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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k7543

骑士风云第三部 光荣与寂寥   [复制链接]

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10-5-3 13:12:57 |显示全部楼层
骑士风云第三部第三章第五节


营帐中一片沉寂,没有人接下这句话。卡奥斯的皇太子手抚长剑,傲然四顾,眼光有意无意的从阿斯尔,德比安两人身上划过,但这两位君王谁都不是动武的料子,即使被这嘲讽眼光划过也只好侧头躲避。这边莱恩斯自然是勃然大怒,紧一紧袍带,握住腰间剑柄便要走出去,但这时候他却忽然感到一道目光。
那是从奥利佛身后射来的,西奥苔丝的护脸甲不知何时微微掀起一小块,小巧的嘴唇微微翕动。虽然距离不近,但莱恩斯还是清清楚楚读出了她的意思……“你敢!”
刚刚还豪气万丈的勇者瞬时畏缩下来,西奥苔丝那楚楚目光让莱恩斯一下子想起那天晚上看过的戏剧,自己和这位卡奥斯皇太子难道真要弄到那个地步?死是不怕的,可莱恩斯绝不愿意让西奥苔丝去唱那么悲伤的挽歌。心下一犹豫,脚步自然就慢了。慢了这么一瞬间的情况下,便听到另一个骄横狂妄的声音:
“我来!”
阿古利亚金衣骑士团的军团长,亲王加瓦夫大踏步走出人从,站在奥利佛面前。这是个名符其实的巨人,奥利佛已经算高个子,但加瓦夫依然比他要足足高出一个头,满身金黄色盔甲披挂,站在那儿,活像一尊巨大的金属雕像。
奥利佛斜眼看了看这个巨汉,加瓦夫的体型巨大,站在哪儿都很显眼,先前自然早就注意到了。加瓦夫原来的名声不怎么样,不过自从他那位兄弟,“狂狮王”费尔特斯亚展露出狂战士能力杀掉帝国一位军团长之后,卡奥斯人对这个狂战士家族中任何一人再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的想法——甚至对德比安也是。奥利佛这次出言挑拨,其中一半目标就是针对阿古利亚皇族的。
眼下加瓦夫站出来,也算是达到他的目地了。奥利佛微微点一点头,手中长剑斜举,遥遥向加瓦夫半行武士之礼。面对着卡奥斯的皇太子,加瓦夫再怎么骄横也只能回礼,然后,便拔出了腰间的巨大弯刀,同时左手举起一块巨大塔盾。
这柄弯刀是单手刀型制,但换了一般人来大约用双手都无法举起,而这仅仅是加瓦夫的佩刀。莱恩斯曾经见过他在战场上用的武器:一把银质双手大砍刀,那东西绝不可能拿到营帐里面来耍,只挥舞一下整个大帐都要散了。
舞剑毕竟不是格斗,两人各持兵器在手,却也不能开始就直接朝对方身上招呼,只是各自遥遥作势而已。双方各自摆了几个动作之后,终究还是加瓦夫首先按捺不住,弯刀呼哧一声,竟然脱手朝着奥利佛那边旋转着飞过去。弯刀的刀柄上有镂空小孔,飞在空中发出奇异的呼啸声。
莱恩斯脸色变了,这一手他曾经在黑衣骑士团中见过,阿古利亚人的绝活儿:弯刀旋转飞出削人脑袋,然后还能自己旋转着飞回来。可加瓦夫在大帐里面玩这一手实在是太不像话,这里面这么多人,万一伤到谁都是了不得事情。
这边塞利斯已经上前一步,黄金圣盾早就护持在阿斯尔身边了。莱恩斯看看莉莲娜面前似乎无人保护,便朝她那里靠近一点,随时可以出剑拨打,公爵小姐注意到他的行动,转头向他微微一笑,莱恩斯慌忙低头,唯恐引起苔丝那边的不满。
不过德比安那边倒是从容自若,加瓦夫虽然鲁莽却并非白痴,没有充足把握也不敢乱扔刀子。说起来这种飞刀技能还真是阿古利亚武士特有的绝技,在这种情况下值得拿出来卖弄得也只有它了。
弯刀呜呜飞过,奥利佛只是略微侧了一下身子便躲闪过去,但这种掷刀术的利害之处马上显现——转了半圈,刀子又从后面直削奥利佛后脑。这弯刀本来就大,再一转起来活像个银光闪闪的小磨盘,很大一块范围内都被笼罩。而且从后面袭来,被袭击的人最多只能听到声音,却根本来不及回头观察。
光这一刀还不足以构成杀招,就在那柄弯刀飞回的同时,加瓦夫手臂连挥,竟然又甩出四五把小刀子——也都是环形弯刀,弯曲弧度非常大,原来都套在胳膊上面,旁人还以为是手镯之类的装饰物。这些弯刀飞出去也都不是直线,七拐八绕,从四面八方飞向目标。小刀柄上也都有类似于哨子的孔洞,飞在空中啸声大作,气势极为骇人。
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到处都是盘旋飞舞的弯刀,而背后更有一团巨大银光呼啸着朝奥利佛飞来,加瓦夫这一下子可以说是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而且是存心要杀人了。
莉莲娜啊了一声,脸色苍白的叫出声来。旁边德比安脸上则显出得意之色,不过嘴巴上则假惺惺叫了一声:
“殿下小心!”
但卡奥斯的众将却毫无动静,就连西奥苔丝都不紧张——他们都很有信心。
果然,只听奥利佛一声呼啸,他的身前骤然亮起一道宛如太阳般璀璨的光环。莱恩斯脸色一紧——果然是这一招。
青龙骑士雷昂曾经用过的,脱胎于梅菲斯幻枪术中的绝技,用来防御的最强剑技“大光轮”。就算是面对着乱箭攒射也能全部格挡,几把飞刀自然更不在话下。
只听叮叮当当一连串的爆响,那些飞刀被打得到处乱飞。这时候可就危险了,幸亏大帐中武将众多,所有人都把武器盾牌之类举起来,或是拨打,或是格挡。至于阿斯尔,德比安,以及莉莲娜等重要人物更是早被重重卫士用大盾护卫起来,一点油皮都没伤着。
反倒是那柄巨大的弯刀,奥利佛却不敢胡乱拨打——这东西威力太大,自己能顶住,旁人却未必可以。只好再躲避一次,眼看着弯刀重新飞回到加瓦夫手中。
刀子是飞回去了,奥利佛可不会给他再丢出手的机会。德比安,加瓦夫这对兄弟接连暗算他两次,就算是个泥人也难免有火性子出来。更何况奥利佛自持武艺,本就是极为骄傲的一个人。
“且看回礼!”
奥利佛一声长啸,手中银剑闪出一片白光,立刻把加瓦夫重重叠叠包裹起来。只听阿古利亚的亲王大声吼叫,手中刀盾挥舞的如同风车一般。刀剑,剑盾,瞬间就碰撞了无数次。此时双方再也不顾什么舞剑之说,完全就是面对面的生死格斗了。营帐中杀气大作,远比刚才鲜血飞溅的角斗表演更加激烈。
不过帐篷里面的人都很平静,生为乱世中的君王和臣子,对于格斗拼杀那是早就适应了。即使阿斯尔与德比安这两位“文弱皇帝”,也都能够保持着非常平静的态度观看这场近在咫尺的战斗。
而莉莲娜更是也一点都不害怕,米兰人喜欢看角斗是出了名的。先前德比安奉献的那场角斗表演,因为顾及到安全的缘故,无论激烈还是血腥程度都不可能和米兰大角斗场中相比,并不能吸引莉莲娜的注意。现在可不一样,不说别的,拼斗双方都是皇族,光这一点就足以让人为之激动。更何况这两人的武艺本领远非普通角斗士能比,决斗起来的那份精彩,大概也只有当年莱恩斯与雷昂的那场战斗能够相比了。
莱恩斯这时候也正想起了当年的那场拼斗,在他看来奥利佛的剑术丝毫不逊于那个时候的青龙骑士,不过加瓦夫也要比那时候的自己厉害很多。武器上面还略占优势,一刀一盾的组合使得加瓦夫攻守兼备。在力量上面也一点不吃亏,奥利佛的单手剑几次与之相交,剑身都被打弯。要不是银剑弹性好,打弯之后立刻能自己绷直,那柄剑早就废掉了。
以前莱恩斯一向不大看得起加瓦夫的,费尔特斯亚的手下败将么。不过今天亲眼见到他与人交手,再暗自与自己的实力比较一下,方才不得不承认——这家伙不愧是狂战士家族的后裔,如果不是有个费尔特斯亚把他的名气抢光了,阿古利亚第一勇士的称号倒也当之无愧。
加瓦夫很强,可惜他碰上的奥利佛更强。奥利佛并不打算跟这个家伙纠缠太久,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德比安手下一个工具罢了,打败了他没什么光彩,打输了更是丢脸之至。如果不是这个混蛋前面不顾廉耻的偷袭太让人愤怒,奥利佛也不会直接向他出手。不过现在既然动手了,就要在短时间内结束掉,拖的时间长了,本身就是一种耻辱。
决心已下,出手时也再不留情。力大招猛的对手他斗得多了——天下还有谁能比托契亚的龙骑士之王阿里昂力气更大,招式更猛?北方龙骑士的战术全都是以力量为主,硬碰硬从来不玩虚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宛如怒龙的咆哮,奥利佛竟然弃剑于地,空手重重一拳直接砸在加瓦夫的盾牌上。
轰隆一声响,加瓦夫原本高高举起的盾牌一下子塌陷下去,精铁盾面上竟然被他砸出一个深深的凹印。这时候众人才注意到奥利佛双手上都带着近身格斗战专用的银刺手套,奥利佛的拳头带上这东西,那就跟一个大铁锤没啥两样。没等加瓦夫反应过来,又是连环三拳,每一拳都结结实实砸在那面大盾牌上,轰隆隆数声之后,加瓦夫痛苦哀叫一声,那只套着盾牌的胳膊无力软垂下来——显然是被震伤了。
加瓦夫也是悍勇之人,左手胳膊伤了,右手弯刀依然丝毫不慢,狠狠一刀朝着奥利佛的脖子削去,但格斗武器的利害马上显现出来——带了金属拳套的手根本不怕任何锋刃,可以直接锁拿武器——只见奥利佛双手握住弯刀刃口,用力一扭,那柄银质弯刀马上就变了形!
即使对方双手武器俱废,奥利佛也没给对手任何反应时间。只听一声大喝,加瓦夫硕大的身躯已被他举过头顶,再用力往地上一摔,轰隆一声,尘土飞扬,大帐中的厚绒毛地毯竟然都凹下去一大块。可怜的阿古利亚金衣亲王在地上手足乱蹬,却硬是爬不起来,最后还是几个内侍上前,好不容易才将他扶起。
“还有谁来!”
奥利佛站在大帐中间高声咆哮,这位卡奥斯的皇太子已被彻底激怒。此时的他再不复先前那种温文尔雅的皇家气派,而是双目圆睁,怒发虬张,身上的衣服刚才都崩裂开来,显露出胳膊上一条张牙舞爪的飞龙刺青,看上去狰狞可怖。
能够在托契亚那种蛮荒之地生存下来并且成长为龙骑将,皇太子身份是毫无用处的。虽然奥利佛回国以后,特别是在美人面前一直保持着翩翩君子风度,但这决不意味着他和阿斯尔,德比安之类是一路人。
营帐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加瓦夫是以力量著称的,而在刚才那一战中,所有人都亲眼看见,他是彻彻底底的输在了力量上。奥利佛毫无花哨的,硬碰硬用无比强大的力量将对手击倒。再加上先前折断铁剑那一幕,这位卡奥斯皇太子,飞龙骑士团长所展现出的强横实力,着实让所有人都为之胆寒。
这时候阿古利亚那边忽然一阵慌乱,原来加瓦夫性子骄横,虽然吃了大亏也不肯在敌方面前示弱,硬撑着还站在德比安身后。但他受伤实在不轻,心里又极端羞愤,勉强只站了一会儿,便从口中吐出一大口血,一头歪倒在地,竟然昏过去了。
搞到如此地步,阿古利亚人都坐不住了。当着索菲亚皇帝和米兰公爵小姐的面,这个脸丢得太大。阿古利亚素来以勇士著称,若是没人站出来,以后还有什么脸自夸勇武。
德比安皇帝身后,禁卫军统领莫罗•迪南多,以及另一位禁卫军猛将杰西•亚哲鲁,两人不约而同上前一步,站到了众人面前。虽说这两位的武艺未必能及得上先前加瓦夫,但作为阿古利亚的武士,这时候哪怕明知道要送命也不能退缩的。
他们两个彼此之间也没通过气,同时站出来之后方才惊觉,互相看了一眼,却谁都不愿后退。那边奥利佛却已经在冷笑:
“一起来么?也罢,还有多少人,一齐上来就是!”
这时候德比安却突然哈哈一笑:
“殿下剑术高超,力量超绝,可惜朕的三弟没来,否则倒可以与殿下好好玩玩。不过眼下么,咱们阿古利亚这边,怕是没什么人能及得上殿下之英武了……阿斯尔陛下朝中英才济济,想来还是有人能与殿下一较高下的。”
说着,德比安挥手示意两名部下退回,同时眼睛朝索菲亚人那边看去,意思很明显——我们不行啦,你们上。
索菲亚这边几员大将确实也都跃跃欲试,不过都被克瑞斯以眼色制止了。年轻的金发首相神色淡然,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却始终不语。
卡奥斯人那边却是出离愤怒了,阿古利亚人连续两次暗算,如今还想拉上索菲亚一起用车轮战!孰不可忍!拉格茜丝悄悄在人群中旁边嘀咕几句,凯勒尔先点点头,率先手捧圣地之枪站了出来。
“对舞不若群舞,既是诸位这么有兴致,我愿与殿下一同献技!”
话音未落,伊美尔达也默默走出人群,虽是一言不发,手中长剑却凛然出鞘,与凯勒尔一左一右,分别站在奥利佛身后。而后面西奥苔丝则立刻捧起了奥利佛的天枪送到哥哥手中。
克瑞斯眉头微微皱起,尚未开口,旁边莱恩斯却铁青着脸先跳了出去——凯勒尔手中的圣地之枪,乃是阿斯尔的母亲所遗留下来,后来又转赠给奇立恩的。睹枪思人,想起挚友的仇恨,让莱恩斯如何还能控制得住。
更何况凯勒尔的眼睛一直死盯着他,分明是在挑战——凯勒尔先前就对着前长官的遗孀发誓过,见到莱恩斯,必然要挑战,此刻正好践约。
塞利斯见他冲动,无奈摇摇头,却也只好跟着一起站出去,手中黄金圣盾耀眼夺目,与莱恩斯并肩站立。奥利佛见他们俩站出来,嘴角微微冷笑,眼睛却始终盯着克瑞斯,以及他身后的那柄金色圣枪,稍后,又直接看到阿斯尔身上,目光中的不屑之色愈发浓厚。
克瑞斯终于叹了一口气,反手从莫利菲手中取过圣地之枪,缓缓走到营帐中心,与莱恩斯,塞利斯两人站在一起,并很自然的成为三人之核心,与奥利佛那边三人遥遥相对。
三对三,大帐中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眼看着这场前所未有的大战。
正当气氛紧张到极点,可以说是千钧一发的时候,坐在最上位,众人环绕之中的莉莲娜却突然站起来,轻轻挥了挥手:
“到此为止吧,这只是舞乐献技而已,不要再有人受伤了。”
这句话着实让营帐中大多数人都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句话竟然会出自这位从来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小姐之口——刚才看奥利佛与加瓦夫拼斗的时候她可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也没见怕谁受伤?
而克瑞斯这边本来就不想打,自然乐得顺水推舟,哈哈一笑,率先返回原位。
“天色已晚,大家想必都累了,不妨休息片刻。我们已略备薄酒,待会儿还望诸位赏光才好。”
这种安排显然是很体贴的,客人们在参加宴会以前总需要换身衣服,休息一下。于是以莉莲娜为首,大家各自散去,返回自己军团营地的帐篷中去,休息,以及算计。
莱恩斯稀里糊涂的跟着大伙儿一起返回到本国营地,他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莉莲娜会阻止这场看起来对卡奥斯很有利的比斗。可惜海因不在这儿,无法为他解惑。虽说克瑞斯在这里,但这位首相大人素来给人的冷漠印象使得莱恩斯无法向对待海因那样随便提问。
更何况刚才正是由于他第一个跳出来才迫使另外两人不得不站上去,克瑞斯显然对此很不满意,脸色不好看,此刻当然就更不能上去触霉头了。莱恩斯毕竟混官场那么多年了,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不过雷金纳德却看出了他的疑问,他们两个一起办了那么久的差事,关系也比较密切了。老头儿笑呵呵的拍一拍这位年轻同僚的肩膀:
“怎么,还在奇怪么。”
“是啊,您说那位大小姐又在打什么主意?我觉得当时大声拍手叫好看热闹才符合她的性格。”
“呵呵,侯爵说得不错。按这位小姐的本心,确实如此。不过,侯爵也不妨想想您的身份。”
“我?”
莱恩斯还是莫名其妙,这时候雷金纳德就摆出一副老资格的样子,开导他了:
“不错——您,塞利斯将军,还有克瑞斯首相,那都是什么身份啊,都是我们索菲亚的顶尖重臣。那边皇太子加上两位军团长,也都是了不得的人物。这可不同于普通较量,双方都用上了圣兵器,一旦有个闪失,立刻就是血溅当场,生死存亡的大事!”
“万一真的有了什么伤亡,岂不是平白得罪了两国。莉莲娜再怎么娇纵,终归是米兰人,这点理智还是有的。”
莱恩斯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啊……哈,老侯爵,您对于她的了解真是透彻。”
被夸耀的老头儿却黯然一叹:
“有什么用呢……”
因为皇帝与首相就在前面,雷金纳德也不好说什么丧气话,只是失望的摇摇头。
灰心丧气的并不只是雷金纳德一个,就连阿斯尔本人也颇为沮丧。他本来对于这桩婚事并不是很主动,但在克瑞斯的劝说之下,这十几天来经过仔细考虑,也确实接受了群臣的建议,认为莉莲娜就是最适合自己的皇后。这其中,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当初在王都时留下的美好印象——至少在那时候,阿斯尔是真心希望莉莲娜能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的。
然而时隔短短一年之后的再见面,莉莲娜对他的态度却完全不同以往,刚才见面时只是浅浅微笑了一下,却连话都没多说一句。当然她对奥利佛也没什么特别亲密的表示,但阿斯尔不会注意到这些,在他看来,这分明是一种故意的冷淡。
“看来我们没希望了呢,克瑞斯,那位奥利佛皇太子太出色了。”
和其他大多数人一样,就连阿斯尔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竞争对手。
“您是打算放弃么,陛下?”
克瑞斯转过头,深深看着自己的表兄弟,语调温和,似乎并不介意皇帝的决定,但眼中带着深深期待的目光。
索菲亚的青年皇帝沉默下来,他正在思考,很久之后,阿斯尔决然的摇摇头:
“不,既然来了,就要竞争到底。”
在日常生活中,在很多时候,阿斯尔常常给臣下们一种太过于温和的感觉——或者说,就是软弱。但在关键时刻,他还是能够拿出一个大国君主应有的决断力——比方说在拒绝杰克佛里特要他提前称帝的时候;在冰龙海骑士团袭击皮特罗斯港口时拒绝召回前方大军的时候;以及,在西里西亚,走向那未知的圣者之门时……
这一次,索菲亚的皇帝再次展现出了他的决断,同样,也是在一个关键时刻。
“哪怕要我亲自和那位奥利佛皇太子比斗,我也不放弃!”
“非常好,我的陛下!”
克瑞斯开心的笑起来,有些苍白的面容上现出兴奋的红色。这些天来为了安排这次会面,他在后方的辛劳丝毫不少于前方莱恩斯等人,脸色变差了很多。只是精神上的旺盛掩饰了这一切,甚至就连阿斯尔也没注意到。
“局面是很困难,但我们决非没有机会。”
克瑞斯开始娓娓而谈,刚才他一直在仔细观察场中形势,观察每个人的反应,对于整体局面已经大致有了个把握。
“莉莲娜是有点偏向帝国,但她显然还并未做出最终选择,在众人面前的态度也总算还能保持不偏不倚。前面之所以阻止我方与帝国的大火并,也正是因为如此。”

克瑞斯显然听到了先前雷金纳德为莱恩斯做出的解释,并且也赞同。不过他对局势的判断却和雷金纳德完全相反。
“只要我们在这次会面中充分发挥出自己的优势,尽一切力量展现出我们的长处,那位小姐的想法未尝不可以改变。”
“难,奥利佛也不是傻瓜,他知道我们的弱点,故意处处逼迫陛下和他正面较量。刚才就是这样。如果再让他这么发挥下去,恐怕陛下在莉莲娜心中的印象会越来越差。”
非常难得的,雷金纳德提出了直接反对的意见,克瑞斯却哈哈一笑:
“老侯爵这么想么?我却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我们并没有失分,反而比卡奥斯与阿古利亚两国都要好。”
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克瑞斯继续解释下去:
“阿古利亚人连施偷袭,在莉莲娜心目中的形象肯定不会好,这就不用说了。而承蒙他们的帮助,打掉了奥利佛的假面具,他总算显露出剽悍的本性来了。”
“奥利佛本就是以武力著称,莉莲娜满意他也正是为此。他越是表现的强大,越是反衬出我们陛下的文弱,这决不是好事。”
雷金纳德很不服气地反驳道,这么多年下来,他对女人的经验是很丰富的。
“女子爱慕强大是没错,但如果强大到了野蛮的地步,那就是两回事了。”克瑞斯从容微笑道,“方才奥利佛在摔倒加瓦夫的时候,不知道老侯爵可注意到了——莉莲娜脸上分明显出了恐惧之色。”
“哦?那倒没注意,如果真是这样,奥利佛此次出手可就得不偿失了。”
老头儿立即反应过来。莉莲娜并不是个胆小的女人,如果连她都感到害怕了,奥利佛龙骑将的威势也确实太大了点儿。
“那下面该怎么办?”
阿斯尔问道,克瑞斯胸有成竹的笑了笑:
“顺其自然,陛下不必刻意去表现什么,只要展现出您平日里的性格就可以了。莉莲娜很有主见,她最终自己会做出决定的。”
帐中诸人各自点头,克瑞斯抬头看看四周,忽然皱起眉头:
“莱恩斯侯爵呢?”
不知何时,莱恩斯已经不见,众人先是吃惊,但随后,大多数人的目光都不觉朝卡奥斯人的营帐那边看过去——这位热血青年该不是又去会美人了吧?

其实这一次,大家倒是冤枉莱恩斯了。对于一向自诩“公私分明”的莱恩斯来说,现在可不是去私会西奥苔丝的时候——尽管他心里很想这么做,不过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莱恩斯现在要去见的人也是一位美人儿,不过不是卡奥斯的公主,而是米兰的公主大小姐。这种时候去求见应该说是很不合适的,也很可能会被拒之门外,不过莱恩斯对莉莲娜却有另外一种感觉——虽说科夫诺人和米兰人是死对头,但他们两个的私交却一向不错,两人之间互相帮忙也不是一两次了。特别在帮忙追求西奥苔丝的事情上,莉莲娜为莱恩斯所做的一切,总让他对这位米兰大小姐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他相信如果自己登门求见的话,应该不会吃闭门羹。
他的感觉没错,当他来到米兰人营地,求见莉莲娜小姐的时候,外面侍卫明显不想通报,但在他的坚持下,还是进去通传了一声。然后便带着满脸吃惊诧异之色,出来说公爵小姐同意见他。
莉莲娜刚换了一身白色晚装,正在梳理头发。在昏暗烛光的照耀下,愈发显得妩媚动人。当她见到莱恩斯时,脸上也再一次显现出以往那熟悉的笑容。
“哈,侯爵大人这时候来拜访,有什么要紧事么?”不等回答,她自己却先笑出声来,“嗯,我刚才好像看到那位美人儿公主也来了呢,莫不是又想拜托我设法让你们私会?”
“不,不是为了苔丝……”
莱恩斯满脸通红,手足无措,支支吾吾了半天,方才大着胆子抬头道:
“我……我只是想知道,您的决定。”
因为是出于一时冲动才贸然来求见,既没有海因也没有普立克在背后出谋划策,完全是莱恩斯自己的冒失行为。所以在言辞上明显笨拙,连一点迂回都没有,就这么冒冒失失的提出来了。
莉莲娜的脸色果然立刻沉下来,瞪了他一眼:
“这是你该问的么?问了我也不可能回答你的!”
“我知道,只是……我原以为你会告诉我的。”
莱恩斯有些沮丧的回应道,这回答本身也甚是无礼,但莉莲娜却并没有生气,脸色反而和善起来。过了片刻,她轻轻叹一口气:
“如果我已经有了决定,莱恩斯,我会告诉你的。不过,现在还没有。”
一下子看到希望,莱恩斯顿时大为欣喜,又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我……我可以保证,阿斯尔确实是真心的……”
“行了,这些话你和那老头儿在米兰都说了无数遍。”
莉莲娜转过身,背对着莱恩斯,语气又一次转冷,这让后者再度感到紧张:
“对不起,莉莲娜小姐,我是把你当做最知心的朋友……”
笨拙的话语再一次被打断。
“我也是,莱恩斯侯爵,否则我刚才根本不会允许你进来。”
莉莲娜缓缓回过头,莱恩斯吃惊的后退一步——在这位米兰大小姐面容上,他第一次看见了眼泪,晶莹的泪珠。
“如果你一定想知道,莱恩斯,我可以告诉你——无论阿斯尔,德比安,还是奥利佛,他们都不是我心目中的那个人,都不是。”
营帐中一片沉寂。
许久之后,还是莉莲娜最先打破沉默,她抬起头,深深看着眼前那不知所措的青年:
“莱恩斯侯爵,我记得你还欠我一个承诺吧。”
“啊?”
“你答应过,要帮我做一件事情,只要不违反你们骑士的正义,以及你对索菲亚的忠诚,你就一定要去做,是么?”
“呃……是的,只要您吩咐下来,我一定尽力。”
莱恩斯心头不自觉的狂跳起来,莉莲娜在这时候会提出什么要求?正在他疑惑的时候,后者却嫣然一笑,走到他面前,轻启朱唇:
“那么,听好了,莱恩斯,我想拜托你:立刻护送我离开这里,离开这片大陆,到另一个地方去,比方说……中京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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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marscj49 发表于 2010-5-3 14:40:48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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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10-5-9 14:30:55 |显示全部楼层
骑士风云第三部第三章第六节




帐篷里再次陷入沉寂,这回莱恩斯受到的冲击远比刚才更甚。如果说刚才他还能理解莉莲娜的话语,那这一次他完全就是目瞪口呆,根本就不明白莉莲娜在说些什么。
“现在……去中京国旅行?”
“别误会哦,我可不是要和你私奔。我只是需要一个能信得过的,武艺也不能太差的护卫而已。想来想去,嗯,也只有你马马虎虎可以胜任了。”
“您……您是在开玩笑么?”
莉莲娜气鼓鼓的看着他:
“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么?”
“可是……现在……这时候……”
莱恩斯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他开始后悔,自己没事到处乱跑什么呀。老老实实呆在本国帐篷里多好,或者干脆去找西奥苔丝也成……苔丝虽然也经常给他出难题,但至少没这么离谱,哄哄也就过去的……哄?
“中京国呵,哈哈,我对那里很熟悉的,杰克佛里特将军经常和我聊那边的事情。而且,我们皇宫里正好有个来自中京国的小姑娘,下次若有机会,带她来见您,您想知道什么,她都会告诉您的,没必要亲自去……”
也许这不过又是任性大小姐的某一次异想天开吧,能不能用对付女孩子的方法哄骗过去?莱恩斯开始努力了,不过很可惜,以他的能耐,想要哄骗莉莲娜还嫩了点。
“米兰港口经常有中京商船到来,我不需要通过别人了解那里……别废话了,你到底做不做!”
莉莲娜又开始逼迫他,这一招以前用来对付莱恩斯一直是很管用的。但这回,莱恩斯却很没有骑士风度的连连摇头:
“这个……恐怕……有点难度。”
开玩笑,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把包括自己主君在内的,三位君王陛下正在全力竞争的新娘子悄悄带走,那不是明摆着同时与大陆三大强国为敌么。就算和阿斯尔交情好,不怪罪,克瑞斯,海因那边又如何交待?回头又如何去向西奥苔丝做解释?说不是私奔——有人信么?
莱恩斯不想被人说成是不守言诺的小人,但他这点理智还是有的。真要听了莉莲娜的,不要说骑士的正义,索菲亚的忠诚——连苔丝的爱情都没有啦!
“对不起,莉莲娜小姐,您要做别的什么事情,我一定尽全力去完成,可这件事情,我实在……无法帮忙,请您原谅。”
莱恩斯深深的低下头去。除了当年在阿斯尔的加冕典礼上,他还从来没这么正式的行过礼,脑袋快要碰到自己的膝盖了。等了半天,却听上面一无动静,实在腰酸背痛吃不消了,他悄悄抬起头一看,正看见莉莲娜恶狠狠的盯着他:
“你不肯做是吧?”
“实在是……”
“好,我也不难为你,那么你给我做另一件事。”
“请您吩咐……”
“滚!立刻滚出去!再也不想见到你!”
伴随着莉莲娜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一只大水晶花瓶从她手中飞出直奔莱恩斯的后脑勺。后者被砸得晕头转向,但却丝毫不敢犹豫,抱着脑袋拔腿就往外跑。
在外面米兰将兵的诧异目光下,南十字军的军团长大人抱头鼠窜,连滚带爬逃出了米兰人的营地,从头到尾都不敢回一次头。直到很多年后,米兰人依然骄傲的记得这一幕,并称之为南十字军历史上最狼狈的溃逃。

宿营地的另一侧,卡奥斯人的营地附近,凯勒尔与菲利尔两人正好也看见了这一幕。事实上在菲利尔的提醒下,赤龙重装兵团派出了不少斥侯,全面监视着另外几方的动静。刚才莱恩斯鬼鬼祟祟前往米兰人营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得到报告了,两人专门出来看的。
“不知道索菲亚人又有什么图谋……”
菲利尔先前还颇有些忧心忡忡,不过他刚说到这儿,就看见那位侯爵阁下狼狈万分的逃出来。凯勒尔在旁边立刻哈哈一笑:
“不管他们有什么图谋,肯定没成功。”
“看来是这样,莉莲娜小姐很坚定呢。”
菲利尔脸上也显出乐观的笑容。确实,至少到目前为止,一切看起来都是卡奥斯占据了绝对优势,他们没理由不乐观。
不过菲利尔身为策士,考虑的问题一向比较深入细致。虽然是在一片大好的形势之下,他依然能够注意到那些不利因素。
“此番殿下扬武立威,从气势上来说是完全把那两位君主压下去了。不过,殿下选择立威的对象却偏偏是加瓦夫亲王,这个……”

“怎么?”
“加瓦夫亲王乃是阿古利亚国中少数偏向于我们卡奥斯的势力之首,这一次殿下教训了他,以此人骄横跋扈的性子,以后恐怕很难再为我们说话了。”
“嗯,你说的是,不过这也是不得已,索非亚那边乃是克瑞斯带领,你看他总搞些声色犬马的东西,根本就不给我们展现武力的机会。若不是阿古利亚人挑衅,我们没准儿还真要跟索菲亚人比唱歌跳舞呢。”
“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没意思。不过大人您不妨在殿下那里进言,若有机会,还是安抚一下加瓦夫为好。”
“有用么?那种人没事尚且要找点事情,何况殿下这次揍得他着实不轻。”
“加瓦夫再怎么亲近索菲亚,也不可能超过狂狮王。只要殿下做个姿态,德比安自会帮我们笼络他——阿古利亚的形势,德比安需要他继续统领亲近卡奥斯的势力。”
“有道理,菲利尔你的判断力越来越出色了,不如你自己去和殿下说吧,也好加深殿下对你的印象。”
凯勒尔是一心想要把这位优秀的策士推荐上去,但菲利尔自己却不以为然:
“我看殿下的性子,表面上虚怀若谷,实际上高傲得很。日常处理事情,虽然能够广泛听取部下的意见,但最终做出决定,却还是完全依赖于自己的判断。再加上归国以来诸事都一帆风顺,殿下如今是越来越自信了。”
凯勒尔皱了皱眉头,“越来越自信”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刚愎自用”。凯勒尔也是出自修士馆,自然能听得出其中的弦外之音。
“殿下日后将为大国主宰,自然不能人云亦云,有主见是应该的。”
立刻意识到凯勒尔语气中的不满之意,菲利尔笑了笑:
“您说的是,这并不是缺点。不过,归根结底,殿下不会轻易信任别人,想要殿下听从谏言,非要有极为密切的关系才可以。”
“你究竟想说什么?”
凯勒尔有些奇怪的问道,菲利尔思索片刻,慢慢说道:
“据下官所见,殿下平日里很羡慕陛下与夫利斯宰相之间的绝对信任,那是他最欣赏的君臣关系。”
“嗯,那又如何?”
“您是夫利斯宰相的亲传弟子,又与殿下在少年时即相知,如果说将来有人能在殿下心目中能占到象夫利斯宰相那样地位的,除了您之外大约也没人能做到了。”
“哦……”
凯勒尔若有所悟,果然,菲利尔接下去说道:
“所以您现在要尽量多进言,尽早在殿下心目中树立起睿智形象,这样才有利于您今后作为殿下身边第一智囊的地位。至于下官,年龄和资历毕竟太浅了些,即使在殿下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也很难真正获得信任,所以反倒不用着急。等您在殿下心中的地位稳固以后,再出面提携,反而事半功倍。”
一席话说得凯勒尔大为叹服,哈哈大笑:
“你这家伙,鬼主意还真多。也罢,日后有机会了,一定好好推荐你。”
“年轻的悲哀啊。”
凯勒尔很有点故作深沉的谈了口气,随后却又多了一句嘴:
“就好像拉格茜丝小姐一样呢。”
“拉格茜丝小姐?”
“是啊,她为殿下提出的很多建议,也都是极为出色的谋略。可惜殿下始终以小女孩儿视她,真正肯听从的并不多。”
“倒是你挺理解她的。是不是有什么……”
凯勒尔半开玩笑似的说道,却不料菲利尔马上红了脸:
“岂敢,拉格茜丝小姐,就好像那天边月亮一般的人物,下官岂敢有丝毫亵渎之心。”
提到“天边月亮”,却激起了凯勒尔自己的心事,看着窘迫不安的菲利尔,他顿起同病相怜之感,苦笑一声,揽住这位年轻人的胳膊:
“不说这些,咱们回去。也该换换衣服,晚宴似乎快要开始了……”

稍后,在中央大帐中进行的晚宴,乃是此次聚会中又一个热闹场景。和先前的剑拔弩张不同,在晚宴上,各方都表现出了相当的克制。或者说,他们都尽量表现出自己文明的一面。
莉莲娜笑吟吟坐在酒席上首,从容自若的与各方宾客说笑。莱恩斯一直在偷偷观察着她,却始终找不出她有丝毫生气勉强的样子。先前那个在帐篷里气急败坏,哭哭啼啼的米兰小姐如今一点影子都找不出。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莱恩斯再也不敢相信莉莲娜曾有过那么失态的时候。
他之所以敢这么大胆的偷看莉莲娜,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西奥苔丝不在这里——包括拉格茜丝也不在。她们不来的原因并不难理解:这次的聚会,莉莲娜是绝对主角,自然要出尽风头。那两位美人再怎么心高气傲,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下跟她拼斗,更何况她们还是秘密前来,都不敢公开面貌——与其暗中憋气,索性眼不见为净啦。
奥利佛重又恢复了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甚至比原来更加温和守礼。一上来就向德比安道歉并且询问加瓦夫亲王殿下的伤势,在听到无大碍的回答后依然令人送上不少名贵滋补药材以示赔罪,三言两语之间,便与以德比安为首的阿古利亚人谈笑风生了——当然,包括他们自己在内,谁都不会相信这关系这么容易弥补。不过双方都是很有政治头脑的人物——或者说,都很会演戏。
阿斯尔则按照克瑞斯的嘱咐,继续向公爵小姐示好,努力找出一些当初在索菲亚的美好话题进行攀谈。他的努力得到了回应,莉莲娜不象先前那么冷淡了,似乎还谈得很开心,不时轻轻的发出笑声。这让阿斯尔更有信心,胆子也大了不少,言谈之间也更加从容。
“明天陛下安排了什么节目呢?”
听到公爵小姐的问题,阿斯尔连忙回答:
“是打猎,冬天的草原上有不少雪兔驯鹿之类,很好玩的。”
“噢,我倒忘了,本来就是‘冬狩’的聚会呢……”
莉莲娜的目光四下看看,忽然皱起眉头:
“咦,为什么克瑞斯首相一个人坐得那么远呢,好象对我们不满似的。”
确实,在所有人都尽情欢笑的时候,索菲亚首相克瑞斯却独自远远坐在一个偏僻角落里,手中虽然也端着半杯美酒,却连一口都没沾,只是冷眼旁观着大帐中所有人。
不过当他看到莉莲娜的目光转过来时,却也及时举起手中的酒杯微笑示意。对于冷面首相来说,这可是非常难得的事情,莉莲娜立刻大为高兴。
“克瑞斯首相似乎变了很多呢。”
“啊,是啊……”
“是因为恋爱的关系吗?听说他有了一位恋人,还是精灵族后裔?”
女人的天性立刻显现出来,对于这种小道消息,她们的兴趣永远是最大,就算莉莲娜也不能免俗,阿斯尔干笑了两声。
“是的,而且快要成婚了……”
克瑞斯在这方面大方得很,从来不曾遮掩过什么。就在队伍临出发来草原之前,在一次宫廷宴会中,他很明确的表示说,待皇帝之事结束以后,就会正式迎娶玛妮雅作为妻子。这件事情让整个索菲亚,包括宫廷和民间都大大的震动了一番,不知有多少女人想要去找玛妮雅的麻烦,只是克瑞斯早有准备,提前把玛妮雅接入首相府居住了。嫉妒的女人们怒火再怎么高涨,也烧不过首相府的高墙去。
阿斯尔说出这个消息,却也是抱了一个小小恶作剧的念头——在索菲亚,特别是宫廷中,好多女孩听到这消息时,有些是当场就掉下眼泪了。另有一些要面子,人前装成若无其事,回家后却悄悄哭湿了枕头——所有这一切都被当作了笑谈。故此,虽然知道很不合适,但阿斯尔还是很想知道,当莉莲娜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他的小算盘彻底失败了——公爵小姐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又朝克瑞斯那边多看了几眼,然后便回头继续与周围人谈笑——这次换成了奥利佛,却把阿斯尔晾一边。
可怜的阿斯尔无可奈何,只得回头与自己的臣下们说话。可看看周围,克瑞斯在,雷金纳德在,塞利斯也在,唯独他最好的朋友不在……
“莱恩斯呢?莱恩斯跑哪儿去了?”
莱恩斯在宴会开始之后没多久就离开了,一方面他觉得继续面对莉莲娜太尴尬。另一方面,他希望能在外面再度和苔丝“巧遇”——在这方面他和苔丝似乎是有着天然的默契,总是能够“不期而遇”。
不过今晚幸运女神没有再照顾他,胡乱转悠了许久,却一无所获。莱恩斯并不知道,奥利佛在临出来严厉警告过自己的妹妹,同时还在整个护卫军团中做出了最周密的部署——现在整个赤龙重装兵团的卫兵口号就是“防火,防盗,防莱恩斯”。
西奥苔丝与拉格茜丝,虽然好不容易求得了奥利佛的允许,跟着飞龙骑士一同前来凑这场大热闹。但奥利佛事前就和她们约法三章:在这里决不能再闹出绯闻;除非有自己亲身陪同,否则不允许踏出帝国军营地半步;另外,还特地拜托了伊美尔达专门陪伴她们。
所以当赤龙军团的士兵跑来报告说那个南十字军的死对头在外面晃悠时,伊美尔达正陪着两位小姐在营帐里发呆呢——她讨厌这种应酬,便没出席宴会,正好留下来陪着公主。可以她的冷漠性格,就算是面对着主君的妹妹,也仍然没什么话好说。而被她的冷漠态度影响,那两位女孩之间有很多私密话也不好说,于是大家就这样坐着发呆。
士兵的报告算是给了一个打破这沉闷的机会,借口要“观察敌情”,拉格茜丝拉着西奥苔丝来到了军营的瞭望台。远远的,果然看见一匹孤零零的青马在积雪的草丛中游弋,马背上那身影,在昏黄的月光和积雪的暗淡反光衬托之下,愈发显得孤独而寂寞。
似乎是有感应一般,莱恩斯的目光忽然转向这边。月色昏暗,两边看过去都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大概轮廓,但他们还是彼此认出了对方。然后,便再无动静。只有莱恩斯所乘的坐骑不时低头啃着枯草,偶尔慢慢走两步——但始终不离那瞭望台的视线。也就是说,绕着营地在转圈子。
“那傻瓜会不会就这样转悠一整夜?”
眼看着莱恩斯绕帝国军的营地转到了整整第三圈之后,拉格茜丝有些吃不准了。而这时候帝国军营地里面也起了一阵小小骚动,不少将官士卒叫嚷着要冲出去宰了那个混蛋给前军团长大人报仇。凯勒尔跟着皇太子赴宴去了,总算副军团长胡安还有点头脑,在伊美尔达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把这场骚动给平息下去。
“将军,请您想想办法把那小子赶走好么,让他在我们眼前这么一直晃悠下去,下官可不能保证弹压得住了。”
事实上胡安自己也很想找莱恩斯算账,他们这些中队长都是当年“红武士”一手提拔上来,对卡尔达克的感情很深。如果不是胡安也出身于修士馆,大局观和自制力都远远强过普通武人,一定早就带着全军冲杀出去了。
伊美尔达看了这位“颇有头脑”的副军团长一眼,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明白得很——这里是索菲亚的地盘,人家愿意在外面转悠多久卡奥斯人可管不着。何况那是公主殿下的情郎,西奥苔丝嘴上不说,可含情脉脉在上面站了那么久,这份绵绵情意只要不是傻瓜都能看出来。倘若要把那人赶走,势必会大大得罪公主,这种事情,你胡安不愿做,难道我就愿意了么?
当然愣头青总是有的,伊美尔达不接话,自有人愿意来接这烫山芋——奥利佛的副官,龙骑将席斯也陪着站在这里半天了。他是专门被留下来负责保护的,公主殿下的营帐当然不能随便进去,但当西奥苔丝出来时,他就必须跟随在侧。跟着吹了那么长时间的冷风,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这时候听到胡安抱怨,正好借机发作出来,当即怒吼一声:
“这小子太讨厌,看我去收拾他!”
转身骑上飞龙坐骑,抄起手边长枪,飞龙只一纵身便窜上半空,居高临下,朝着那个还在发痴的家伙俯冲下去去。
“小子,窥探我军营地那么久,也够了吧,快滚回去!”
伴随着空中传来的怒吼声,龙骑士专用的利刃长枪宛如一道天雷般瞬间劈下,轰隆一声砸在莱恩斯身前数尺之地,积雪飞溅,巨大的飞龙发出低沉怒吼,瞪视着眼前的敌人,双翅扇动,马上就要发起第二次冲击——龙可不知道什么叫威吓,既然主人发出了指令,自然就是全力攻击。

不过席斯及时控制住了坐骑,他并不笨,否则也做不了奥利佛的副官。这家伙再讨厌,也不能在这里杀掉,席斯出来的目地还是为了把他赶走。事情若闹大,索菲亚脸上也不光彩。毕竟,一位堂堂侯爵大人跑到敌对国的军营旁边来窥探女人,传出是要被人笑话的。席斯正是考虑到这方面,才故意大张声势。
莱恩斯脸上果然显出无比恼怒的神色,但他却并没有拔剑。而且,当另外两侧,索菲亚与阿古利亚的营地都被惊动时,莱恩斯纵然再不情愿,也只好恋恋不舍的朝那边哨塔上看了最后一眼,拨转马头离去。
军营中,除了拉格茜丝以外,其他所有帝国将兵都不觉松了一口气。伊美尔达走到瞭望台上,犹豫片刻,轻声说道:
“公主,我们下去吧。”
西奥苔丝沉寂良久,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朦胧的影子,方才叹息一声,默默走下楼,返回自己的帐篷中去了。拉格茜丝正要跟着她过去,却被伊美尔达忽然按住肩膀。
“你跟我来。”
伊美尔达平素里寡言少语,但是一旦开口下令,却是充满威严,拉格茜丝不敢违抗,只得老老实实跟着她,一起走到冰龙团长专用的军帐中。
“坐下,我有话问你。”
当拉格茜丝乖乖坐下之后,审问就开始了:
“这件事情有多久了?”
“什么事情啊?”
小姑娘企图装傻蒙混,但威严的法官根本不理睬她的小聪明,只是冷冷注视着她,在那严肃的目光之下,拉格茜丝只好收起那点小心思,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大约,是在去年……在特里科国,第一次碰到他们……”
“够了!”
这类话题对别的女人来说肯定是有莫大的吸引力,但伊美尔达对此一点不感兴趣。
“难道你们就没有想到过彼此的身份么,拔剑才是你们见面之后唯一应该做的动作!”
“可是他曾经从兽人手下救过我们,在天舞之城外面的草原上,而自己却受了重伤,快要死了。我们没法子,只好送他去圣山治疗,然后,苔丝姐姐才和他慢慢熟悉起来的……”
拉格茜丝低声述说了这一切的过程,伊美尔达皱起眉,用手捂住额头——说明她遇上了头痛的事情。
“居然也救过你们……这家伙到底是属于哪一方的……”
拉格茜丝吃惊看着对方,当然她不可能知道伊美尔达这时候是想起了自己的遭遇。说起来南十字军的那伙人和这些帝国将军们,包括伊美尔达,雷昂等人还真有些奇妙的缘分——互相敌对,却又互相拯救。而现在竟然连公主殿下都陷入了这个怪圈,并且连感情都陷了进去。
“奥利佛殿下可知道此事?”
“知道的,但好像也没怎么反对……”
拉格茜丝有些狡黠的说道,伊美尔达重重哼了一声:
“胡说!殿下只是宠溺妹妹,不肯公然责备而已。”
稍待片刻,她又抬头,正容看着对方:
“拉格茜丝,你的智慧一向出色,难道就不知这事情的后果有多严重?为什么不尽量劝阻呢?”
小姑娘有些失望的摇摇头:
“我,我只是觉得,说不定有可能把他拉到我们这边来。”
“胡闹,你也是卡奥斯的堂堂将军,怎么打这种主意。”
拉格茜丝悄悄撇撇嘴,伊美尔达个性刚直,不能接受这种策略,倒也难怪。不过,自己的这个计划可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是索菲亚皇帝最亲信的重臣,南十字军又是索菲亚最重要的军团之一,如果能对他们分化成功,将极大减轻我们在南方边境的压力。另外,我还有一个想法……倘若莱恩斯能过来,那么在他背后一向支持他的海因主教也有可能……”
说到这里的时候,拉格茜丝的脸儿不自觉的发红起来,不过伊美尔达并没有注意到,因为她的注意力已经被完全吸引住了:
“海因主教!若是他能够为我帝国所用……”
无论这位女将军平时多么冷静自持,此刻也禁不住一下子腾身站起,脸上充满向往之色。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原先模样,很有些失落的摇了摇头:
“恐怕不可能,若真是那样,索菲亚早就亡了。”
见拉格茜丝脸上颇有不服气的神色,伊美尔达忽然点点头,俯身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但你的想法也不是全无道理。海因姑且不论,莱恩斯目前在索菲亚国中的声望不在杰克佛里特之下,又是爵位最高的贵族,就算他孤身一人过来,也是巨大胜利……只是此事还要和皇太子殿下一起商量。在这以前,万不能传到陛下和宰相那里去。”
竟然能说服伊美尔达将军,拉格茜丝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但嘴上,却还小心翼翼:
“当然,陛下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后果,我们都不敢想象……”
“不敢想象,那还这么嚣张。”
轻轻在小姑娘头上敲了一下,伊美尔达的脸上却很难得呈现出微笑来,拉格茜丝也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嘻嘻笑道:
“没法子么,那家伙脸皮太厚,总是变着法子凑上来,有一点点机会都不放过。就像今晚,您也看到了。”
“不能再这么张扬下去,你去和公主殿下谈谈,最好也能想办法警告那边,今后无论如何收敛一些,否则迟早闹出大麻烦。”
“嗯,奥利佛殿下也是这么说。”
“快去吧。”
打发走拉格茜丝,伊美尔达又亲自去找到胡安,要他约束部下士兵,决不允许将今晚的事情泄露出去一星半点。胡安自然唯唯诺诺,傻瓜白痴才牵扯进这种事情里面呢——出身修士馆的人,脑子决不会笨。
至于龙骑士那边,倒不用伊美尔达操心,奥利佛自然会压制。她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情迟早会传扬出去,传到帝国朝廷中去。此事如果利用得好,对于帝国应该会有很大帮助,但也有可能是完全相反……
“真是头痛呢……”
伊美尔达以手按额,再一次皱起了眉头。
就在同一时刻,索菲亚的首相克瑞斯也正抚着脑袋,同样皱着眉头:
“真是头痛……他后来还有什么动作?”
“没有,莱恩斯大人回来以后就返回帐篷中去,然后就一直没出来过,大约已经休息了。”
报告的人正是他的心腹部下莫利菲,宴会上一发现莱恩斯偷偷逃席,克瑞斯就立即示意部下出去追踪。然后,他自己也离开宴会,亲自来听取报告。
“你没有被发现吧?”
“没有,实际上莱恩斯大人恍恍惚惚的,回来的时候下官当面向他打招呼都没理会。”
“哼,意乱情迷了,想不到帝国居然还玩这一手!”
“这个……卡奥斯人似乎也很讨厌他,后来正是卡奥斯人出来驱赶,侯爵才离开的。否则说不定这一晚上……”
莫利菲算是说了句公道话,不过克瑞斯显然不相信:
“如果真是那样,也不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也许……我们也需要为莱恩斯侯爵的婚事考虑一下?这次陛下选妃,国中名门望族的小姐不是推荐出很多么,其中配得上侯爵家门的也不少……”
莫利菲试探着说道,克瑞斯晒然一笑:
“这事儿轮不到我们管,自有人去操心。不过……”
金发首相眼中再一次显出锐利之色:
“事关国家气运,万万不可轻忽。回去之后,是有必要和海因大主教再好好的谈一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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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10-6-6 20:17:36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部第三章第七节


一大早,天高气爽,万里无云,正是一个适合打猎游玩的大好天气。
草原上人声鼎沸,喧闹中夹杂着大批猎犬的吠叫声,一派热闹景象。
打猎的队伍分成了好几拨,最大的几支队伍自然就是由阿古利亚与索菲亚两国皇帝,卡奥斯皇太子以及米兰大小姐等等尊贵人物为核心所组成。其他小队伍都是为这些人服务的,马队配合着猎犬,尽量把各式野物往他们面前赶,好让诸位大人们玩的尽兴。
猎场同时也是另一个比斗场,在这个比斗场中奥利佛可是占尽了优势。长笑声中轻抚弓弦,手中银弓便接二连三的射获猎物,甚至连高高飞在天上的巨雕都能一箭射下,可谓意气风发。另一边德比安也不差,已经接连射倒好几头驯鹿,毕竟是狂战士家族出来的人,不能打架,打猎还是不错的。
阿斯尔相比之下就要可怜多了,手持金雕弓东看看,西看看,却迟迟没有射出一箭。好在这时候别人都在忙着搜寻猎物,一时间也没空来注意他。他的臣下们自然早就知道主君弱点,个个抖擞精神,射到猎物便放到主君面前,倒也有好大一堆。
这次打猎,各国队伍都是分开的——作为东道主的索菲亚当然不会安排本国皇帝与卡奥斯的龙骑将一齐行动,那不是自暴其短么。而莉莲娜则乘坐在她的豪华马车中,远远观赏着这一切。不时有骑士携带着身体尚温的各类野物送到她的面前,恭恭敬敬的报告说这是本国皇帝,或是皇子所打到的猎物,专门敬献给公爵小姐。
当莱恩斯手捧一只漂亮的紫色草原貂来到公爵小姐马车前时,他看见阿古利亚的禁卫军首领莫罗•迪南多已经站在马车前面,手臂上立着一只威武的山鹰,莉莲娜正在从车厢中半探出身子,举着几片干肉试图引诱它。不过好的猎鹰只接受主人的喂食,那只鹰很是倨傲的高高昂着头,始终不理会送到嘴边的碎肉,一点都不受诱惑。
“哎,这小东西还真骄傲呢。”
莉莲娜并不生气,反而笑吟吟的,不过这笑容在看见莱恩斯之后马上就消失了。
“你来做什么?”
“向小姐您献上阿斯尔陛下的猎物……”
莱恩斯躬身低头,心里却在暗暗嘀咕。自己又何尝想来看人脸色,可偏偏从阿斯尔到克瑞斯还有老头儿雷金纳德都一致认为自己和这位公爵小姐私交不错,最适合代表皇帝来献宝……天晓得,若是在昨晚以前,就算他自己也这么认为。可经过昨晚的事情,自己现在最怕见到的就是莉莲娜。但这一切又不好对人说,只能捏着鼻子过来。
莉莲娜冷笑一声,抓起那只紫貂看了看。
“是阿斯尔陛下自己射中的?”
“是用套子套的,这么好的貂皮上若是有了箭孔那真可惜了。”
莱恩斯连忙赔笑脸,莉莲娜哼了一声,也不说什么,随手把它扔到一边去。莱恩斯脸色一苦,要知道冬天里的紫貂皮可是最珍贵的,也最难猎取。哪怕是在皇室贵族举行的大型狩猎活动中,能够猎取到一张完整的貂皮也是非常不容易。
这次打猎,大家都在互相竞争,最好的猎物当然是要到最后,由本国的皇帝或是皇子亲自奉上。而由他这位侯爵专门送来的,也绝对不是普通野物。可以说到现在为止,诸国奉上的猎物之中,要属这只草原貂最是珍贵了,可却被这么毫不珍惜的扔在地上,就连旁边迪南多脸上都显出惋惜的神色。
这位阿古利亚的禁卫军统领倒很知趣,眼见公爵小姐似乎心情不好,立即乖巧的躬身告退——也算是给索菲亚面子,不看他们的好戏。莱恩斯也想要跟着告退,却被莉莲娜留住了:
“站住,这么急着溜走啊,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要求呢。”
暗自叹了口气——这个债主果然不肯善罢甘休啊。自认倒霉的索菲亚侯爵恭恭敬敬低下头:
“小姐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也没什么,就站在这里,陪我说一会儿话。”
莉莲娜淡淡说道,眼睛却根本不看他。莱恩斯苦笑一下,他知道这位大小姐为什么不开心,可她要求的事情,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说是要“说一会儿话”,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莉莲娜却再也没搭理过他。只是自顾欣赏着远处的风景,以及应付着依旧源源不绝前来贡献猎物的使者们。她在面对别人的时候依然是笑容满面,可是每次只要一转过头,面对着索菲亚侯爵的时候,脸色便马上冷下来。
莱恩斯自然不能接受这种情况,别的不说,光是那些来来往往人群好奇看他的眼神就让他受不了。阿斯尔已经派内侍来探看过了,卡奥斯方面也来了人,莱恩斯甚至发现某位献礼的卡奥斯骑士身后跟随的那小侍从……像是拉格茜丝!万一引起苔丝的误会那可了不得,他再也按耐不住了。
“莉莲娜小姐,您还有什么吩咐么?没有的话,我先告退了。”
挑了一个周围没人的时机,莱恩斯再次开口请辞。莉莲娜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果然是个背信弃义的家伙!”
“天地良心,你昨晚提出的要求根本就不现实。今天则纯粹是在耍我,我……我也是有尊严的!”
莱恩斯豁出去了,声音响了很多,附近一些米兰侍卫都朝这边看过来——说起来莉莲娜总算还有些分寸,留下他之后便把其他侍从都赶开了。前几次给他脸色也都是趁着周围没人的时候。此刻见两人似乎争吵,那些忠心侍卫立即重新围拢过来。
但莉莲娜马上把怒气全部撒在他们头上,怒斥道:
“看什么看,都滚开!滚!”
侍从们惊慌的再次退开去,莱恩斯正想趁这个机会一起“滚”开去,却忽然听到马车里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声音……低低的,时断时续的,却明明白白的——是哭声,是莉莲娜在哭!
对于其他“正常”的女人们来说,呜咽,抽泣,乃至于嚎啕大哭,都是很寻常的事情。但在莉莲娜身上,却是从来没有过的——至少莱恩斯以前从没见她哭过。然而就在这短短两天内,他却接连看到两次。昨晚还仅仅是见到公爵小姐流泪,今天,却更是清清楚楚听见了她的哭泣声……
在男人面前,女人的眼泪永远是最有效的武器。莱恩斯再怎么满腹怨气,毕竟还是从小受到正统贵族教育的骑士,丢下一位正在哭泣中的女士扬长而去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而且,这位小姐哭泣的原因多多少少和他有几分关系,这就更不能走了。可留下来似乎也很尴尬,莉莲娜的性格,肯定很讨厌自己软弱的样子被人看到,进退两难之下,莱恩斯只好远远退到一边,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反正先避开风头再说。
过了片刻,莉莲娜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眼睛犹自红肿。
“怎么不走,索菲亚的侯爵大人,我一个小女子可留不住。”
“唉,莉莲娜小姐,何苦又说这些。这些天来,我们对您的态度……就算是对待真正的皇后也不过如此了吧。”
“算了吧,这次求婚,不过是你们在战场之外的又一次争斗罢了。而我就是那战利品!有求于人的时候假惺惺讨好,得手了就一脚踢开,这种把戏我们米兰人可见得多了。当初我在圣佛朗西斯城,你们索菲亚人是什么嘴脸?你们的整个朝廷,上上下下都骂我祸国妖女!后来克瑞斯抓权处置一大批贵族,用的什么借口?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么!现在这种作派,不过是怕我们投向帝国而已。哼哼,迫不得已了,才派人来求亲,被逼得拿出皇后宝冠来,你们朝廷里面那些大臣还指不定怎么骂我呢!”
一旦稍微恢复平静,莉莲娜精明强干的本色便又立即展现出来,声色俱厉一番话,让莱恩斯哑口无言。好不容易,才勉强申辩道:
“无论别人怎么样,我从来都是对小姐抱持着善意的。”
“这一点,我很清楚……”
莉莲娜看着他,语调略微放软了一些:
“正是因为把你当作了可以信赖的朋友。所以,莱恩斯侯爵,在你的面前,我不想戴上假面具。有些任性的,不合情理的要求,也只有对着你提出来;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冲你发火,过份的地方,还请你原谅。”
“不……不,我从不介意。能够得到小姐您的信任,我很高兴。”
“那么,莱恩斯,请你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在阿斯尔皇帝心目中,我到底有多少位置?你们是为了我而来,还是为了米兰而来?倘若我不是米兰公爵之女,你们还会这么大费周章么?”
“这……”
面对这么直截了当的提问,莱恩斯一时愣住,脑子里飞速旋转,想着应该如何作答。过了很久,他缓缓说道:
“确实,我们前来求娶的,是米兰公爵的女儿。我们所希望达成的,是索菲亚和米兰的联姻。但同时我们所有人,包括陛下自己,也都认为:您是最适合成为索菲亚皇后的人选。联姻只是一个方面,皇帝的婚事,主要还是着眼于王国的传承延续,特别是对未来继承人的影响——在这方面,我们选中的是您这个人,而与身份无关。”
听了这回答,莉莲娜淡淡一笑:
“还算老实,若你刚才坚持说阿斯尔是完全为了爱我才来求婚,我马上就掉头返回米兰。”




“……,那另外两家也靠边站了啊。”
这句俏皮话并不怎么高明,但莉莲娜还是微微一笑:
“同样的问题,我也曾向奥利佛皇太子提出过,想知道他是怎么回答的?”
“……?”
莱恩斯立刻显出满脸的求知欲,只听莉莲娜接下去说道:
“他非常明确的告诉我:哪怕我只是平民之女,没有任何家世背景,他也一样坚持自己的选择。”
“啊?!”
没等莱恩斯反应过来,莉莲娜又加了一句:
“而且我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
“…………”
莱恩斯不敢说话,他完全不明白莉莲娜的心思了。但莉莲娜似乎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只是继续说下去:
“至于那位德比安皇帝,我想他根本就没指望过什么——无论是对我,还是对米兰。他之所以加入这场游戏,无非是为了让水更浑,让你们双方付出更大的代价而已——而且他也已经达到了目的。有这种盟友,你们以后可是麻烦多多。”
“那个同盟协议主要是和费尔特斯亚签的……”
莱恩斯低声咕哝了一句,不过莉莲娜刚才的话着实让他太受打击,心灰意冷之下,干脆直接问道:
“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没希望了?”
莉莲娜微笑不语,反而笑眯眯欣赏着莱恩斯气急败坏而又不敢发火的样子,似乎还很有成就感。过了好一会儿,看对方实在不耐烦了,方才微笑道:
“昨晚我已经坦率告诉你了,我心目中的那个人,并不在这里。我曾经想过要象传奇故事中的女主人公那样,勇敢去追逐爱情,做一个感情至上的女人,可却终究做不到。”
“唉,其实您也不必这么委屈自己……”
莱恩斯现在有些头昏脑胀,随口就附和起来,话一出口才发现不对,连忙用手捂住嘴巴。心中大骂自己,这不存心找不自在么。果然,莉莲娜狠狠瞪了他一眼:
“呸!口是心非的家伙,就连你都不肯帮我!”
莱恩斯满脸通红,不敢搭腔。其实若论本心,他倒还是赞同莉莲娜“追求爱情”的,毕竟自己与苔丝的感情也是如此。不过考虑到自己的立场……屁股决定脑袋这句谚语还是很有道理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他已经猜到那人是谁了。但在这种情况下,傻瓜才主动提起竞争者的名字呢。所以,无论莉莲娜随后怎样用讥讽嘲笑的目光激他,他都打定主意,牢牢盯住地面,决不再多说一个字。
莉莲娜盯了他半天,见他实在是铁心要做缩头乌龟了,方才叹一口气,幽幽叹息道:
“所以说,你们几家怎么想的,我根本就不在乎,反正我已经注定失去爱情了。”
看了看远处,这时候附近有好多人在悄悄窥视,主要是卡奥斯和阿古利亚两方面的人。莉莲娜先前一直作出不偏不倚的态势,可如今却大反常态,与索菲亚的侯爵交谈那么长时间,任谁都要起疑心了。
莉莲娜的手臂轻轻挥舞一下,指了指那一大群人:
“事情闹得这么大,我也不可能再中途退缩。无论如何,我将成为你们中间某一方的战利品了。”
“没……没那么难听吧。无论选择哪一方,您都将是皇后诶,君主之下排第二的人物。”
“那有什么用,一个我不爱的男人将成为我的丈夫……这都是你的错!”
莱恩斯不敢说话了,自己很明显成了个出气筒,可还不能逃开,还是继续盯着地面比较好。不过接下来莉莲娜没继续骂他,或者说是懒得骂了。
“作为米兰公爵的女儿,这是我应有的命运,小时候就已经觉悟了。虽然也曾奢望过能逃脱,但终究还是脱不出这轮回……你回去吧,回去告诉他们。在会猎结束之前,我将在阿斯尔和奥利佛之间选择一个人,作为我的夫婿。”
“原来……阿斯尔陛下还有机会啊?”
莱恩斯头上冷汗直冒,很没有风度的确认一下,莉莲娜似笑非笑看着他,脸上呈现出高傲的神情:
“不过呢,虽说是政治联姻,但我还是希望未来丈夫有足够的英雄气概,并且能够重视我。奥利佛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和诚意。你回去告诉阿斯尔,让他别老是依赖臣下,就像当初面对那头黑熊一样,勇敢站出来——自己的老婆自己争取!”
“可是阿斯尔怎么可能跟奥利佛那种人正面较量……”
莱恩斯还想据理力争一下,但莉莲娜却立刻打断他:
“如果没胆子,那就算了。”
说完这一句话,便示意周围早就等得不耐烦的米兰侍从们过来,驾着马车扬长而去。莱恩斯一个人呆呆站在原地,细细咀嚼着莉莲娜留下的话语,思量万千。




稍后,莱恩斯回到己方阵营中,把交涉的结果报告给了皇帝和首相等人。当然,在陈述的时候做了点删减,有些不该说的,比方说莉莲娜早就有了心上人,莉莲娜更相信奥利佛的诚意……这些严重影响士气人心的事情,还是闷在肚子里比较好。
只有最后一句话是不敢隐瞒的,而就是这句话,也让在场的所有人脸上都变了颜色。
“说来说去,还是要求陛下与对方比武么,这太强人所难了。”这回就连老头儿雷金纳德也发起火来,白胡子根根翘起,“这亲咱们不结了,回王都去。”
“直接比武显然不可行。”
克瑞斯目光阴沉,也没去计较雷金纳德的僭越。
“先是在谈话中挑拨我们与阿古利亚的关系,接着又非要挑拨陛下亲自与龙骑将比武……这个女人的心中,究竟是抱了怎样的念头。”
见克瑞斯的多疑毛病又出来了,莱恩斯赶快上前化解:
“啊啊,那倒不至于。我想她的意思,应该是希望陛下本人多多出面,这也可以理解……”
“理解什么!臣子就是君主的手和脚,臣下的能力一样体现出君王的气量。事必躬亲从来不是君主的美德!”
从国事方面来看,克瑞斯的理论无疑是正确的,不过若从婚事的角度上来看……莱恩斯暗中撇撇嘴,但他并不打算和这位正在火头上的首相大人冲突,于是便闭嘴不言。
周围的臣僚们也都纷纷一致表示支持首相的意见——无论是哪个派系的。索菲亚的臣子们很少表现出这么团结一致的时刻,不过很可惜,克瑞斯自己的冷笑声打破了这令人感动的大团结景象。
“那么,哪位大人愿意自告奋勇去和那女人说明这一点呢?”
立刻没人应声了,众人的目光四下睃巡一番,最后还是不约而同的纷纷落到莱恩斯头上。不过后者早就低下脑袋一门心思数蚂蚁,就连克瑞斯示意他都不抬头。反正连莉莲娜都骂过他缩头乌龟了,这边再缩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
早知如此,克瑞斯略带嗤笑的挥一挥手:
“罢了,还是以我们自己为主,照常打猎,该送的猎物也照常送过去。如果到时候他们提出过份的要求,拒绝就是。陛下不要有什么负担,我们索菲亚行事,自有我们自己的步调,不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陛下,陛下?”
那边,皇帝阿斯尔从刚才听了莱恩斯的禀报之后便一直在出神发呆,这边大家的议论他似乎完全没在意,直到这时候,克瑞斯接连喊了几声才将他从沉思中唤醒,支吾着答应了两声,皇帝却回头转向塞利斯:
“塞利斯卿,你还记得当初的那头黑熊么?”
“当然记得,那一次陛下所展现出的英明决断,绝不逊于索菲亚历史上任何一位英主名王。”
塞利斯躬身说道,这倒是他的真心话。那一次皇帝在危急时刻所表现出的勇气和决断力,当时在场的臣子们永远都不会忘记。正是因为这一点,塞利斯等将官才一直坚信着自己的陛下决不是外面所传言的那种懦弱之辈。
“你们都记得啊……我却几乎要忘记了……”
阿斯尔喟然叹息道,火龙山之险对他来说仿佛是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之前和之后的生活大不一样了。
“既然连她都记得,那朕也不能退缩。莱恩斯,麻烦你再跑一趟吧,去告诉莉莲娜小姐,朕是不会让她失望的。”
“遵命,吾皇。”
不仅仅是莱恩斯,场中所有的大臣,全都深深弯下腰去,就连克瑞斯也是一样。只是他脸上眉头紧锁,充满了担心之情。

索菲亚众人忙着商议,另外两方也没闲着。特别是卡奥斯这边,自从莱恩斯被米兰公爵小姐留在身边以后,奥利佛那边就不停有人负责报告情况。
“那家伙还站着……不过两人似乎没怎么交谈……”
“开始谈话了……好像在吵架,吵得还很厉害……”
“仍在谈话,公爵小姐依然很激动的样子……”
侍卫们不停打探着“最新敌情”,并且在第一时间跑回来报告。奥利佛与西奥苔丝这对兄妹都作出毫不在意的样子,不过,两个人的表现却是大相径庭。
奥利佛是真正不在乎,对自己,以及对莉莲娜,他都很有信心。虽然没有阻止部下去打听情况,却也没兴趣听他们多罗嗦,自顾自骑马,射猎,很是尽兴。
而西奥苔丝的心思则明显重了很多,虽然每次侍卫前来禀报的时候她都偏开头去,但那种无精打采的样子却瞒不过别人。拉格茜丝与她最是亲密,自然理解她的念头。于是每次都当着她的面仔细盘问那些侍从,后来干脆还亲自装扮去查看了一次,回来的时候却是满脸笑容:
“哈,那家伙被当成出气筒了,被公爵小姐骂得连头都不敢抬。在我们面前总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却原来也有能克制他的……活该!”
那边西奥苔丝却又不高兴了:
“为什么骂他呢?”
“离得太远,没听清楚,好像在指责他说话不算数,违背诺言什么的。”
“怎么会呢,他这个人从来是最重诺言的……”
西奥苔丝竟然为莱恩斯辩护,但话一出口便知不妥,连忙捂住嘴,满脸通红。幸亏这时旁边也没什么人,除了拉格茜丝,就只有伊美尔达,此刻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西奥苔丝大是羞涩,慌忙纵马跑开了。
这边真正对侍从报告重视的,还是凯勒尔,菲利尔等一批臣僚。说他们小心谨慎也好,穷极无聊也罢,反正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这几位都要商议好一阵子。
“莫非索菲亚和米兰有什么秘密协定,以至于现在被指责背信?”
“很有可能,公爵小姐曾在索菲亚为质,而南十字军也曾多次出入米兰,由莱恩斯出面签订个密约之类,倒也合情合理。”
——由于看起来莉莲娜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登上卡奥斯皇太子妃宝座,帝国群臣们在称呼她时都很尊敬。




“但现在这种情况,毁约的应该是米兰才对,怎么反倒是索菲亚被指责?”
“这就难说了,不过那位公爵小姐素来伶牙俐齿的,没准儿是米兰理亏,但却反咬一口。莱恩斯那家伙再怎么机灵,也不可能与女人争吵吧……呵呵。”
凯勒尔曾单独率军与米兰交战,并且大获全胜,心理上一直对这个商业之城抱有几分轻蔑。虽然如今表面上不敢再显露,心里却还难免抱着这个念头。
“可能是吧……不管哪一方理亏,只要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那就是好事。”
菲利尔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想象出莱恩斯与莉莲娜之间那一连串的纠葛。既然看起来不是麻烦,他们也就不打算再去惹什么麻烦。毕竟,经过了那么长时间的努力,眼看胜利在望,也实在没必要去节外生枝。
相比起卡奥斯人的患得患失,阿古利亚人这里可就轻松多了。德比安似乎完全把此番“会猎”当成了一次消遣,除了开头碰面时表演了一番节目,以后似乎就完全不介入另外两国的争斗中去。射猎过程中打到好的猎物,便随手赏赐给臣下,除了偶尔礼节性的派人去公爵小姐那边问一声好,送点小东西之外,对那边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
甚至当莫罗亲自向他报告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时,德比安也只是略略一听,便大笑着丢开了。
“一桩小闹剧而已,没必要放在心上。”
“能如此毫无顾忌的争执,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不一般呢。”
毕竟是当时亲身在现场的人,莫罗敏锐觉察到了一些迹象。素来知道他的精细,德比安的眉毛立刻挑起:
“噢?卿觉得莱恩斯侯爵和那位公爵小姐之间有暧昧么?朕倒是听说他和卡奥斯的西奥苔丝公主……”
“不是这个意思,微臣只是认为,索菲亚与米兰的关系很可能并不象表现出来的那么僵,这场争吵也许只是表演给其他人看的……”
“这么说奥利佛皇子并不是稳操胜券啊。”
德比安哈哈的笑了,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那也好,势均力敌的较量才有看头。倘若能让那位傲气十足的皇太子栽个跟斗,那就更有趣了。”
“陛下您一点都不介意么?”
莫罗颇有些意外,虽说早就知道本国皇帝的心思。但只要是男人,在这种事情上总还要表现出一点刚阳之气的吧?
可德比安却愈发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介意什么,卿又不是不知道,朕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结这门亲事。若米兰人当真答应了,朕反倒要大大头痛一番呢。”
“……,臣倒以为那位公爵小姐其实还不错,容貌气质都是上上之选,而且还聪明伶俐,倘若当真成为我大阿古利亚的皇后陛下,一定能为陛下孕育出英明杰出的皇子来。”
由于在德比安面前极受信任,莫罗有时候也敢说一些比较僭越的言辞,当然,必须是在主君心情很好的情况下。这一次也是一样,德比安心情很好,也就不计较。
“卿想得太简单了,皇族的亲事,从来都是要为国政服务的,这位公爵小姐的价值,可不在于她本身。”
“臣知道,关键是米兰的归属,所以卡奥斯和索菲亚两国才这么全力以赴。”
“是啊,米兰是一剂大补药,无论投向哪一方,都会极大提高那一方的实力,只可惜我们吃不下——国土完全不接壤,就算结成盟国,万一遇到麻烦,连救援都做不到,反而会在谈判中成为敌方的筹码,变成一个大包袱。”
“真是太可惜了。”
“也没什么,好歹咱们可以看一场大热闹。嘿嘿,最后的结果就快要揭晓了吧,真是期待哪。”
在阿古利亚皇帝得意的笑声中,天色慢慢暗淡下去。这一天的围猎快要结束了,而这场以“会猎”为名的竞争之会,也终于快要迎来了它最核心的目的。
——莉莲娜即将宣布她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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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暗影骑士 发表于 2010-6-9 08:46:15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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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10-6-25 14:45:26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部第三章第八节





笑吟吟坐在皮褥子上,看着周围侍从们不断献上各种新奇有趣的猎物,莉莲娜此时展现出的优雅和从容,完全堪当整个阿伦西亚大陆的女王。
而此刻她也确确实实是女王——大陆三大强国的王者,都向她奉献上自己这一天中最好的收获。
德比安献上的猎物是一头大熊,这种体型巨大的猛兽在冬天里很罕见,本应该都躲在山洞里睡大觉才对。也许这头熊在秋天的时候偷懒,没能备好足够的营养,不得不在残冬尚未结束以前出来觅食,结果白白丧了命。从那熊身上诸多伤口来看,杀掉它绝不是阿古利亚皇帝一人的功劳。不过莉莲娜依然笑逐颜开的接受了这件礼品,并且很是夸赞了阿古利亚皇帝的勇武,让明知道是客套话的德比安亦大为欣喜。
奥利佛拿来的战利品是一对金雕——大陆上飞的最高,也最快的那一类猛禽。本身倒不是什么罕见东西,可那两只大雕是被同一支利箭穿透的!真正意义上的“一箭双雕”!
虽然不是亲眼看到,但以奥利佛的自傲与实力,显然不屑也不必去做伪。这位皇太子机敏顽强,知道这场由索菲亚人安排的聚会一定是会对东道主有利。但他根本就不在乎,反正尽一切可能表现出自己的力量与强大,其它的,随便你们怎么折腾!
莉莲娜果然为之迷醉,捧着那一对金雕爱不释手,又亲自召来匠师,令他照这样子做成标本,说是要永久保存下来。
最后,轮到索菲亚人,他们一如既往的玩了点小花样:猎物被放在一个大盘子里,用上好的丝绸遮掩起来,不过从形体上看,显然不是太大。
当所有人的好奇目光都集中在一起时,丝绸被揭开了。瞬间,只听到场中诸人都发出一声惊异的赞叹。
那是一只浑身白色的狐狸,全身上下,洁白如雪,没有一根杂色。这片大陆上的狐狸种类从来只有褐色,灰色,最好的也只是红色。白狐据说只在最为北方,兽人盘踞的地狱之岛上才有出没,数量极少,且狡猾程度为狐中之冠,捕捉难度可想而知。
但这只白狐皮毛完整,身上居然没有任何伤痕,最关键一点——白狐居然会出现在大陆中部的平原上?
“卡德莱特平原上有白狐狸么?”
阿古利亚的皇帝德比安远远坐在白象上,但也看见了这件猎物。他并不想与索菲亚为难,但却实在忍不住好奇——阿古利亚的皇室素好打猎,卡德莱特这片大荒原也是常常来的,却从没见过有白狐狸出没,连听都没听说过。
“我们以前也以为是没有的,却不料偏偏在会猎快要结束的时候遇上一只,实在是上天的眷顾啊。也许是米尔斯神专程赠送给陛下和公爵小姐的礼物吧。”
塞利斯微笑着回答道,一句话让另外两国的使者们脸色一下子都难看起来。
菲利尔不顾礼仪的上前摸了摸毛皮,他很怀疑索菲亚人是提前从来自北方的商人那里买到毛皮,这时候拿出来充数。不过那狐狸的身体还有些温热,显然是刚刚死掉到没多久。这种野物几乎不可能人工饲养,白狐狸更是如此。据说当它们发现落入圈套时,甚至会把自己身上到处都咬烂,就算是最老练的猎手,也很难得到完整的皮毛。
“居然没有任何伤痕,你们是怎么捉到的?”
狐狸疑心最重,只吃自己捕捉的活物,毒饵并不能诱骗到它们。很多大贵族专门举办的猎狐活动,上百人忙碌好几天,收获物也可能只是寥寥几只而已,还都未必完整。完整的狐狸皮,素来是毛皮市场上最为昂贵的存在。而这一张,更是称得上极品中的极品了。
索菲亚人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说起来这也可以算是秘诀,不过莉莲娜已经抓起这东西翻来覆去看了许久——女人对于珍贵毛皮的热爱要远远超过她们对尸体的恐惧。
最后,她终于发现了其中奥秘——在狐狸颈部有深深的勒痕,是被一下子勒死的,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原来还是用套子套的,阿斯尔陛下有一位好猎师呢,真是好羡慕。”
无论莉莲娜打算对索菲亚人采取什么样的态度,这件礼物本身显然是深深打动了她,她甚至把狐狸直接围在脖子上比了比——这么完整,优秀的毛皮,又只有独一张,最适合的显然就是做成皮围脖,莉莲娜在这方面非常在行。
眼看着公爵小姐明显露出喜好,卡奥斯人这边可有些站不住了。拉格茜丝眼珠一转,绕到龙骑将席斯背后,轻声嘀咕了两句,席斯点点头。
“哈哈,看来索菲亚人,也只善于下套子而已了。”
这句挑衅味道十足的话语倘若是出自其他任何人之口,都会被认为是无聊而且恶意,唯独由出自蛮荒之地的席斯来喊,只是单纯让旁人觉得他直率的可爱。饶是如此,奥利佛依然很不满的回头瞪了他一眼,将席斯吓得缩回头去。
索菲亚那边个个都是精细之人,对这种程度的挑衅充耳不闻,压根儿没人理睬他。但拉格茜丝既然让席斯出头,自然不会就此沉寂,接下来,就轮到她发挥了。
“好多东西呢,可不知道阿斯尔陛下亲手获取的猎物有多少呢?莱恩斯侯爵,这里面好像有很多是您的功绩哦?”
拉格茜丝指着索菲亚人呈上的一大堆猎物,脸上笑嘻嘻的,似乎娇憨可爱,但莱恩斯这边背上立刻感觉一阵恶寒。小丫头亲自出马了!不好对付!虽然长着天使容貌,莱恩斯却觉得她头上分明有着小恶魔的尖角呢。
“嗯……哼……我们都是皇帝陛下的臣子,就是陛下的手和脚。臣下的能力,一样能体现出君王的气量。这些小事情,并不需要陛下亲自出手的。”
虽说莱恩斯其实并不认同首相先前的“手脚论”,但这时候也只有把这套理论拿出来撑腰了。可拉格茜丝听了之后却哧然一笑:
“那么,在贵皇帝陛下大婚的时候,是打算动手还是动脚呢?”
这种言辞,出自一位淑女之口,本是十分尴尬的事情。不过在拉格茜丝身后,还有一位菲利尔也是玲珑剔透,当即抓住机会开口大笑,同时带动在场的卡奥斯人全都大笑起来,到后来连米兰和阿古利亚人都禁不住莞尔,于是最终这份尴尬全都转到了索菲亚人那边。莱恩斯本人更是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看来只有海因才能对付她……克瑞斯这家伙,这时候怎么哑巴了……”
心中正在恼怒的时候,背后一只手轻轻拍在他的肩上,莱恩斯回头一看,顿时一惊。
是阿斯尔!索菲亚的皇帝离开了銮驾,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阿斯尔穿过人群,直接走到了公爵小姐的面前。
“谢谢你,莱恩斯,下面我自己来吧。”
关键时刻,竟然是皇帝亲自出面为自己解围,莱恩斯心中涌上一股暖流,他恭恭敬敬的朝阿斯尔失礼,然后退下。而前面拉格茜丝等人,虽然是敌国皇帝,却也不能失了礼数,笑声渐止。
莉莲娜微微笑着,看着这位早就熟识的求婚者。也许是因为打猎的缘故,阿斯尔这次并没有穿戴那豪华富丽的皇帝衣冠,只是穿着一套看上去很朴素的月白色外衣。型制有些新奇,就算精通流行的莉莲娜,一时也看不出这套衣服是出自何地的式样。皇帝的帽子上甚至还插了一根羽毛,很是为他增添了几分活泼味道。
“莉莲娜小姐,您也许应该知道:这里所有的猎物都不是我亲手捉的,我不擅长于狩猎。另一方面,我也不愿意杀生。”
阿斯尔温和的解释道,旁边拉格茜丝立刻开始小声嘀咕:
“号召这次打猎的是谁……真虚伪……”
但随即就看见对面莱恩斯满脸怒火,而旁边西奥苔丝也轻轻拉了她一下,拉格茜丝只好悻悻住口。
“在其它方面,我擅长的东西也不多。文才,武功,战略战术,或者是艺术天赋,这个世界上超过我的人太多了……”
索菲亚的皇帝低声叹息道,这并不完全是自谦。诸国朝堂上关于阿斯尔皇帝的“无能”之说,流传的也不是一两天了。在场的卡奥斯人都知道这一点,于是也不出言嘲讽,都笑咪咪看着他,看着这位并不以言辞灵敏著称的皇帝如何转过来,在美人面前表现自己。
“但是莉莲娜小姐,在索菲亚的朝廷中,我们却从来都不缺乏优秀的人才——克瑞斯首相,莱恩斯侯爵,雷金纳德侯爵,塞利斯将军,这些文臣武将您都很熟悉了。如果您愿意,我还可以向您介绍这位:克莱顿男爵,王家猎官,全大陆最优秀的猎手。这只银狐就是他所捕猎到。早在六个月以前男爵就盯上了这猎物,经过足足半年的观察,才终于确定了它的习性和行踪,然后下套,一举成功。”
在阿斯尔的示意下,一位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恭恭敬敬向公爵小姐施礼,虽然佩戴着贵族标记,但他无论从装束还是气质上看,都是地地道道的猎户——绝顶的猎户。
“我个人没有出众的能力,但我却拥有诸多能臣的效忠,他们的才智,武略,以及种种奇异本领,都已经立誓奉献给我们的王朝,也就是奉献给我。作为个人,我微不足道,但是作为索菲亚国的皇帝,朕……无比强大!”
当阿斯尔做出这宣言的时候,周围的索菲亚臣子们,全都恭恭敬敬跪拜下去。大国皇帝的威严完全显示出来,原本莉莲娜只是笑吟吟坐着的,此刻为势所迫,也不得不站起来,虽然不至于象其他人一样低头行礼,却也收敛了玩笑之心,再不敢小视对方。
“啪……啪……啪……”
一阵掌声响起,却是阿古利亚的君主德比安,这位同样是青年继位的皇帝不知何时也下了白象,此刻一边拍手,一边走到阿斯尔身旁。
“哈哈,说得好极了,阿斯尔陛下。作为君主,拥有出众的臣下,就是最大最强的能力!”
望着阿斯尔身后诸多重臣名将,再看看自己身后——加瓦夫重伤,还在营帐中躺着。德比安身后能拉出来的干臣寥寥无几,这位阿古利亚皇帝忽然叹了口气,半真半假的朝阿斯尔笑道:
“光是这里站着的,就无一不是绝世栋梁之材,而海因大主教和杰克佛里特将军都还没来……索菲亚朝廷中人才济济啊!不得不承认,阿斯尔陛下,从君王的标准来说,我不如你。”
“您太过谦了,阿古利亚地大国强,黑衣骑士团威名远震,更何况还有阿伦西亚旧王都萨兰特城的特殊地位,这些都是属于您的独一无二的财富啊。”
两位君主握着手臂,彼此微笑,再没人朝卡奥斯人那边看上一眼。这边奥利佛脸色铁青——自从来出席这聚会以后,他可以说在任何方面都把那两人给压下一头。唯独此刻,当对方夸耀他们作为君主的强势时,他却无法介入。卡奥斯国的国力绝对不在那两国之下,但他还不是卡奥斯的皇帝,他不能象阿斯尔或者德比安那样骄傲的宣称:卡奥斯的英才名将,都是对自己效忠。




这恐怕是奥利佛唯一不及另两位求婚者的劣势了,他原本并不介意。但却不料在这种情势下被对手放大化。其实奥利佛对于这种较量一直感到很无趣,他认为所谓的竞争不应该体现在些方面。婚姻毕竟是以感情为主的,他希望莉莲娜能根据自己的感情做出选择。而不是无聊的要大家卖弄什么力量博学,或者家世地位。
但作为部下的拉格茜丝,菲利尔等人却一直热衷于打压对手,如今终于遭到报应。回头看看,拉格茜丝此刻正臊的满脸通红——这话题可是她自己挑起来的。奥利佛无奈摇摇头,心想小姑娘终究只是小姑娘,卖弄小聪明还行,真要和克瑞斯那等人物较量还欠缺几分——刚才拉格茜丝在嘲笑莱恩斯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克瑞斯在阿斯尔旁边轻声嘱托,显然是在教他如何反击了。
正要站出来说些什么缓解局势,却听那位阿斯尔皇帝又开口道:
“当然,一位好的皇帝,未必是好的丈夫。小姐的疑虑,莱恩斯侯爵已经完全转告给我了。所以现在,我站在您的面前,我愿意接受任何考验,以表达我对您的心意。”
后面克瑞斯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可没教阿斯尔说这些。而且阿斯尔这话明显是把主动权交给了对方啊!他立刻试图上前阻止皇帝,但却被旁边一人拉住了。
是莱恩斯,他朝着首相轻轻摆手。
“有些事情,您不可能永远代替他的,就让阿斯尔按他自己的心意去做吧。”
“荒谬!你知道这对陛下意味着什么吗!如果对方要求陛下与龙骑士决斗怎么办!”
克瑞斯脸色铁青的斥责道,同时意图挣脱莱恩斯,但年轻的侯爵却依然紧紧拉着他:
“相信我,莉莲娜不会这么无聊。而且,我也相信阿斯尔,他既然站出来,必定是有所凭依的。”
两人的声音都很轻,但周围数人还是能听见,雷金纳德与塞利斯两位重臣对望一眼,雷金纳德明显是和首相一个想法。但塞利斯,则向着莱恩斯微微点头,表示理解他。
这边索菲亚的重臣争执不下,而前面,莉莲娜淡淡笑着,看着眼前坚定的求婚者:
“陛下当真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包括和其他竞争者直接比试?”
阿斯尔略一沉吟,点头:
“是的,只要能让您理解我的诚意。”
莉莲娜微笑着转向旁边,奥利佛的方向:
“皇子殿下呢,也是如此吗?”
奥利佛立即以最优雅的姿态点头:
“当然,小姐尽可放心。”
这句话语带双关,既是说他肯定会参加比试,也表示他决不会输。莉莲娜听懂了他的话语,朝奥利佛淡淡一笑,随后又转向阿古利亚人那边。
不过这次还没等莉莲娜开口,那位阿古利亚的皇帝便抢先笑道:
“既然阿斯尔陛下与奥利佛殿下都这么坚决,呵呵,朕就不夺人所好了。我们阿古利亚退出这场竞争。”
场中一片哗然,很多人脸上都显出鄙夷之色。只有莉莲娜毫不意外,仿佛早就知道这个结局一样。
“那也好,不过德比安陛下既然在此,不妨作个见证。”
“很乐意为您效劳。”
德比安也用非常优雅的动作施了一礼,然后便退出了竞争者行列。莉莲娜站起来,看着眼前一左一右两位王者,故作沉吟状:
“既然你们都要求比试,那就比一比好了。比什么呢……”
后面索菲亚人先是全部撇嘴,但随即又把心都提起来。莱恩斯更是如此,虽说他在克瑞斯面前打了包票,但此刻还是禁不住心中乱跳——莉莲娜你可千万别乱出题目啊。
米兰大小姐的眼珠子四处乱转,最后落到桌上那一对金雕上。
“啊,有了,你们比射箭吧。最普通的射靶子,谁射得更远,更准,谁就赢了。”
场中一片哗然,莉莲娜这个题目出的也太偏了!卡奥斯人个个笑逐颜开,就连伊美尔达的嘴角也禁不住微微翘起一个弧度——奥利佛是什么人,托契亚的龙骑将!空中作战最重视远程武器,弓箭术正是他最擅长的武功。骑在不停移动的飞龙背上射活动目标都轻而易举,站在地上射固定靶……简直就跟玩儿一样。
而索菲亚人则个个都气炸了肺,这简直是故意羞辱人么!克瑞斯怒到极点,反而没了动作,只是全身发抖,手掌紧紧握成拳头,骨节都泛出白色。塞利斯与莱恩斯两人只是相对苦笑,唯有老头儿雷金纳德灵活一些,走到皇帝身边,低声询问是否要主动认输,以免当众出丑。




但皇帝的回答却是大声而坚决,所有人都听到他的回应:
“不用,朕同意,就比射箭好了。”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这场没什么悬念的比试还是展开了。比试双方各自准备好了弓箭,奥利佛就用他随身携带的银弓,那边阿斯尔也没什么可挑选的,就是索菲亚皇帝专用的金背弓,装饰华丽,力量却并不大,平时也就能用来射个兔子什么。当奥利佛看见这张弓的时候,一贯主张尊重对手的他脸上都禁不住显出嘲笑之色。
之后阿斯尔请对方先射,奥利佛也不推辞,他打算直接让对手知难而退。
“改成三百步吧。”
通常摆放箭靶的距离是一百步,大陆上对合格弓箭手的要求也就是一百步内十中七。三百步是强弓的极限射程,弓箭在这个距离上已经不大可能有杀伤力了,更不用说准头。但奥利佛的弓箭术乃是当年在托契亚的荒山中对着岩石标靶苦练出来,力道极大。他的银弓也绝非凡品,弓弦用飞龙筋须绞合银丝而构成,三百步内射中,对他是轻而易举。
不慌不忙站定,举弓,搭箭,拉弦,略一瞄准,一道银光即从奥利佛手中飞射而出,在身后卡奥斯众人的欢呼声中,银光一闪即没。片刻之后那边校验的侍从们高举靶子跑了过来,一枝银箭正正插在靶心,不错分毫。
根本就懒得看成果,奥利佛直接让出位子。他判断阿斯尔手中那张玩具弓压根儿射不到三百步远,所以故意选了这个距离好让对方自己认输。不料,那位索菲亚的皇帝看了看标靶,很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问道:
“如果我的靶子更远一些,也射中红心,是不是就算赢了?”
奥利佛,莉莲娜,甚至还有德比安,三人吃惊的互相看了看,然后莉莲娜点头道:
“是的,只要您能射中。”
奥利佛反倒有些疑惑起来,他再次仔细看了看对方手中那张弓,不会是圣王弓吧?不可能,怎么看也不象,分明只是一件装饰功能大于实用功能的奢侈品罢了。
“那好,就把距离设在五百步吧。”
阿斯尔很随意地说道,差点让所有人下巴都合不拢。在万分吃惊的同时,莉莲娜还是让侍从官去移动了标靶,改到五百步距离之外。
皇帝举弓,拉弦——但只拉到半满。任何一个会射箭的人都能判断:这只箭射出不超过五十步就一定会掉落下去。但皇帝接下来并没有把箭射出,而是口中默默念诵,似乎在祈祷什么。
“您在干什么呢。尊敬的陛下?”
莉莲娜耐不住好奇心开口询问,而阿斯尔也回应了:
“我在祈祷,小姐。把我的心,我的祈求,以及我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枝箭上,伟大的米尔斯神将会帮助我达成梦想!”
从不相信宗教的米兰大小姐禁不住笑出声来。
“那就好好祈祷吧,陛下,也许米尔斯神真的会降临神迹呢。”
话音未落,阿斯尔就松手了,然后,就看见那枝箭晃晃悠悠的飞出去……真的是在飞。完全不符合抛射物的轨迹,反而以一条近乎于平直的路线轻飘飘在空中滑行。
神迹……神迹真的降临了!那箭的速度并不快,所有人都能清晰看见它的形体,但它却不下落!而是始终保持着原来的高度,速度,甚至还自动调整了角度!不慌不忙的朝五百步外那个标靶,慢悠悠飞……或者应该说是飘过去。
“咚……”
五百步以外的声音应该是不可能听见的,但所有人似乎都在心底听到这一声。他们亲眼看着那枝箭飞到标靶前面,然后迅速下落,一下子插在标靶正中红心上,箭杆还连续晃悠了几下,好悬没落下去。但无论如何,这一箭中了!
阿斯尔居然射中了五百步以外的目标!
没有人欢呼,连索菲亚的臣子们都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他们的皇帝赢了,可这胜利是如此的奇怪,不可信,甚至显得诡异……
奥利佛当然更不愿相信了,他一把夺过标靶,拔出那枝羽箭看了许久,身后伊美尔达,凯勒尔等人也都不顾礼仪围上去查看了半天,却都看不出什么古怪。那边莉莲娜也是同样心思,只见她向着阿斯尔甜甜一笑,腻声说道:
“尊敬的陛下,能让我看看您的弓么?”
“当然可以,我的小姐。”
阿斯尔语气中很难得的带上了一份骄傲,随即便把手中金背弓递了过去。莉莲娜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甚至还故意展示给奥利佛看了许久,但最后,却还是见奥利佛失望的摇摇头:弓箭上没有任何奇异之处。
“请等一等,小姐,比试还没有结束,我还可以射的更远!”
奥利佛不得不要求继续。他不愿认输,更不能认输。在这种情况下输掉,那简直是天下最大的耻辱!莉莲娜看看阿斯尔,索菲亚皇帝很大度的点点头,表示同意继续比试。
奥利佛站到山坡上,舔一舔手指头,然后在空中伸展开,估算风向和风速。又拉一拉自己的银弓,估算其能提供的最大力量,许久,他回头缓缓对侍从们说道:
“七百步,把距离设置到七百步。”
身后的卡奥斯群臣都没有说话,七百步这个距离,就算是用机械力发射的巨型弩炮也很难达到。但既然皇太子敢开这个口,想必应该有足够的把握。
“哥哥……”




西奥苔丝上前拉住兄长的手臂,眼中呈现出惊慌和焦虑,但奥利佛却拍一拍妹妹的肩膀,哈哈一笑:
“别担心,苔丝,能打败我的人确实存在,但那个索菲亚皇帝怎么看也不象这块料——你们说是不是?”
轻松的语气激起周围众人共同的笑声。相处这些天来,只要是和奥利佛有过交往的帝国臣僚,无不对这位卡奥斯国未来的皇帝陛下充满信心。只有拉格茜丝与菲利尔两人对视一眼,两人均是眉头紧锁——奥利佛一贯主张尊重对手,如今却突然要通过贬低敌人来建立信心,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靶子很快重新树立好。奥利佛脱下外衣,双腿分开,如山岳般稳稳站立。银弓在手,一声轻喝,弓弦完全张开宛如满月,瞬间就看到他肩臂上纹饰的虬龙图样犹如活起来一般频频飞舞。长发无风自动,战袍猎猎作响。此刻的奥利佛,完完全全就是一尊战神玛尔斯的雕像——甚或是战神本身临凡。
吐气,发力,松弦,没有任何声音,一道流星从玛尔斯神像怀抱中飞射而出,瞬间便听到轰然巨响。再不需要去看这一箭是否射中——那靶子已被打得粉碎。
在西奥苔丝的努力鼓动下,卡奥斯人群中依然发出一阵欢呼声,只是有些稀稀落落的,大多数人,都还紧张的注视着他们主君的竞争对手,那个以前从来没有被卡奥斯人正眼瞧过的敌国皇帝——阿斯尔•佛瑞里希•莱塔尔陛下。
阿斯尔迎着奥利佛的目光,又看了看莉莲娜——后者注视他的眼光中带了几分以前不曾见过的敬畏。
“皇太子的弓箭术真是高明……”阿斯尔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看了看草场的距离,回头对米兰的侍从官吩咐道,“麻烦帮朕设到一千步吧。”
侍从官几乎要傻眼了,他可怜巴巴的回头看着主子莉莲娜,而一贯聪明伶俐的莉莲娜这时候也呆掉了,昏头昏脑的只能点头。
“一千步!怎么可能!贵国皇帝陛下若真有这等强劲的弓力,上古魔龙也尽可一箭射杀,又何必与我们这些凡人顽笑竞争!”
奥利佛身后,凯勒尔终于忍耐不住,大声呵斥出声,这是非常失礼的,但他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阿斯尔身后,首相克瑞斯随即冷笑一声,悠悠开口:
“难道诸位还没看出来么,这已经不再是弓箭术的竞争,而是上天的裁决!吾皇将对莉莲娜小姐的仰慕之心以最虔诚的祈祷向米尔斯大神作出恳求,而上天则以神迹做出了回应。无论五百步,一千步,神的裁决都是不容更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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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影骑士 发表于 2010-7-2 10:57:34 |显示全部楼层
作為皇帝,朕無比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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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影骑士 发表于 2010-7-6 23:11:40 |显示全部楼层
神的裁决都是不容更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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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10-7-13 07:37:17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部光荣与寂寥第九节




“你……”
凯勒尔简直要气疯了,大陆上早就传说索菲亚首相克瑞斯是个自然论者,根本不相信宗教的,可眼下他居然在出身卡达印修士馆的自己面前大谈什么神迹!而该死的是——神迹似乎还真的发生了!
“……下官过去看看。”
凯勒尔向主君行了一礼,转身朝箭靶那边走去,他要亲自站在那里,看着那枝箭是如何射中目标的。
“小心误伤啊,凯勒尔将军。”
莱恩斯不知道是好心还是恶意的叫了一嗓子,但却被凯勒尔冷冰冰的顶回来:
“若真是被一千步以外的箭矢所伤,死也认了!”
这边克瑞斯立即朝旁边使个眼色,塞利斯马上站出来,也同样跟着走过去——他要防备卡奥斯人做鬼赖帐呢。
随后,奥利佛身后又站出来一个,是菲利尔,他走到阿斯尔面前,施了一礼:
“请原谅在下的失礼,陛下能允许我在您的箭杆上做个标记么?”
阿斯尔微微一笑,点头同意,于是菲利尔咬破中指,在阿斯尔即将使用的箭杆上涂抹一点血迹——做了个标志。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一千步以外的靶子,这边看过去不过是个小白点。这边随便射出一箭,那边弄一根同样的箭插上去……虽说中间经手的都是米兰侍卫,但米兰人贪财,难保没有被买通的。
其实在菲利尔心中,还有另一层打算——指血可以破除某些巫蛊之术。他杂学甚广,很怀疑索菲亚人行了什么秘法,所以这么来一手,未必有效,但至少可以去掉某些怀疑。
做好标记之后,菲利尔也转身离开。克瑞斯看看众人,微笑道:
“还有谁不放心,要做点措施的?”
一片沉默,莉莲娜与奥利佛互相看一眼,但他们也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阿斯尔走出人群,独自走到界限前面,缓缓举起了手中金背弓。
“陛下……”
克瑞斯紧跟在他后面,这时候却忽然有些担忧的低声呼喊,阿斯尔回头,看着自己的表兄弟:
“怎么?”
“您的精神似乎不太好,能顶得住么?”
克瑞斯有些紧张,阿斯尔眉宇之间呈现出一种疲惫之色,明显是过度集中精神之后的反应。他知道阿斯尔在使用什么能力,但自己却对这种能力一无所知,难免担心。
“放心吧,冥想所能提供的元素之力,还很充沛。”
阿斯尔微笑着低声回答道,眼中呈现出从未有过的自信:
“多亏了你提醒我呢……神迹。哈哈,就让他们好好看看,什么是神迹,真正的神迹!”

第一道神迹是光。
当阿斯尔举起手中长弓时,无数细小的光点,从草地上,树丛里,甚至就从虚空里升腾起来。集中,集中,全都集中到引弓搭箭的阿斯尔身上。片刻间,索菲亚的皇帝全身上下都闪烁着耀眼的光彩。所有人都发出惊叹声,这似乎是梦中的场景,但却切切实实呈现在他们面前!
光芒继续集中,从阿斯尔的身上又向他手中的弓箭转移,双腿,腰背,身体,手臂……最后一直转移到箭头上。索菲亚皇帝的身躯渐渐恢复正常,但他手中那副弓箭却是越来越亮,到最后竟然宛如怀抱太阳,完全令人无法正视。




第二道神迹是炎。
围绕着阿斯尔所站立的地方,一个圆形区域内,渐渐升腾阵阵火光,开头时众人的眼睛都被那绚丽光环所吸引,并没有人注意脚下。等到众人发现时,那火焰已经腾腾升起,再不可抑制。
很多人都发出惊叫声,索菲亚皇帝就站在其中,但他却丝毫不受损伤。就连身上的衣服,脚下的皮靴,都一点没有被烧灼的迹象。而那火焰分明又是真实的,火圈内的草皮都被点燃,而外面的人也能感到那灼人热浪。
阿斯尔也是一声轻喝,手中羽箭倏然飞出,那箭已经成为一个巨大光球,就好像一个太阳从他手中跳出。而地上的火焰竟然也跟着射出,巨大的火圈瞬间拉成一条长长的火线,沿着上空光箭的方向,同时朝一千步以外那标靶延烧过去——速度还是不快,但和上一次那种羽箭无声无息如幽灵般滑行的诡异气氛相比,这只光箭却是充满神圣与威严。

第三道神迹则是风。
本来微风和煦的平原上,不知何时刮起了阵阵飓风,风力强劲,而且非常集中——只是集中在光箭的路径上。光箭飞行的途径两边升腾起一个个小龙卷,犹如卫士般竖直挺立。如果不是被龙卷刮起的杂草灰尘,人们都不大可能注意到它们的存在。
但就在那枝光箭经过某一处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从草地里跳出来。是菲利尔。他埋伏在这里,此刻一下子跳出,拼命挥舞手中佩剑,砍杀着光箭下方,那似乎是托举着箭矢向前飞行的幽灵。当然他什么都没砍到,反而被延烧过来的火线点着了衣服,紧接着又被一个龙卷风刮到空中,最后扑通一声坠落在地上,满身乌黑,灰头土脸,却犹自咒骂着,追逐着,追在那箭矢下方挥剑劈斩那不存在的幽灵,又不停的被两边龙卷风戏弄,跌跌爬爬,活像个小丑一般。
但这边却没有一个人嘲笑他,所有人都被这伟大的“神迹”震慑住了,很多人不自觉的跪倒在地上。甚至就连莉莲娜也不例外,这个从来不相信鬼神的大胆女孩此刻却盈盈拜倒——向着阿斯尔的方向。

最后,当箭矢飞到目标靶子上空时,卡奥斯赤龙重装兵团军团长凯勒尔却挡在了前面,此刻他满脸是泪,双眼通红,哧啦一下扯开衣襟暴露出胸膛。
“米尔斯神啊,倘若您真要用神迹来表明您的裁决,就从我的胸口穿过去吧!”
出身于修士馆的虔诚信徒仰天大叫,那枝箭居然在空中有了片刻悬停。但随即凯勒尔就被后面塞利斯一把扑倒,而那羽箭也收敛光芒,从空中直飞而下,扑的一声,直直插入箭靶——还是命中红心。
当塞利斯高高举着箭靶返回中军时,这里已经成为一个宗教场景了。
阿古利亚的修特尔大主教作为在场所有人中的最高级宗教人员,理所当然的主持了这一次最大规模的祈祷。正中是米兰公爵小姐莉莲娜,而两边则分别跪着索菲亚皇帝阿斯尔与阿古利亚皇帝德比安。他们的臣下则各自跟随主君,也都同样跪拜。
克瑞斯大概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参加这种祈祷呢,换了其它时刻他是决不会下跪的。不过这次他是带头跪下,眼角眉梢间还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莱恩斯也跪在他旁边,和以往跟着海因作祷告时一样,嘴巴里唧唧咕咕念着祷词,一双眼睛却贼溜溜四下乱转——多半是在朝卡奥斯人那边看去。
奥利佛没有下跪,当然也不可能参加这个祷告,他依然站得笔直,但眼中却是呈现出极端失望的死灰色。身后卡奥斯将官自然也都跟随主君站立,一个个脸上都充满气愤之色。
塞利斯聪明通透,一回来就立刻丢下箭靶加入到祈祷中去——现在这靶子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奥利佛拿起他扔下的靶子,拔出那枝箭看了许久,箭杆上犹自可见一点鲜红。这个标记也没什么意义,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那个光球一路飞过去,命中靶心,不会有假,也不必做假。
“天意……嘿嘿,真的是所谓‘天意’么……”
奥利佛丢下羽箭,回头看向莉莲娜,但这时候后者正低头,虔诚念诵着最后一段祷告词。
祷告终于结束,老头子雷金纳德反应灵活,马上从旁边侍从手中接过一个银盘。盘子上银光闪烁,正摆放着那顶“女武神之冠”——索菲亚王国的皇后之冠。恭恭敬敬递交到修特尔手中。
虽然是阿古利亚的大主教,但在神的旨意面前,主教大人并没有什么推脱的余地。修特尔双手捧起王冠,轻轻将它摆放到莉莲娜的头上。
“请原谅我的僭越,莉莲娜小姐。这是神的意旨,原本我是无权为您加冕的。能为您戴上这顶王冠的,只有米尔斯神在人间的唯一代理,教皇陛下才有资格。只是此刻,在伟大神迹的面前,我们这些神的子民显然要给他最庄严的承诺。请您先不要推辞吧,真正的婚礼,还是要教皇大人亲自前来主持的。”
“莉莲娜!”
奥利佛大声呼叫,米兰大小姐似乎犹豫了一下,但终于,她还是低头,接受了那顶王冠。




卡奥斯的皇太子仰天长叹,身体微微晃动,忽然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身前大地。身后西奥苔丝发出哀叫声,而伊美尔达动作更快,抢先扶住了他。
看着眼前关切的眼神,奥利佛微微点头示意感谢。随即便挣脱开部将和妹妹的搀扶,依然挺直着身体,昂首离开会场。只是地上那一大滩暗红色,依然完全暴露出这位素来骄傲的皇太子,所受到的打击有多么深重。
莱恩斯在西奥苔丝经过时,试图用目光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但却被狠狠剜了一眼,赶紧低头。这时候旁边塞利斯捅了他一下,原来阿斯尔的情况也不好——大约是精神力消耗太大的缘故,显得极端疲惫。跪下后竟然站不起来,最后,是克瑞斯,塞利斯和莱恩斯三人一起半扶半抱的,返回本国营地中休息去了。
阿古利亚人也很快告辞了,德比安心情看起来不错,他早就推算过,米兰与索菲亚联手,要比与卡奥斯联手对他更有利。毕竟阿古利亚和索菲亚之间有一个同盟协议,而与卡奥斯之间却是杀将夺地之仇。正是出于这层考虑,在这次会面中,明里暗里他都是站在索菲亚一边的。
老侯爵雷金纳德却主动留了下来,现在可是个关键时刻,特别是克瑞斯还没顾得上这边的时候。克瑞斯和海因,这一对“天才二军师”竟然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他们只想着如何与卡奥斯竞争,如何帮着皇帝把新娘子娶回来,却忽视了这位新娘子本身的能量。
他们迟早会反应过来,不过在这以前,自己只要先走上几步,后面就从容多了。和先前在米兰交谈时又不同,眼下既然莉莲娜的身份已经基本确定,那自己更要快速跟进,这时候在新皇后面前造成一个好印象将来可是受用不尽的。
当然雷金纳德绝不是那种没有眼色乱拍马屁的笨蛋。莉莲娜一直在低头思索,他也就静静站在原地,一点声音都不发出,直到公爵小姐……新皇后抬头看见他,发出惊咦声。
“呀?老侯爵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呵呵,老臣在此,自然是准备为皇后陛下效力的。”
公爵小姐脸上微微泛起一阵红晕,抬手摘下头上王冠。
“还不是呢,不用这么早过来讨好。”
碰了个软钉子,但老头儿脸色丝毫不变,依然一切如常:
“这一次变化比较突然,想来小姐您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您肯定需要通盘考虑各种状况,而老臣不才,没什么别的本领,只是对于索菲亚朝野各处都比较熟悉,故此留下来,以备小姐随时查询。”
虽然改回了称呼,但语气间的恭敬态度却更有过之,莉莲娜再怎么蛮横也不好赶他走了。更何况这位公爵小姐此刻也确实心乱如麻——她原来心中早有偏向,当然不是索菲亚,对于那里的政情局势也就没怎么下功夫。此刻,局势突然变化,连她自己都始料未及,仔细想想,也确实需要一个完全了解索菲亚情况的人在旁边作参谋呢。
于是公爵小姐款款站起,向着老头儿展露出一个笑容。
“那就跟我来吧,还真有些事情要请教老侯爵呢。”
“遵命,陛下。”
雷金纳德赶紧行了一礼,乐滋滋的跟在公爵小姐身后,堂而皇之的进入了米兰人的营地。

“首先,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回到内帐,屏退了众人,莉莲娜第一个问题就让老头儿苦笑不已。他已经料到这个问题,但却完全无法回答。
“请原谅,小姐,关于这个,老臣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莉莲娜的脸色立刻挂下来。
“别把我当傻瓜,真以为我会相信什么神迹么!”
雷金纳德跪倒在地,完全用对待皇后的礼仪对待莉莲娜。因为帐中没有旁人,莉莲娜也就不再推辞,毫不客气的接受下来——不过这并不意味她也接受了老头儿的说辞。
“那你有什么用!我知道你们肯定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法子,居然能让一个人全身都发光……哼哼,是海因还是克瑞斯?”
“小姐,老臣可以对天发誓,今天发生的一切,老臣切切实实一点都不知情,若是有半字欺瞒您,立刻粉身碎骨!而且,从大家的反应来看,就算是克瑞斯首相,事先也没料到这些,否则,首相早就有更精密的布置。”
莉莲娜渐渐平静下来,在帐篷里来回走了几步:
“比射箭是我临时指定的,确实也不大可能事先做准备……不过你们的皇帝肯定用什么法子作弊了,肯定!”
雷金纳德闭嘴不言,过了很久,看莉莲娜的情绪略微平和些了,方才说道:
“小姐如果真想知道,将来何不亲自去询问陛下,想来陛下决不会隐瞒的。”
莉莲娜哼了一声,看看放置于旁边的托盘——那顶后冠上镶嵌的小钻石正在烛光下散发出熠熠光彩。
“我迟早会问的,但是现在,还请老侯爵为我把你们索菲亚的状况仔细说明一下吧。”
“荣幸之至,皇后陛下。”
雷金纳德凑上前去,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解起来,而莉莲娜也以前所未有的专心仔细倾听,不时的,提出几个问题……




此刻,在索菲亚人的营地中,自然是一片欢腾。所有人原本都不抱任何希望了,但却不料就在瞬间,局势竟然被彻底扭转,而且还是以那么华丽,那么不可思议的方式。当修特尔大主教把皇后冠放置到公爵小姐头上,而对方也低头接受的一刹那,索菲亚人几乎都咬破了嘴唇——他们必须用最大的毅力控制着,才不会当场欢呼雀跃起来。
“陛下是如何做到的!”
这成为营地里所有人互相询问最多的一句话,但却无人可以回答。皇帝因为劳累过度一回营地就去休息了,即使两位军团长也无法解除心中的疑惑。首相或许是知道的,但克瑞斯一贯的强势让索菲亚群臣早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尽量不要主动去和首相打交道。
莱恩斯与塞利斯两人对坐在营帐中,两人的表情都差不多,在万分欣喜之外,还都带着几分疑惑。
“知道原因么,侯爵阁下?”
面对塞利斯的低声询问,莱恩斯只是无奈摇头。虽然朝野间都知道自己是皇帝身边的近臣,但毕竟是外臣了。不可能再象小时候那样与阿斯尔朝夕相处,自然也不可能知道皇帝身上发生的一切。
“首相应该知道,刚才咱们中间最镇定的就是他。”
莱恩斯这点眼光还是有的,特别是刚才阿斯尔射出第一箭的时候,他就站在克瑞斯身边。分明感觉到克瑞斯开头也和他们一样,从极端的愤怒,无奈,到突如其来的狂喜——但随后便立刻冷静下来,而不是象其他人那样,表现出万分的诧异。
很明显,克瑞斯知道阿斯尔用的什么方法,而且他马上利用了这一点。与阿斯尔互相配合,营造出那种宗教气氛,迫使莉莲娜不得不顺应局势,做出违心的选择。
“到底是兄弟啊,果然默契……不过阿斯尔太也不够朋友,原来早就有把握了,居然一直瞒着,害我们一直担心……”
回想起这几个月的辛苦操劳,莱恩斯愤愤发出抱怨之词。他本来就是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此刻旁边也只有稳重可靠的塞利斯在,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回头一定要好好找阿斯尔问清楚,我们干得这么辛苦,总不能连我们也一起蒙在鼓里!你说呢,塞利斯伯爵?”
年轻的边关大将笑了笑,没说什么。莱恩斯与皇帝的关系特殊,有些地方不必在意,自己还是谨慎着些为好。而且莱恩斯问清楚以后,肯定会告诉自己。
正想说什么,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隐约有一个女子声音在外面高声叫骂:
“莱恩斯,你给我滚出来!”
塞利斯顿时一愣,谁这么嚣张,竟敢在索菲亚的军营外面叫阵,难道卡奥斯人狗急跳墙,想要开战么?
一回头,却见莱恩斯急急忙忙套了靴子冲出营帐,跟屁股着火差不多。
“哎……”
塞利斯顿时明白怎么回事,有心想要上前劝阻,但随即又觉得何必多管闲事,稍一犹豫,人已经跑得没影了。
这边人刚刚跑出去,后面帘幕一掀,却是首相克瑞斯走了进来。
“莱恩斯侯爵呢?”
塞利斯苦笑一下,克瑞斯随即也明白过来,冷笑一声:
“他们果然耐不住了,连美人计也用上,嘿嘿,计穷了。”
“估计不会有什么效果吧,莱恩斯大人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专门用了询问的语气,克瑞斯略微犹豫之后,还是点点头:
“他应该不知道。”
“首相可愿意解释一下么?”
塞利斯注目首相,后者再次犹豫了片刻——这对于克瑞斯来说可是极少见的现象。
“嗯,阁下与莱恩斯有所不同,知道一些也好。实际上,当初陛下在西里西亚另有奇遇……”
克瑞斯费了点功夫,把阿斯尔在西里西亚学习魔法的事情向塞利斯做了个说明,塞利斯精明无比,立刻明白这件事情为何要瞒着莱恩斯了。
“竟然是黑魔法……确实不能让海因主教知道啊。”
“所谓黑魔法……不过是教廷的宣传而已,我并不认为这种技能本身就代表了邪恶。从西里西亚返回以后,我曾专门去查阅过历史典籍。据古书记载,昔年阿伦西亚皇族中有些人,天生就拥有不可思议的能力,可以掌控风火雷电,被称为神之血脉。而当时的阿古利亚家族,则世代拥有狂战士的血统,执掌魔王之剑,历代均为皇家禁卫军之统领……”




“后来皇权旁落,禁卫将军权势日高,最终摄取大位,真正的皇族后裔反倒被迫流落外邦,先后建立起科夫诺与索菲亚两个国家,再以后两国争霸,科夫诺灭亡,正统阿伦西亚皇族血脉,只剩下我们索菲亚一家——下官幼年时也曾听家中长辈说起过这个故事,原以为只是传说而已,不料真的确有其事。”
塞利斯面色严肃,缓缓接口说道,他的家中亦是阿伦西亚古老贵族传承下来,对于古王朝的历史也颇为了解。
“不错,到如今,那古老的血统只集中在阿斯尔陛下一人身上。而在大陆这一边,古代时被认为只有最高贵血统才能够拥有的魔法资质竟然被称作恶魔……嘿嘿,这么多年来,教廷是用心良苦啊。”
克瑞斯冷笑两声,塞利斯则眉头紧锁,已经不复刚才的惊喜之情,代之以深深的担忧:
“大人,教廷目前和我们的关系还不错。但如果这件事情传扬出去……”
“他们将会感到威胁,非常大的威胁,古老皇族的神圣血脉再度觉醒,整个米尔斯神教的基础都会动摇。卡达印教派独占神坛的时代将一去不复返,我们又将回复到古阿伦西亚时期多个神祗……甚至是多种宗教体系并立的时代。”
克瑞斯显然早就推算过各种情况,此刻娓娓道来,丝毫不显慌乱。反倒是旁边的塞利斯,脸色一变再变。
“教廷决不会容忍这种情况发生,他们甚至有可能会宣布圣战!”
塞利斯脸色苍白的说道,克瑞斯却满不在乎,冷笑一声:
“那又如何,教廷本身不过一个圣殿骑士团,卡奥斯本来就是与我们为敌。至于阿古利亚,嘿嘿,你认为那个德比安会因为教廷一句口号就出兵么?”
“可一旦教廷同我们决裂,外面不说,我们内部首先就很难保持稳定。国中三百诸侯,不是个个都与朝廷齐心的。而最重要一点——海因大主教的立场将会如何?”
塞利斯并不担心整个南十字军会有什么问题,莱恩斯对皇帝的忠诚绝对是可以信得过的。但问题是,作为王国另一位最重要智者的海因,他同时也是教皇亲封的大主教啊,代表了卡达印教廷在索菲亚的全部利益。如果因为这种宗教问题导致王国两大智者对立甚至是整个国家的分裂,那可太愚蠢了。
克瑞斯终于显出些无奈的脸色,苦笑着微微摇头:
“正是这个问题棘手啊,所以这次我才不能公开宣布皇帝陛下拥有的超常能力,反而只好借助米尔斯教派的神迹之说……嘿嘿,想来还真是讽刺。”
“您做得很对,若是贸然宣布陛下的神之血脉已经觉醒,我们将非常被动。但就算如此,今天在场的可没一个笨蛋。卡奥斯人断不会就此罢休,阿古利亚王族本身就是狂战士血脉遗传下来,迟早也会联想到我们索菲亚王家的血统秘密。连那位修特尔大主教,就算他本人天真相信这是神迹,也一定会向教皇报告此事……莉莲娜小姐日后倘若真嫁过来了,也一定会向陛下追问真相。”
“确实,麻烦多多啊。”
克瑞斯悠然叹息道,不过语气还是很轻松:
“但无论如何,我们总算赢了这一局。至于后面的麻烦,只要我们内部保持同心协力,就一定可以应付过去。卡奥斯,教廷,阿古利亚,他们怎么想我才不在乎。莉莲娜小姐既然答应了嫁过来,也就算是咱们这一边的人。只要……只要海因大主教他能够与我步调一致,再大的困难,我也有信心!”
不过随即,克瑞斯又补充道:
“但咱们还不能就此放松,不到最后一步,谁敢说自己是胜利者呢。所以……”
“噢,您已经有什么后续安排了么?”
塞利斯颇感诧异,这么快就有下一步的打算了?对此克瑞斯却展现出一个恶作剧般的笑容——这可是极少在他脸上看到的。
“原来是有个计划,应急用的,但现在倒可以正大光明拿出来。塞利斯,我需要你的帮助……”
…………
与此同时,在卡奥斯的军帐中,自然是一片愁云惨雾。帝国皇太子奥利佛独自坐在他的营帐中,双目微合,犹如假寐。
他一回来就屏退了所有部下,要求一个人静一静,部下们自然也都能理解,都很识趣的躲开。只有西奥苔丝坚决不肯离开,但最终还是被拉格茜丝拖走了。两人嘀嘀咕咕的似乎商量着要去找某人算账……但奥利佛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精力去操心了。
他盘腿闭目,双手下垂至膝上,看上去仿佛睡着了一般。但实际上,此刻,在奥利佛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各种各样的想法纷至沓来,不仅仅是这一次的挫折,从小到大,无数往事,一一浮上心头。
虽然是皇太子,但朝中人人都知道,自己并不受皇帝的宠爱。记得幼年时常常与雷昂厮打,无论胜败,都会受到斥责。皇帝的偏向很明显影响了一大批人,那时候整个宫廷中,与自己最亲密的竟然只有身为枪术教师的凯勒尔,以及亲妹妹苔丝。
本来以为生活也就会这样过去,直到那一天,那永远也忘不了的日子,飞龙使者的到来。
直到现在,外面还在传说卡奥斯皇帝是受到魔剑萨恩巴特影响,忽然发了疯,才会把虽然不喜欢,却是唯一的儿子打发出去,奥利佛自己当时也这么想——尽管这听起来极端的不可思议。那时候就连一向不介入皇家内务的宰相夫利斯都暴怒了,与皇帝大吵一场,结果还是没能拗过皇帝的意志。堂堂帝国皇太子竟然像块破抹布一样被丢了出去,飞越万里沙海,前往那蛮荒之地——而与此同时,与自己年龄相仿,仅仅大了一岁的青龙骑士雷昂却受封成为圣佛朗西斯城城主,拥有了整个大陆上最富饶繁华的领地。
那是生命中最苦闷的一段日子,巨大的落差,未测的前途,以及每天旅途的疲劳,让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时常悄悄哭泣。但那也是他一生中唯一哭泣过的日子——在托契亚,一个名叫奥利佛的少年,从此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抛弃了名位尊贵却实为枷锁的皇子身份,重新以一个普通武人的眼光审视自己,当潜伏在高山之巅,怒龙巢穴之外,倾听着那世上最强大生物的咆哮时,少年分明可以感觉到,汹涌的野性之潮正在胸膛中重新涌起。
龙王托拉邦特完全以子侄看待他,直到这时候他才知道,那一队龙骑兵并不是偶尔跑去卡奥斯,而是专门为了接自己的。托拉邦特青年时竟然就已经飞越了大沙海,以雇佣兵的身份在东方大陆上有过一段非常丰富多彩的经历。与当时也很年轻的父皇法兰早就相识,并立下一个赌约……
直到许多年后,当年老的托拉邦特在酒桌上对子侄们谈起那赌约时,依然豪气冲天:
“只要你能夺取那本不属于你的皇帝位,我就把你的儿子培养为龙骑士!让他成为真正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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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ck7543 发表于 2010-7-13 07:42:08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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