    “你敢!”露莉叉起腰,对着邦横眉立目,但是她那副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模样让邦笑得更加狂妄。“你自认是强盗,我可不是强盗!说话的时候不要随随便便用‘我们’好不好?”这时露莉看到了地板上摔碎的试管和溅落的蓝色液体,她心疼极了,没有用心去想一想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木质地板上烧出了大坑,邦看见了这种“食物”的威力,不由得胆战心惊,瞅着手里的试管咽了好几口唾沫。

    “哥哥,你忘了爸爸对我们说过的话了吗?”露莉伤心地抽了抽鼻子。

    “老爸说过什么?”邦故意装糊涂。

    “爸爸告诉我们要洁身自好!”露莉冲着哥哥大声喊道,“我们虽然藏身在雷帕卡要塞,但是不能因此认为自己就是山贼!我们不能给格兰祖这个姓氏抹黑!否则妈妈也会伤心的。”

    “好吧,听你的,”邦没有办法地摆了摆手,但是他发现露莉还是不依不饶地盯着自己,“你还想干啥?”

    “你怎么不吃我做的饭呢?”露莉撅着嘴问,邦想了一下才明白妹妹指的是自己手中的试管,顿时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死我倒不怕,邦想,但是五脏六腑都被烧穿,这样的死法也太凄惨了点。

    “老爸去哪儿了?”邦想岔开话题。

    “爸爸去扫墓了,”露莉说话的时候死死盯住哥哥手中的试管,好象生怕邦会趁自己不注意在背后偷偷倒掉一样,实际上邦确实是那么想的。“哥哥,等你吃完了饭咱们一块去看妈妈。”露莉笑着说。

    哼,邦瞅了瞅手中滚沸不止的靛蓝色液体,又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满脸期待的妹妹,心想:要是我真喝了这玩意,等到逢年过节就该你和老爸来看我了!

    “我不喝。”邦站起来,拿着试管从一脸不高兴的妹妹面前走过。

    “为什么?”露莉问,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受了莫大的伤害。

    “老爸一定也没吃东西呢,”邦随手晃了晃手中的试管,没想到立刻有一股青色气体从液体里喷了出来,邦的脸颊被烟雾燎到,感觉火辣辣地疼。

    “你不是总说我不懂孝顺,是个白眼狼吗?”邦由于腮部疼痛,说话都有点变了调,加入了很重的鼻音,“这次我就孝顺一回,把你的新发明拿给老爸,让他尝第一口,怎么样?咱们还可以顺路去看妈妈。”

    “好哇好哇,一块去!”露莉拍着手笑起来,单纯的她就这么被骗了。转念一想,露莉又发起愁来,“哥哥,小路上有很多雪狼,你的剑坏掉了,不拿把武器出门怎么行呢?”

    “不需要什么劳什子武器,”邦把手中的试管举高,“只要有了这东西,就算是极地熊也要跑得远远的。”

    2

    狄魔森在要塞大厅里喝酒。

    眼前的会议方桌上面也许摆放过军事地图,古国杜默的将领曾在此讨论作战计划,但是如今,方桌上面杯盘狼藉,雷帕卡的山贼横七竖八地围坐在桌旁,他们呼五喝六,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

    “哈哈哈,你听说了吗,雷帕卡从前的指挥官是个大酒鬼,有一次他喝醉了跑到森林里去,结果被极地熊给吃了……后来你猜怎么样?极地熊吃了他以后也醉得不轻,极地熊直立起来,走到要塞前面来敲门……”

    “瞎胡扯!你就能吹牛!看你的胡子都泡在酒碗里了……”

    狄魔森把马刀搁在脚边,手里托着酒碗,看着自己的一帮手下嬉笑怒骂,乱吵乱嚷,迟迟没有将碗内的酒饮干。他在思考白天的事,今天的战斗很古怪,例如小胡子身边那个很厉害的平原人,清点尸体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他的影子,雷帕卡要塞壁垒森严,他又是怎样逃出去的呢?另外还有一件怪事,就是城头的篝火无端熄灭,而站岗的哨兵又赌咒说不是他干的,难道真有内奸?如果有内奸的话,这个家伙也太蠢了,光是浇灭一团火如何能帮助敌军打赢战斗呢?狄魔森越想越觉得好笑,他仰起脖子,将海碗里的烈酒一饮而尽。

    外面的风声很大,夹杂着雪粒扑打屋檐的声音,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猛烈的暴风雪了,连维尔罗尼亚的本地人都要啧啧称奇。

    “一定是泰霆发怒了,”有人开玩笑说,“冰霜巨神泰霆把他的子孙全都派到人间来喽!”

    这时一个醉醺醺的喽罗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几乎是扑到大门上,将两扇大门撞开的。“哈哈哈哈——”喽罗歪歪斜斜地向前迈了两步,他满脸通红,连眼白都被酒精浸成了红色。不知是什么事情这么可笑,让他笑得浑身直打哆嗦。“哈哈哈哈,今天的酒真够劲!太妙了!”他拙笨地伸出食指数着眼前的同伴。“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哈哈哈哈,就连外面的篝火都发了疯,一会儿着,一会儿灭……”

    “篝火?”狄魔森把酒碗往桌上一撂,右手搭在刀柄上,“篝火怎么了?”可是刚才还说个不停的喽罗突然两眼向上一翻,扑通一声扑倒在地上,大家凑过去一看,赫然发现在喽罗的后背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抄家伙!”狄魔森大吼一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手中的马刀一抡,用刀面击中桌上的酒碗,酒碗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向门外射去,听声音似乎擦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完整无缺地跌到雪地上,可是却看不见有什么人在外面。

    雷帕卡的山贼虽然都醉得不轻,但是他们毕竟终年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活,警惕性非常高。老大一声令下,大厅里的百十号人全都抓起身边的武器,一窝蜂冲了出来。

    迎面而来的风雪立刻让他们清醒过来,混合在血液里的酒精被瞬间冻成了冰块,大厅外面的空气干冷干冷的,风雪大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月冷星稀,密云满天,风急雪骤。狄魔森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一个敌人的影子。

    “老大,快看城头!”有人叫道,大家的注意力随之全都集中到城头上,狄魔森看到在那里本应熊熊燃烧的两堆篝火已经没了光亮,而其它用作照明的火把也在一个跟一个地熄灭。无论是在城头上,还是在要塞的营地里,火把本来燃烧得很旺,可是突然间好似有一团黑布将它裹了起来,“呼”的一下就熄灭了。说是有人捣鬼,却始终见不到一个人影。

    “怎么回事?”山贼们眨了眨眼睛,以为眼前的异状是自己饮酒过量造成的,可是无论他们把眼睛睁得多大,火把还是一个接一个地熄灭,眼看连他们附近仅有的十来支火把也要熄灭了,那么一来,眼前就得一片漆黑。

    “真——他妈活见鬼!”屠夫巴费罗提尼奥粗声粗气地喊道,提着重剑就冲出了队伍,狄魔森还来不及阻止他,巴费罗便身子一晃,从他的胸口喷出一大腔血来。巴费罗呆了,他低头盯着自己的前胸,用手一摸,大手上尽是粘粘的鲜血,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他的后背又挨了一刀,鲜血狂喷。巴费罗抡起重剑向背后扫去,却扑了个空,又有两刀分别插在他的咽喉和膝盖上,巴费罗像负伤的巨熊一样号叫着,慢慢蹲了下去。

    “巴费罗死了!可是……到底是谁杀了他?”慌乱像波浪一样滚过山贼的队伍,狄魔森的疑惑也和他们一样。这时疤脸向狄魔森转过头,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用手捂住腹部,那里不知何时已经鲜血淋漓,肠子也露了出来,疤脸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身子一歪便倒在了雪地里。

    “赶快散开!散开!”狄魔森吼道,这短短的一瞬间又有两个山贼被刺穿喉咙,挣扎着倒地。

    附近的十来支绑在竹竿上的火把仍然能够提供基本的照明,但是眼前始终看不到一个敌人,只有如同鬼魅般的跳跃声夹杂在风雪之间,只要让这些鬼魅接近,就一定会有人倒地。

    “敌人在哪里?”“我们为什么看不见他们?”山贼们乱七八糟地叫着,他们抓紧手中的武器,严阵以待,即便是这样他们的伤亡也没有停止,山贼们莫名其妙地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喉咙或是心脏上全都留下一个长度和宽度相仿的刀口。

    狄魔森没有亲眼见过死神,他相信即使死神真的出现,也不会比眼前的情景更可怕。无形的死亡穿梭在人群中间,挥刀索命。山贼们把队伍分开,各自为战,有的人发狂一样挥舞着手中的重剑,希望可以击中隐形的杀手,但是他们最终也没有逃过死亡的命运。

    “为什么?为什么看不见?!”狂风暴雪中,北地人狂乱地挥动武器,但是他们的努力只能砍中空气,从黑影之中刺出的匕首准确无误,让他们浑身鲜血淋漓。“懦夫!现身出来跟我打!懦夫!!”无数个北地人这样喊着最终倒下。

    狄魔森身边只剩下不到20个人了。

    狄魔森突然将仅有的右眼睁大,把左手边的一个喽罗向后推去,而他自己的左手小臂上瞬间多了一道火辣辣的伤口,与此同时,狄魔森右手挥刀,向左前方的空气斩去。“噗”的一声,刀头上划出了鲜血,随后就是一声惨叫,声线比人类略低,狄魔森可以肯定那片血液不是误伤己方沾上的,因为刀头上的血液竟然是墨水一样的黑色!

    “老大,这是……”被救的喽罗只是呆了那么一小下,立刻就有一截短刃从他的腹部长了出来,小喽罗嘴里吐着血沫子,不甘地倒下。

    “用耳朵听!”狄魔森大声命令道,同时把手中的马刀舞得好似狂风,逼退了好几个向自己袭来的无形杀手,“是影子精灵!他们这些狗娘养的杂种能够隐形!至少有30个!”但是当他重新注意左右的时候,雷帕卡要塞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

    3

    风雪是北地人的镇魂曲,这座叱咤风云近20年的雷帕卡要塞,如今只有狄魔森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

    他不会一直寂寞的,环伺在他四周,遁入黑影的影子精灵对他虎视眈眈。

    雪片不住地打在狄魔森的额头,像刀刃一样在他的脸上割出痛楚。他眯起右眼,全神贯注地注意耳边的动静,月亮被厚积的云层遮住,营地间的十几支火把在大风雪的压迫下奄奄一息,雪地反射出昏红而黯淡的光亮。风声太大,在这种环境下捕捉敌人的脚步声十分困难,狄魔森慢慢后退,马刀时不时在空气中划一个圈子当作警告。

    又一支火把熄灭了!

    狄魔森还来不及反应,七支火把相继被扑灭,可视范围一下子减至最低,狄魔森本能地向仅存的三支火把靠过去,但是立刻就有一把利刃脱离了影精灵的手,直直向他的后背飞来,狄魔森闪身躲过,影精灵的匕首扎在火把的尾端,刀柄晃动了好一阵才静止下来。风声乱了,影精灵在雪地上来回跳跃着,如同冰山雪猿一样灵活,空气紧张得让人窒息,狄魔森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肌肉紧绷在一起。

    很显然,影精灵的目的是要熄灭所有的火把,如果狄魔森连周围的地形也看不见,那么他只有死路一条。

    “刷”“刷”两声,两支火把被影精灵的匕首截断,火焰落到雪地上,很快熄灭了。

    只剩下一支火把在狄魔森身后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耳边响起一阵疾风!

    有两个影精灵同时向仅存的火把冲过去,一个经过狄魔森左侧,一个经过右侧,速度非常之快。形势危急,狄魔森必须守住这最后的光明,于是他身子一仰倒在雪地上,接着顺势向后滚去,直滚到拴着火把的竹竿下面,狄魔森用马刀在身前划了一个大圈子,只听“哎呀”“哎呀”两声惨叫,黑色的血液溅了出来,有两个不甚沉重的物体跌落到雪地上,浮雪被溅起老高,但是仍然见不到人。

    听脚步声,其中一个影精灵很快就站了起来,而另一个迟迟不见动静,估计受伤不轻。

    狄魔森蹲坐在雪地上,右手持刀,火把从他的头上向下投下光明,狄魔森脸上的线条由于火焰的晃动而光影不定。在他的前方不远,20多个影精灵遁入黑暗,他们的脸上挂着邪恶的笑容,无声地把玩手中的利刃。狄魔森的手下已经死伤殆尽,他却因此获得了更安静的环境用来听取敌人的声音,影精灵是一种卑劣狡猾的生物,他们从来不愿意付出哪怕是流血的代价来消灭敌人,这样一来,双方都不肯采取行动,雷帕卡要塞陷入了可怕的沉寂。北风吹过要塞的城墙,发出呜呜的鸣响,像是鬼魂的哀泣。

    忽然有一个古怪的声音响了起来,低沉而嘶哑,就像是有人在他的喉咙上捅了一个窟窿,让他的语声在出口之前就传到了狄魔森的耳朵里。

    “退下吧,暗影部族,看来你们对谢伊因大人还不够忠心,我有几句话要和这个人讲。”

    狄魔森感觉出影精灵开始向后退去,随后有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从火光照不到的黑影中走出来,一边走一边阴险地笑着,他的双手随意地垂在身侧,肤色苍白,头发像枯草一样覆在前额,细长的眼睛眯缝着,射出两点微光。他的额头上似乎画有什么东西,但是由于光线太暗,无法进一步看清。

    “你是什么人?”狄魔森高声喝问,“影精灵是你带来的吗?”

    对面的男人冷笑了一阵,然后用右手托住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身上多处负伤的狄魔森,缓缓说道:“不单单这些影精灵是我带来的,白天攻打你们的雇佣军也是我的人,我从波迪鲁那个蠢货手里买了这些人的命。怎么样,没有想到在一天之内会遭到两次袭击吧?我本想借此引出那个重要人物,但是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出现,你们只好先做替死鬼了。至于我,如你所见,我是为混乱支配神服务的黑魔法师,像我的那些同行一样,我的心中没有半点怜悯,所以,你准备去死吧。”

    狄魔森看了看自己的脚下,在附近躺着好几具雷帕卡山贼的尸体,他们身上伤痕累累,狄魔森咬了咬牙,双手握住刀柄,冲着黑魔法师大喊道:“你这个卑鄙小人,竟然用隐形的影子精灵来对付我们!告诉你,我不服!我他妈不服!有本事过来和我一对一分个胜负!!”

    听狄魔森这么说,黑魔法师嘲讽地笑了,他猛地一挥手,狄魔森以为周围的影精灵会向自己扑过来,急忙举刀防御,没想到听从黑魔法师号令的居然是死去山贼的尸体,本来躺倒在狄魔森脚边的三个山贼突然在他面前站了起来,手里仍然握着生前使用的武器,他们的眼神空洞,但是表情十分凶狠,狄魔森大吃一惊,他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三把重剑便一起刺穿了他的身体。

    狄魔森惨叫一声,鲜血喷溅在雪地上,三个尸体傀儡仍不肯罢休,他们拼命地把重剑往狄魔森的身体里刺入,直到将他的庞大躯体支撑起来,双脚离开了地面。鲜血顺着重剑的锋刃边缘一滴一滴地流淌下来。

    “懦夫……懦夫!”狄魔森声嘶力竭地吼道,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自己的马刀朝黑魔法师的头上抛去,马刀转着圈子,呼啸着切过纷飞的雪片,声势骇人。但是黑魔法师只对此冷笑,他伸出食指指向马刀,口中低低念出一句咒语。他的咒语刚开了个头,马刀就静止在空中不动了,好像被冻结了一样。

    “你看吧,在谢伊因大人的力量面前,任何敌人都不堪一击,就连掌管死者的亡灵女神也要听从他的号令。来吧,地狱之王,让亡灵女神手持镰刀扫清您的障碍,让太阳坠落,鲜花枯萎,钢铁锈烂……”

    他的话音未落,马刀的表面便出现了颗颗锈斑,红褐色的铁锈疯狂蔓延,急速地侵蚀这把锋利的武器。只是一小会儿时间,狄魔森的马刀就完全成了一堆铁灰,随着风雪飘散。

    狄魔森的右眼圆睁,布满血丝,愤怒地注视面前的黑魔法师,看着他对自己施放出最后一个法术。

    “我来让你见识死者的愤怒,愚蠢的北地人,听着,尸体内部蕴含的怨恨,随着火焰一起解放出来吧!”

    尸爆术!

    一声巨响,三具尸体傀儡同时炸成一堆碎末,血肉横飞,在空中飞舞的雪片瞬间被染成红色,最后一支火把被这强大的冲击力撕成碎片,就连周围的影精灵也有所波及,而身在其中的狄魔森被高高弹上半空,等到他跌下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从腰部断成了两截,四肢也不成人形,支离破碎。

    即使是维尔罗尼亚的北风也吹不散如此多的血腥。

    影精灵开始从夜幕中显现,一个,两个,如同幽魂,他们便是曾经袭击过艾古西斯的“短匕首”一族,全都枯干瘦小,面容可憎,身披黑色的斗篷,手握锐匕。

    黑魔法师微微仰起头,这个时候月亮已经从云层后面露出了些许光亮,他望着天空上圆形的灵魂之窗,嘴角升起一抹冷笑。

    “这样愚蠢的攻击怎么可能伤到我?在我看来,这世界上没有任何剑术可以与魔法抗衡,”说到这里,黑魔法师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在那里有一处非常非常深的伤疤,黑魔法师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剑中圣者,迪姆丹马斯……”

    4

    沿着崎岖蜿蜒的小路,邦和露莉来到了罗那夫山脚下的一块雪原,这里距离雷帕卡要塞有一刻钟的路程,他们的母亲就埋葬在这里。

    就像邦所说的那样,他没有带武器,只是在手里拿着那个可怕的试管,不知道小路旁的野兽是否学识渊博以至于明白这种化学溶液的威力,总之它们一个也没有出现。露莉怕冷,她穿上厚厚的皮袄,用兜帽把小脑瓜保护好,帽檐拼命地往下拉,几乎盖住眼睛,邦取笑妹妹说她打扮得简直像一只小浣熊。

    这块雪原被密松林围住,有一条大路和一条小路分别通往雷帕卡要塞,邦的父亲马都斯平常都是走大路的,只有喜欢抄近道的邦兄妹才走小路。大雪天里,乌云盖顶,太阳明明刚落山,可是周围的环境却像是深夜一般漆暗,小路边的松树枝上有白色的猫头鹰咕咕地叫着。

    “哥哥,那是什么鸟在叫啊?”露莉跟在邦的后面,胆战心惊地听着周围的响动,她往邦的身边靠了靠。尽管她在维尔罗尼亚长大,今晚的暴风雪还是让她浑身瑟缩起来,露莉往双手上吹热气,想让自己暖和一些。

    “真没用,亏你还是在这儿出生的呢!”邦哼了一声,迈开大步自顾向前走去,露莉在他身后叫道:“等等我啊,哥哥!”然后紧跑几步跟了上去。这时他们已经走出了密松林,眼前是白晃晃的一片雪地,母亲的墓碑孤零零地竖立在这,墓碑比雪更白。

    “奇怪,这里怎么会没有人呢?”露莉跑上前,先是绕着墓碑转了一圈,然后回头看了看四周,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爸爸到哪儿去了?往常这时候他应该还没走啊。”

    邦低下头看了看雪地上的脚印,那些新印上的足迹通往大路一边,还没有被雪片完全覆盖。“老爸刚刚离开,我看他是因为手头的酒不够喝了吧。哼,害得我白跑一趟。那么这些冒泡沫的水儿……”邦瞧了一眼手中的试管,“咱们就用它来祭奠妈妈好了。”说着邦倾斜试管,成心想把溶液倒掉。可是露莉扑了上来,伸手制止道:“你干什么!坏蛋!不许倒!这是我辛辛苦苦做成的!把它拿回家去,分成两份,你和爸爸一人一份!”

    邦和露莉正在争执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异样的风声,5个影精灵早早潜伏在这里,只等猎物上钩,现在邦兄妹的注意力分散,正是下手的绝好时机,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一同扑了上来。

    邦本来是无法发现他们的,但是就在其中一个影精灵起身的时候,他碰到了邦的母亲的墓碑,墓碑顶部积存的一层轻雪滑了下来,这个异常的情况立刻引起了邦的注意,他猛地用手肘把妹妹推开,右手习惯性地挥向前想要反击,但是随后他想起自己没有携带武器,暗叫不好,他手里唯一拿的东西是——试管。

    影精灵看见邦拿着一个短得不能再短的玻璃小瓶向他们挥过去,简直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影精灵一向是欺软怕硬,现在看见对方没有武器,于是更加无所忌惮,他们掏出匕首,争先恐后地要在邦的身上开个洞。

    邦看不见影精灵,于是一股脑地把试管里的液体全都泼了出去,由于“短匕首”家族的影精灵身材矮小,邦手臂的高度正和他们的脸部相当,所以这些溶液无一例外地都溅到了他们的脸上。

    初时他们只觉得脸上凉飕飕的,但是只过了一小会儿,凉爽就变成了滚烫,溶液和他们的皮肤起了化学反应,烧得他们直嚷嚷,其中一个最倒霉的被泼到了眼睛,立刻失明,哀号着倒在地上,他的心神一乱,无法继续保持隐身状态,于是显露在邦的面前。邦也顾不得看敌人究竟是谁,天色昏暗,他甚至没分清倒在自己面前的是人还是动物,上去就给了对方一脚。邦的皮靴是野牛皮制成,靴头上还镶了一块金属,这一脚可着实不轻,把影精灵的肋骨踢断了好几根,让他直飞起来惨叫一声撞到后面的树干上。

    露莉眼尖,她一回头看见倒在松树下面的影精灵,惊叫起来:“这个人怎么长得这么黑啊!”这句话差点没把邦气死,邦心道:这些人想要咱俩的命,你还有心思去管人家是黑还是白?

    这个时候剩下的影精灵已经镇静下来,如果他们手头有一面铜镜的话,他们就会发现自己的脸比原先更加丑陋了,这都是拜露莉的药水所赐。影精灵在心里暗暗骂道:诅咒光明!这个试管里倒底装了什么东西?我感觉自己的皮肤都要被揭下去了!其中有一个影精灵不小心让溶液溅到了嘴里,顿时感到头晕目眩,舌头奇痒无比,他发誓即使是岩浆拌火药也不会比这东西更可怕,他的整条舌头几乎被烫熟了。

    尽管遭受到如此可怕的折磨,影精灵们也没有叫出声来,他们使用[暗影藏身]技能让自己隐身在空气中,等候下一次进攻的机会。邦丢掉了空试管,攥紧双拳挡在妹妹前头,他露出犬牙做出一个凶狠的表情,那意思是说谁敢上来我就让谁好看!

    胆怯的影精灵犹豫了一下,但是他们的主人早已警告过他们任务失败的下场,于是影精灵们只好皱着眉头走向邦,他们迟疑不决的另一个原因是担心邦拥有一个以上的试管。

    两个影精灵同时冲到邦的左右两侧,试探性地进攻!

    邦听到匕首破空的声音,但是无法得知对方的准确方位,只好用两只胳膊去格挡。“刷”“刷”两声,皮质腕甲被划出两道口子,鲜血飞溅,邦护住妹妹向后退了一步,口中骂道:“狗娘养的!我非撕了你们不可!”

    影精灵发现邦并没有留后手,他们松了一口气,剩下的四个人一拥而上,四把匕首同时向邦刺来,咽喉、膝盖、心脏、腋下,誓要取他的性命。邦对付这四个人已经非常吃力,何况再加上妹妹需要保护?眼看着兄妹俩就要丧命在影精灵的刀下。

    匕首刺下,鲜血像泉水一样喷了出来,却是沥青一样的黑色。

    一个影精灵渐渐从黑暗中显现,他两眼翻白,四肢抽搐了一下,随后无力地倒在雪地上。

    金色的匕首从他的背后抽出,被一只戴着手套的骨骼过于粗大的手。影精灵倒下后,在他身后出现的是一个表情严肃的男人,亚撒_伯兰度。

    “不要再回雷帕卡要塞了,”亚撒对邦说道,“那里已经没有活人,而且即将被烈火焚毁。”邦抬头望去,果然看见在密松林的后面有火光涌动。邦吃了一惊,但是没有说话,背后的露莉叫了出来:“哎呀,究竟怎么搞的!”

    这个时候亚撒已经和剩下的三个影精灵交上了手,亚撒把[金色宽恕]交在左手,用钢铁右手和影精灵的匕首对抗,[金色宽恕]能够让亚撒破除影精灵的隐身幻术,这样一来影精灵就失去了大部分优势。一开始影精灵还认为亚撒是一个疯子,不然他怎么会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和锋利的匕首硬碰硬呢?但是很快他们脸色就变了,因为在匕首和拳头和几次撞击之后,他们非但没有讨到便宜,反而被震得手腕生疼,面亚撒的皮手套被割破之后,里面露出的赫然是一截黑铁铸成的手臂,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出点点寒光!

    亚撒冷笑一声,对影精灵说道:“哼,我已经监视你们很长时间了,你们的主子我没法对付,他是一个黑魔法师,但是你们这些垃圾——”亚撒重重挥出右拳,将三个影精灵同时逼退,“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亚撒举重若轻,他一边与影精灵战斗一边对邦说道:“看来我这趟雷帕卡之行是来对了!刚才我在树林里遇到了你们的父亲,他嘱托我保护你们。我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可怕的力量,告诉我他究竟是谁?”

    “……他有两个名字,”邦考虑了极短的时间后答道,“在雷帕卡的这二十年来他一直被称为马都斯……”露莉急忙冲哥哥摆手阻止他说下去,但是邦没有理她,接下来他的语气中开始带有难以抑制的自豪。

    “但是我知道老爸还有一个更了不起的名字,在更早的时候,霸者之战结束之前,人们称他为格兰祖家族的骄傲——剑圣迪姆丹马斯!”

    5

    人们都说迪姆丹玛斯是救世主,如果没有他,也许整个大陆都会在暗之王休普的统治之下。在霸者之战最关键的时候,手握圣剑的迪姆丹玛斯和手握魔剑的休普在杜默王都菲利坦进行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决斗,豪不夸张地说,这场决斗终结了霸者之战,为大陆带来了和平。

    但是迪姆丹玛斯并没有像吟游诗人传唱的那样,在菲利坦的决斗中与休普同归于尽。

    他活了下来,却从历史上完全消失了。

    迪姆丹玛斯从不认为是自己拯救了世界,至少没有想过要因此获得什么奖赏,他是军事大国夏因克罗的战前指挥官,与杜默军作战是他的责任,他做了一个军人应该做的事情。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胜利带给自己的却是灭顶之灾,这灾难不是暗之王休普手中的魔剑[黯痕],而是夏因克罗内部。

    那个时候,在夏因克罗这个推行民主政体,每十年选举一次执政官的国家,它的民主政治已经走到了尽头,选民们渐渐开始称现任执政官的儿女为王子和公主,这位萝芙琳娜公主就是迪姆丹玛斯的妻子,同时也是生命母神的神官,由于她平易近人,公民们称她为“平民公主”,而萝芙琳娜的弟弟就是如今的夏因克罗最高执政官约荷亚。当年,休普挑起的霸者之战席卷了半个大陆,天富之国露比斯、雪国维尔罗尼亚相继沦陷,教皇国拉何尔岌岌可危,远在罗那夫山脉另一端的夏因克罗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袖手旁观,于是根据夏因克罗的传统,执政官塔尔墨克任命迪姆丹玛斯为第二执政官,全权指挥战事。迪姆丹玛斯不辱使命,历经苦战,终于杀入杜默王都,斩下休普的首级,失去了国王的杜默一方从此溃不成军。

    战争即将结束,饱受战火之苦的人们欢呼雀跃的时候,负责本国驻防的约荷亚却闷闷不乐。他的父亲日渐老迈,而身为第二执政官的迪姆丹玛斯又如日中天,在民众间拥有极高的威望,如果再加上萝芙琳娜公主的支持,夺取国王宝座并非难事。功高震主,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名将因此遭到猜忌,迪姆丹玛斯也不例外。为了保住自己的王位,约荷亚不惜派出杀手追杀亲姐姐萝芙琳娜和尚在襁褓中外侄,并且在迪姆丹玛斯回国的路上命人伏击。迪姆丹玛斯经过菲利坦一战,手下部将死伤殆尽,他自己也被休普砍断了左臂,元气大伤,幸亏他的几个部下忠心用命,总算一番苦战救下了妻儿。霸者之战硝烟未散,迪姆丹玛斯不愿与约荷亚再起争端,于是带着妻儿隐居维尔罗尼亚。约荷亚找不到迪姆丹玛斯,便在霸者之战的最后血洗杜默王都菲利坦,将所有知道剑圣还在人世的人杀死,然后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告诉大家迪姆丹玛斯在和休普的决斗中同归于尽,他自己则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夏因克罗的最高执政官。五年后,迪姆丹玛斯的妻子萝芙琳娜病死,从此剑圣心灰意冷,终日痛饮,不问世事。

    即使是艾古西斯用梦境法术与他取得联系,他也断然拒绝,誓不出山。

    如今的迪姆丹玛斯已不复当年的威武,他左边的袖管是空的,为了保持平衡他在左肩头披了一件用熊皮制成的沉重的短斗篷,他深褐色的头发已经镶入了几缕银丝,并且很长时间没有剪过,猛一看上去像是从深山里出来的野人,他宽大的下巴上面有不少胡子碴,并且酒壶从不离手,是雷帕卡要塞公认的大酒鬼。

    但是有一点无法改变,他是剑圣,圣剑[息痛]的主人,从前是,以后也一样!

    他踏入了火光冲天的雷帕卡要塞。

    尸体成堆,血流成河,本应是银白色的大地被染成暗红色。

    要塞被点燃了,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雪仍在下,但是没等雪花飘落到地上,就已经被火焰的热度所熔化。迪姆丹玛斯走过自己的家门口,看见那座小木屋已经烧成了灰烬。就是在这个地方,萝芙琳娜生下了露莉,邦曾经在门口的大树下玩耍,但是一转眼间,这些回忆都化成了灰烬。

    迪姆丹玛斯仰起头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摇摇晃晃地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他看见雷帕卡的山贼死在雪地上,有男有女,不计其数,全都是身中数刀,死状凄惨,有些人被丢到火里,和房屋一块燃烧,空气变得刺鼻难闻。

    在一支熄灭的火把旁边,迪姆丹玛斯看见了狄魔森的尸体,后者仰面倒在雪地上,腰部血肉模糊,眼罩已经从脸上脱落,露出了干涸的左眼,他的嘴巴大张着,像是在愤怒地大叫。

    迪姆丹玛斯在狄魔森的尸体旁边坐下,他又喝了几口酒,然后把酒壶里剩下的都倒入狄魔森嘴里。

    “喝吧,老伙计,维尔罗尼亚的烈酒最适合你了。喝醉了,就什么也不用想。”酒壶里的酒很快就倒光了,迪姆丹玛斯把酒壶拿到耳边摇了又摇晃了又晃,终于挤出了两三滴,他贪婪地把这些酒全舔进喉咙里。

    在他对面的城墙上,黑魔法师已经静候多时。

    “伊鹫拉,没想到你还活着。”迪姆丹玛斯望着黑魔法师,冷冷道。对方似乎是呆了一下,随后才搭言道:“不错,我还活着,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使命。迪姆丹玛斯,这些年来你可让我找得好苦哇。”

    “找我?你仍然是为约荷亚服务?”

    “约荷亚?夏因克罗的最高执政官?不!”伊鹫拉尖叫着否认道,“他算什么东西,你如果不提他我几乎忘掉他的存在了。二十年前在那场伏击战中我几乎死在你手里,那真是一个巨大的错误!”伊鹫拉垂下脑袋,摇了摇头,然后他冷笑了一声,敞开双手高声宣布:“但是现在完全不同了,我不再服务于任何人,我直接为神服务!为那位地狱之王,混乱支配神谢伊因服务!”

    “哼,你从来都为他服务。”迪姆丹玛斯把空掉的酒壶随手抛在地上,这一普通不过的动作让伊鹫拉如临大敌,他把食指和中指绞合在一起,准备施放防御魔法,同时向后倒退了一步。但是迪姆丹玛斯没有出手攻击,他看了看狄魔森尸体边凌乱的碎肉和小块人骨,已经得知狄魔森死于何种法术之下。

    “伊鹫拉,你是诅咒学派的专精法师,什么时候又学会了死灵法术?”

    6

    “问得好,根据魔法契约,我放弃其它法术以求在诅咒魔法上获得最高的成就,按道理来说我是不可能再学会死灵魔法的。”伊鹫拉诡秘地笑着,把覆在前额的枯草一般的头发向两旁拨去,露出了一个黑色的魔法符号。迪姆丹玛斯看到那个魔法符号深深烙刻在伊鹫拉的额头中央,形状好像是一个逆五芒星,在逆五芒星的表面镶套了一个骷髅图案,还有一张灰色的蜘蛛网蒙在所有图案上面,共同组成了一个令人恐惧的暗色烙印。

    逆五芒星代表恶魔,骷髅代表坟墓下的死者,残缺的蛛网是亡灵女神的标志,迪姆丹玛斯知道这个图案一定蕴含了非比寻常的魔法意义。

    “你一定不知道这个图案代表什么,迪姆丹玛斯,”伊鹫拉得意地说道,“不单单你不会了解,就连法师三大同盟的人也不会清楚它的含义。因为这个图案超出了他们的知识范围,他们只知道这世界上有语言魔法和手势魔法,却从不知晓这第三种魔法存在的奥秘。我有幸从一位了不起的大人那儿获得了这枚印记,那些蠢货法师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仅靠额头上这个小小图案就可以施放三个死灵系的实用魔法,这可是那些普通法师苦修多年才能获得的能力……”

    “印记魔法!”迪姆丹玛斯吃了一惊,“难道你们得到了记载古代人智慧的《黑夜之书》?”

    “是的,黑夜之书,”伊鹫拉点头,“虽然只是残本,但是已经足够,接下来所需的就是一些懂得法术的实验品。这件事情本来应该由我们黑魔法师来做,但是就在三年前,大教皇肯赛思却代替我们完成了这项工作,你一定感到很吃惊,在霸者之战的时候,你们还是共同对抗休普的战友呢!”

    迪姆丹玛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对三年前的塔城之战略有耳闻,他不应该选择谢伊因的。”接下来迪姆丹玛斯微微转动眼眸,伊鹫拉顿时感到自己被一股刺人骨髓的寒气所笼罩,他不由打了个哆嗦。“伊鹫拉,肯赛思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而你从来没有做对过,你要知道,投身谢伊因的人,他们最后的下场都是一样的!”迪姆丹玛斯猛地从雪地上站了起来,他的身躯就像铁塔一样高大结实,北风吹动他狂野的头发,他的脸孔上写满了苍桑与不屈,他左边的袖管是空的,而右手张开,手掌内侧长满了因为握剑而生出的老茧,可是这只手并没有拿着剑。

    在他的前方,雷帕卡的山贼尸横遍地,就像所有的战场一样,雪地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刀剑,武器唾手可得。

    伊鹫拉害怕被迪姆丹玛斯抢到先机,他急忙命令潜伏在四处的影精灵:“全体进攻!绝不要留情,对方可是打败过休普的剑圣迪姆丹玛斯!拿出杀手锏来!”

    一声令下,周围的空气立刻出现了不同寻常的流动,三十多个影精灵踏着不同的轨迹向迪姆丹玛斯袭来,有的在相当的距离外逡巡,为的是虚张生势,制造假象;有的绕到了迪姆丹玛斯的身后,伺机而动;更多的是环绕在迪姆丹玛斯的左右两侧,只等对方出现一个小小的破绽,好刺出手中致命的匕首。

    影精灵的攻击力是跟他们的人数多少成正比的,一两个影精灵算不了什么,只能担当特殊环境下的刺杀任务,但是当影精灵的数目超过五人的时候,他们就成了一种可怕的力量,会给敌人造成相当大的伤害,而一支由三十个影精灵组成的队伍足以消灭一支军队,而且会干的干净利落,不留一点痕迹。

    迪姆丹玛斯的上半身向前倾斜,他突然奔跑起来,如同暴怒的野牛冲向自己的对手,许多浮雪和泥土在他身后高高扬起。影精灵当然不会允许自己的目标轻易逃开,他们紧紧跟在迪姆丹玛斯的身前身后,跳跃着,狞笑着摆弄手中的匕首。

    前面就是血腥的战场,迪姆丹玛斯和影精灵跑入了遍插刀剑的钢铁丛林。

    迪姆丹玛斯在奔跑中俯下身,右手抓住一把重剑的剑柄,猛地从地上拔出!

    他向右侧的空气挥出了刚猛无比的一剑!

    “呼”的一声,一股无形气劲从剑身上喷薄而出,它切开了周围的空气,让所过之处成为真空,即使是细小的灰尘也被这可怕的力量摧毁,碎成肉眼无法看到的粉末,然后由于高热而燃烧焚毁,化为虚空。虽然迪姆丹玛斯看不见影精灵,但是这股无形气劲的攻击范围非常广大,以至于这一剑同时击中了三个影精灵,将他们身体轰得四分五裂,碾作尘粉,他们甚至来不及惨叫,就已经化作了宇宙的尘埃。由于这一剑的威力太过强大,迪姆丹玛斯手中的重剑无法承受,在挥剑的同时它也龟裂变形,最后变作一堆铁灰,从剑圣的掌握中随风飘散。

    “[剑斗气]!”伊鹫拉叫出声来,两只缺少神采的眼睛陡然睁大了一倍,“你将这技艺荒废了二十年,没想到今天使来还是这么得心应手!”

    迪姆丹玛斯脚下丝毫不停,他重复着以上的动作,拔剑,挥剑,在杀死敌人的同时也将手中的剑彻底摧毁。世界上没有任何生命形态可以抵挡这种攻击,鬼魂不能,天使不能,即使是神也不能幸免。一个又一个影精灵被剑斗气击中,瞬间泯灭于无形,暗影部落的精灵完全惊呆了,如果换成他们参与过霸者之战的前辈,他们根本就不会上前攻击,暗之王休普已经是他们的恶梦,何况是打败休普的剑圣迪姆丹玛斯!

    “了不起!”面对影精灵的失利,伊鹫拉并没有显出过多的沮丧,他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我一直疑惑于剑斗气是一种什么力量,它不是魔法,也不是神术,有别于我所了解的任何一种力量,而且在杀伤敌人方面更为有效。迪姆丹玛斯,它是什么?恐怕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上天独独垂青你一个人,把这力量赐给你?剑斗气之所以存在,一定是你和某个神祗建立了某种联系,那可能是始源战士罗那夫,也可能是至高无上的无名神,总之,这真是一个战士梦寐以求的力量!太了不起了!”

    说话间,插在雪地上的刀剑已经被尽数拔起,影精灵死伤殆尽,即使是侥幸逃过一劫的也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浑身抖作一团。迪姆丹玛斯停住脚步,慢慢地从身前的雪地里拔出最后一把剑,那是“屠夫”巴费罗提尼奥的重剑,精钢打制,沉重无比。

    迪姆丹玛斯和伊鹫拉之间的直线距离只有不到一百步。

    迪姆丹玛斯将重剑举过头顶,指向苍天,如果这一剑挥下,伊鹫拉和身下的城墙都会被轰个稀烂。

    “等等!”伊鹫拉把魔法手势捏在胸前,全身戒备,他对迪姆丹玛斯大声道,“你难道忘了我在二十年前对你儿子下的诅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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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1:14:48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圣剑的下落(1)


    1

    “二十年前,约荷亚派我追杀你的妻儿,我被你一剑刺穿前胸,自认必死无疑,于是就耗尽平生之力对萝芙琳娜公主怀抱的婴儿施放了诅咒。那个诅咒是地狱魔法的颠峰,属于暗界十大禁咒之列,以至于没人敢提起它的名字。这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被诅咒者会遭受人世间的一切痛苦,地狱力量会每时每刻折磨他的灵魂和啃噬他的肉体,直至他最终疯狂而死。这件事情你难道忘记了吗?”

    迪姆丹玛斯高举的重剑停在了半空。

    “我怎么会忘记,”迪姆丹玛斯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悲哀,“邦的母亲因此死了。”

    “是啊,我忽略了这一点,”伊鹫拉恶毒地笑了起来,“萝芙琳娜公主是生命母神的神官,多愚蠢的职业!她们和圣武士一样可以施放[守护]神术,代替别人受伤,作别人的替死鬼,她一定是用这种方法换取了自己儿子的性命!”说到这里伊鹫拉耸了耸肩,“难以理解,我们黑魔法师通常都是把伤害转嫁到别人身上。”

    迪姆丹玛斯将重剑缓缓放低,他鄙夷地道:“你永远不会懂的,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值得你牺牲生命去守护,萝芙琳娜从未因自己的选择而后悔,她是一位母亲,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但是她一直瞒着我,在那五年间默默地一个人承受诅咒,直到临死前才让我知道。”迪姆丹玛斯把目光垂低,“我不是一个好丈夫……”

    “够了,迪姆丹玛斯,”看到剑圣放低重剑,伊鹫拉松了一口气,“你以为光靠萝芙琳娜的献身就能完全消除诅咒对你儿子的影响吗?太可笑了!我可是终年浸在黑暗法术中的谢伊因使徒,而萝芙琳娜只是一个入门级的柯由卡神官,你的儿子叫邦是吧?萝芙琳娜所做的只是将光明神力打入邦的体内,用这股力量禁锢了诅咒之力而已!可惜啊,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那个诅咒是如此可怕,以至于同时伤害了我的身体,你看,我这毫无光泽的头发!这枯干的手!我想我永远不会再从地狱召唤这种禁忌的力量了。所以,我要提醒你知道,你儿子的性命掌握在我手里,只要我想,我动一动手指就可以杀死他。”

    迪姆丹玛斯盯着伊鹫拉的眼睛,伊鹫拉也以同样的眼神回望剑圣,并且在嘴角挂着冷笑。

    迪姆丹玛斯突然把垂低的重剑提了起来!

    伊鹫拉倒吸一口凉气,他急忙将双手合握在胸前,低声念出早已在心中默读的咒语,只是一瞬间在他的身体四周就形成了一个若隐若现的蜂巢状力场。“迪姆丹玛斯!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在你用剑斗气突破这层[黑刚障幕]并且将我杀死之前,我仍能念出咒语夺取你儿子的性命!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大可尝试一下,不过你儿子的命只有一条,你可要仔细想好!”

    迪姆丹玛斯的剑停在腰部的高度,并没有进一步攻击,但是伊鹫拉仍不放心,他大声叫道:“把剑丢掉!把那可怕的玩意儿扔到十尺之外!”见迪姆丹玛斯没有动作,伊鹫拉的额头上淌出了冷汗,他的脸孔微微泛红,就像一口气跑了很远很远的路。“听着!迪姆丹玛斯,我再说一遍,把剑丢掉!邦是不是还有一个妹妹?也许他们两个现在正好在一块吧。如果我念动咒语,让你的儿子发狂然后亲手杀死自己的妹妹,不知你会作何感想?”说完,伊鹫拉身上的长袍开始不安地跃动,他用自己的身体打通了和地狱的联系,他的面容异常地扭曲,他鼓动双唇,恶毒地吟出一串单字。

    与此同时,在萝芙琳娜的墓碑前,亚撒与三个影精灵激斗正酣,他完全控制了局面,如果不是影精灵们用牵制战术来和亚撒周旋,他们早已被击败,尽管如此,他们的身体上还是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痕,黑色的血液流了出来,让影精灵们疼得直皱眉头。其中一个影精灵的匕首已经被亚撒的钢铁右手砸碎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那个影精灵气急败坏地叫道,“你怎么可能透过影子看见我们?阻挡谢伊因大人的道路只能得到悲惨的结果!愿血翼乌鸦盘旋在你的头上!”

    “省省你的力气吧,丑东西。”亚撒嘲讽道,“你们只不过是一些胆怯的凶手,你们永远也不能同真正的精灵相比。”

    有了亚撒的保护,邦和露莉成了安逸的看客,他们站在墓碑前面旁观这场战斗,当然,在他们眼中只有亚撒一个人在穿梭跳跃,同看不见的敌人进行殊死搏斗。邦睁大眼睛盯着亚撒的动作,想知道识破影精灵隐身奥秘的关键在哪里,但是一无所获,露莉则躲在他后面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埋怨他不该轻易就把父亲的真实姓名告诉一个陌生人。

    “这不是陌生人,是老爸叫他来保护我们的。”邦对妹妹说道,此时他突然感到从太阳穴上传来一阵钝痛,初时他没有在意,但是疼痛越来越剧烈,好像要把头颅撑裂一般。邦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哼出声来,然而在他额头上绽起的青筋却不能帮他掩盖痛苦。

    “哥哥你怎么了?”露莉看到邦因为痛苦而捂住了脑袋,感到非常奇怪,“我只不过是埋怨你两句而已,用不着这么伤心吧,喂,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喂!”露莉在邦的眼前晃动手指头,但是邦毫无反应。

    邦的五感完全封闭了。

    他看不见,听不到,黑暗占据了他的视觉,让他身陷于无尽夜海,他听到岩浆在地下流动的声音,感到燥热难耐,可是更灼热的东西还没有出现,他隐约觉得在自己的身体深处埋有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他虽然没有直接看见,却可以想像得出火山口里那闪亮的红色。岩浆是他的血,火山的脉动是他的心跳,地面开始震颤,只要再有一点点外力的刺激,沉睡已久的火山就会在瞬间爆发出来。

    邦将自己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他双臂一振,露莉被他的手肘撞向后边,险些摔倒。“你干什么!”露莉嚷道,“你发疯了?我差点摔个仰面朝天啊!”

    邦手臂上的骨骼嘎嘎作响,他的手指弯曲成铁钳状,站在一旁的露莉微微皱起了眉头。

    邦突然仰起头大声嘶吼起来,震耳欲聋,松树枝上的积雪被纷纷震落,这一声大吼好似虎咆,栖息在密林里猫头鹰被惊得扑扇着翅膀飞上了云端。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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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1:15:38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圣剑的下落(2)
    2

    “轰”的一声,迪姆丹玛斯挥起手中的重剑向右侧斩去,雷帕卡的一大段城墙因此成了碎砖瓦砾,那把重剑也在瞬间烟消云散。

    “这样就对了,迪姆丹玛斯,”伊鹫拉长长舒出一口气,他停下进行到一半的咒语,但是仍然让[黑刚障幕]环绕在自己周围。他笑的不算自然,与其说他是这场赌博中的胜利者,不如说他总算在剑圣面前捡回了一条命。

    “迪姆丹玛斯,我想你最好跟我走一趟,”伊鹫拉道,“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你儿子的安全,而我也能对上头有个交待。有四位大人想见你,其中三个是你熟识的,而从未谋面的那位是我们黑暗教派的大祭司‘蛇眼法老’萨拉达因,你会很高兴认识他……和他的法术。”

    “黑暗教派沉寂了二十多年,现在你们又回来干什么?”迪姆丹玛斯问。

    “拯救我们的神,”伊鹫拉无比严肃地说,“混乱支配神谢伊因被天父囚禁在地狱的最深层,假若没有我们的帮助,他必须等到世界末日才能够获得解放。然而仅靠人的力量是无法让一个神重返人间的,这中间必须有另一个神的参与。谢伊因原本是四大主神之一,他的力量无比强大,所以能复活他的神祗也屈指可数。天父法缔尔、光明裁判官歌若肯、生命母神柯由卡,这些光明阵营的神对谢伊因恨之入骨,要他们帮忙是不可能的。但是通过研读《黑夜之书》,我们终于找到了其它的办法。想必你也知道,在四大主神中,最容易改变阵营的就是爱与憎之神耶赫迪法拉,他有时站在光明一边,有时又和黑暗为伍,而你手中的圣剑[息痛]和休普曾握着的魔剑[黯痕]正是耶赫迪法拉赐给人间的两把神器。如果我们在一个恰当的地方设置暗黑秘仪,让圣剑和魔剑在魔法阵中剑刃相交,我们就可以利用耶赫迪法拉的力量打通九层地狱,只要谢伊因大人从深不见底的罪恶渊薮中爬出来,守在地狱出口的三十三万天使就会被他的愤怒烧成灰烬。试想一下,地狱里成千上万的魔鬼蜂拥而出,这个世界会变成怎样?哈哈哈哈,黑暗时代重新来临!”

    “听起来很完美的计划,”迪姆丹玛斯冷冷道,“可是除此之外你们还需要谢伊因的身体残骸,更要寻找魔剑和它的继承者,你们注定白费工夫。”

    伊鹫拉干笑了一声,削瘦的手指轻轻滑过黑袍衣领上面的暗红色纹饰,“谢伊因陛下已经被囚禁了一万年,他很有耐心,我们也一样。何况今天我们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机会,我们拥有印记魔法、影精灵长老会的支持和见钱眼开的巴马丁盗贼工会,而我们的主要对手拉何尔神圣教团已经四分五裂,露比斯的白袍神官对付吸血鬼有一套,但是他们的好心肠使得他们在对付不死生物以外的敌人的时候不那么坚决——曾经有不下三个与我实力相近的白袍神官因为心慈手软被我干掉。你也一样,迪姆丹玛斯,你为了儿子必须要跟我走——暗影部落!”伊鹫拉叫道,“把我们的剑圣大人带到黑塔沼泽去,一路上不允许出任何差错!那么……”伊鹫拉在[黑刚障幕]的内部向迪姆丹玛斯鞠了个躬,他抬起头的时候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任务完成的解脱,“伟大的迪姆丹玛斯,我要先走一步,我可不会笨到与你同行,那样的话你随时会要我的命。只要你按照我们的意思去办,契约女神亚玛作证,我发誓不伤害你的儿子。”

    残存的六个影精灵慢慢从黑影中显现出来,他们惊魂未定,其中一个胆子比较大的颤颤巍巍地走上前,他把匕首收好,恭恭敬敬地在迪姆丹玛斯面前缩了一下头代表行礼,然后才说:“先生,我……我能够请求您跟我们走吗?我们会在路上尽心照顾您,所以……请不要伤害我!”迪姆丹玛斯注意到这个影精灵说话的时候双腿不住地发抖。

    “黑袍法师伊鹫拉,”迪姆丹玛斯在迈动步子之前说道,“我会跟去看看你们在黑塔沼泽筹划了什么阴谋,但我不会任你们摆布的。”

    “这我知道,”伊鹫拉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一逮到机会你就会把我们全部毁掉,但是——我相信谢伊因陛下为你准备了一个令人满意的对手,当他向你挥起魔剑的时候,你就别无选择了。”说完,伊鹫拉念动咒语,身体便像一团黑雾一样弥散于空气中。

    “喂,哥哥,你刚才怎么了?鬼叫鬼叫的。”露莉纳闷地瞅着仍然晕乎乎的邦,后者勉强稳住身子,像是刚从一场恶梦中醒过来似的。

    又是这个梦,邦在心里想到,小的时候我经常会做这个梦,我已经有好久没有见到它了。那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倒底代表什么呢?

    “我没事,”邦对妹妹说,“只不过有点头痛,吹吹风就好了。”露莉嘟囔道:“你不是一直在吹风吗?”

    在这段时间内形势发生了变化,亚撒本来只需要对付三个影精灵,然而有一些影精灵从小路上赶了过来,越聚越多,邦虽然看不见他们,但是根据亚撒疲于应付的情况,他推断现场的影精灵绝不会少于九个,而且他们的数目还在持续增加。

    “投降吧,平原人。”曾经被亚撒打折匕首的那个影精灵得意地说,“你就要完了,如果投降的话我们就给你一个向谢伊因大人的效忠的机会,怎么样,成交吗?”说话间他们加强了围攻的力度,亚撒有好几次险象环生,他的长衣被刺了不少窟窿,显得狼狈不堪。

    “去你的吧,矮鬼!”亚撒骂道,这时他发现密松林的后面已经升起了一个青灰色的黎明,暴风雪逐渐停歇,这使得人们可以从云层下方看见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虽然微弱,但毕竟是阳光。影精灵厌恶地眯起了眼睛,他们讨厌阳光,但是并非完全无法忍受。亚撒有了主意,他假意败退,吸引影精灵向自己包围过来,然后突然高举手中的[金色宽恕],让匕首反射出太阳的光辉。

    影精灵本恃人多势众,以为稳操胜券,但是当亚撒把[金色宽恕]举高之后,他们全都惊叫起来,谁都不敢再前进一步。

    “天哪,那是什么?”“太刺眼了,它让我看不见东西!”“杀了他,让这该诅咒的光消失!”

    终于有一个影精灵认出了亚撒手中的匕首,“噢,不!那是精灵王国的东西!失踪了一百年的[金色宽恕]!”

    [金色宽恕]诞生于精灵王国的黄金湖,而黄金湖是精灵们长生不老的奥秘所在,每个初生的精灵都要在黄金湖中沐浴一次以获得神的祝福,而这祝福对于影精灵来说却是完全相反的含义,甚至可能威胁他们的生命。面对[金色宽恕]的光芒,影精灵全线退却,他们用精灵语言低声诅咒亚撒,纷纷钻进密林之中。

    “我要去追赶他们,”亚撒对邦和露莉说道,“我会把他们驱赶到尽量远的地方。你们赶快去找一个安全的处所躲起来,听到没有?”

    “我们会的,”邦看着亚撒的后背若有所思,“但是你得先把名字告诉我。”

    亚撒愣了一下,他回头看见邦正表情严肃盯地着自己,微弱的晨光透过密松林照过来,光和影在邦的身上奇妙地排列,联想到他方才那声野兽般的吼叫,亚撒心中生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他回忆起在拉何尔城的那个晚上,他和兽人酋长多罗姆特、蓝戒法师米文辛丹一起抽取了多张魔法牌。不知为何,这个维尔罗尼亚年青人让他生出了强烈的预感,觉得世界的命运仿佛就握在对方手中,亚撒冲着邦点了点头,道:“你可以叫我‘小丑’,而我该称呼你什么呢?‘国王’还是 ‘黑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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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1:17:34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圣剑的下落(3)


    3

    邦并不明白亚撒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在亚撒驱赶着影精灵离开后,邦蹲到墓碑前的雪地上,开始用手挖开母亲的坟墓。浮雪的下面是冻土层,极难挖掘,只有邦那双粗糙的大手才能胜任这项工作。

    “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哥哥!”露莉吓了一大跳,她急步走过来想要阻止邦,但是邦狠狠瞪了她一眼,让她一边凉快去。

    “你懂什么?”邦对妹妹说道,“如果我们现在不挖,一会儿那些狗娘养的黑鬼就会来挖的!”

    露莉没有明白哥哥的意思,她眨着眼睛愣了一会,这时邦已经从泥土下面挖出了一个长方形的大坑,然后从坑里取出了一件用白布包裹着的棍状物,那东西比兽人的手腕还要粗,而且比两根胳膊接在一起还要长,形状并不是很平整,表面有凹有凸。

    “哎呀!”露莉惊叫起来,有那么一小会她以为哥哥从雪地里拽出来的是妈妈的遗体,因为她从别人嘴里听过红沙漠的少数民族会在死人的全身缠满绷带,然后涂上香料制成木乃伊,而木乃伊风干之后就会变得又瘦又小,好像一截枯树干。萝芙琳娜下葬的时候露莉还小,她并不记得妈妈究竟是按照哪里的风俗埋葬的,所以不难想像她此时的惊恐,露莉吓坏了,她捂住眼睛,只敢从手指缝中偷看哥哥的动作。

    “哥哥,你干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会被雷劈的!”露莉伤心地说,“赶快把妈妈放回去,我只当没有看见,快呀!”

    “你说什么蠢话呢!”邦从地上站起来,把“木乃伊”住肩膀上一扛,对妹妹说,“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去挖妈妈的棺材?这是一把剑,是老爸从前埋在这儿的……”

    “爸爸的剑?”露莉挡在眼前的手撤了下来,“那不就是圣剑[息痛]?它怎么会埋在这里呢?”

    “对,就是那玩意,老爸不想再使用这把剑了,所以在埋葬妈妈的时候将它一同埋在这里。”邦撇撇嘴,把迪姆丹玛斯嘱咐过他的话告诉妹妹,“老爸说过他的敌人不少,但是对他本人感兴趣的人远没有对圣剑抱有野心的人多。那些影精灵八成是冲着这把剑来的,雷帕卡被毁了,我们回去也没有意义,我看我们还是带着圣剑远走高飞,不让敌人得到这把剑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可是,爸爸不是很危险吗?”露莉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

    “用不着担心老爸,”邦信心十足地说,“他没有这把剑也一样杀敌,对老爸来说,自从休普死后再也没有需要手握圣剑才能对付的人了。——我们走!”邦迈开大步,露莉有些迟疑地在后面跟随,可是邦刚走出一步就停住了。

    “我忘了一件事,”邦有些懊恼地说,“光是这样敌人并不知道圣剑被我们拿走了,万一他们为了寻找圣剑把妈妈的墓挖个底朝天就麻烦了,我们得留点标记。”

    “写字怎么样?”露莉提议,随后她又叹了口气,“可是在雪地上写字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风力吹散的,我们也没有羽毛笔和墨水。”

    邦挠着头皮想了一会,他环视四周,墓场白茫茫的一片,除了影精灵留下的两具尸体之外别无他物,想着想着,他的手不小心挠到了自己额角上的伤口,疼得他咧了一下嘴。豪斯的剑又快又狠,着实将邦伤得不轻,这处被拙劣针线活缝好的伤口四周血迹未干,邦看着染上鲜血的手指,心里有了主意,他径直走向两个死去的影精灵。

    第一个影精灵是被邦踢折了肋骨,第二个是被亚撒的匕首所杀。本来肋骨折断的那个不至于死掉,但是因为他晕倒在雪地上,结果最后被活活冻死了,邦敲了敲他的身体,发现影精灵已经冻得像冰棍一样结实,他摇了摇头,朝另一个影精灵走去。背后中刀的影精灵由于死亡时间较短,身体还比较柔软,邦一坐在影精灵的后背上,如果这个影精灵还侥幸留有一口气的话,他也一定会痛得哭爹喊娘地重新死过去,影精灵全身的骨骼在邦的下面发出轻微的声。

    “你干什么啊,哥哥?他已经死了!”露莉正在纳闷的时候,邦把圣剑撂到自己脚边,从地上捡起影精灵掉落的匕首,然后左手扭住影精灵的一条胳膊,右手中匕首一挥,“噗哧”一声将影精灵的整条胳膊都卸了下来。邦拎起胳膊走向妈妈的墓碑,断口冲下,影精灵已经开始逐渐凝固的血液滴在雪地上,形成一个又一个墨点。

    “我知道了,哥哥,你想用他的血当墨水。”露莉皱了皱眉头,“真残忍,这种主意只有你能想得出。”

    “什么残忍不残忍,”邦说道,“总之管用就行。这些黑鬼连血都是黑色的,正好用来写字。喂,拿着它。”邦把那条淌血的胳膊递给妹妹,示意她接过去。

    “为什么要我来写?”露莉抗议道,“我才不碰那东西呢,晚上会做恶梦!你自己写吧,有这样一个魔鬼般的哥哥真是我的耻辱。”

    “嘿,你说什么?”邦大声道,“你傻了吧!我要是会写字的话哪还用得着你?快接过去,要不然血会流光了。”

    “我不接,”露莉赌气地说,“一定还有其它办法,我要是带化学药水来就好了……”

    “没时间耽搁了!”邦吼道,“很快那些黑鬼就会领着大批帮手回来,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倒霉了!你也不想妈妈的墓被人挖了吧?”

    “他们真的会挖妈妈的墓?”露莉的立场有点松动,“他们不至于这么干吧?这样对死去的人太没有礼貌了。”

    “他们什么干不出来!”邦对妹妹凶相毕露,“他们可是身体里流着黑血的影精灵!说不定连心脏都是四方形的!他们回到这里找不到我们,一定会为了圣剑在这里掘地三尺,先把墓碑推倒,然后把妈妈从棺材里扔出来,如果最后还找不到的话他们也许还会向妈妈的遗体吐口水呢!”

    露莉被哥哥的描述吓坏了,她从来没想过因为自己拒绝写字会造成这样可怕的后果,她闭上眼睛,仿佛看见了妈妈的坟墓被人挖开的情景。这样一想,她只好扭着头从哥哥那里接过了断手,刚接触到影精灵冰冷皮肤的那一刹,露莉险些把刚刚接过来的断手又扔在地上,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手里抓住了一条毒蛇,而明明被毒蛇咬到了又不敢松手。影精灵黝黑的皮肤配以破烂的袖口,好像是从墓穴里伸出来的东西,露莉觉得自己被哥哥欺负,她抽抽鼻子想哭出几声但是眼睛干干的。露莉不敢正眼去看断手,她眯起眼睛,只留下一条小缝欺欺人。

    “把眼睛睁开!”邦说道,“就在雪地上写‘坟墓里没有圣剑,圣剑被我们拿走了。’落款用什么呢?对了!刚才那个‘小丑’称我为‘黑骑士’或者什么‘国王’,那你就在落款上写‘黑骑士国王’好了,让他们去猜究竟是谁吧!手脚麻利点!”

    露莉怒气冲冲地瞪了哥哥一眼,同时小心翼翼地用影精灵的血在地上滴出字迹,幸亏外面的低温让味觉变得迟钝,否则断手上的血腥气肯定会让露莉吐出来,她可不像邦一样经常接触死人。

    天气太冷,一条胳膊的血液不够用,邦干脆把影精灵的四肢都砍了下来拿给露莉,露莉有苦说不出,只好硬着头皮把两行字写完了。

    “臭哥哥,我恨死你了。”露莉一边写着一边在心里想,“你这个文盲,魔鬼,大饭缸,你总有一天要倒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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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1:18:37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圣剑的下落(4)


    4

    当伊鹫拉由影精灵带领着来到墓场的时候,邦和露莉已经离开多时了,恭候他们的是雪地上的两行用黑血写成的字,落款是“黑骑士国王”,而距离这两行字不远,一个影精灵脸朝下倒在地上,胳膊和两条小腿都被砍去,情景惨不忍睹。兔死狐悲,随行的影精灵气得咬牙切齿,他们恨恨地道:“太野蛮了!维尔罗尼亚人是未开化的种族!怎么能这样对付我们的人!”“要是让我抓住这小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话虽这么说,大多数的影精灵还是在心里偷偷向混乱支配神许愿不要让自己也落得同样的下场,他们真的有点被吓到了。

    “伊鹫拉大人,”一个影精灵说道,“是谁拿走了圣剑?您认识这个自称‘黑骑士国王’的人吗?我觉得这个称谓只能用来形容休普。”

    “黑骑士国王?真可笑!”伊鹫拉哼了一声,“你们看这些字,写得歪歪扭扭,还有三处拼写错误,肯定是孩子写的!这还不清楚吗,迪姆丹玛斯的两个孩子拿走了圣剑,还有一个自称‘小丑’的家伙暗中帮助他们,听你们的说法,小丑应该是一个很厉害的魔力构装师,不然他不会拥有那么强大的钢铁手臂,有意思,我有很久没有见过魔力构装师了,但是他为什么要躲着我呢?好吧,先来解决圣剑的问题。你们听好!”伊鹫拉对身边的七个影精灵说道,“迪姆丹玛斯的孩子应该还没有逃出很远,你们现在去追击,能追上的话最好,同时别忘了告知波迪鲁和米诺斯,以及拉何尔城的阿尔汉佐、自由港巴马丁的盗贼工会,让他们密切注意这两个人的行踪,一有发现就向我报告,但是不要伤了这两个家伙,否则迪姆丹玛斯那里会失去控制的。”

    影精灵们连连点头,其实他们之中谁也不想去追捕邦兄妹,只打算去当个传话员,露莉的化学试剂和邦将人大卸八块的功夫让他们印象深刻,以至于不想再见到这两个灾星。

    “切莫疏忽大意,”伊鹫拉在念出传送法术之前叮嘱影精灵们,“距离极大日食还有不到六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要把复活谢伊因陛下的工作做到万无一失,否则的话惩罚是可怕的,无论是对你们还是对我。现在,我要去见大祭司萨拉达因,他会告诉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影精灵们躬身施礼,看着伊鹫拉的身体化为阴影消失在空气当中。

    邦和露莉钻进密松林,为了躲避影精灵的追击他们绕了很大的圈子才走上一条通往附近村镇的小路,其实并没有影精灵来追击他们,影精灵们正忙着避重就轻开往各地去送信。天光放亮,暴风雪已经停了,只有小片的雪花飞舞在空气当中,路上少有行人,四外一片寂静,长时间的奔跑让露莉感觉喉头很痒,她清了清嗓子,这就已经算是周围最大的声响了。

    露莉的体格还算不错,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小公主,但是她的体格还没有不错到可以让她连续跑出半里路而不感到双腿发麻,露莉抬头望向走在前面,脸上若无其事的邦,很可怜地问:“哥哥,你不饿吗?”

    邦的肚子很没礼貌地大吼了一阵当作回答。

    “我当然饿了,现在即使是你烤焦的面包我也能吃得下。”邦停住脚步,用手揉了揉大声抗议的腹部,对妹妹说,“我们去找一个酒馆,在那里吃早饭,然后再讨论下一步计划。”每当邦调侃妹妹的厨艺时候总免不了一场暴风骤雨,可是这次露莉却破天荒地没有回嘴。邦回头看了一下妹妹,想知道她是否因为过度饥饿而无力答话,但是露莉并没有认真在听哥哥讲,邦注意到她手里多了一样东西,确切地说,是一个小盒子,露莉正在喜孜孜地来回把玩它,翻来覆去,以至于忘记了该随着邦停住脚步,结果两人差点撞到一起。

    “那是什么?”邦乜斜着眼睛问,“你从哪儿得来这个盒子?”露莉一惊,她想把盒子藏到背后,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说:“嗯…… 我在地上捡的,就在妈妈的墓碑那里,不知道是谁掉的,它很好看,不是吗?”露莉把小盒子举高,好让哥哥看见它精致的外观。

    那是一个手掌大小的木匣,由上等的红木制成,精细的雕饰显露出古色古香,也许是一个卖得上价钱的古董,值得上一只烤全羊,邦想。但是邦却发现这个木匣有一个与众不同之外,那就是它似乎没有考虑到人们要怎样把它打开!它的结构复杂,内部不知有多少挂钩互相绞合在一起,好像一个中空的魔方,似乎制造者的目的就是让它永远不被打开,为了更保险,在木匣的外面甚至还缠满了封条,魔法封条,贸然去揭开这些封条也许会被立刻变成青蛙,至少邦的脑子里对魔法师没有好印象,只凭剑吃饭的战士从来都是如此,对自己不能掌握的力量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和厌恶。

    “你不应该捡这东西,”邦说道,“它一定是从那个‘小丑’身上掉出来的,在他和影精灵打斗的时候,也许这对那个人很重要。你怎么不马上还给他?”

    “我发现这盒子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走了呀!”露莉委屈地说,“下次见到他我一定会还的,在这之前……”露莉满怀希望地看着手中的木匣,“我真想知道这个盒子里面装了什么,这个盒子本身就已经够漂亮了。”她用手摩挲着木匣的表面,最后得出令人惋惜的结论:“可惜有封条。”

    “我警告你,”邦以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那是别人的东西,‘小丑’救了我们的命,你不能打开他的盒子,再说盒子上有魔法封条,它也许会让你变成一只癞蛤蟆。”

    这个恐吓极其有效,露莉抚在木匣上的手抖了一下,她怨恨地望向哥哥,然后把木匣小心地收进夹袄的密袋里,她喜欢在上衣里侧缝许多秘密的口袋,用来装她的实验材料,比如硫磺和火鹤石什么的,总之都是危险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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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1:19:21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圣剑的下落(5)


    5

    “大灰熊”欧比站在柜台后面,满心欢喜地哼着乡间小曲,他的女儿再过一个星期就要出嫁了,而前些天来这儿捣乱的几个雇佣兵再也没有回来。雷帕卡的山贼帮我收拾了他们,欧比想,我运气真好。

    欧比的酒馆没有招牌,甚至连名字也没有,因为这是方圆十里内唯一的酒馆,而且客人也不多。欧比不需要回头客,有时前去攻打雷帕卡要塞的军队会路过这个地方,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回来过;也有些不开眼的旅行者会偶尔经过甚至住宿在这里,不过他们要是运气好到没有被米诺斯男爵或者波迪鲁将军的队伍打劫,也免不了被雷帕卡要塞的山贼打劫,然后他们就会暴跳如雷并发誓永远不回来维尔罗尼亚这个鬼地方,欧比的回头客也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今天早上的客人也和往常一样稀稀落落,酒馆里只有两张桌子在为客人服务,其它的桌子全都无所事事,打着哈欠昏昏欲睡。更令人气愤的是居然有一个客人吃完了不肯付帐,愣说厨师用的是变质羊肉,这种人一定得用老规矩对付,欧比用食指和拇指打了个脆响,让伙计把他拖出去。也许中午的生意会好一点吧,欧比想,这时他听见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只有疲惫的双脚踩在雪地上才会发出这样的脚步声,欧比得意地笑了,他们一定会进来的,这附近没有其它的酒馆。

    邦和露莉循着炊烟找到了欧比的酒馆,此时他们心中的感觉就像是在沙漠中寻得了一眼清泉,邦迈开大步迫不及待地就要进去,露莉却把他叫住了。“不好了,哥哥,”露莉发愁地说,“我身上没带钱呀,你带了吗?”

    “半个子儿也没有,”邦回答说,“强盗要那劳什子有什么用?”

    “那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露莉小声道,“吃完了没法儿付钱多难为情啊。”

    “蠢话!”邦不耐烦地说,“不进去难道我们就这么饿着?对得起肚子吗?强盗吃饭哪用得着给钱?我今天吃定霸王餐了!跟我走!”

    邦的话音未落,酒馆的门突然被撞开了,从里面飞出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一个狗抢屎跌在雪地上,半天没爬起来,然后从门内跟出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将之前的男人按在地上暴打,一边打一边骂道:“他妈的!吃饭不给钱?你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吗!非打断你的骨头不可!”被打的男人呜哇呜哇地乱叫,口鼻流血,眼看就要断气,可是壮汉还是抡起拳头打个不停。

    邦装作没看见这一戏剧性的场面,他面无表情地还要往里走,露莉可是被吓得面如白纸,她连忙拽住邦的衣角,压低了声音说:“哥哥,别进去啊,我们没钱会被揍死的!”可是邦不理她,硬生生把她拖进了酒馆。

    露莉被哥哥按在一张靠近壁炉的圆凳上,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有一个又高又大还有点呆的壮汉服务生凑过来了。

    “你们来点什么?”壮汉问,他耷拉着两个眼皮,说话有气无力,好像刚从哪个坟墓里爬出来。露莉一见到壮汉的那张脸,差点没吓得跳起来,她把头低下,老老实实(甚至有些僵硬)地坐在凳子上,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邦向壮汉瞟了一眼,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这个壮汉的长相和刚才在外面打人的那个一模一样,估计是兄弟俩,难怪妹妹会怕成这样。邦心想: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长得难看一点吗,雷帕卡的山贼里面难道丑八怪还嫌少吗?于是他大咧咧地跷起二郎腿,把圣剑往桌子上重重一放,道:“先拿酒来!两大杯西尔酒!然后把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尽量往上端!看什么看?以为老子没钱啊?”

    也别说,刚一开始壮汉确实有点疑心邦是来吃霸王餐的,因为邦的打扮像个佣兵,而且还是那种混得挺惨的佣兵,在他的额角上有一处四寸长的伤口,还在向外淌血,两个手腕也负了轻伤,当真有些狼狈。但是和他一起进来的年轻女孩则与之截然不同,露莉的穿戴很整齐,而且文文静静的,自始至终不说一句话(其实是吓的),于是壮汉认为露莉是某个贵族的千金,而邦是被雇佣来保护她的卫兵。

    雇这个佣兵的人真是瞎了狗眼,壮汉想,瞧他那副德行,跟个强盗差不多。

    “傻站着干什么!”见壮汉迟迟不动地方,邦大声催促道,“快去上菜!羊腿、红烧鹿肉、茄汁土豆泥、猪肤红枣羹、果仁蜜饼,凡是有的尽量拿上来!别用麦糊或者燕麦粥来对付我们!”

    壮汉见邦一连说了这么多名目,于是更加确定了他是贵族千金的保镖的想法,不然他哪来的机会去尝果仁蜜饼?那可是夏因克罗的特产。壮汉认真地把这些一一记下来,没注意到一旁的露莉浑身绷紧,每当邦叫出一个菜名,她都要身不由己地打一个寒战。露莉心想:我的妈呀,要这么多菜,呆会儿得挨多少揍啊!

    邦可不管这些,等到第一份羊腿端上桌来,他张开血盆大口,抓起一只羊腿就放在嘴里猛撕,时不时地还要喝两口西尔酒解馋,对面的露莉可是食欲缺缺,她只吃了两小勺土豆泥就再也不动刀叉,只是一直盯着狼吞虎咽的哥哥。门外那个挨揍的男人叫得鬼哭狼嚎,露莉不由得开始想像哥哥被揍的时候会叫成什么样。跑堂的壮汉每端上一道菜,露莉都要叹一口气。

    邦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在他旁边唉声叹气,他把啃光的第三根羊腿放在空盘子里,开始打量四周,希望可以找到什么能分散妹妹注意力的东西。砖砌的壁炉里碳火烧得很旺,右边的墙上挂着一个雄鹿的头部标本,这估计是老板唯一可以向客人炫耀的装饰了。邦把注意力转向其他客人,他看见在左前方有一个秃顶的中年人烂醉如泥地趴在桌子上,打着雷鸣般的呼噜,而近在咫尺的邻桌上有一个年轻人背对着邦正在喝茶,那个人长发及肩,黑亮的头发梳得很平直,在他的肩头背着一个箭壶,一张长弓静静地躺在桌案上。他喝茶的动作出奇的慢,光看他的背影无法分辨究竟是男是女。邦歪过身子以改善视角,他如愿以偿地看见了一双不同于人类的又长又尖的耳朵。

    “真是少见,”邦敲了敲桌子以引起妹妹的注意,“你看,一个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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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k7543 发表于 2009-6-24 11:20:05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圣剑的下落(6)





    6

    “真的耶!”露莉从来没有见过精灵,她的目光立刻就被吸引过去了,“哥哥,我听说精灵无论男女都很漂亮,而且他们的寿命有1000年那么多,是不是?”

    “比一千年还要多,”邦一边瞄着精灵的长弓一边说道,“如果他们愿意,甚至可以一直活下去。”但是露莉并没有听见哥哥的解释,她兴致十足地向精灵那边瞧了又瞧,望了又望,不断地发出感叹,不断地提出问题,但是根本就不理会邦的回答。

    “他们的全名叫森林精灵,平时生活在森林里对吗?他们的头发都是黑色的吗?”“在他们的故乡有一个金色的大湖,每个精灵都在里面洗过澡,那种感觉一定很棒吧?”“他们的长耳朵会动吗?就像野兔那样前后左右地动……”

    五分钟前邦的愿望是让妹妹不再叹气,而现在的他宁愿妹妹像悲剧诗人一样哀叹而死,那样的话,他至少可以不用被这么多毫无意义的问题所折磨。

    精灵听见邦和露莉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大声议论自己,心里当然不高兴,他往桌上放茶杯的时候稍稍用了点力,发出“咚”的一声响,这就已经是精灵们用来从侧面表达不满的最激烈的方式了,可邦和露莉说话的声音很大,根本就没听见这声音。

    “哎,哥哥,你看她手上的皮肤有多白,”露莉睁大眼睛,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我猜她是个漂亮的大姐姐,哥哥,你能让她转过头来吗?我想看看精灵美女是什么样子的,只看一眼也好啊!”说着露莉握起双手作恳求状,脸上尽是期待的表情。

    “那还不简单!”邦仰起脖子喝干了第一个杯子里剩下的西尔酒,然后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精灵美女”的身后。邦突然发现精灵身上的衣服很单薄,不足以抵御维尔罗尼亚的寒风,即使是身在室内也难免打哆嗦,但是精灵似乎一点也没感觉到寒冷。暗绿色的主调配以淡黄色的纹饰,精灵的服装轻便而又简洁,这样的服装既适合广场散步也适合林间狩猎,头上还有一顶帽子也同样是暗绿色,在帽子的侧翼上插有一根白色的鹭鸶羽毛,在邦的印象中似乎只有贵族的信差才戴这种帽子。

    “喂,”邦从后面粗鲁地拍着精灵的肩膀,与此同时他看见摆在精灵桌上的早餐只有一份苹果西红柿沙拉和一杯奶茶,这一发现反而让他忘了本来要说的话,“真寒酸!这就是你的全部早餐?我看你不如到我这桌——”邦的话还没有说完,精灵猛地回过头,一双饱含恨意的绿翡翠般的眼睛向邦逼视过来。见到精灵的正面,露莉禁不住兴奋地惊叫。

    邦可没有妹妹那样高兴,他看到精灵的面孔之后只是撇了撇嘴,道:“真扫兴,是个男的。”

    这是一个长相颇为清秀的男性精灵,即使他正满怀恨意地怒视着邦,也不能掩盖住他秀气的细眉和红润的薄唇,与恍如梦幻般的纤细鼻梁一起,他的五官清楚明白地告诉人们:这是一个刚刚成年的精灵,他和所有的精灵一样性格内敛,高贵又卓而不群。在他的脖子下面悬挂着一件饰物,一枚小小的泪滴状的宝石,湛蓝色,但是在宝石的内部似乎有一股火红的能量在向外散发热力,邦搭在精灵肩头的右手毫不怀疑地感受到了这份热度。

    也许他就是靠这颗宝石来保持体温,邦想,精灵总是和魔法一起出现的。

    “嘿,我是邦,那是我妹妹露莉,”邦用大拇指比了一下妹妹的方向。露莉正把胳膊肘拄在桌子上,用两只小手托住自己的脸庞,“真英俊啊!”她的一双大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精灵,看得对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叫什么,精灵?”邦继续说道,“让我们来认识一下,其实我对你并不十分感兴趣,不过我妹妹很好奇。过到我们这桌来吧。”不等精灵答应,邦用两只手抓住精灵的椅子靠背(这是酒馆里唯一的一把高背椅,精灵不能忍受制造拙劣的三脚圆凳),以一支椅子腿为基点将椅子旋转起来,让精灵连人带靠椅一起旋转了大半个圆周,一直从邻桌移动到与露莉斜对面的空位置,这才把悬空的三条椅子腿重重放回地面,“咚”的一声,地上扬起了不少灰尘。“老板,你该叫人打扫了!”邦大声报怨道,他拍拍裤子坐回自己的圆凳上。

    精灵被这粗鲁至极的行为惊呆了,有一段时间他气愤得说不出话来,在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红晕。“喂,你叫什么名字啊?”露莉冲着精灵微笑,希望能给对方留下好印象。

    “我是迪尔_芙密安,西慕雅森林。”即使在这种情况下精灵也表现出了极大的自制力和与生俱来的礼貌传统,“你们让我很吃惊,人类,我本以为你们不似传说中的那么野蛮……”这时从门外传来一直没有中断的惨叫声,为精灵的话语添加了最好的注释。

    “嘿,别跟女人一样斤斤计较的,应该像个男人,”邦冲迪尔挥了挥手,不以为然地举起手中的酒杯,“你要来点吗,维尔罗尼亚不光只有冰天雪地,在其它地方可喝不到这么纯正的西尔酒啦。”迪尔皱紧眉头,精灵们从来只喝葡萄酒之类的果酒,对烈酒一向深恶痛绝,何况是所有烈酒中最烈的西尔酒。

    “不想喝酒?那就来支羊腿,”邦把一只油腻的大盘子推向迪尔,盘子里面的羊腿烤得半生不熟,有的地方还沾着血迹,他忘了给迪尔准备一套餐具,邦以为所有的男人都和自己一样用手抓着吃东西呢。迪尔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大部分精灵都是素食主义者,同时认为动物是他们最好的朋友,今天他好不容易才从老板那要到一份不粘荤腥的水果沙拉,现在邦把一大盘子羊腿放到他面前,让他胃内反酸,直想呕吐。

    “人类,”迪尔对邦非常厌恶以至不想用姓名相称,“多谢你的——好意,我想我已经吃饱了,而且我现在急着离开,恕我失陪。”说着迪尔从椅子上欠身站起来,返回身从邻桌上取回自己的长弓将它拴在背上,“我永远都不会期待再见到你们,真是野蛮的种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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