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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忘国度] 黑暗之路四部曲第三部---魔晶仆从 [复制链接]

光之洗礼

antias 发表于 2008-10-30 18:59:57 |显示全部楼层
序章
第一章 探求内心
第二章 幽巷生活
第三章一场耻辱的相遇
第四章  迷途错踪
第五章 万事开头难
第六章 共同利益
第七章 优势,还是灾难?第八章 简单的理由
第九章 控制与合作
第十章 被高估的智能
第十一章  基础
第十二章 当一切都是谎言
第十三章 当沙漏开始翻转
第十四章 当时间之沙流尽
第十五章 亲爱的瓦维尔
第十六章  晴朗日子里的秘信
第十七章  一次求援
第十八章  可敬的对手
第十九章  因为他从不需要
第二十章  审慎与欲望的制衡
第二十一章  神之假面
第二十二章  在旁观者眼中
第二十三章  灾难的面容
第二十四章  混乱
第二十五章  最终的光明

[ 本帖最后由 antias 于 2008-10-30 22:4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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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antias 发表于 2008-10-30 22:31:22 |显示全部楼层

序章

他在正午炽烈的阳光之下潜行,他身上的披风似乎使得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之下,尽管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什么阴影;而即使是无处不在的尘土似乎也都无法沾上他的身体。露天市场如同往常一样嘈杂不堪,小贩和顾客们为了每一个铜币的争夺而大呼小叫。小偷们藏匿于他们的最佳位置,也就是最繁忙、最拥挤的地方,在那里他们可以完全不被发现就偷到钱包,就算被发现了,他们也可以立刻消失在人山人海之中。

阿提密斯?恩崔立却清楚地知道每一个扒手的位置。他只需不经意地一瞥就能辨别一个人是来买东西的还是来偷东西的,并且他没有,也不需要躲开那些偷儿。他故意从每一个小偷旁边经过,甚至还将自己的黑色斗篷拉到一边,好让那些扒手看到他那鼓鼓囊囊的钱包——同时也看到保护着他的钱包以及他本人的那把著名的镶嵌宝石匕首。这把匕首是他的标志,是卡林港最令人恐惧的武器之一。

恩崔立对于年轻小偷们表现出的敬意感到很满意,而更令他满意的是,这是他的努力所应得到的奖赏。他是卡林港的最佳杀手,他花费了许多年才得到如此的声望,但他在逐渐老去。也许他也正在失去身上那耀眼的光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如此厚颜无耻地向所有的年轻小偷们挑衅——他年轻的时候绝对不会这么干——希望他们中能有一个人站出来试着攻击他。他穿过车水马龙的大街,走向一间大排档式的酒馆。这里人群熙熙攘攘,但恩崔立还是一眼就发现了他的联系人,衣着奢华,戴着标志性明黄色头巾的沙拉吉?奥祖尔。恩崔立走向那张桌子。沙拉吉并不是一个人,但在恩崔立看来,那三个与他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人并不是他的朋友,甚至根本就不认识他。另外三个人正在交谈着,不时发出笑声,而沙拉吉则靠在椅背上,神经兮兮地四处张望着。

恩崔立来到桌边,眼神带着疑惑看向那三位不速之客,沙拉吉尴尬地耸了耸肩做为回答。

“我们已经预订了这张桌子吃午餐,你没有告诉他们吗?”恩崔立冷静地问道。

那三个家伙停止交谈,抬起头来好奇地看着他。

“我试过和他们解释……”沙拉吉擦着从他黝黑的额头上流下的汗水。

恩崔立举起一只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然后威严地盯着三个无礼者。“我们在此有要事相商。”他说。

“而我们则有食物和饮料要消灭。”其中一个回答道。

恩崔立没有答话,只是更加凶狠地瞪着那个多嘴的,同时也用余光监视着另外两人。

另外两个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但恩崔立就好像完全没看到他们一样,只是继续凶狠地瞪着第一个敢于挑战的家伙。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恩崔立仍然没有丝毫放松,甚至更加增强了眼神的压迫感,他的眼神似乎剖开了那人的胸膛,让他看到他正在面对着怎样的意志力,还有如此完美的决心和控制局面的能力。

“你想干什么?”另一个人发难道,他在恩崔立旁边站定。

沙拉吉喃喃地念起了通用的祈祷词。

“问你话呢,别装聋。”那人伸出手去想推恩崔立的肩膀。

杀手微微一动,手向上一抓,立刻拿住了冒犯者的大拇指,再轻轻一扭一按,马上就把那人给制服了。

整个过程中恩崔立没说一句废话,表情没变,就连眼神也丝毫未动,还是一直瞪着坐在他正对面的第一个敢于开口的人。

恩崔立手上又加了些力,那个站在他旁边的人痛苦地呻吟一声,另一只手伸向腰间去取他随身携带的弯匕首。

沙拉吉又念起了另一段祷辞。

那个人在恩崔立紧紧的注视下来到桌子这边,示意他的朋友保持冷静,把手从武器上拿开。

恩崔立向他点点头,然后示意他带走他的朋友,离开这里。他放开了那个敢于冒犯的人,后者仍然不死心地抓着自己疼痛的拇指,险恶地盯着恩崔立。不过他并没有再来找麻烦,他的朋友也没什么动作,只是把他们的盘子拿起来小心地走掉了。他们并不认识恩崔立,他也并没有露出他的匕首,但他所显露出的实力还是足以让他们意识到这个事实。

“我也想这么做来着。”沙拉吉轻笑着评论道。三位不速之客离开了,恩崔立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恩崔立盯着他,发现这家伙还是和往常一样一副惹人讨厌的样子。沙拉吉的头很大,一张大圆脸,相形之下更显得他的身子又瘦又小,让人怀疑这副身子骨能否支撑起这个大脑袋。而且这张大圆脸上还总是带着微笑,白白的牙齿闪着光,与他的黑色皮肤和黑眼睛形成鲜明的对比。

沙拉吉再度清了清喉咙。“我很惊讶您亲自来与我会面。”他说。“你在巴沙多尼公会的崛起使得你成了许多人的敌人。您就不怕有人背叛吗,伟大的人?”他以辛辣的讽刺结束了自己的发言,又神经质地咯咯笑起来。

恩崔立还是没有答话,只是继续盯着对方。他确实害怕有人背叛,但他需要亲自与沙拉吉交谈。金穆瑞?欧布罗扎,为贾拉索工作的那位卓尔心灵异能者,此前已经彻查了沙拉吉的思想,并确信他没有参与任何的阴谋。

当然,考虑到消息的来源——一个从来就不喜欢恩崔立的暗黑精灵——杀手并不完全相信他得到的报告。

“您知道,对于强有力的人们来说,这可能成为他们的牢笼。”沙拉吉继续道。“可能成为一个比他们本身更强有力的牢笼。您知道吗?有很多帕夏不带上一百名以上的护卫就不敢踏出家门一步。”

“我不是帕夏。”

“您的确不是,但巴沙多尼公会属于您和夏洛塔。”沙拉吉回答道。夏洛塔?维斯帕利用阴谋成为了帕夏巴沙多尼的副手,在卓尔们进占公会的时候也幸存下来,成了公会的傀儡领袖。而此后,公会的力量迅速增长,达到了任何人都未曾预料到的高度。“每个人都知道。”沙拉吉再度惹人厌地咯咯笑起来。“我知道你很厉害,我的朋友,但我从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恩崔立报以微笑,但他露出笑容的原因却是因为他正幻想着用他的匕首切断沙拉吉的喉管,因为除此之外他实在没有办法忍受这个卑微的寄生虫。

然而恩崔立不得不承认,他需要沙拉吉,而这也是这位声名狼藉的告密者得以存活至今的唯一原因。沙拉吉的生存艺术就是告诉任何人想要知道的任何事情——当然,要收取一定的费用。他的这一门技艺炉火纯青,他与卡林港统治家族以及街头恶棍中的每一个人都同样了解并且熟悉,这使得他的存在对于经常处于交战状态的各公会而言显得极端重要,没有人愿意杀掉他并且承担所有的风险。

“那么,告诉我在巴沙多尼的宝座后面还隐藏着一些什么样的力量吧。”沙拉吉咧着嘴笑道。“那里肯定有些什么东西,对吗?”

恩崔立努力使自己的脸上不露出任何表情,他知道自己的任何一个表情都会透露太多太多的讯息,然而事实上,他很想嘲笑一下对于新巴沙多尼公会内幕一无所知的沙拉吉。沙拉吉绝不会知道,一支黑暗精灵军队已经在卡林港建立了基地,而巴沙多尼公会就是他们的前哨。

“我想我们应该是来讨论达拉巴德绿洲的事情吧?”恩崔立反问。

沙拉吉叹了口气,耸耸肩。“我们有许多更有意义的事情可以谈,”他说。“我恐怕达拉巴德并不是这些事情中的一件。”

“那你说吧。”

“二十年来,这里的所有事情都没有改变。”沙拉吉说。“这些年中并没有什么事情是我知道而您不知道的。”

“柯林?苏雷兹仍然占据着查伦之爪?”恩崔立问道。

沙拉吉点头回应。“当然。”他轻笑着回答。“仍然占据着,并且将永远占据着。它已经为他服务了数十年,而当苏雷兹死掉的时候,他的三十个儿子当中的一个无疑将继承它,除非那个野丫头阿达妮娅?苏雷兹抢先得到它。柯林?苏雷兹的女儿可真是野心勃勃啊。如果您想问我他会不会卖掉它,那您现在已经得到答案了。我觉得我们应该谈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比如说巴沙多尼公会。”

恩崔立的目光突然有些涣散,但只是一瞬之间的事。

“苏雷兹为什么要现在卖掉它?”沙拉吉故作若无其事状,挥舞着他的双臂问道,他那瘦弱的双臂与巨大的头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的朋友,这已经是你第三次试图买下那把宝剑了吧?没错!第一次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破钱袋里只有几百个金币——我想那是老巴沙多尼的礼物吧?”

恩崔立不由得退缩了一下,尽管他的意志,还有他对沙拉吉的了解——虽然此人是这样的惹人讨厌,但他却是全卡林港最能通过表情和动作推断出真相的人——都不允许他这样做。然而,那记忆,连同最近发生的事件,引发了他内心深处的悸动。在很久以前的那一天,的确是帕夏巴沙多尼给了他一些额外的金币,并不是由于恩崔立这位大有前途的副官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而只是一件礼物。当他想起此事时,恩崔立意识到,巴沙多尼是唯一曾经赠送他礼物,而不期望能得到什么回报的人。

而恩崔立杀掉了巴沙多尼,就在几个月之前。

“没错,没错!”沙拉吉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而在帕夏普克挂掉之后不久,你又提出要买那把剑。啊,那家伙死得可真惨呀!”

恩崔立只是继续盯着他。沙拉吉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把这个危险的杀手越推越远,于是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那时候我就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他说。“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我现在有了更多的钱。”恩崔立低声说。

“全世界的钱加在一起都不够!”沙拉吉高叫道。

恩崔立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你知道全世界的钱加在一起有多少吗,沙拉吉?”他冷静地问道——过分冷静了。“你知道巴沙多尼公会的金库里有多少钱吗?”

“我想你的意思是说,恩崔立公会。”沙拉吉纠正道。

恩崔立没有否认,而沙拉吉的眼睛惊讶地瞪大了。就是这样,任何一个探子都不可能得到比这更准确的信息了。根据谣传,老巴沙多尼已经死了,那个夏洛塔?维斯帕以及其他代理的公会负责人都只是些傀儡,而那个拉线的人就是阿提密斯?恩崔立。

“查伦之爪。”沙拉吉沉思着,嘴慢慢咧开了。“这么说来,在王座后的权力者是恩崔立,而恩崔立后面的权力者是——嗯,我猜是一个法师,因为你是如此急切地想要那一柄剑。一个法师,没错,而且还是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嗯?”

“继续猜。”恩崔立说。

“也许我会猜对?”

“如果你猜对了,我将不得不杀了你。”杀手说,仍然是那种令人畏惧的冷静语气。“去跟苏雷兹酋长谈。告诉我他的要价。”

“他不会要什么价的。”沙拉吉坚持道。

恩崔立的动作比任何一只追逐老鼠的猫都还要快。一只手按住沙拉吉的肩膀,另一只手抓住了他那致命匕首的柄,他的脸凑到离沙拉吉的脸只有一英寸远的地方。

“那将会是最不幸的事情,”恩崔立说。“对你而言。”

杀手将告密者推回他的座位上,然后站起身来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就好像一只猛兽突然感到饥饿并且打算找点牺牲品来喂饱自己。他又回头看了沙拉吉一眼,然后走出帐篷,消失在混乱的大市场里。

当恩崔立冷静下来并仔细思索着这次会面的每一个细节时,他无声地斥责着自己。他的挫折感正在击溃他的理智。他如此急切地要购买查伦之爪的动机已被他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毕竟,那件武器和那套护手的组合是为战斗法师设计的。

也许还有心灵异能者?

因为那些人就是恩崔立的折磨者,莱基和金穆瑞——贾拉索麾下达耶特佣兵团的副官——一个法师和一个心灵异能者。恩崔立恨他们两个,非常恨,而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他们也恨他。恩崔立知道他能用来对抗他们两个的唯一盔甲就是贾拉索本人,而这使得整件事情变得更加糟糕。让他惊讶的是,他正慎重地开始信任那个黑暗精灵佣兵头子,但他怀疑贾拉索不会一直保护他。

毕竟,意外之事总会发生。

恩崔立需要保护,但他不得不开始着手去运用他一贯的耐心和智慧去做事情,扭曲道路以免任何人能跟得上他,像他多年前曾做过的那样在卡林港好战的街道上用他的武力开路,使用许多微妙的真假信息并将它们完美地混合在一起,这样无论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敌人都不会有机会真正弄清他的秘密。当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真相的时候,那么他,只有他一个,就将会得到一切的控制权。

在令人头脑清醒的日光之下,他与富有洞察力的沙拉吉的会面并非完美,而恩崔立将此视做一个清晰的警告,这件事提醒他,他必须绝对地控制自身的反应,才能在险恶的黑暗精灵们中间得以幸存。没错,沙拉吉已经很接近事情的真相了,他甚至已经猜出了一半的事实。毫无疑问,这个长着一张大饼脸的男人会将这个消息卖给任何一个肯出合适价钱的顾主。最近这段时间里,卡林港有很多人都在竭力探寻在巴沙多尼公会突然而富有侵略性的崛起后面究竟掩藏着一个怎样的谜题。

沙拉吉已经猜出了一半的事实真相,那么很快就会有很多人猜测,在公会的后面有一个强大的大法师或一群法师在掌控真正的权力。

尽管恩崔立性格阴郁,不过当他想到,如果沙拉吉得知关于巴沙多尼公会的另一半秘密真相,那张大饼脸上会出现怎样的表情,还是有些忍俊不禁。黑暗精灵们已经武装进驻了卡林港!

当然,他对那男人所说的话绝非虚言恫吓。一旦沙拉吉作出了这样的联想,那么,恩崔立,或是贾拉索数千部属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会马上干掉他。

* * * * *

沙拉吉?奥祖尔在那张小小的圆桌边坐了很久,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恩崔立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姿态。他知道,自己关于巴沙多尼公会会长宝座后面必然有一个法师在掌权的猜测肯定是正确的,但那已经算不上新闻了。考虑到巴沙多尼公会崛起的迅速程度,以及它崛起之后对于对立的家族采取的破坏性侵略措施,早已有很多人猜测,必然有一个甚至更多的法师卷入其中。

沙拉吉的发现却并非仅此而已。他窥见了恩崔立的内心。

阿提密斯?恩崔立是一位自我控制的大师,一个堪称死神阴影的人物,然而今天的他却显露出一种与他的身份完全不符的内心慌乱——也许那其实是恐惧?从前的阿提密斯?恩崔立会以威胁的姿态去触碰某人吗?不,他不会。他只会用他的眼神来压迫对方,让对方毫无困难地了解到自己正在走向无可挽回的毁灭。如果冒犯者不知悔改,那么摆在他面前的也绝不会有更多的威胁语言,更不会有抓扯或是厮打。

只有迅捷的死亡。

这一不符合恩崔立特征的行为模式激起了沙拉吉的兴趣。他非常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才能让阿提密斯?恩崔立在恐慌之下变得如此反常——然而与此同时,杀手仍然明白无误地丢下了一个令人害怕的警告。沙拉吉很清楚,能让阿提密斯?恩崔立失去勇气的,不管究竟是什么,都毫无疑问可以极其轻易地毁掉沙拉吉?奥祖尔。

这是个相当有趣的形势,但它却让沙拉吉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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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antias 发表于 2008-10-30 22:31:54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探求内心

第一篇 陷入罗网

Part 1 Sticking To the Web

我生活的这个世界确实存在着邪恶的化身。我并不是在说那些不道德的人,也不是在说那些通常都是属于邪恶的地精,甚至也不是在说我的同族,那些比地精还要邪恶得多的黑暗精灵。所有这些生物都具有极度残忍的特性,但即使是在最坏的情况之下,他们也绝不能被视为邪恶的化身。不。这个称号属于另外一些生物,属于那些被法师和牧师们召唤出来的恶魔与魔鬼。这些来自下层位面的生物是最纯粹而不受控制的邪恶。它们绝无可能得到救赎,在它们那漫长到接近永恒的不幸一生当中没有丝毫可能去做任何一件接近于善的事情。

我曾想过,如果没有那潜伏在每个理性生物内心中的黑暗,这些恶魔与魔鬼是否还能够存在?它们究竟是与那许多邪恶的人类和卓尔一样,是邪恶的源头呢,还是它们只是人们内心腐化的部分之于外在的表现,只是一种结果呢?

我相信后者是正确的答案。恶魔与魔鬼如果没有受到理性生物的召唤,是不可能来到物质界的,而这绝非偶然。我知道,它们仅仅是一种工具,仅仅是为了实现那真正的邪恶之源而制造出的工具。

克什辛尼朋又怎样呢?它是一件物品,一件神器。虽然它本身是有意识的,但如果不依附于一个理性生物的智能,它同样无法存在。因为碎魔晶不能生长,不能改变,更不能自主行动。它只能不断尝试让自己被不同的人操控,并在不断失败的过程中更好地吸引周围人们的心。它甚至不能考虑,这样不断的尝试最终将带来什么样的结果——不。它的目的永远只有那一个。

那么,它就是完全邪恶的吗?

不是的。

不久之前我携带着这危险的神器旅行,其间我对它有了更多的了解,但即使是那时我都不会这样想。只是在最近,我收到了来自高飞之灵高级牧师凯德立?邦那杜斯的一条丰富详尽的信息,读过之后我才看到了碎魔晶的真相,我才开始懂得这件宝物本身是异常的,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它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满足那永不停息的对于力量和荣耀的渴望,而这只是由于它的第二个创造者,第八精神那扭曲的意志钻进了这件神器的精髓。

根据凯德立掌握的资料,碎魔晶最初是由七位巫妖创造的,它们原本打算制造一件拥有最强力量的宝物。亡灵国王有意征服所有其他的种族,为更好地达成这一目标,巫妖们将这件神器设计为所有生命之源——太阳的对立面。当它们的法力汇聚成一体之时,巫妖们却湮没了。有一些法师认为巫妖们的力量被吸取进克什辛尼朋中,造成了它们的毁灭,但凯德立坚持认为,毁灭它们的实际上是这件宝物所具有的与太阳相近的属性。因而,它们毁灭其他种族的意图反而造成了它们自身的毁灭,这些巫妖最后的遗骸只剩下灰烬和邪恶灵魂的碎屑而已。

许多人都知道这段碎魔晶的最早历史,包括那些急于得到它的恶魔。然而,凯德立发现的这件接下来的事情则是一个复杂得多的故事,并且指出了克什辛尼朋的真相。它是在被曲解的善良意图之下产生的一个无可挽回的失败结果。

数百年前,克什辛尼朋首次现身于物质界,地点是遥远的大陆札哈拉。在那个时候,虽然它的力量非常强大,但它只是某个法师手中的一件工具。它的作用也就仅仅是向敌人发射能瞬间把人烧成灰的强大火球以及闪电墙等等。它黑暗的过去一直不为人知,直到克什辛尼朋落到一位苏丹手中。这位伟大的领导者——他的名字早已失落在时间的洪流之中——发现了碎魔晶的实质,并且在他属下的许多法师帮助之下,决定完成巫妖们未能完成的工作。这也就是克什辛尼朋的“第二次创造”,在这次事件当中它的力量得以提升,并且获得了有限的意识。

这位苏丹的心中并没有控制与征服的迷梦,而只是想要在他好战的邻居中间获得和平与安宁。因此,他利用神器的力量创造了一系列守卫疆土的水晶塔。这些水晶塔连结了他的首都与经常被侵袭的第二大城市,两者之间的距离约有一天的路程。水晶塔的总数约有一百座。毫无疑问,一道几乎完美的防线形成了。

然而,在这样做的同时,苏丹过度使用了克什辛尼朋的力量。虽然他本人相信,创造每一座塔都会为宝物带来更大的力量,然而实际上,他的行为使得碎魔晶的力量,以及每一座塔的坚固程度都大打折扣。在此之后不久,一场强烈的沙暴来袭,横扫整片沙漠。这场威力强劲的自然灾害只是接下来邻国大规模入侵的序曲。那些水晶塔的防御是如此的薄弱。以至于它们象玻璃一样被击碎。水晶塔纷纷倒下的同时,也带走了苏丹关于和平与安全的幻梦。

邻国的大军蹂躏了苏丹的领土,在苏丹面前杀害了他所有的家人。然而,残忍的邻国酋长并没有杀死苏丹本人,他想要苏丹的余生中不断被痛苦的记忆折磨。但克什辛尼朋杀死了苏丹,得到了他的一部分灵魂。

那些久远日子中发生的其他事件鲜少为人所知,即使是已经达到半神力级别,几乎可与他的力量之源相提并论的凯德立本人也只知道一小部分。但这位德耐的年轻高阶牧师确信,这次克什辛尼朋的“第二次创造”是现在神器如此渴求力量的关键原因之一。如果克什辛尼朋达到了它所能达到的最高力量,如果那些水晶塔的防御依然如往常一样强大,蛮族的军团就会撤退,苏丹的家人,他亲爱的妻子和漂亮的孩子们就不会被杀。现在神器中浸透着七位巫妖邪恶的灵体,以及苏丹那备受折磨的灵魂,它继续狂热地追求力量以达到它的极限,不管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这个故事中有很多隐含的意义。凯德立暗示说,虽然他还不能得到确定的结论,但他认为,水晶塔的建立实际上成了入侵行动的催化剂,因为邻国的酋长害怕水晶塔会很快越过边境,占领他自己的领地。那么,碎魔晶是否给了我们一个很大的教训呢?过度的野心,即使是建立在良好的愿望上的野心,也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苏丹想要加强他领土的防御,而因此他便使用了过度的力量。

那就是他本人,他的家人,以及他的王国被毁灭的原因。

那么,现在占据着碎魔晶的贾拉索呢?我是否应该去追踪他,试图把神器夺回,再交给凯德立让他毁灭它?如果没有这个强大而危险的宝物,这个世界无疑会变得更好。

但在此之后,仍然会有另外一个用来实现邪恶思想的工具,另一个邪恶的化身出现,不管那会是一个恶魔,一个魔鬼,还是另一个如同克什辛尼朋般可怕的造物。

不。邪恶的化身并不是问题所在,因为如果没有理性生物内心中的邪恶,它们根本就不可能存在或是发展。

要小心啊,贾拉索。要小心。

——崔斯特?杜垩登

瓦维尔?泰戈维斯蹑手蹑脚地走进黄铜赌局中一间灯光昏暗的小房间。瓦维尔,最有能力的女性半身人——善于使用她的诡计,善于使用她的匕首,更善于使用她的智慧——她并不会经常在这所房子里如此小心翼翼地走动,毕竟这里是整个卡林港最安全的建筑之一。但她现在要见的是阿提密斯?恩崔立,当他在附近的时候,世界上没有一处地方可以称得上是安全的。

当她走进房间的时候,他正踱着步,就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她一样。瓦维尔好奇地盯着他。她知道恩崔立最近处于紧张不安的精神状态下,而且她也是除了巴沙多尼公会的人之外,整个卡林港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之一。黑暗精灵已经渗透进了卡林港的街道,而恩崔立扮演的角色则是为黑暗精灵们抛头露面的人物。不管瓦维尔此前对卓尔们的可怕程度是否有过什么怀疑,只要她看一眼恩崔立的样子,这些怀疑也都会烟消云散。他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但是瓦维尔并不确定他现在是不是真的这么紧张——瓦维尔也从没有想到他会做什么内心斗争。

更令她好奇的是,恩崔立邀请她来分享自己的私密。这根本不是他的作风。然而瓦维尔并不担心这会是陷阱。她知道,不管看起来多么令人惊讶,但事实就是事实。与其说恩崔立是想和她瓦维尔交谈,还不如说他是想要和自己说话,以此来澄清他的思想;而由于某种瓦维尔还不能理解的原因,他愿意让她听到。

在她的心目中,这是他对她所能做出的最高程度的褒扬,而她也同样明白,伴随着这份褒扬而来的也有潜在的危险。带着这个不安的念头,公会的主人,女性半身人安静地坐了下来,谨慎地倾听着,试图抓住所有蛛丝马迹,领悟之前她不知道的事情。当她无意中瞥向一只靠墙放着的椅子时,不由得大大地吃了一惊,因为那椅子上面放着一瓶喝得半空的月影威士忌。

“在这座被诅咒的城市,每条街道的每个角落里,我都能看到他们,”恩崔立说。“浮夸的风气蔓延,人们将刀疤和武器视为荣誉的勋章,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只注重自己的声名,以至于忘记了他们真正想要完成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他们为了地位和荣誉不惜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却没有任何更为高尚的目标。”

虽然他的话音并不是非常含糊,但瓦维尔仍然能够清晰地意识到,恩崔立的确喝了一些威士忌。

“那么,阿提密斯?恩崔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为那些偷儿们感到困扰的呢?”瓦维尔问。

恩崔立的脚步停了下来,瞥了她一眼,脸上现出一种表示默许的表情。“我必须要细致地观察他们,留心他们,因为我知道,我的声望是高于我本身的存在。就因为这种声望,街上的许多人都会很想要将匕首插入我的心脏。”杀手又开始踱步。“那时候,那个刺客将会得到非常,非常崇高的声望。他们知道我现在已经开始衰老了,他们认为我的动作不会有以前那样敏捷——说句实话,他们的推理是完全站得住脚的。我的动作确实已经没有十年前的我那么快了。”

听到这令人惊讶的坦白,瓦维尔紧张地眯起眼睛。

“但在躯体老去,动作变得迟钝的同时,头脑却会更加敏锐。”恩崔立继续道。“我同样注重声望,但却不是以从前的那种方式。我一生的目标就是,我必须要比我的敌人做得更为出色,无论是在战斗中还是在思考中,我都要挫败他们。我曾渴望成为最完美的战士,然而一个为我所轻视的黑暗精灵以行动告诉我,我的方法是错误的。我作为贾拉索的‘食客’被挟持到了魔索布莱,在那里,我那成为最强的狂热梦想以及为之做出的努力都被贬为无物,我发现我的努力确实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整个世界上早已充斥着如梦想中的我那般强大的人物。我在每个转弯处都看到自己的影像,那些对身边的所有人都异常冷漠的战士,他们对于那个目标是如此的投入,以至于丝毫不能享受达到那目标的整个进程。”

“他们是卓尔。”瓦维尔说。“我们无法理解他们的真实动机。”

“他们的城市很美丽,我的小朋友。”恩崔立回答。“它的势力大到你无法想象的程度。尽管如此,魔索布莱仍然是一个空洞乏味的地方,因为那里除了憎恨并无激情。当我从那个充满着杀手的城市回到这里时,我真的改变了,我对自己得以存在的基础产生了怀疑。说到底,我的目标,我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瓦维尔那双丰满小手的手指相扣在一起,她专心地研究着面前这个男人。莫非恩崔立打算要金盆洗手了?他是在拒绝接受他度过的整个生涯,拒绝接受他得到的光荣吗?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我们每个人都在思考同样的问题呀,不是吗?那个目标是金币或者尊敬或者财产或是权力……”

“当然。”他冷淡地说。“我现在能够更好地理解我是谁,以及我将遇到的挑战中哪些是真正重要的。然而我仍然不知道我希望达到什么目标,我将遇到哪些挑战。但我现在确实知道,最重要的事情是享受达到目标的过程。

“我还在意我的声望是否不同凡响吗?”恩崔立突然问道,此时瓦维尔刚想询问他是否已对自己的目的有所了解——考虑到巴沙多尼公会的力量,这一信息无疑是非常重要的。“我还想要继续努力以达成我成为卡林港最成功杀手的目标吗?”

“两者的答案仍然都是肯定的。但我自己的理由却绝不与那些在街角吹牛,妄图攻击我的蠢蛋们相同。对于我来说他们只是些躺在阴沟里的尸体。我注重名声的原因是,无论我做什么,它都可以让我更有效率地完成。名声会让我的敌人更加盲目地畏惧我,而我也不必去费心警告他们。即使是在他们追猎我的时候,他们也会害怕我。那种畏惧并不是正常的敬畏之心,它使他们麻痹,使他们不由自主地预测自己下一秒钟的死活。我可以用那种畏惧来对抗他们。只需要一些小小的唬骗和佯攻,我就可以用那种畏惧来让他们处于完全不利的位置。在对抗那些不太谨慎的家伙们时我可以假装露出一些破绽,这样我就可以占得先机并击败他们,如此一来,当我真正露出破绽的时候,那些谨慎的敌人也不会敢于贸然发起攻击。”

他停了下来,点了点头。瓦维尔意识到,他的思绪已经真正地完全理清了。“真是令人羡慕的处境。”她不失时机地赞同道。

“就让那群笨蛋们来追猎我吧,无数饥渴的杀手接踵而至。”恩崔立再次点了点头。“每杀死一个人,我就会变得更为睿智,而随着智慧的增长,我会越来越强大。”

他抓起那顶古怪的黑色窄沿帽,灵巧地将其扣在头上,这帽子与他新近理过的头发可谓相得益彰。这时瓦维尔才注意到,他浓密的山羊胡也修剪过了,只留下两撇小胡子以及下颌上和嘴唇下面的倒T型胡须。

恩崔立看着半身人,使了个恶作剧的眼色,然后大步走出了房间。

这一切都是什么意思?瓦维尔思考着。当然,她很高兴看到他终于整理了自己的仪容,因为不修边幅本不是他的风格,这只能表现出他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更糟糕的是,失去了自己的心。

她长久地坐在那里,思考着她受邀参与这一事件的原因,思考着阿提密斯?恩崔立对她——而不是对其他任何人,包括他自己——敞开内心的原因。她意识到,他顿悟了。而她突然发现,她也同样顿悟了。

阿提密斯?恩崔立是她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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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antias 发表于 2008-10-30 22:32:11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幽巷生活

“动作快点!再快点!”贾拉索大叫着。他迅速移动着手臂,匕首夹着暴风雨般的攻势向腾挪、翻转、躲避着的杀手喷涌而下。

恩崔立挥舞着自己镶珠宝的匕首和一把长剑――一把他并不怎么喜欢的卓尔铸剑――一边上下翻转,一边格档对方猛烈的攻势。移动着脚步的同时,他也在努力在贾拉索那近乎完美的防守中找到一些破绽――对方的防守正因翻飞的匕首而变得更加无懈可击。

“破绽!”卓尔大叫一声,一把,两把,三把……数不清的匕首毫不停顿地攻了过去。

恩崔立抽回了剑,他知道对手的估计没错。于是低身一个侧翻避了过去,同时用手臂紧紧护住头部的致命部位。

“嗯,干的不赖。”贾拉索称赞道。此时恩崔立已做势起身,匕首打了他一下,刺进了恩崔立身后飘起的斗篷中。

恩崔立起身时发觉了腿后的那柄匕首。为了避免被它跘到,他高高抛起自己的匕首,然后迅速的从肩上拉下斗篷,又以同样迅捷的身手准备把它扔到一边。

他突然灵光一现,收回斗篷,进而拿回自己那致命的匕首,把它咬在牙间。他缓缓的挥动着那件卓尔魔法斗篷,做了一个很不错的盾牌,以如此方式与卓尔相对峙着绕过了半个圆的弧度。

贾拉索看着他,面带微笑,“临场发挥,”他的赞许之意溢于言表。“一个真正的战士的标志。”卓尔甫一收手,马上又挥起手臂,又一曲匕首的四重奏再次落向了杀手。

恩崔立旋即抛起斗篷,转了一个圈,再稳稳的接在手里。接着一个利索的后空翻,然后稳稳的落地,此时的斗篷已握在他手中。再看匕首:一柄深没入地板,一柄擦着恩崔立的头飞了出去,另外两柄的下场和先前那柄一样,刺入了斗篷的纤维中。

恩崔立继续挥动着斗篷,但因为三把匕首的重量,它的防御范围已大不如前了。“这个盾可能也不是那么好的呢。”贾拉索评价道。“你说的可比打的好,”恩崔立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这样的组合可真是糟糕啊。”

“我说是因为我很享受战斗,手脚麻利的朋友。”贾拉索回答说。

他的手臂收了回去,可恩崔立已经准备好突击了。他把手臂尽量伸远,以免斗篷跘到自己。就在刹那间,恩崔立已低身一个翻滚滚到了雇佣兵长身前,大大缩小了二人的距离。

贾拉索飞出一柄匕首,从恩崔立背上弹了出去,但同时这个卓尔的雇用兵长从魔法带中拿出一柄匕首,一折手腕,随着一声咒语,匕首随即延展成一把长剑。恩崔立这时已冲了过来,长剑直取贾拉索的腹部,卓尔则巧妙的躲了过去。

恩崔立继续保持较低的位置,开始滑动前进,他迂回的摆动着斗篷,意图在贾拉索的腿后将他捆住。于此同时,雇用兵长迅速移动脚步,但就在将要离开这个陷阱的时候却被一柄匕首勾住了靴子,一下子失去了重心,不由的向后倒去。尽管贾拉索和其他卓尔一样灵巧无比,但是恩崔立也不遑多让。人类冲到卓尔面前,长剑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贾拉索迅速躲开,仅用匕首挡住长剑。但是出乎卓尔的意料,杀手的长剑竟然被打飞了。但是他随即就明白了此举的意图所在:此时恩崔立空出的手已紧扣住他的前臂,远远推开了卓尔的武器。

而横在贾拉索眼前的,正是那把镶着宝石却足以致命的匕首。

恩崔立抓住这个破绽开始攻击,此时贾拉索既无法回避也无法格档。但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一股彻头彻尾,无法遏制的绝望之情如同洪流一般迅速流过恩崔立的身体,让人措手不及,也完全无法抵抗。他感觉似乎是有人进入了他的大脑,模糊了所有的思想,切断了每一根反射神经,这一切使得他的行动不可避免地停了下来,贾拉索抓住这个机会发出一枚匕首,打在恩崔立的腹部,随即弹了开来。

这令人瘫痪的感情洪流继续在恩崔立的脑海里奔流,他踉跄着向后退去。而当他感觉不到那种感情后,先是迷糊了一会儿,然后才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正背靠着墙瘫坐在小屋的另一端,而贾拉索正在他面前微笑着看着他。

恩崔立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将那些纷杂又令人迷惑的情绪从脑海里除去。他认为这是那个卓尔巫师莱基插手的结果,先前正是他对贾拉索和恩崔立二人施展了石肤术,这使得他们得以全心战斗,而无须担忧会伤害对方。但当他环顾四周时,却搜索不到巫师的影子。他这才又转向贾拉索,猜想这大概又是雇佣兵长那无穷诡计中的一个。并且很可能就是他使用了刚得到的那个魔物――强大的克什辛尼朋――来控制住了恩崔立的思维。

“似乎你的行动已经开始变慢了,我的朋友。”贾拉索说道。“多么可惜啊。所以说你在把崔斯特?杜垩登当作敌人时就打倒了他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要知道,在往后的数百年里,他仍会青春焕发,速度不减的。”

恩崔立表面上对这些话不屑一顾,但实际上,这一切一直都在啃噬他的心灵。构筑他生命的基础是他在战斗中的优势,而构筑这优势的基础正是完美的速度和精心的准备。即使是现在,人近中年,他也深信自己可以击败几乎每一个敌手――以他纯熟的战斗技巧,以他对敌人的深入了解,以及以他对每一处战场的精心布置――但是恩崔立不愿意变得迟钝。正是速度这点优势,使得他的每一次战斗都如此的辉煌,甚而在他的人生中烙下了不灭的痕迹。显然,他极不情愿失去这一切。

他很想反驳贾拉索所说的一切,但他做不到,因为他心里很明白,在和崔斯特的那场战斗中,输家实际上是自己:如果不是金穆瑞?欧布罗扎的心灵干扰术,崔斯特是定当胜利的。

“你在速度上并没有占到便宜。”杀手晃晃脑袋,争辩道。

贾拉索向前走了一步,他炽热的眼睛眯缝了起来――一个极为危险的威胁表情。这位黑暗精灵领袖拥有绝佳的自我控制,杀手此前从没有见过这张俊美的面孔上现出如此强烈的怒气。

“我有这个!”贾拉索大声说道,他拉下斗篷,把那东西的顶端展示给恩崔立看――碎魔晶,克什辛尼朋正安静躺在口袋里。“别忘了这个。但就算没有它,我依然可以打败你,虽然你是很强,我的朋友――比任何我所认识的人类都要强悍。但是只要我拥有它……你也就仅仅是个人类而已。只要我和它合为一体,只需一个念头就可以让你粉身碎骨。你永远别忘了这点。”

恩崔立垂下目光,咀嚼着刚才的字句和语气,思考着在那张总是微笑的面庞上出现这不寻常的表情究竟意味着什么。和克什辛尼朋合为一体?……仅仅是个人类而已?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永远别忘记这点,贾拉索这么说,确实,对于恩崔立来说,这堂课也不是三五天就可以轻易忘记的。

当再抬眼看去,恩崔立又见贾拉索惯常的那副面具,那张狡猾且总挂着一丝笑意的面孔使得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很明白:这个诡诈的卓尔洞悉一切,所知之多甚而超越了他的极限。

看到贾拉索放松了下来,恩崔立这才回想起刚才那场比试是多么的不寻常,要知道,雇佣兵长是从不和别人比试的,当他告诉莱基要和恩崔立来一场公平的比试的时候,巫师差点吓晕了过去。

恩崔立明白这一切背后的逻辑。贾拉索之所以可以生存下来,其中的一部分原因,正是他总保持着神秘感,连同他手下的所有人也都是如此。甚至没有人可以真正的看清楚这名雇佣兵长的长相。他总是让自己的同盟和敌人们出乎意料,迷惑不已,一直迷惑不已,但是在这里,站在恩崔立的面前,他却暴露了如此之多的内容。

“那些匕首,”恩崔立说着,放松了一下,随即戴上自己一向狡猾的表情。“它们只是幻象而已。”

“大概是的,至少你这么想。”黑暗精灵以他一贯的模棱两可回答道。

“它们就是幻象,”杀手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不可能随身带这么多匕首,而且也没有任何魔法可以如此迅速地造出这么多。”

“虽然你这么说,”贾拉索回答道,“但它们和你的武器撞击时你亲耳听到了叮当声,而且也确实感觉到了它们坠在斗篷上的重量。”

“我只是认为我听到了叮当声,”恩崔立纠正道,很想知道自己在雇佣兵长那无止境的猜谜游戏中是否找到了哪怕一丁点儿的突破口。

“那不是一样的么?”贾拉索大笑着,但在恩崔立看来,在笑声背后一定正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恩崔立举起斗篷,仔细端详着那几把匕首――确实是金属打造的匕首,固体的东西――它们仍然插在斗篷上面,同时他在衣服上也找到了几个洞,“那就是其中有一部分是幻影,”他毫无底气地争辩道。

贾拉索只是耸耸肩,不愿再多说什么了。

恩崔立愤愤地哼了一声,准备离开这个房间。

“请记住这个教训,我的朋友,只要你相信它的存在,就是幻影也可以杀了你。”贾拉索在他身后喊道。

恩崔立停下脚步,一脸严酷的转过头去,他并不习惯于如此露骨的警告或是威胁,但是对于这个特别的盟友来说,这些威胁绝不会只是空摆样子。

“而不管你相信与否,真家伙都可以你的命。”恩崔立回答道,然后转身向大门走去。

杀手双手颤抖着走了出去,尽管心情挫败,但这一切却激起了他的兴趣。贾拉索总是如此,恩崔立沉思着,而真正使他惊讶的是这个聪明又有着超常自制力的卓尔雇佣兵长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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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个,金穆瑞?欧布罗扎向他的两个同伴打着手势,莱基和柏殷永? 班瑞――达耶特独立佣兵团地面部队新来的两个士兵。

柏殷永是魔索布莱城最有势力家族中最得宠的儿子,他的成长过程里,整个卓尔世界都是在他的眼皮底下的――至少,他爬到了一个卓尔男性在魔索布莱城中所能得到的最高地位――然而不久前,他的母亲对一个矮人王国发动了一场血腥战争,这场战争以她的死亡而告终,这使得整个卓尔城市都陷入了混乱。就在那个充满了无止境的动荡和残杀的时期,柏殷永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了贾拉索和他手下这只难以琢磨的达耶特佣兵团。仗着身为城中最好的战士,以及和他那仍然实力强大的家庭――班瑞家――的家族关系,柏殷永在这里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并且迅速被提拔到了高等副官的位置。因此,他来这里并不是作为莱基和金穆瑞的侍从,而是以平等的身份来参加这次训练任务。

他打量着那个被金穆瑞定为目标的人类: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一身普通街头妓女的装束。

你读了她的心没有?莱基打了一个手势,手势之繁复正好和他丰富的表情相呼应,当然还有那张虽然英俊且棱角分明但正在被扭曲的脸。

一个便衣间谍,金穆瑞向他的同伴无声的证实了目标。他们刚才从那个女人的身边走过,现在正在汇报他们的发现。他们三个观察了女人一会后,互相交流了彼此的想法。

柏殷永小心翼翼的移动着,对身边这些奇怪的事以及那个有着奇怪力量的金穆瑞都感到极其的不自在。他希望这个时候金穆瑞没有在读他的思想,因为他正在疑虑:有这么个可以读心的家伙在身边,贾拉索怎么会有安全感的?他走进一个人的思想似乎与柏殷永走进一扇敞开的大门一样轻而易举。但当他想到狡猾的贾拉索显然会让这扇大门成为一个陷阱的时候,便不由得笑了出来,但随即就用咳嗽声掩饰过去。柏殷永觉得自己真该好好学学这招,如果它真能把金穆瑞逼得走投无路的话。

我们知道其他人在哪里吗?柏殷永用手势无声地问道。

如果我们不知道,这场表演又怎么会精彩呢?莱基同样用手势回答道。巫师的笑意溢满全脸,接着三个黑暗精灵的脸上就都写满了狡诈而饥渴的表情。

随即金穆瑞阖上双眼,呼吸变得缓慢而深沉。

莱基收到这个信号后,拔下一根睫毛,然后从腰带上的一个口袋中取出了一点阿拉伯树胶把它裹了起来。他转向柏殷永,向他来回晃动着手指。卓尔战士反射性地畏缩了一下――当某个还算正常的人正在被卓尔巫师施法时,他的表现定是如此。

第一道法术射了出去,柏殷永开始了隐形,身形渐渐从他人的视野中褪去。当完全看不见他后,莱基开始用一道心灵咒语来擒住目标的思想,以便迅速捉住她。

女人畏缩了一下,有那么一秒钟好像是被捉住了,但随即她挣脱了开来,紧张地环视着四周,很显然她开始戒备了。

莱基咒骂着开始了第二道咒语。隐身的柏殷永看着他,脸上带着一抹近乎嘲弄的微笑――没错,这就是隐身的好处之一!莱基继续辱骂着人类,用尽了卓尔语言中所有表示垃圾和腐肉的词语。但从另一个方面看,他的惊讶也是显而易见的,要知道对于一个人类来说这个法术是十分难以挣脱的,同时柏殷永却发现,这个聒噪的巫师其实准备了不止一个法术。而理论上,对于一个没有抵抗的人类,一个法术就足够了。

就在这时,女人采取措施了:她快步离开了原地。

上!金穆瑞一挥手,就在同时,他的心灵之力同时闯进了三个卓尔和那个女人的思想之间。刹那间,那个女人就站在了眼前,虽然还是在街道上,但只有两步之遥了。柏殷永立即跳出去捉住了她,麻利地将她塞进了异度空间中,紧接着金穆瑞关上了入口。

这一切发生的如此迅速,以至于对于正在看着街道的人来说,所发生的好像就只是那个女人凭空消失了那般简单。

心灵异能者把他细巧的黑色手掌放在牺牲品的额头上,开始进入她的思想。他可以感受到她的恐惧,因为尽管身体正困在莱基的控制中,但她的思想还在运作,并且很明确的知道自己正站在黑暗精灵的面前。

金穆瑞享受了一会她的恐惧,完全陶醉其中。然后就开始了对她思想的控制,他在她的头脑中构筑了一道防线,它可以吸收所有肉体上所承受的力量,这些就和他在那场恩崔立与崔斯特的战斗中所做的一样,完美无缺。

做完这些以后,他点了点头。

柏殷永迫不及待地挥起精美的卓尔长剑,一下子就砍穿了女人的脖子,原先那道隐身魔法随即就因这动作而被解除。接着卓尔战士开始跳起了虐杀的舞蹈,用那双精美的长剑迅速地砍刺,用力地刺杀,甚至有一次把双剑重重的砍在了女人的头颅上。

但没有喷出一滴血液,也没有一声痛苦的呻吟,因为金穆瑞的法术代替她的肉体吸收了这兽性的舞蹈中的每一个动作。

砍杀持续了一会,直到莱基警告说魔法的时效快到了,柏殷永这才住手,金穆瑞闭上了双眼,同时,莱基开始了又一次法术的吟诵。

另外两个旁观者――柏殷永和金穆瑞――都兴奋地看着莱基把一个用蝙蝠粪便做成,正散发着硫磺气味的小球塞进了女人的嘴里,同时注入了法术。女人的嘴里腾起一道火光,随即滑进了喉咙中。

人行道又浮现了出来,十分的迫近,这是因为金穆瑞把对应着街道上那点的出口开了一秒钟,莱基趁机把女人推了出去。

金穆瑞关上门,所有人一起看着外面,兴奋地等着好戏的开场。

首先解除的是束缚法术,女人蹒跚着,想喊出声来,但是从她那灼烧着的喉咙中发出的只有干咳声。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奇怪,正是完全的恐惧。

她感觉到体内这个正在流动的东西里包裹着能量,金穆瑞解释道。我没法再控制它了――只有她自己可以解除它。

要多久?莱基很关心这个问题,但金穆瑞只是微笑,并示意其他人继续欣赏这场演出。

女人奔跑起来,卓尔们注意到有人向她围拢了过来,有些人显得很谨慎――这些应该是其余的间谍们――其他的人则显得很好奇,还有一部分人对此十分警觉,并且远远地避开她。

这时,她很想尖叫,但从仍在灼烧的喉咙里发出的只有一顿一顿的气息声。她睁大的双眼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她可以感受到身体里那股巨大的力量,它渴望挣脱束缚,而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可以释放出它们。

她已经无法控制那个流动的东西了,最初的恐惧瞬间变成了迷惑。柏殷永对她所做的所有的伤害都在一刹那间出现,所有的砍伤,刺伤,重击以及在心脏上的绞刺,都从那个无助的女人身上突然的迸发了出来。而在那些旁观者的眼中,这个女人一瞬间就变得支离破碎,大量的鲜血从她的脸上,头上和胸中喷射而出。

她旋即倒了下去,但是就在所有人来得及反应逃离现场或者去救助那个女人之前,莱基下的最后一道法术――一个姗姗来迟的火球――爆炸开来,瞬时间吞没了女人的尸体和她周围的许多旁观者。

火焰的外围,惊呆的旁观者们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被烧焦的同伴和那些无辜的旁观者,他们脸上彻底的恐惧令残忍的卓尔们开心不已。

精彩的表演,确实很值得一看。

但对柏殷永来说,这光景还意味着另一件事,那就是他必须要对他身边的这些副官们充满警惕。因为就算以卓尔们对于拷打和暗杀的高标准来看,这两个家伙都是十分胜任于此的,他们都是真正的个中高手。
A3100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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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antias 发表于 2008-10-30 22:32:35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 一场耻辱的相遇

他夺回了自己原来的房间,甚至也回复了真正的姓名。路斯坎那些达官贵人们的记忆并不像他们所宣称的那样长久。

早些年,盗贼莫里克曾被控告企图谋杀英勇船只海灵号那可敬的船长杜德蒙,一位有名的海盗猎人。因为在千帆之城被指控几乎就完全等同于宣告有罪,莫里克不得不面对一种将在囚犯狂欢节的公开展示集会上被处死的可怕前景。事实上当他正处于最终的酷刑折磨之中时,是杜德蒙船长深深感到了那可怕景象的残忍恐怖,从而宽恕了他的罪行。

不管有没有被宽恕,莫里克都被永远逐出了路斯坎,对他来说这是死亡一样的痛苦。当然,不管怎么说后来他还是回来了。一开始他用伪造的身份作为伪装,但逐渐地他恢复了自己原来的服饰、真正的生活习惯、他在街道的关系网、他的房间,最后是自己的姓名和它所带来的旧有名声。那些高官也知道这些,但有太多太多的其他暴徒等着他们去折磨至死,他们看起来毫不关心这一切。

现在他已经能用一种幽默的眼光去回顾囚犯狂欢节那可怕的一天了。当有如此之多的罪行能正当地宣告自己有罪之时他却因一桩莫须有的控告而饱受折磨之苦,在莫里克看来这真是一种绝妙的讽刺。

现在一切都已经成为回忆,一段关于以沃夫加之名阴谋与危机旋风的回忆。他已经再次恢复盗贼莫里克的身份,而一切也已回到原来的轨道……至少几乎是这样。

因为眼下一个新的变数,一个诱人同时也带有极大危险的变数,进入了莫里克的生活。他小心翼翼走向自己房间的房门,同时一个劲儿向狭窄的走廊四下张望,仔细检视一处处阴影。当确信现在自己是独自一人了,他快步走近房门,把它遮蔽保护起来以避开任何魔法形式的窥视魔眼,然后开始动手沿着门柱的两侧从顶上到底下解除将近一打的致命陷阱。这一步也完成之后,他取出一串钥匙打开门锁——一重,两重,三重的锁——然后咔哒一声开了门。他又解除了另外一个陷阱——这个是爆炸性的——然后进了房间,关上门并且再次把它遮蔽起来,所有的陷阱也都恢复原状。整个过程花了他比十分钟还多的时间,但每当回家的时候他还是会按全部程序不厌其烦做一遍。黑暗精灵们毫无预警不请自来地闯进了莫里克的生活。他们向他许诺只要完成交付的任务就能得到一个国王所能拥有的财富,同时也作出了保证、向他展示了那枚诱人金币抛掷起来所显露出的另一面。

莫里克检查了一遍靠近门边的一个小小的基座。他点点头,很满意地看到广口花瓶里的小球还在原处。这器皿涂上了一层接触性毒药而且安装有一个灵敏的压力触发陷阱。他为这个特殊的小球付了一大笔钱——那笔数目庞大的金子他必须辛勤偷盗一年才能赚得回来——但以莫里克恐惧的眼光来看,这东西很能值得这个天价。它被施予了一个防止次元门在这房间里开启的强大反魔法咒文,这能防止法师们以另一种途径——一个传送法术——闯进来。

盗贼莫里克绝对不希望再被一个站在他床边并且居高临下慢慢浮现出来的黑暗精灵从睡梦里惊醒了。

所有的锁都牢牢锁上了,他的小球静躺在保护容器里,然而还是有些微妙的蛛丝马迹,一种无形的暗涌,颈后头发的些微搔痒,向莫里克暗示着有些事情不对劲。他环视四周,目光从一处阴影游移到另一处阴影,又转向他那很久以前用砖头封死的窗户上静静挂着的窗帘。他望向自己的床铺,被子铺得整整齐齐,床缘下没有挂着毯子。莫里克稍微弯下腰仔细扫视了床底。没有人藏在那里。

这时他想到了窗帘,于是迂回路线朝着那个大方向开始移动以免遭到入侵者的任何攻击。一次突然的转弯之后他一个箭步冲到窗帘前,手里紧握着匕首,然后一把拉开窗帘用力刺了下去,却只看见空气。大大松了口气的同时莫里克因自己的多疑笑出声来。当那些黑暗精灵到来之后他的世界变得多么不同啊。现在他每天都处在神经高度紧绷的边缘。他总共不过见过卓尔五次,其中还包括早已过去的那次他们最初遭遇的情形,那时沃夫加刚在城里崭露头角,而他们,因着某些莫里克至今也没完全弄明白的理由,要求他密切注意这个巨大的野蛮人。

他总是保持着非比寻常的敏锐,总是十分机警,但他提醒着自己与卓尔合作所可能带来的潜在暴利。从所能推论出的种种来看,他之所以能再次成为盗贼莫里克,其中一部分原因就和贾拉索众多党羽之一与某一位当局者的某次会面脱不开干系。

他深感安慰地叹了口气,把窗帘又拉了回去,就在那时,当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而一把匕首的锐利锋刃紧紧抵上了他咽喉,他不由在惊骇之中呆若木鸡。

“那些宝石已经到手了?”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声问道,尽管语调平淡,却依然显示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与冷静。那只手从他的嘴滑下又向上游移到前额,迫使他的头充分后仰以提醒他他的咽喉是多么毫无防范和易受攻击。

莫里克没有作出回答,虽然他脑子里已经电光火石般闪过了许多可能——试图逃跑看起来是最不可行的,因为控制着他的那只手显示出令人恐惧的力量,而握着匕首抵住他咽喉的另一只则是异乎寻常地坚定不移。不管攻击者是谁,莫里克立刻就明白自己已经被打败了。

“我只再问一次,然后一切就都结束了。”那耳语再次响起。

“你不是卓尔。”,莫里克答道,尽可能地争取一些时间以确保这个人类——他知道这是个人类而肯定不是黑暗精灵——不会作出任何轻率的举动。

“也许我是,但处于某种法师法术的伪装之下。”攻击者说,“但那是不可能的——或者可能?——因为在这房间里没有魔法能够生效。”说完他随意一推莫里克,然后一边退后一边抓着这受惊盗贼的肩把他转过身来。

莫里克不认识这个人,但他还是明白自己处于迫在眉睫的危险之中。他垂下目光看向自己的匕首,和他对手持有的华贵而有着镶宝石把柄的武器相比它看起来真的很可怜——莫里克有些畏缩地意识到,那几乎可以说是它们各自的持有者相对力量的反映。

即使以路斯坎这个充斥着盗贼的城市而言,在街道上盗贼莫里克也算是一个出色的贼。他的名声,虽然因高明的诈骗手段而增长,却也已经在城市内部大大传扬。眼前的这个人类,也许比莫里克年长十岁以上,以一种如此冷静和安定的姿态站在他面前……

这个人进入了他的房间并且毫不为人所察地逗留在这里,尽管莫里克努力地检查过了四周。这时莫里克注意到他的被子已经变得乱七八糟——但是刚才当他检查的时候,它不是铺得十分平整吗?

“你不是卓尔。”莫里克大着胆子重复了一次。

“并不是贾拉索所有的代理者都是黑暗精灵,不是这样吗,盗贼莫里克?”人类回答道。

莫里克点点头轻轻把匕首收回腰带上的鞘里,一个意在缓和紧张气氛的动作,这是莫里克拼命想达到的目的。

“宝石呢?”那人问。

莫里克无法掩饰脸上的惊慌神情。

“那应该是你从Telsburgher手里买进的,”人类评价说,“渠道畅通无阻,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本来是畅通无阻的,”莫里克纠正道,“但有一个地方小官和我有旧仇。”

入侵者又开始了凝视,既没有耍阴谋的迹象也没有流露出怒气,莫里克根本无从得知他到底有没有兴趣听自己的任何借口。

“Telsburgher已经准备要卖给我了,”盗贼很快补充道,“以我们早就谈妥的价格。他所唯一犹豫的大概是担心那小官Jharkheld的报复。那个麻烦的家伙很记仇。他知道我回到了城里而且想把我弄回囚犯狂欢节上去,但听说因为上级的命令他做不到这一点。这还得感谢贾拉索。”

“你对贾拉索表示感谢的方式应该是完美地按照命令去做。”人类回答,而莫里克紧张地把身体重心从一只脚转移到另一只脚。“他出手帮你是为了充实他的钱包,不是为了把他的心塞满那些慷慨的同情。”

莫里克点头。“我没胆量和Jharkheld斗。”他解释说,“我发动攻击而又不招致路斯坎更高层权威愤怒的代价会是多么高昂,从而最终将给贾拉索的钱包带来损失?”

“Jharkheld不构成威胁。”那人回答以一种如此确定的口气以至莫里克发现自己完全对对方的话深信不疑。“去完成这桩交易。”

“但是……”莫里克试着开口。

“就在今晚。”这就是答案,而人类已经转身开始走向房门。

就在莫里克眼前,那人的手以一种令人惊异的灵巧纯熟开始翻转作业,一个接一个陷阱被解除然后门锁被打开。即使是莫里克,要通过这扇门和这些他所设置的复杂陷阱也要花上好几分钟的时间,而且他还使用了钥匙来打开那三把理论上很难撬开的门锁,然而,在不过两分钟的时间里,现在门已经被大大推开了。

人类回头一瞥同时把什么东西抛到莫里克脚边的地板上。

那是一段金属丝。

“你最底下陷阱上的这玩意儿太长了,根本没用,”人类解释道,“我帮你把它修整过了。”

然后他走出去关上门,盗贼听见所有的锁和陷阱有效复原时发出了咔哒轻响和嵌板转动的声音。

莫里克谨慎地走近他的床把被子掀到一旁。床垫上被挖出了一个洞,大小正好能让入侵者藏身。盗贼无可奈何地笑起来,这一切更增长了他对贾拉索佣兵团的敬意。他甚至不必走近去检查陷阱花瓶就能知道现在那里面的小球只不过是个假货,而真的那个刚才已经出了他的房门。

当走进路斯坎下午晚些时候的阳光里时,恩崔立不禁眨了眨眼。他把手插到口袋里,触摸到他刚才从莫里克那儿带走的魔法物品。这个小球阻挠了莱基。当他试图亲自拜访莫里克的时候它使得他的法术完全无法生效,很可能就像它现在所做的一样。仅仅这个念头也让杀手感到满足不已。达耶特独立佣兵团几乎花费了一整个十日来调查莫里克突然隔绝魔法的原因,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使法师们的窥视魔眼无法达到他房间的。因此,恩崔立被派遣前来。他不认为这个指令和他的高超的盗贼技能有关,更确切地说,这只是因为黑暗精灵们不确定莫里克的抵抗力究竟怎样,只因他们不希望自己的任何同伴在这次查探中冒险。当然,贾拉索不会乐意见到莱基和金穆瑞强迫恩崔立去执行这次任务,但那对同僚很清楚杀手不会向佣兵头子透露这件事。

因此,恩崔立是为这两个强大而又可恨的黑暗精灵充当了消息传递人。

他所接到的带走小球和了结与莫里克的交易的指令十分明确。现在他应该把小球放到一旁然后用莱基交给他的魔法信号口哨通知身在千里之外卡林港的黑暗精灵们,但他一点也不急着这么做。

他知道自己应该杀了莫里克,既因为这个人试图自保的鲁莽行径也由于他没能交出必需的宝石。当然莱基和金穆瑞会要求这样的惩罚。现在他得证明自己保护莫里克的行为是正确的。

杀手十分清楚地了解路斯坎,他曾途经这座城市好几次,其中还包括就在不久之前当他独自和其他几个卓尔代理者了解到莫里克那魔法设计物品的真相时那一次长期的拜访。漫步街头,他很快就听到了囚犯狂欢节的叫喊和举杯欢庆声。他走进露天广场后方的时候某个可怜的蠢货正肚破肠流好像拖着一根长长的绳索。恩崔立几乎没有留意这公开展示的景象,转而集中注意力于那正在主持这场酷刑的面部特征鲜明、身材矮小罩着长袍的身形。

那个人对垂死挣扎的牺牲者高声叫喊,喝令对方在一切无可挽回之前供出自己的同伙、犯罪的地点和时间。“为你能有一个更加愉快的后半生着想!”官员尖叫道,他的声音正和他的怒气、他棱角分明的脸一样突出。“就是现在!在你死之前!”

囚犯只是哀号着。对恩崔立而言看起来就像是他早已经无法领会官员话语的任何含义了。

他很快就死了,然后展示结束。人们开始簇拥着走出广场,大多数人点头笑着,兴奋地谈论今天Jharkheld的精彩展示。

那就是恩崔立所需要听到的一切。

他从一片阴影游移到另一片阴影,尾随着官员走下从广场后方通向一座高塔的短短步道。那座塔里设有囚犯狂欢节相关官员的住处和办公处,同时地牢里也关着即将面对公开酷刑的那些犯人。

他沉思着自己拿到莫里克那小球的好运气,因为它能提供他某种保护以避开任何参与守卫高塔的雇佣法师。这使得他前进的路上只剩下一些岗哨和机械陷阱需要应付。

两者都不对阿提密斯?恩崔立构成丝毫威胁。

当太阳消失在西边天际的时候,他走进了塔门。

* * * * *

“他们有很多同盟。”莱基坚持着。

“他们会无声无息消失掉,”贾拉索笑容满面地回答,“仅仅只是消失了。”

莱基呻吟着摇了摇头,而金穆瑞走过房间在一张豪华的椅子上舒舒服服地坐下来,把一条腿搭到加了衬垫的扶手上,抬头望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你们还是怀疑我?”贾拉索问,他的声调轻柔而无害,丝毫不带威胁的意味,“想一想我们已经在卡林港和跨越地表所做到的所有这些事。我们在很多主要城市设有代理人,甚至包括深水城在内。”

“我们在别的城市找到了很多代理,”莱基纠正道,“所有人都在为我们好好工作,只除了一个,路斯坎的那个小贼。”他停下来扫一眼心灵异能者同伴,笑了起来。“也许是这样。”

一想到他们的第二位代理——贾拉索还不知道那个人类已经离开了卡林港——现在正在路斯坎辛勤工作,金穆瑞不由得吃吃笑出声来。

“其他人都还在起步阶段,”法师继续道,“其中一些很有前途,而另一些就不见得了,但现在还没有一个能称得上代理人这个头衔。”

“那么,也快了。”贾拉索说着,径直走向他自己的舒适座椅,“非常快!他们会成为有利可图的合伙人,否则我们就另外再找一些——在贪婪的人类中这不算什么太棘手的事。而卡林港这边的情形……看看四周。难道你能怀疑我们来到这儿的高明之处?珠宝美玉正源源不断地流进我们口袋,一条卓族急欲扩张领土到魔索布莱那有限财富之外的坦途。”

“如果契德?纳撒城的最高家族没有认为这是在切断他们的财路,我们就够幸运了。”来自其他卓尔城市的莱基辛辣地评价道。

对此佣兵头子只是报以嘲笑。

“我不否认卡林港的收益性。”法师副官继续说,“在我们最初计划前往地表的旅程时我们就都认同了它将带来直接而丰厚的利润。同样地我们也都达成了一致见解,这很可能只是一个短时期,而在最初的收益之后,我们应该好好认清自己的立场并且很可能撤回自己的领土,只适当留下获益最丰的贸易往来和代理。”

“所以现在我们应该重新考虑,而我已经这么做了。”贾拉索说,“看起来很明显我们低估了这次地表行动的潜能。扩张!我提议,扩张。”

金穆瑞再次露出了沮丧的神情。他还是看着天花板,好像以此作为一种对佣兵头子所提建议的可怜反对方式。

“便衣们希望我们能把交易限定于这一区域。”贾拉索提醒道,“然而能提供更多奇异货物——那些很可能在魔索布莱大受欢迎的货物——的工匠都在目前我们控制的区域之外。”

“那我们就和他们做一笔交易,让那些人也参与到这个他们以前没有插手、崭新而又有利可图的市场中来分一杯羹。”莱基提出了一项以达耶特独立佣兵团——一个永远想方设法把“相互受益”作为自己的商业信条、唯利是图又机会主义的团队——的历史来看绝妙而又完全合情合理的建议。

“他们不足为虑。”贾拉索回答道,同时向面前的空气中伸出拇指和食指然后把它们挤到一起仿佛正在挤去一个不必要的小小瑕疵,“他们只会简单地消失。”

“这不是一项你看起来所相信那样简单的任务。”门口传来一个娇媚的声音,三个卓尔匆匆一瞥,看见夏洛塔?维斯帕正身着一件开叉很高、露出一条曲线优美大腿的长袍袅袅婷婷走进房间。“便衣们向来都因他们的组织网覆盖之深广而自傲。你无法摧毁他们所有的机构和他们所有已知的代理,甚至所有和他们那些代理有交易往来的人,总是会留下很多目击者的。”

“谁又会做那种事呢?”贾拉索问,他仍是微笑着,甚至拍了拍自己的椅子示意夏洛塔过去和他坐在一起,而那个女人也的确这么做了,亲密地蜷着身子靠在他身旁。这副景象使得莱基再次扫一眼金穆瑞。他们两个都清楚贾拉索把这人类女人——和恩崔立同为旧巴萨多尼工会最强大的幸存者——作为了自己的床伴,而他们都不喜欢看到这样的事态发展。夏洛塔是一个狡猾的人,以人类而言,几乎已经狡猾得甚至能被卓尔社会所接受。她已掌握了卓尔的语言而且现在也能以黑暗精灵无声的复杂手势进行交流。莱基十分厌恶她,而金穆瑞,虽然觉得这女人很有异国情调,却也不喜欢她在贾拉索耳边偷偷提出些危险的建议。

然而在这件特殊的事上,就他们两者看来似乎夏洛塔是和他们意见一致的,所以他们并不曾像过去常常做的那样试图阻挠她。

“那些目击者会告诉每一个残存的工会,”夏洛塔解释说,“他们也将通知卡林珊的更高层权威。便衣工会的毁灭暗示着一股真正强大的势力早已经秘密入驻卡林港。”

“我们的确是这样做的没错。”贾拉索说着露齿一笑。

“而这势力的强大力量是基于保持隐秘的基础之上。”女人回答说。

贾拉索把她从自己膝盖上推下椅子去,于是女人不得不急急忙忙把她那修长匀称的双腿放下地来以防止狼狈地坐倒在地。

然后惟利是图的佣兵头子也站起身来,从夏洛塔身边径自走了过去,似乎她的意见根本无关紧要,他走近对自己而言更为重要的副官们。“我曾把达耶特独立佣兵团在地表所扮演的角色定位于进出口商,”他解释道,“这一点我们已经轻易地做到了。现在我已经看清了这个由人类所支配的社会的真面目,而那也揭示出关于其弱点的真相。我们能更进一步——我们必须这么做。”

“去征服?”莱基尖刻而又辛辣地问。

“和班瑞家族对秘银厅的图谋不同。”贾拉索急切地说明道,“不仅仅是吸收而已。”他脸上再次浮现出邪恶的笑容。“对于那些将要参与到这计划中的人而言。”

“也包括那些不会简单消失掉的人?”莱基问,但看起来贾拉索毫不为他的讽刺所动,只是越来越开怀地笑着。

“就在前几天你自己不就杀了一个便衣间谍吗?”贾拉索问。

“保守秘密和扩张势力范围,这两者有很大的差别。”法师回答说。

“从语义的角度来说是这样没错。”佣兵头子大笑着说,“仅仅是语义。”

在他身后,夏洛塔?维斯帕轻轻咬住下唇摇了摇头,她担心自己最新找到的这个支持者将会犯下一个巨大而又极其危险的过错。

* * * * *

在不远处的一条小巷里,恩崔立侧耳倾听着从高塔传出的呼喊和骚动。当进入塔内的时候,他首先下楼去释放了一个讨人厌的囚犯。当向那人指出位于地牢后面那条相对比较安全的开放隧道之后,他沿着楼梯回到第一楼,然后继续往上走,有意沿着火把通明的阴凉走廊安静地移动。

找到Jharkheld的房间易如反掌。

那房门甚至没有上锁。

要不是正好目睹了这官员在囚犯狂欢节上的所作所为,阿提密斯?恩崔立可能会就莫里克的事对他进行劝服。现在莫里克完成自己任务和提供出宝石的门路非常清楚了。

恩崔立想知道那个逃脱的囚犯——卑鄙的Jharkheld那显而易见的谋杀者——是不是已经在隧道的迷宫之中被发现了。那个人将面临着多么悲惨的前景。杀手脸上不知不觉浮现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因为他对自己出于自身利益而利用了那个不幸的人没有感到丝毫的负疚。毕竟那个白痴本该更加有所觉悟才对。为什么会有人毫无预警而且带着很明显的个人目的地前去救他?为什么当恩崔立把他从镣铐中释放出来的时候他没有向杀手开口询问?为什么,如果他足够聪明而值得活下去的话,没有试着就势抓住杀手,把这个不请自来的无名救助者锁上镣铐顶替自己的位置去面对那些刽子手?地牢里有这么多的囚犯进进出出以致于看守很可能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这小小的改变。

所以,他完全是罪有应得,而且在恩崔立看来,这命运也归咎于那些他自己所曾做过的。当然,这个凶手会声称有其他某人帮助了他出逃然后妥善安排这所有一切使得那桩谋杀看起来像是他所做的。囚犯狂欢节根本不关心这样的申辩。阿提密斯?恩崔立也不。

他把这一切念头挥出脑海,机警地环视四周以确保现在自己是独自一人,然后把魔法反法术小球放到小巷的一侧。他走到巷子对侧然后吹响了魔法口哨。这时杀手很好奇于这玩意儿到底能怎么起作用。当然,要让他回到卡林港魔法终究是必需的,但如果他不得不带着那小球上路的话这一切该怎么生效呢?它所附的咒文只会简单地解除传送吗?

一道蓝色的光幕浮现在他身旁。那是一扇魔法门,不是由莱基所造而是出自金穆瑞之手。所以这就是答案,他沉思着。也许这小球无法与心灵异能相抗衡。

或者也许它可以,当走过去拣起这东西时这个念头使得向来坚定不移的杀手感到深深的不安。如果这小球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能够影响到金穆瑞的次元扭曲,结果会变成怎样?也许他会被传送到错误的地点——甚至是真实存在的其他位面?

恩崔立摇头把这个想法也赶出脑海。不管有没有和卓尔或是魔法球扯上关系,生活总是伴随着危机。他小心地把小球秘密藏到口袋里,这样的话任何窥视魔眼都得花上相当一段时间才能看清暗巷里的情形。然后他大步流星快速走向入口,一次简单的深呼吸之后,他穿过了门。

杀手头晕目眩地重新出现在千里之外卡林港工会建筑的秘密魔法大厅里,竭力保持着平衡。

金穆瑞和莱基站在那儿,严酷地注视着他。

“宝石呢?”莱基用恩崔立勉强能懂的卓尔语问。

“很快就到。”杀手用他那并不太流畅的地底卓族语言回答,“曾经出过些问题。”

两个黑暗精灵都惊奇地扬起了白色眉毛。

“只是曾经。”恩崔立强调,“莫里克不久就会买到那些宝石了。”

“这么说莫里克还活着。”金穆瑞尖锐地指出,“他想要躲开我们的愚蠢尝试该怎么处置?”

“那尝试更多是出于地方官员们想要把他对外界势力封锁起来。”恩崔立说了谎,“某一个地方官员。”他很快纠正说,同时看见对方脸上变得怒气冲冲。“我已经对事件结局作出补救了。”

看起来两个卓尔都没因这番话而变得高兴些,但也没人公然地出言抱怨。

“而这个地方官用魔法把莫里克的房间对外界窥视魔眼封锁了起来?”莱基问。

“还有所有的其他魔法。”恩崔立答道,“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

“用那个球?”金穆瑞追问。

“莫里克持有那小球。”莱基眯着眼评论道。

“很显然他并不清楚自己买了什么。”杀手面无惧色地冷静说,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策略已经生效了。

当然法师和心灵异能者会怀疑这一切都是莫里克在捣鬼而并非任何小官的杰作。他们会猜想恩崔立扭曲了事实以满足他的私欲,但杀手明白自己并没有给他们留下什么足够明显以使其得以采取行动的把柄——至少,在不增加贾拉索的愤怒这一前提下没有。

再一次地,恩崔立意识到他的安全几乎完全是维系在这惟利是图的佣兵头子身上,这个认知并不令他感到愉快。他不喜欢变得依赖,视这个词等同于软弱。

他必须改变这处境。

“你持有那小球。”莱基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说,那手看起来有一种欺骗性的病弱感。

“它留在我这儿比交给你更好。”杀手大着胆子回答,这番声明使得两个黑暗精灵都后退了一步。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恩崔立感觉到了口袋里传来的麻刺感。他伸手摸上小球,敏感的手指感觉到一种细微的振动从这魔法物品内部深处传出。杀手凝视的目光定在金穆瑞身上。卓尔正闭眼静立着,处于一种深沉的集中状态。

于是他明白了。这球的附魔根本无法对抗心灵异能者那可怕的精神力量,而且杀手以前曾经看过这样的心灵异能把戏。金穆瑞正在把精神力延伸入小球内部的潜在能量然后将它激发到爆炸性的程度。

恩崔立半真半假地想着他可以耐心等待直到最后一刻然后把球对着金穆瑞的脸狠狠扔过去。这卑劣的卓尔尝到自己众多把戏之一的苦头,这景象将会多么令人满足!

心灵异能者挥手打开了一个次元入口从这房间通往外面几近荒废满是灰尘的街道。它的开口对小球来说足够大了,但却没法让杀手通过。

杀手感觉到那能量正在增强,不断地增强……那振动早已不再那么轻微了。他仍然克制着,注视着金穆瑞——只是注视和等待着,告诉卓尔自己毫不畏惧。

这实在算不上是意志的较量。恩崔立口袋里正在酝酿着一场不断增长的爆炸,而金穆瑞站得足够远因此除了杀手喷溅的鲜血之外他只会受到很轻微的波及。杀手再次开始考虑把球扔向心灵异能者的脸,但再一次地,他意识到这种行为的徒劳。

金穆瑞将单单只是停止激发球里的潜在能量,完全中止这场爆炸正如把一个火把浸到水里熄灭那燃烧的火焰。而恩崔立将给予法师和心灵异能者他们所需要以彻底毁灭他的所有正当借口。贾拉索可能会发怒,但他不能也不会否认他们自卫的权利。

阿提密斯?恩崔立还没有准备好这样的一场战斗。

不是现在。

他把小球掷出那洞开的门然后观望着,片刻之后一声爆炸传来,它爆裂开来化为尘土。

魔法门消失了。

“你在玩火。”莱基评价道。

“是你的卓尔朋友引发了这场爆炸。”恩崔立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说的不是这个。”法师反驳说,“在你们人类之中有一句俗话,‘派一个小孩去做大人的工作是有勇无谋’。我们也有一种相似的说法,‘派一个人类去做卓尔的工作是有勇无谋’。”

恩崔立严酷地注视他,沉默不语。整个情形感觉起来开始有点像是那些他被抓去魔索布莱的日子,那时他明白,在一个有着两万黑暗精灵的城市,不管他变得有多出色,不管他的技艺是多么完美,他永远也不会被认为在那两万零一中拥有任何稍高的社会地位。

莱基和金穆瑞引用了一些他们的习语,极尽羞辱之能事,那些粗鲁,那些阴险,全都是针对恩崔立。

他把这一切忍受下来,一字一句每一个细节,而没有说任何话,因为他无法说任何话。他持续考虑着有关Dallabad绿洲和一把特殊的长剑及其配套的防护手套的事。

他接受了他们那些污蔑的话,因为他不得不如此。

现在不得不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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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antias 发表于 2008-10-30 22:33:05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章  迷途错踪

恩崔立伫立在门口的阴影里,好奇地听着房间里的自言自语。他只能理解语句中很小的一部分。讲话者贾拉索正在用卓尔语快速、兴奋地说着。恩崔立的卓尔词汇量有限,而且离这么远他也没办法听清每一个词。

“他们无法保持领先,因为我们行动迅捷,”佣兵头子评论道。恩崔立听清了,也能够把这句话逐词翻译过来。好像是贾拉索在试着鼓舞谁。“没错,他们会一条条地失去街道。又有谁能抵抗我们的联盟?”

“我们的联盟?”杀手默默地重复这卓尔词语,以确认自己的理解正确。我们?贾拉索讲的肯定不是他与恩崔立的联合,也不会是跟巴沙多尼工会的残部。相较于达耶特兵团本身的力量,他们只能算是协助。难道贾拉索作了新的交易,而恩崔立还不知道?交易对象是那些帕夏,甚或是更强大的力量?

杀手往前凑过去,留意于可能的恶魔或是魔鬼名字——也许会是灵吸怪。这三种都令他不寒而栗。恶魔的行为难以预料,也太过凶残,不适于任何一种联盟。他们干什么都随心所欲,根本不考虑大局。魔鬼则可预知多了,他们太墨守陈规,并且在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理解之中,他们毫无疑问地处在最高的等级。

但和第三种可能性——那些灵吸怪相比,恩崔立倒是宁可从贾拉索嘴里听到一位强大恶魔的名字。他在魔索布莱城的时候曾不得不跟灵吸怪打交道——夺心魔是卓尔城市里不可避免的族群——他可不想再见到一只那种有着湿软脑袋的恶心造物。

他又听了一会儿,贾拉索好像平静下来,舒服地陷进他的椅子里。当恩崔立大步走进房间的时候,这位佣兵头子还在对自己嘀咕探索者公会将至的垮台。

“就你一个?”杀手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响。”

当注意到贾拉索没有戴他的魔法防护眼罩时,恩崔立舒了口气。看来卓尔既不像是刚与灵吸怪打过交道,也不像是正打算这么干。这眼罩可以防护心灵魔法,而世上没什么会比恐怖的夺心魔更精通这个。

“我在想事情,”贾拉索解释说,他讲地表通用语跟讲母语一样流利。“有太多的事在筹备中。”

“大多都很危险。”恩崔立回答。

“部分是。”贾拉索咯咯笑着回答。

恩崔立怀疑地看向他。

“你不觉得我们能轻松击溃探索者公会?”佣兵头子疑惑地问。

“他们无法在实战中与我们对抗,”恩崔立回答,“他们也有很多年没这么做了,根本没法应对真家伙。但为了存活他们找到了别的解决之道。”

“因为他们很走运。”

“因为他们依靠更强大的力量,”恩崔立纠正道。“一个人若被巨人守护着,那他就不需要自身足够有力。”

“但如果这个巨人对他的敌人更友善,”贾拉索插话。“而且,众所周知,巨人们并不可靠。”

“你已经和卡林港的那些主子们谋划好了?”恩崔立不信服地问。“和谁?为什么没与我一起商量?”

贾拉索耸耸肩,没给任何提示。

“不可能,”恩崔立判断道。“探索者公会已经存在得足够长久,早就将自己牢牢地编织进全卡林杉的势力网里,即使你威胁到一个甚至更多的卡林港权力者,逼迫他们背叛,也不会对探索者造成太大的影响。他们有盟友去防备其他的盟友。即便是贾拉索跟他的达耶特兵团也无法控制将探索者屠戮殆尽的后果,这急剧的变动将动摇这地方的势力平衡。”

“或许我已经和造访过卡林港的最强之力结盟。”贾拉索戏剧性地宣告,当然语意模糊。

恩崔立眯起他的黑眼,凝视这个可恶的卓尔,想从这不寻常的行为当中找到任何可能揭示事实的线索。贾拉索总是话不明说、神神秘秘,不会放走任何能带给他力量或好处的机会,而现在,有些事情很不对劲。在恩崔立看来,即将进行的对探索者公会的进攻是个错误,根本不像是著名的贾拉索会干的事。很明显,这狡猾的卓尔一定与某些强大势力搭上了线,或是结盟,也可能是对局势有了更深的理解。但是恩崔立非常怀疑这一点,因为他认为没有谁会比他更了解卡林港街道上的事态,包括贾拉索。

即便是有了足够多的提示,有些在恩崔立看来还不太对头。贾拉索向来傲慢自大——他当然是!——但他从未像现在如此信心十足,特别是在当前这种一触即发的危急情况下。

当恩崔立想到对探索者公会的战争时,当下的局势似乎更加危险。他很清楚这些黑暗精灵拥有的毁灭力量,而且并不怀疑达耶特佣兵团会杀光敌对公会里的每一个人。但是,在通向这将至的胜利的途中仍然有着太多的弦外之音,至少不足以让贾拉索如此闲适。

“决定自己在这出戏里的角色了吗?”贾拉索问。

“我可没打算出场,”恩崔立回答,他的语调显示他很满意这个事实。“莱基和金穆瑞把所有的戏份都抢光了,把我晾在一边。”

贾拉索大笑。这声明背后的事实太明显了,恩崔立一定很愿意被晾在一边。

恩崔立瞪着他,没有一丝笑意。贾拉索必须了解到他已然步入的危险境地,这潜伏的灾祸能把他跟达耶特佣兵团扔回到魔索布莱城的深渊中去。可能就是这样,杀手沉思。大概贾拉索太想家了,便狡猾地促成迁徙。想到这个就令恩崔立畏惧,比起被拖回到那里,还不如让贾拉索直接宰了他。

或许恩崔立会成为他的代理人,就像路斯坎的莫里克那样。不,杀手断定,这还不够。卡林港比陆斯坎危险多了,一旦达耶特佣兵团的势力被除去,他决不能冒这个险。他们树敌太多。

“总攻很快就会开始,即便还没准备完毕,”贾拉索宣告。“因此,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比你预想的还要快,恩崔立思索,但他默不作声。他因周密的盘算才得以幸存,总是小心的权衡每一步行动和每一句话的因果关系。他明白贾拉索跟他相似,但他无法理顺今晚发生的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像是不必要的冒险。

到底贾拉索知道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 *******************

夏洛塔?维斯帕顺着横梯爬下卡林港的下水道。她看上去和周围很不搭调。她穿着她那件标志性的长袍,头发也像往常一样整齐地用头巾裹好,有着异国情调的面孔略施粉黛,强调出她那双棕色的杏眼。尽管如此,她在这儿仍像在家里一样,任何了解她的人都不应惊讶在这里找到她。

特别是想到她的后盾时,就更不该感到惊讶了。

“上边怎么样?”莱基用卓尔语快速地发问。虽然法师对她并无好感,但还是对她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掌握了这门语言印象深刻。

“紧张状态,”夏洛塔回答。“许多公会的大门入夜后很快便锁上。黄铜赌局甚至不再接客——这可是从未有过的。街道上的人明白有些事正在进行中。”

莱基瞥了眼金穆瑞。两人刚商议好,他们的计划必须凭借暗地行动和奇袭,巴沙多尼公会和达耶特佣兵团必须同时对目标同时发动攻击,并确保别留下太多活口。

这多像在魔索布莱城!在这座卓尔城市里,家族间争斗(这并不稀奇)的胜利并不仅以实战结果衡量,不留下能证明这背叛行为的证人也同要重要。即使城中的每一个卓尔都清楚战争是哪个家族发动的,但除非有确凿的证据,那个家族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但这不是在魔索布莱城,莱基提醒自己。在地表,嫌疑会引来调查。而在这卓尔城市,怀疑却无实证的则会得到无声的称赞。

“我们的战士已经部属好了,”金穆瑞谈到。“卓尔们在公会大楼下面待命,足以铲平他们,巴沙多尼的士兵已经围住了三栋主建筑。他们无法料到袭击来自下方,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当他的同伙对夏洛塔详述计划时,莱基一直凝视着她,没有错过她那轻微的颦眉。难道达耶特兵团被出卖了?探索者布置了应对地下突袭的防线?

“查出那些眼线了吗?”卓尔法师对夏洛塔施压,提到了进攻的第一步行动:对那些瑞克街道上耳目的攻击,或者说是暗杀。

“还没找到,”夏洛塔如实回答,稍稍惊讶的语调显示出对这试探行为的厌恶。莱基再次瞥了眼金穆瑞。

“已经全部就位,”心灵异能者回答。

“窄道里集结的齐苟军团,”莱基回答,用了句古老的卓尔谚语,讲的是叫齐苟的狡猾奴隶,聚集了一大群地精准备造反,结果被座小城的黑暗精灵移民们彻底击溃了。卓尔们从家里走出来,上到关联的卓尔城市,对那狭窄的通道下了点力。莱基针对金穆瑞的叙述对当前的情形做了代换。

夏洛塔好奇地看向法师,他知道她对这谚语一无所知。达耶特兵团的士兵等在瑞克公会大楼下面的甬道里,简直就是同一个情形。

当然,莱基根本不关心夏洛塔明不明白。

“我们有没有查出这些眼线的逃跑路线?”莱基询问夏洛塔。“我们知道他们往哪跑吗?”

“大概是回到公会,”女人回答。“今晚只有很少的人在街上。”

再一次,这细微的暗示显示了太多事。夏洛塔真的背叛他们了?

莱基抑制住现在就审讯她的强烈欲望——用卓尔的审讯技巧可以快捷有效地整垮任何人类。但他知道,若他真的那么做,他就得跟贾拉索解释清楚,而他还没准备好——现在还没有。

如果在这个临界点上撤销先前的计划,让巴沙多尼和黑暗精灵战士们拎着他们没沾上一滴敌人的血的武器回到工会大楼,贾拉索肯定会不高兴——尽管他所有的副官都反对,但这个卓尔决意见到彻底的征服。

莱基闭上他的双眼,重新整理现在的情形,试着找到安全点儿的折中方案。有座属于探索者公会的房子远离其他的几栋,像是防守不严。虽然摧毁它对削弱敌对公会的势力影响不大,但这样的战果或许会平抚贾拉索那将至的怒火。

“召回巴沙多尼的士兵,”法师下令。“让他们的撤退被别人看到,派几个进到黄铜赌局或是别的设施里去。”

“黄铜赌局早就大门紧锁,”夏洛塔提醒他。

“那就弄开它,”莱基指示说。“告诉瓦维尔?泰戈维斯,她跟她的小氏族晚上不必吓得挤到一起。让我们的士兵被街道上的人看见——不是战斗队,分成小组。”

“那达耶特兵团呢?”金穆瑞关切地问。并非那么关心,莱基留意到,刚刚下达的指示取消了贾拉索明确的命令。

“重新配置伯殷永和我们全部的施法者去第八阵地,”莱基回答,指的是没防备的探索者公会房子下面的下水道。

听到这个命令,金穆瑞扬了扬他白色的眉毛。他们清楚对付这孤零零的前哨能有多大阻抗,胜利简直是唾手可得,而派伯殷永和更多的施法者去似乎没什么必要。

“这些必须完整谨慎地执行,就像我们是要去进攻班瑞家族,”莱基命令说,金穆瑞的眉毛扬得更高了。“重新制定我们的计划,重新配置所有必须的卓尔战力,实行这次进攻。”

“我们大可召集狗头人奴隶完成这任务,”金穆瑞嘲弄道。

“无需狗头人,也无需人类,”莱基解释说,强调每一个词语。“这是卓尔的工作。”

金穆瑞像是终于明白了莱基的想法,扭曲的微笑浮现在他的脸上。他扫了眼夏洛塔,对莱基点点头,便闭上了他的双眼。他用他的心灵异能去触及伯殷永和其他的达耶特指挥员。

莱基凝视夏洛塔。她的表情和身体姿势没有暴露出她的思绪。尽管如此,莱基确信她一定猜想到,他已经开始怀疑她和其他向探索者告密的人。

“你说过我们的力量是无以匹敌的,”夏洛塔说。

“今天的战斗也许是,”莱基回答。“要是会弄醒龙,明智的贼绝不会去偷它的蛋。”

夏洛塔盯着他,开始思索——他很清楚。他满意地看到这个聪明的人类女性突然开始闷闷不乐,无论是否出于心虚。她转向梯子,往上迈了一步。

“你去哪儿?”莱基问。

“去召回巴沙多尼的士兵,”她回答,好像原因是显而易见的。

莱基摇了摇他的头,指示让她下来。“金穆瑞会传达命令的,”他说。

夏洛塔犹豫了。莱基满意地看到她的踌躇,关切地看她接下来怎么办。但是,她移步下到通道的地面。

* * * * *

伯殷永对计划的改变感到难以置信。要是大半探索者公会的成员从奇袭里逃脱怎么办?他在魔索布莱城长大,在那个母系社会里,男性必须学会只接命令,别多问。现在,伯殷永也得那样。

他在魔索布莱城最强大的家族接受了最好的战术训练,手里握着对这任务来说压倒性的兵力——摧毁这栋探索者公会设在敌对地区的、没什么防备的小小房子。尽管他不满这计划的改变,对任务的目的还存有疑问,但伯殷永?班瑞还是用渴切的微笑回应。

侦察员回来了,他们是善于遮遮掩掩的卓尔中最鬼鬼祟祟的家伙。一分钟以前,他们被魔法通道送进上面的房子。卓尔的手指飞舞着,用的是无声的手语。

伯殷永的信心增强了,之前他很是疑惑为什么目标是孤零零的独栋。上面的小房子只有二十个人类,没有哪个像是施法者。据卓尔侦察员的估计,他们应该是些街上的恶棍,凭着可倚赖的阴影得以存活。

在黑暗精灵敏锐的眼里,不再有可倚赖的阴影。

当伯殷永和他的部队明晰了在上面的房子会遭遇到什么的时候,那些人类根本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厄运正在自下升起。

你告知指挥员他们的逃跑路线了么?伯殷永以手指和面部表情询问。他确认了事实,并提到敌人可能选择的逃跑路线。

法师们守在那里,一个侦察员无声地回答。

先锋队已经得知了他们的逃跑路线,另一个加上一句。伯殷永点点头,做出开始行动的指示,然后走回到他的奇袭组里。他的小组最后才会进入这建筑,

伯殷永的组里有两位法师。一位闭目站立,准备传递信号。另一个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向天花板,一撮来自幽暗地域的蘑菇孢子捻在手里。

就是现在,传来一阵魔法的低语,穿过墙体进入到所有卓尔的耳朵里。

施法者对准天花板开始施展魔法,挥动他的双手就像在画圆,拇指相触,小指相接,由前往后,从后往前,同时平缓地吟唱咒文。

他以一个像是嘘声的音节结束施法,伸出的手指指向天花板。

那部分石头天花板漾起了涟漪,像是法师把手伸进水里。法师维持这个姿势有一段时间,而波纹不断加强,直到石头变成了不清楚的污点。

法师上方的石头消失了,全不见了。在石头原来的地方出现一条上升的走廊,走廊直直穿过几英尺厚的石板,终结在探索者宅子底层的地板上。

一个不走运的探索者成员惊呆了,他的脚后跟正落在突然出现的洞的边缘。他的双臂奋力地划圈,突力地想要保持平衡。卓尔战士移到洞下面,跳了起来,然后凭借施展他们天生的浮空能力上浮。

第一个黑暗精灵在那个快掉下去的人旁边浮了上去,往后猛扯他的领子,让他栽进洞里。这个人类试着控制着地的方式,先是脚着地,再扣腿翻滚,以缓和坠地的冲击。他也以同样的流畅动作爬了起来,抽出一把短剑。

当他发现自己现在的处境时,脸变得煞白:黑暗精灵——卓尔!——正上浮进入公会。另一个卓尔,英俊而且强壮,拿着把他从来不曾想像过的利刃对着他。

也许他试着跟黑暗精灵交涉,向他们投降,但当他正挤出一句半句求他们饶命的话时,他的躯体却因完全的恐惧瘫痪,无法动弹。他讲话时手里仍紧握着他的小刀。而伯殷永也听不大懂地表居民的语言,根本无法理解这个探索者成员的意图。

卓尔停止猜测。他精工的剑前挑,砍下了那只持握短剑的手。然后他调整平衡与力量,再次出剑。精准而干脆地,剑尖穿透皮肉与肋骨,狠狠地贯穿了这个蠢货的心脏。

这个男人倒地了,死得很彻底,脸上还带着怪异的惊恐表情。伯殷永没去仔细地擦干净他的剑。他蹲伏,然后直直地跃起,快速地漂浮进房间。他的小麻烦只使他耽搁了相当于几下心跳的时间,而现在,通道上面的走廊跟房间的地板上已经被人类的尸体铺满了。

伯殷永的小组很快就离开了这间屋子,在法师一开始施放的穿越法术失效前。没有一个卓尔受到哪怕是一点轻伤,也没有一个人类能活命。

完事后他们发现,这栋探索者公会的屋子里面没什么值钱的——只有几个探索者成员往松动的地板下藏了点硬币——甚至连家俱都没有。魔法的火焰烧着了地板的每一寸,还有相连的墙壁。从外面看,这屋子像是平静、安全。而在里面,它烧得只剩下空架子。

这就是达耶特兵团的宣言。

* * * * *

“没什么值得称赞的,”伯殷永?班瑞碰上莱基、金穆瑞和夏洛塔后回答。

这卓尔说辞表示,这胜利对于获胜的一方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金穆瑞报以扭曲的微笑。“那栋建筑被高效地肃清了,”他说。“没有人逃出来。你照指令完成了任务。这确实没什么值得光荣的,但是值得赞许。”

就像他一整天做的,莱基仍在仔细审查夏洛塔?维斯帕。这个人类女性是否明白金穆瑞真正的语意?她是否了解来到卡林港真正的力量?一个公会如此干净彻底地清除掉另一个公会的一间宅子可是件大业绩,除非进攻者是来自地底的、比这世上所有族群都精于错综复杂的室内战术的卓尔。夏洛塔意识到这个了吗?若是那样的话,她还会这么愚蠢地为自己谋利吗?

现在她面无表情,但这正是阴谋的痕迹,莱基的答案是肯定的——两个问题的答案。卓尔法师对此微笑,他确信夏洛塔?维斯帕走进了危险的境地。Quiensin ful biezz coppon quangolth cree,魔索布莱的卓尔谚语,也被所有的黑暗精灵世界使用,用来咒骂那些自认为了解卓尔的家伙们。

“贾拉索对他计划的改变怎么说?”伯殷永发问。

“贾拉索现在还不知道,”莱基回答。“他决定留在后方。军事计划由我来实行。”伯殷永想接着问莱基,但他最后只是朝这位代管者鞠了一躬。

“或许过会儿你会对我讲明你计划的原意,我也能更好地了解我们的敌人。”他谦恭地回答。

莱基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跟贾拉索解释会很麻烦,”夏洛塔谈到,她的卓尔语好得令人吃惊。“他可不会认同你的计划,然后鞠个躬。”

当她讲完这句话,莱基凝视于伯殷永,正好看到愤怒自他炙热的红眼里闪过。夏洛塔的观察很正确,但这个结论来自一个非卓尔,一个iblith(或说‘粪便’),对于顺从于莱基所给出的解释的伯殷永来说,这从本质上讲完全就是对他的侮辱。莱基想到,虽然夏洛塔只是犯了个小错误,但只要再对这位年轻的班瑞来几句小小的讥讽,就不会有任何人能够从尸体的残片中辨别出这个叫做夏洛塔?维斯帕的女人。

“我们必须告诉贾拉索,”卓尔法师谈到,让对话继续。“我们在外面办事,所以觉得更改计划是必须的,但贾拉索过于呆在后方。”

金穆瑞和伯殷永一起好奇地望向他——为什么他在夏洛塔面前讲得这么直白?——但莱基安静快速地暗示让他们把话接上。

“我们可以召集多摩跟他的鼠人,”金穆瑞很快地接道。“尽管我担心得费时间杀他们几个。”他看向夏洛塔。“这件事大部分要看你的了。”

“巴沙多尼公会的士兵将最先撤离战场,”莱基加上一句。“他们的剑不会沾上鲜血。”现在他们三个一起盯着夏洛塔。

这个女人把持住自己,让她看上去还是很镇定。“那就是多摩跟他的鼠人好了,”她附和,明显地在想着什么。“我们将指示他们,不去做过多的挑剔。是的,是个办法。也许他们对我们的计划一无所知,或许还恰巧会被帕夏达克兰雇用来防御下水道。既然我们不打算让多摩那个懦夫知道我们的真实力量,我们就不会对他讲得太明白,只需直接控制未被看守的地区,主要集中在第八区。”

三位卓尔相互对视,然后点头让她继续。

“没错,”夏洛塔鼓起勇气继续讲。“我会把它变成我们对帕夏达克兰的优势。毫无疑问他已经预感到了灾难的到来,而听到外围据点被摧毁的消息后会更恐惧。也许他会相信多摩比我们想的更难对付,而且他会相信他仍然与巴沙多尼公会处于同盟状态,而且正是因为之前探索者与巴沙多尼的唯一一次交易加速了进攻的发动。”

“但那会不会让人觉得根本不是巴沙多尼公会发动进攻?”金穆瑞问道,扮演了莱基的话筒,把夏洛塔引向更深处。

“我们的扮演我们的角色,也只能这么演,”她回答。“转过头去对付他们日渐增多的间谍对我们不利。当然这要是实施成功,只会使多摩看上去更得力。如果我们使探索者公会相信他们正处在被毁灭的边缘,他们的行动就会败露,而贾拉索将赢得他的胜利。“她微笑着结束,三位卓尔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那就开始吧。”莱基下令,冲着通到他们下水道据点的梯子扬了扬手。

夏洛塔,被蒙在鼓里的蠢货,微笑着离开了他们。

“她用来对付帕夏?达克兰的诡计将在必要的时候加以延展,用来对付贾拉索,”金穆瑞评论道,很明显夏洛塔栽到她自己织就的网里了。

“你觉得贾拉索有点不大对劲,”伯殷永说得很直接,很明显这两人表现得太脱离于他们的领导。

“他的想法变了,”金穆瑞回答。

“你不愿来地表,”讲这话的时候,伯殷永脸上带着扭曲的微笑,像是对他同事的动机发问。

“没错,我会高兴地再次感受到纳邦德尔的热力。”莱基表示同意,说的是魔索布莱城炽热的计时器,使用红外视觉的黑暗精灵以这巨大柱子散发的热度计量时间。“你来的时间还很短,还没觉着这地方的荒唐可悲。很快你就会想要回家。”

“我已经开始想了,”伯殷永回答。“我厌烦再留在这里,无论景致还是气味,或是别的什么的,我都不喜欢,还有最糟的夏洛塔。”

“她跟蠢货恩崔立,”莱基回答。“现在贾拉索最喜欢他们两个。”

“他对达耶特兵团的领导算是要完了,”金穆瑞说。当听到这大胆的宣言时,伯殷永和莱基瞪大了眼。

事实上,他们都藏有这样的想法。贾拉索干的远非只把他们带上地表。或许他跟这些流氓团伙走得太近,早忘了和他原先的合作伙伴继续联系,这其中包括魔索布莱城中最强大的家族。这简直就是赌博,但可能的回报是,那些外来的珍贵物资涌进魔索布莱城。

而这计划搁置了有段时间了,早就够找几个代理商促成贸易。那会儿贾拉索正插足于征服巴沙多尼公会,还有跟危险的恩崔立重新勾结。而且似乎是为了给自己解闷,贾拉索盯上了最可恶的流亡者崔斯特?杜垩登。找完了这个被驱逐者的麻烦、偷了强大的宝物克什辛尼朋后,他放走了崔斯特,还让莱基用罗丝给予的治疗法术救这个可悲叛逆者的命。

这些行动,还有当前正在进行的攻击是为了得到权力而非利益,而除了贾拉索,达耶特兵团没有任何人需要这个地区的权力。

贾拉索只促成计划的几小步,却走了太多弯路。他已经把达耶特兵团的所有成员带离他们原本的任务,而所有人都不再对这个感兴趣了,包括莱基、金穆瑞和伯殷永。

“怎么处理夏洛塔?维斯帕?”金穆瑞问。

“贾拉索会为我们解决这个问题。”莱基回答。

“贾拉索喜欢她。”伯殷永提醒说。

“她正在谋划对他不利的诡计,”莱基一点也不担心。“我们都清楚,她也明白我们知道,”她会按照我们命令办。想到这个,卓尔法师露出微笑。他总是很愉悦看着iblith陷进卓尔社会的网子里。

* *******************

  “我知道你很急切,我也一样,”贾拉索评论道。“不是我没有设想过,但可能不是现在。”
  
  也许你太过信任你的副官们,他脑海里的声音回答。

“不,他们一定知道急切的我们不了解的事,”贾拉索推测。“尽管有时候很烦人,他们仍是值得信赖的,除非他们的个人利益与被分派的任务相悖,而现在的任务并不会。我必须再仔细考虑一下,也许有更好的途径能达成我们渴望的目标。”

这声音正要回答,但是佣兵头子结束了对话,把它关闭了。

谈话的终结提醒克什辛尼朋不能低估这个黑暗精灵。贾拉索意志坚定,而且就像那些恶魔首领那样难以被诱骗——这几个世纪里,有着自主意识的上古神器克什辛尼朋常跟它们合作。

实际上,像贾拉索一样坚决地终止它的召唤的,便是它的前任持有者,另一个卓尔,崔斯特?杜垩登。那家伙的精神防线架构在道德准则上。克什辛尼朋觉得落到一个牧师或是圣武士的手里还算好些,用赐予强大的力量蒙蔽、愚弄他们就足够了。

而这些只是令贾拉索防范得更严。这神器明白他没有什么道德感,对它邪恶的本质也没什么认识,不会去试图摧毁它。不,克什辛尼朋推断,贾拉索只把他碰上的所有东西看成工具,使他能驶在他既定道路上的交通工具。

这件神器会给这条路增加岔道,甚至能造成远超过贾拉索预想的转向,但是现在,这通路的指向不会突然改变。

克什辛尼朋,也就是碎魔晶,根本不考虑去寻找一位新的持有者,以往遇到阻碍的时候他都会这么做。当他体味来自贾拉索的抵抗,发觉那并不包含恶意。对这个有自主意识的神器来说,贾拉索强大而且很吸引人,对力量的渴求远超克什辛尼朋的预料。

事实是,这个卓尔并非仅是带来混乱与毁灭的工具——就像那些恶魔首领,更非那些很容易愚弄的人类——神器觉得这想法简直是多余,而这一切使它觉得更有趣了。

克什辛尼朋相信,他们得用相当长的时间联合。

神器将发挥出它全部的力量,而世界会有一场大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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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antias 发表于 2008-10-30 22:33:30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章 万事开头难

“已经有人尝试过了,其中还有些人比我们走得更远。”瓦维尔?泰戈维斯说。作为整个城市中唯一的半身人公会的创立者和领导人,她经常与其麾下的部分扒手和探子在黄铜赌局召开例会。“甚至还有人曾得到了那件被诅咒的物品。”

“被诅咒的?”恩崔立舒适地靠在椅背上问道。这个姿势是警觉的阿提密斯?恩崔立极少采用的。

采取这个非常规的姿态唤起了恩崔立对于这个地方的回忆。这个房间是整个城市中唯一一个他敢于喝一点酒的地方——当然,他决不会喝得太多。最近他越来越频繁地来到这里——虽然就在隔壁的另一个房间里,他杀掉了从前的合作者,那个可怜的顿顿?泰戈维斯。瓦维尔是顿顿的表姐,她知道是他杀了她的表弟,但同时她也知道,从某种角度来说,恩崔立是为那个废物做了一件好事。无论瓦维尔对此事究竟有什么看法,在她实用主义的思想中,这些都不成问题。

恩崔立知道这些,他也知道他在这里是受到瓦维尔和她同事们欢迎的。另一方面,他还知道黄铜赌局是整个城市中最安全的地方之一。当然,这里的防守也并非有多么坚固——只要从贾拉索带到卡林港的那些佣兵中抽出一小部分就足以把这座建筑铲平——但至少在这里谈话是安全的,这里的保镖们可以很好地防备试图偷听的家伙们,在这方面他们甚至跟巫师公会做得一样好。除了物理上的防御设施之外,瓦维尔也在这里利用上了她所有的资源来保障信息的安全。而黄铜赌局也是一个包打听们会聚一堂的场所,因此其他公会也愿意保护这里。从许多方面来说,瓦维尔和她的同志们与沙拉吉?奥祖尔的生存之道完全相同,那就是向所有可能成为敌人的人证明他们是有用的。

恩崔立不喜欢这种对比。沙拉吉是一个街头奸商,除了他自己之外他不会对任何人忠诚。他不过是一个中间人,他用金钱,而非他的能力来收买信息,然后将信息卖给出价最高的人。除了倒卖信息之外他什么都不做,不过他确实精于此道。他不能创造任何价值,只是一个吸血鬼。恩崔立怀疑,总有一天沙拉吉的尸体会在一条巷子里被发现,而且没有人会在意这件事。

恩崔立意识到,瓦维尔?泰戈维斯也很可能遭到这种命运,但如果此事发生,会有很多忠于她的杀手出来为她复仇。

也许阿提密斯?恩崔立也会是其中的一员。

“被诅咒的。”瓦维尔略加思索后宣布道。

“对于那些遭到报复的人来说。”

“对于所有意识到它存在的人来说。”瓦维尔坚持道。

恩崔立将身子倾斜过去,歪着头仔细打量着他这位令人吃惊的小朋友。

“柯林?苏雷兹拿到这东西后就被困住了。”瓦维尔解释道。“他建了一座堡垒来保护自己,因为他知道那把剑的价值。”

“他有很多财宝。”恩崔立辩解道,但他知道,在这件事情上瓦维尔是正确的,至少关于柯林?苏雷兹的看法是如此。

“但只有那把剑招致了巫师们的怒火,”不出他的意料,瓦维尔正是如此反驳的,“还有那些由巫师们保护着的人的怒火。”

恩崔立点点头,没再提出不同意见,但这并不表明他已经被瓦维尔说服了。也许对柯林?苏雷兹来说查伦之爪是一个诅咒,但如果确实如此的话,那也只是因为苏雷兹的所作所为使得那件武器成为了一个永久的诱饵,一个永久的威胁。而阿提密斯?恩崔立一旦拿到那把宝剑,他马上就会远远地逃离卡林港。苏雷兹的前车之鉴他可不敢效仿。

“那把剑是一个古老的邪恶宝物。”瓦维尔的话再度吸引了恩崔立的全部注意力。“每一个宣称要得到它的人都会手拿着它死掉。”

毫无疑问,她觉得自己的警告富于戏剧性和说服力,但这并没对恩崔立起到什么效果。“每个人都会死,瓦维尔。”杀手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他在卡林港所遭到的不公待遇显然更加强了他的决心。“关键是他活着的时候该怎么活。”

瓦维尔好奇地看着他。恩崔立不由得开始怀疑他是否揭露了太多,或者在无意中引诱了瓦维尔去搜寻他本人以及巴沙多尼公会背后的力量。如果这个机灵的半身人发现了太多的真相,而贾拉索和他的副官们知道她发现了这些真相,那么,她所有的魔法守护,所有的同事——甚至包括阿提密斯?恩崔立——以及她所有已证实的用处,都挽回不了她被贾拉索的无情佣兵消灭的命运。黄铜赌局将被夷为平地,而恩崔立也将不会有地方可以放松了。

瓦维尔仍然盯着他,她脸上的表情既有一种专业的好奇,更有一种出于私人的——什么东西?——怜悯?

“是什么使得阿提密斯?恩崔立如此失常?”她问,但就在此话刚一出口的时候,杀手扑了上来,镶嵌宝石的匕首出了鞘。他的动作是如此之快以至于瓦维尔的守卫们还无法判断他的意图,而甚至瓦维尔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就在那里,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向后拉,俯下身子凝视着她的眼睛,而他的匕首则抵着她的喉咙。但她能感觉到它——她感觉到了那把邪恶的,吸取生命的匕首。恩崔立在她的脖子上弄出了一个小小的伤口,瓦维尔能够感觉到,她的生命力正从那个小小的伤口中流失出去。

“如果这样一个问题传到了这个房间的外面,”杀手许诺道,他呼出的热气喷到她的脸上。“你会后悔我没有现在就杀了你。”

然后他又退了回去,瓦维尔很快举起一只手阻止了她手下十字弓手的行动。与此同时,她的另一只手伸向自己的脖子,捏着那个小伤口。

“你确定柯林?苏雷兹仍然占有它?”恩崔立问,与其说他是真想得到信息,不如说他是想改变一下话题,把形势拉回到专业水平上。

“他曾经占有它,而他现在还活着。”显然受到了震撼的瓦维尔回答。“这大概也就足以证明了。”

恩崔立点点头,又恢复了原来那个舒服的姿势,不过这个姿势似乎并不能与他眼中闪耀的危险光芒相配。

“你仍然想从可靠途径离开城市?”瓦维尔问。

恩崔立轻轻点头。

“我们必须要利用多摩和那些鼠——”半身人公会会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恩崔立打断了。

“不。”

“他控制着最快捷的——”

“不。”

瓦维尔试图再次开始争论。恩崔立的要求是,她必须将他秘密地送出卡林港,不允许任何人得知他的行动,而就算得到多摩的帮助,想满足这条件也绝非易事。恩崔立与巴沙多尼公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此事也是众所周知的。她突然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恩崔立没有再说一个字,而只是瞟了她一眼,十年前那个危险至极的表情又回到了他的脸上。那个表情告诉对方,如果再纠缠不清的话就准备受死吧。

“那么我们就必须多花点时间。”瓦维尔说。“不会很长,我向你保证。也许一小时。”

“除了瓦维尔其他人都不允许得知此事。”恩崔立命令道,他压低声音以免那些隐藏在屋角阴影中的十字弓手听到他在说什么。“即使是你最信任的手下也不行。”

半身人认命地长叹了一声。“那么,两个小时。”她说。

恩崔立目送她离开房间。他知道她不可能完全不让任何人知道就把他送出卡林港——街道上的耳目太多了——但如果大家都开始公然谈论此事,那么恩崔立就会追究这位半身人公会会长的个人责任。

杀手想到这里,不禁轻笑起来,因为他不能想象自己会杀了瓦维尔。他喜欢她,尊敬她,既因为她的胆识,也因为她的能力。

不过,他确实需要保证他能够秘密地离开。如果其他人,特别是莱基或者金穆瑞,发现他出了城,他们就会开始调查,而且毫无疑问他们将很快察觉出他的目的。他不希望那两个危险的卓尔去研究柯林?苏雷兹。

瓦维尔很快就回来了,恰巧在她所预料的两个小时以内。她为他带来了一张粗制滥造的关于城市这一区域的地图,上面画着一条路径。

“在新月街的尽头会有人等你。”她说。“就在面包房门口。”

“由他来告诉我你手下的半身人所确定的第二段安全路径。”杀手推论道。

瓦维尔点点头。“我派出了我的亲戚和另外一些同事去做这件事。”

“当然,他们也会观察我的行动,同时收集我的地图。”恩崔立指出。

瓦维尔耸耸肩。“难道你本人不是一个伪装大师吗?”

恩崔立没有回答。他立刻就出发了,走出黄铜赌局后转入一条黑暗的小巷,当他从小巷的另一头出来的时候,他看起来好像比原来重了五十磅,而且还成了个瘸子。

他在一个小时之内就来到了卡林港外面,沿着西北方向的路跑下去。当黎明到来的时候,他爬上了一座沙丘,向下俯视着达拉巴德绿洲。他仔细思索着柯林?苏雷兹,试图回忆起所
有他所知道的关于这个老家伙的事情。

“老了。”他叹了口气大声说道,事实上,苏雷兹刚过五十岁,比阿提密斯?恩崔立本人年长不到十五岁。

杀手将思维转向那座宫殿式的要塞本身,试着去回忆起关于这个地方的生动细节。从这个角度,恩崔立只能看到几株棕榈树,一个小池塘,一块孤零零的大石头,若干帐篷,其中有一个相对大一些。而在这些东西后面,就是那座渐渐隐入沙砾之中的棕色方形要塞。一些穿着长袍的哨兵围绕着要塞来回走动,他们看起来相当的烦躁。达拉巴德要塞似乎并不是那么坚不可摧——当然,对于阿提密斯?恩崔立这样的人来说不存在什么坚不可摧的防御——不过杀手知道得更多。

在他为帕夏巴沙多尼工作的时候,他曾经在不同的场合访问过苏雷兹以及达拉巴德好几次。在此之后,当他为帕夏普克服务的时候也曾去过。他知道,在那方形的护墙后面是一座圆形的建筑,它所有的走廊都一圈圈地环绕着柯林?苏雷兹那巨大的宝库,以及绿洲主人自己的房间。

恩崔立将瓦维尔最近对这个人,以及他的居所的描述添加到这些回忆当中,当他意识到她观察结果的正确性时,不由得轻笑起来。柯林?苏雷兹的的确确是一个囚犯。

不过这个监狱仍然是双向的,恩崔立不可能轻松地潜入并且拿到那个他想要的东西。这是一座宫殿,也是一座要塞,而这座要塞中充满了经过特殊训练,能够毫不费力地击败本地普通小偷的士兵。

杀手想到,瓦维尔的观点有一部分是错的。这监狱的创造者并非查伦之爪,而正是柯林本人。他太害怕失去这件他钟爱的武器,以至于被它控制和毁灭。失去这柄剑的恐惧麻痹了他,使得他丧失了保留住它的机会。苏雷兹上次离开达拉巴德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杀手不知道。他上次去卡林港的集市,跟他的老同事们交谈是什么时候呢?

不。人们为他们自己制造监牢,恩崔立知道。他知道得很清楚,因为事实上,他本人不也做过同样的事情吗?那就是关于崔斯特?杜垩登的困扰。他不也曾愚蠢地非要与那个无关紧要,与他毫无联系的黑暗精灵一次又一次地战斗吗?

阿提密斯?恩崔立确信自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他俯视着达拉巴德,开心地微笑起来。是的,柯林?苏雷兹设计的堡垒足以防御那些想偷走他宝物的小偷们,但如果一支黑暗精灵的部队发动突然袭击,那些哨兵会遭到怎样的下场呢?

*********************

“他知道关于撤退的消息时你和他在一起。”第二天晚上,夏洛塔?维斯帕对恩崔立说,此时杀手刚刚潜回卡林港不长时间。“贾拉索有什么反应?”

“跟平常一样冷淡。”恩崔立实话实说。“贾拉索领导达耶特佣兵团已经有好几个世纪了。他不是那种有必要掩饰自己感受的人。”

“但是,他面对的可是阿提密斯?恩崔立啊,一个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来他昨天晚上吃的是什么东西的男人。”夏洛塔奸笑着说。

不过这种笑容在恩崔立极其冷静的表情面前维持不了多久。“你对于已经加入我们的新盟友一无所知。”他严肃地说。

“你的意思是,那个所谓的新盟友是来征服我们的。”夏洛塔回答。从上次占领行动以来,恩崔立第一次听到她语气中隐含的对于黑暗精灵们的厌恶意味。他并不感到惊讶——人人都会很快就开始讨厌那些可恶的卓尔的。另一方面,恩崔立早知道夏洛塔是个墙头草型的人物,无论是什么样的盟友,只要能为她带来她所渴求的力量,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接受对方。

“如果他们选择这么做的话。”恩崔立一字一句地回答道,语气仍然极端严肃。“如果你敢于低估黑暗精灵们的能力——不管是他们战斗的能力,还是他们隐藏自己内心的能力——你都会死得很惨,夏洛塔。”

夏洛塔像是要回嘴,不过什么都没说,因为无助的表情已经浮现在她脸上,而她不得不竭力压制这个不符合她性格的表情。他知道,她现在的感受他也曾有过,就在他游历魔索布莱的时候,就在现在,特别是莱基和金穆瑞也在这附近的时候。只要呆在这些英俊又冷漠的生物附近,人人都会感到自我的渺小。卓尔总是知道一些他们不该知道的东西,又绝不会把他们知道的所有东西都揭露出来。他们含蓄的威胁后面总是隐藏着不可否认的强大力量,而这使他们更显得神秘感十足。在当前的形势下,达耶特佣兵团显然可以轻易地收拾掉巴沙多尼公会的残部,包括阿提密斯?恩崔立。现在让他们苟活不过是一种恩赐的态度,但这态度正在变得越来越恶劣。这是一个令人感到痛苦却又一刻不停的提醒,告诉他们谁是主人,谁是奴隶。

他知道自己的感觉与夏洛塔完全一致,而这感觉每过一刻都在增长,因此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寻求夏洛塔的帮助,以完成自己攻占达拉巴德并且获取巨大利益的秘密计划。

他几乎就要这么做了——然后恩崔立重新考虑了自己的计划,发现自己对于莱基和金穆瑞的感觉差点让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不由得感到震惊。在他的一生之中,除去极少的例外情况之外,阿提密斯?恩崔立一直独来独往,用自己的智慧来诱捕那些无意的和不知情的同盟。他的同伙不可避免地会知道得太多,而恩崔立与知道太多秘密的人绝对是不共戴天。最近又出现了一次例外,原因很简单,他需要瓦维尔?泰戈维斯,并且他确信她永远不会出卖他,就算她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黑暗精灵也一样。那正是瓦维尔和她半身人伙伴们的美德。

不过,夏洛塔却属于另外一个类型,恩崔立尖锐地提醒自己。如果他试图找夏洛塔来帮忙进行他猎杀柯林?苏雷兹的计划,在此之后他就必须一直紧紧盯住她。她很可能从他口中套出信息,然后马上去向贾拉索告密,她甚至有可能向莱基和金穆瑞告密,利用恩崔立那具很快就将失去生命的躯体作为向上攀登的阶梯。

此外,恩崔立没有必要把关于达拉巴德的实情告诉夏洛塔,因为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计划。瓦维尔用几个巧妙的谎言就可以将夏洛塔引诱到达拉巴德去,而夏洛塔所将做出的反应尽在恩崔立的掌握之中,因为他知道她行事的原则就是为自己谋取利益。她会将这个信息告诉贾拉索,但这只不过是为恩崔立自己的建议提供更好的证据而已。那时,恩崔立就会告诉贾拉索,攻占达拉巴德将会是一个富有战略意义且能得到丰富回报的行动。

“我以前从没想到我竟然会怀念帕夏巴沙多尼。”夏洛塔突然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句,但这也许是她有生以来说得最真诚的一句话。

“你恨巴沙多尼。”恩崔立提醒她。

夏洛塔并没有表示否认,但也没有改口。

“你惧怕他的程度不及你惧怕卓尔的程度,而且你的判断完全正确。”恩崔立指出。“巴沙多尼不会轻易变卦,因此是能够掌握的。黑暗精灵则完全相反。他们太危险了。”

“金穆瑞告诉我说,你在魔索布莱的黑暗精灵们中间生活过一段时间。”夏洛塔说。“你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我生存下来是因为他们太忙了,没有时间动手杀我。”恩崔立诚实地回答道。“对于他们来说,我是个dobluth,一个非卓尔的流亡者,根本犯不上为我费心。另一方面,我现在认为当时贾拉索是利用我来加深他对卡林港的人类的了解。”

听到这话,夏洛塔丰满的唇边浮现出一个微笑。“我可不认为阿提密斯?恩崔立能够作为卡林港的人类的典型。”她说。“而如果贾拉索认为所有人都拥有像你这样的能力,我怀疑他根本就不敢来这个城市,即使整个魔索布莱的黑暗精灵都跟在他身后也是一样。”

恩崔立微鞠一躬,礼貌地接受了这句赞美之词,尽管他根本不认为恭维会对任何人有用处。按照恩崔立的思维方式,一个人或者有足够的能力,或者没有,无论说多少废话都无法改变这一点。

“而那是我们现在的目标,为了我们两个的性命。”恩崔立继续道。“我们必须让卓尔们一直处于繁忙的状态。鉴于贾拉索突然渴望扩张他的地表帝国,我不认为这是个很困难的任务。如果巴沙多尼公会处于战争状态,我们就会更安全一些。”

“但是战争不能在城市中展开。”夏洛塔回答。“权力者们已经开始注意到我们的行动,他们不会一直像之前这样毫无反应的。如果卓尔们卷入战争我们确实会安全一些,但如果他们利用我们做炮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恩崔立点点头,很高兴地看到瓦维尔的小建议在夏洛塔身上发挥了作用,这个狡猾的女人很快就得出了他希望她得出的结论。的确,如果巴沙多尼公会扩张得太远或是太快,真正的权力者们就会发现这一点。一旦整个卡林杉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么反对贾拉索及其属下的对抗行动将会是不可抵挡的。在不久之前,恩崔立还幻想着这样一幕并且自得其乐,但现在他已经着手开始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怀疑,如果达耶特兵团撤退的话,他本人或者巴沙多尼公会的任何一个iblith都不会有幸存的机会。

因此,造成终极混乱的计划被打成了备用方案。

“但你是正确的。”夏洛塔继续道。“我们必须让他们保持繁忙的状态——至少他们的军队必须如此。”

恩崔立脸上露出微笑,轻易地阻挡了想要寻求她帮助对抗柯林?苏雷兹的念头。瓦维尔很快就会处理这件事,而夏洛塔将永远不会知道她为阿提密斯?恩崔立提供了什么帮助。

或者也许这个狡猾的女人会发现事实的真相。

那么也许恩崔立将不得不杀了她。

对于已经被夏洛塔?维斯帕两面三刀的行为折磨了很多年的阿提密斯?恩崔立来说,这不能说是一个令人不快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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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antias 发表于 2008-10-30 22:33:50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章 共同利益

阿提密斯?恩崔立很确信这是谁的声音,但是对这语调却很生疏。无论是在地表或是幽暗地域,在他和贾拉索共事的几年里,他从来没有听到过佣兵头子因愤怒提高自己的语调。

贾拉索现在在喊叫。好奇的同时,恩崔立感到格外愉快,因为贾拉索正在冲着莱基和金穆瑞大喊大叫。

“这将标志着我们的胜利!”贾拉索吼道。

“这只会让我们的敌人把焦点投到我们身上。”金穆瑞对此反对。

“除了一个新公会,他们什么也不会发现。”贾拉驳斥说。

“这种建筑倒是很常见。”莱基用更冷静、更自控的语调回答。

这时恩崔立走进屋子,看到他们三个相视而立。第四个卓尔,伯殷永?班瑞,正舒服地靠在墙边。

“他们不会知道卓尔隐藏在那座塔里,”快速地朝那个人类投去轻蔑的一瞥后,莱基继续讲,“但他们会明白,已经有新的势力进驻巴沙多尼公会。”

“他们早就猜到了。”贾拉索推测说。

“他们正在怀疑,就如他们猜测老巴沙多尼已经死了,”莱基反驳说。“让我们别再应证他们的怀疑。让他们继续探察我们好了。”

贾拉索眯起了他那只可视的眼睛——今天他的魔法眼罩戴在了左眼上——然后突然凝视恩崔立。“你对这城市的了解比我们谁都多,”他说,“你怎么觉得?我打算建一座塔,类似你与崔斯特交手时所处的克什辛尼朋的水晶映像。我的副官们担心这会引来其他公会的不必要的关注,甚至会惹到卡林杉的那些强大势力。”

“至少会是法师公会,”恩崔立冷静地分析道,“危险的一群人。”

贾拉索惊讶地向后退了一步,因为恩崔立竟没有赞同他的计划。“这些公会总在不停地造房子,”佣兵头子争论说,“跟我打算使用克什辛尼朋建造的相比,那些简直就是浪费材料。”

“但他们直接雇用那些工匠——还有法师,如果需要使用魔法协助的话。”恩崔立向他解释。

恩崔立站在那儿快速地思考对策,他对贾拉索提议的危险提议吃惊不小。他一点也不想站在莱基和金穆瑞一边,因为他很清楚这样的联合对他很不利。虽说如此,但贾拉索用克什辛尼朋在卡林港正中间建起一座水晶塔的计划简直是蠢到家了。

“你听到了吧,”莱基咯咯笑着插话,“就连你的马屁精都不觉得这是个可行的计划。”

“尽管去说吧,莱基。”恩崔立迅速回答。他意料到这讨人嫌的法师会在那儿对他指指戳戳,于是向他投去厌恶的表情。

“在卡林港建塔只会引来麻烦,”恩崔立对贾拉索讲,“但也不是不可能。我们或许能雇个公会法师为我们的建筑物做挡箭牌。当然,如果我们把它搭在城市边缘会更容易,或许直接建在沙漠之中,这样这座塔就能享受更充足的日照了。”

“重点是树立起彰显我们权势的标志物,”贾拉索提醒说。“我可不希望建在空荡荡的沙漠里,只给那些蜥蜴和蛇敬拜。”

“达耶特佣兵团的信条是隐藏自己的实力,”金穆瑞打断道,“难道要在这样一个周围都是潜在的敌手的世界中改变这个有用的法则吗?你又一次忘记我们是谁,贾拉索,还有我们身处何处。”

“我们可以掩藏这座塔建造的实质,为这位尊贵的王子,”恩崔立回应说。“我或许能找到符合你们要求的地点,”他对贾拉索说完,便转向莱基和金穆瑞,“并且缓和你们理由充分的担忧。”

“去做吧,”莱基答道。“做些有用的来证明我的错误。”

恩崔立用无声的微笑答复了这假意的赞同。他早就策划好了最佳选址,这样就能把贾拉索和他的达耶特佣兵团引向柯林.苏雷兹和达拉巴德绿洲。

“我们有什么来自探索者公会的情报吗?”贾拉索发问,走到房间另一边坐到椅子上。

“夏洛塔?维斯帕正在与帕夏达克兰会面。”恩崔立回答。

“他会不会为报复我们把她宰了?”金穆瑞问到。

“反正对我们也没什么损失。”莱基刻薄地讽刺说。

“帕夏达克兰对我们很感兴趣——”恩崔立开始讲。

“我想你的意思是,印象深刻。”莱基纠正道。

“他对我们很感兴趣,”恩崔立坚定地回答,“不会贸然动手。很显然,他并不恼怒丢掉了一个外围的小哨所,他更想弄清楚我们的实力与意图。或许他会把她杀了,但不过是为了试探我们的反应。”

“如果他这么做,我们或许会彻底铲除他和他的公会。”贾拉索说道,微微地扬了扬眉毛。

恩崔立有点吃惊。杀手开始怀疑贾拉索近乎疯狂的举动背后另有目的。通常,贾拉索会试图与像探索者公会的帕夏达克兰这样势力强大的人建立起互利关系。黑暗精灵佣兵头子从不浪费时间、精力,还有珍贵的军力——对他来讲当务之急的是建立起据点。而现在,他在卡林港的立足点是牢靠的,于是贾拉索的欲望开始膨胀。

恩崔立并不理解,但也不太担心,开始谋算如何利用这个为自己获益。

“在我们采取任何针对达克兰的举动前,我们必须削弱他的外援。”杀手谈到。

“外援?”贾拉索和莱基一起问道。

“帕夏达克兰的势力宽广,”恩崔立解释。“我怀疑他有着范围广大的防卫圈,甚至超出了卡林港的范围。”

从黑暗精灵脸上的表情来看,恩崔立可以确信自己成功地打下了根基,而此刻什么都无需多说了。事实是,他很清楚老帕夏达克兰根本不会伤害夏洛塔.维斯帕。如此公然的复仇根本不是达克兰的行事方式。没错,他应该会邀请夏洛塔使对话继续下去,因为巴沙多尼公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摧毁了一个属于他的外围哨所,因为照他的理解,巴沙多尼公会一定已经获得了一些全新的武器或是强大的盟友。帕夏达克兰想要确切得知这次袭击是由公会的新领袖发起的——如果照谣传所说的那样,巴沙多尼真的死了——或是由于他突然变得自信十足。真相一定会来自夏洛塔本人,她一定已经被提升到公会中极高的位置,并且亲自前来送给他关于巴沙多尼的线索,或是至少也能为他提供这次袭击的解释。这样看来,帕夏达克兰并不打算给自己招来灾祸。

夏洛塔会安全无恙地离开达克兰的屋子,她也会听从瓦维尔?泰戈维斯之前的提示,在晚些时候去找贾拉索,告诉佣兵头子她很确信达克兰在城市外围设有防御——一个盟友。而恩崔立稍后会向他讲明谁的位置将会是建起高塔的最佳地点。

是的,一切会很顺利,都会按杀手的计划进行下去。

*****

“消灭了柯林?苏雷兹,帕夏达克兰在卡林港外围将不再有盟友。”夏洛塔?维斯帕当晚向贾拉索汇报。

“他在城市外根本无需盟友,”贾拉索回应,“根据你和其他副官提供的消息,达克兰在城中的那些援手就够我们在征战时好好对付的了。”

“但帕夏达克兰根本不明白这一点。”夏洛塔毫不犹豫地回答。

在贾拉索看来,显然这个女人早就盘算好了。她看上去相当轻松愉快,在与达克兰会面后,她肯定跟部属在街道上的耳目碰过头。她一定取得了一些关于达克兰的确切情报,毫无疑问他正处在戒备状态。他肯定正在担忧外围较小的据点会全部沦陷。达克兰并不清楚巴沙多尼的实力几何,也不知道公会内由谁掌权——这则使他最为担忧。

贾拉索用他灵巧的黑色手掌托住自己的尖下巴。“他觉得帕夏巴沙多尼已经死了?”他第三次问。同样,夏洛塔第三次回答:“是的。”

“也许在你们的社会里,”夏洛塔回答,“信奉罗丝的主母们绝对掌控着卓尔家族。但在这儿,死了一个头领只会带来少许混乱,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什么了。公会之间则很少开战,因为战争对各方都有害。这也许是原先的帕夏们经过多年,甚至几十年才得到的经验。然后他们把这个教给自己的孩子,或是他们选择的接班人,就这么一代代地传承下去。”

当然这些贾拉索全都理解,但是他却装出困惑的表情,促使她继续讲下去。实际上,贾拉索更多的则是试着了解夏洛塔,而不是卡林港的地下势力的运作方式。

“我们进攻的结果就是,帕夏达克兰相信老巴沙多尼已死的传言,”这个女人继续说,“在达克兰看来,若巴沙多尼已死——或是失去了公会的掌控权——那么我们就更难对付了。”夏洛塔浮现过她那带有讽刺意味的邪恶微笑。

“如果我们开始铲除他的外围——首先是那些较小的公会以及达拉巴德绿洲——那么就会让达克兰开始坐立不安。”贾拉索推断道。

“这样我就能强迫探索者公会签订对我们更有利的条款,”夏洛塔说,“甚至达克兰会把那些较小会所的地盘全送给我们,来让我们满意。反正他控制那些区域的根据地已经被我们除去了。”

“不是很丰厚的犒赏。”贾拉索评论道。

“当然,但想想别的公会若是知道了帕夏达克兰把我们侵扰过的地区拱手送给我们,那巴沙多尼公会将会赢得怎样的声望啊。”夏洛塔喋喋不休。她一直在耍弄诡计,戴高帽子,所有这些让贾拉索对她更感兴趣。

“达拉巴德绿洲?”他问到。

“它本身就是对我们的奖励,”夏洛塔很快作答,“即便我们没得到什么实际物资,控制它也能补偿我们跟帕夏达克兰的游戏所花费的开销。”

贾拉索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并且狡猾地看了一眼夏洛塔,朝床那边颔首示意。大赚一笔的想法总能成为他的壮阳剂。

*****

那天晚上迟些的时候,贾拉索在他的房间里踱着步,刚刚遣走了夏洛塔,他开始独自忖度她带来的情报。按照瓦维尔简短的叙述——达拉巴德绿洲是帕夏达克兰的中继站,他通过这儿与远在卡林港之外的强大盟友联络。一名叫苏雷兹的小军阀控制着达拉巴德,而它是个中立的要塞。它并非直接从属于探索者或是城中其他的公会。苏雷兹靠传递情报获取酬劳,还有偶尔向西北来的商队收取过路费,这些夏洛塔已经向他解释过了。

贾拉索继续踱步,思索这信息,将之与早先来自阿提密斯?恩崔立的提议联系在了一起。他感觉到,自己的新盟友用心灵感应碰触自己,但他只是调整魔法眼罩拒绝了这呼唤。

这几件事之间一定有什么关联,一定有什么计划隐藏在事实背后,肯定是关于卡拉巴德的战略位置和夺取它带来的收益。恩崔立之前不是建议让贾拉索在卡林港之外占据用来建造水晶塔的地盘吗?

而现在看来:这绝佳的占领地简直是送上门来,在这儿达耶特佣兵团可以一举多得。

精神上的刺探还在继续。这是一次强烈的召唤,而通过自己的眼罩贾拉索从没感觉到过比这更强烈的呼唤。

他想获得些什么,克什辛尼朋在佣兵头子脑海中低语。

贾拉索开始将这碎片取下,他觉得自己独立探究就能洞悉全局,但克什辛尼朋的第二次陈述打消了他准备结束对话的考虑。

阿提密斯?恩崔立有更深的图谋,碎魔晶强调。也许是深仇,或是有什么宝藏。

“绝不是复仇,”贾拉索大声说,移去了防护眼罩以便和碎魔晶更便捷地交流。“如果恩崔立有这么个打算的话,那他早就亲自解决这个苏雷兹了。他一向对自己独来独往很是自傲。”

你相信突然提出强占达拉巴德绿洲,一块儿之前我们都没有听说过的地方,竟能同时符合削弱探索者公会的目的还有我们建塔的要求,难道不是个太幸运的巧合?碎魔晶问完,在贾拉索做出回答之前,克什辛尼朋继续阐明了自己的观点。阿提密斯?恩崔立对进攻达拉巴德绿洲有深层的动机。这毫无疑问。可能他知道我们的联络人会向我们提议占领达拉巴德可以威慑帕夏达克兰,以便在谈判中占据主导权。

“更可能的是,阿提密斯?恩崔立引导我们的联络人做出那样的结论。”贾拉索推测,说完咯咯地笑出声。

或许他正试图把我们引向毁灭,碎魔晶讲道。这样他就能获得自由并且独揽大权。

贾拉索在这推断全部进驻脑海前就开始摇头。“如果阿提密斯?恩崔立想摆脱我们,那么他会找些借口离开这城市。”

它说的是没错,贾拉索不得不承认。达耶特佣兵团在地表呆的时间够长了,长到足以抓回一个叛逃者。除此之外,贾拉索也很怀疑碎魔晶的最后一个推断。首先,阿提密斯?恩崔立很清楚达耶特佣兵团不会盲目地袭击达拉巴德或是其他敌对势力。同样,在贾拉索看来,要是想把达耶特佣兵团清除出地表,这个策略也太冒险——要真打算这么做的话,直接告诉卡林杉那些更强大的势力,一队黑暗精灵已经来到卡林港不是更容易达成吗?

他仔细思索过克什辛尼朋所有的建议,与这个神器取得了共同的结论,很可能绿洲藏着什么宝物,就如它第二次所说的。

卓尔佣兵团长闭上双眼,当体察到碎魔晶对这些怀疑和猜测的感受时笑出声来,他知道这件神器和他一样已经接受了这个论断,对此加以关注。他们更多的感觉到有趣、惊奇而非愤怒。无论恩崔立怀着怎样的个人目的,也不管关于达拉巴德与帕夏达克兰的情报是否属实,这块报酬颇丰的绿洲确实很值得一试。

这样做并非对黑暗精灵,而是对神器更有好处。克什辛尼朋已经对贾拉索言明,它需要创造自己的水晶映像来吸收明耀的日光。

这离它一直以来的最终目的又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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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antias 发表于 2008-10-30 22:34:15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章 优势,还是灾难?

柯林?苏雷兹抬起右臂,将思绪集中在他右手上戴着的那只黑色的、带有红色饰带的护手。那些饰带似乎正在搏动。对于这个隐居的男人来说,这种感觉太过熟悉了。

有人正在试图窥探他和他位于达拉巴德绿洲上的城堡。

苏雷兹更加专注于这只魔法护手。最近,有一位卡林港的仲裁人前来询问,他是否有可能卖出他心爱的长剑查伦之爪。当然,苏雷兹当即对这个荒谬无稽的要求表示拒绝。对于他来说,这柄剑比他成群的妻妾、数以百计的儿女都更亲近。但是对方的出价也并非开玩笑,这次提议许诺了超出常人想象的财富,只为了得到这一件物品。

苏雷兹知道卡林港的公会成员们是些什么样的人。而且,他拥有查伦之爪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足以让他知道这样一次严肃的出价被丝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会为他带来些什么,因此他对于窥探魔眼的出现丝毫不感到意外。因为一些特殊的情报来源指出,这次的意欲购买者可能是阿提密斯?恩崔立以及巴沙多尼公会,苏雷兹的警惕性就提得更高了。

苏雷兹确信,他们将会寻找他的弱点,但必将无功而返。

当苏雷兹进入更深层次的专注时,他突然发现了一个新的元素,这很危险,因为它暗示着这次前来的小偷恐怕不会轻易退缩。这不是法师所拥有的奥术能量,也并非预言牧师的祈祷。不,这种能量与他此前所期望的并不相同,但也绝非超乎苏雷兹和护手理解范围之外的东西。

“心灵异能者。”他大声说,抬眼看着他的高级属下们,这些人都全神贯注地站在他的王座室里。

其中有三名是他的孩子。第四个是门农的高级军事指挥官,而第五个则是一位著名的盗贼,业已引退,来自卡林港。这倒是很方便,苏雷兹想,这个盗贼从前正是巴沙多尼公会的成员。

“阿提密斯?恩崔立和巴沙多尼公会的人。”苏雷兹告诉他们。“如果这的确是他们的话,那么他们最近一定招募了一个心灵异能者。”

五位副官互相低声交谈了几句,交换了关于这个新信息的一些看法。

“也许那就是阿提密斯?恩崔立这些年来的优势所在。”其中最年轻的一位提出。这是柯林?苏雷兹的女儿,阿达妮娅。

“恩崔立?”那个老盗贼,普雷利奥,笑了起来。“当然,他拥有强大的意志力,不过,心灵异能者?呸!他根本不需要那种家伙,他只用刀已经够厉害了。”

“但是,不管是谁,只要想要我的宝物,肯定都拥有心灵之力。”苏雷兹说。“他们以为他们获得了一个可以利用的优势,或者说,一个我和我的宝物的弱点。当然,这种想法只会让他们的处境更加危险。我们即将遭到一次攻击。”

所有的五名副官听到这个断言,都不禁显得有些不自然,但是看起来都不很担心。卡林港的大部分公会并没有参与攻击达拉巴德绿洲的计划。这是柯林?苏雷兹花了大价钱获得的确实情报。这五个人知道,即使是两三个公会联合起来,也无法占领达拉巴德,更不用说是仅仅一个公会了——当然,前提条件是,苏雷兹装备着可以使所有法师毫无用武之地的那柄长剑和那只护手。

“没有任何士兵可以突破我们的城墙。”阿达妮娅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自信的做作微笑。“也没有任何盗贼可以潜行进入我们的内部建筑。”

“除非利用某种属于魔鬼的心灵之力。”普雷利奥眼睛看着年长的苏雷兹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柯林?苏雷兹只是以大笑做为回应。“他们以为他们找到了一个弱点。”他重申道。“我可以用这个来阻止他们——”他抬起那只戴着手套的手——“当然,我还有别的法子。”下面的人很快理解了他的意图,也因此所有人的脸上都现出了和他一样的微笑。毕竟,他们还拥有第六位副官,一位很少出现也很少被打扰的副官,一位被当作一件用于拷问和折磨的工具的副官,一位宁愿尽可能少地与人类呆在一起的副官。

“加强物理防御。”苏雷兹命令道。“我将负责心灵之力的防务。”

他挥手驱走属下们,靠回椅背,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黑色的强力护手,以及其上如同血脉一般的红色饰带上面。没错,他能够感觉到那个细小的魔眼。尽管他很希望那些妒嫉的家伙们能够退去还他一个清静,却又很期待能够享受一点点他们为他带来的刺激和乐趣。

他知道雅拉斯克里克一定会享受的。

在柯林?苏雷兹宫殿下面的地底深处,苏雷兹的大部分士兵都不知道其存在的幽暗隧道里,雅拉斯克里克早已经发觉到,某人——或某物——正在使用心灵异能探查整个绿洲。雅拉斯克里克是一个夺心魔,一只灵吸怪。这是一种类人生物,拥有球根状的头和巨大的大脑,在它的脸上,本应长着鼻子、嘴和脸颊的地方却伸出数根细长的触须。灵吸怪看起来很可怕,并且拥有相当强大的体魄,但它们的真正力量却存在于精神的世界中,这种心灵异能要远远强于人类、或是卓尔心灵异能者所能达到的程度。利用精神能量的冲击,灵吸怪可以轻易地毁掉对手的心智,此后这些不走运的与灵吸怪作对的家伙们不是被剥夺智力而成为懵懂的奴隶,就是干脆被那些触须吸出了脑浆子。

雅拉斯克里克已经为柯林?苏雷兹工作了许多年。苏雷兹对待它的态度介于仆人和奴隶之间。自从某天苏雷兹在一场短暂的战斗中,利用护手吸收了灵吸怪的精神冲击从而击败了雅拉斯克里克之后,此人就确信他与这个生物之间已经达成了一个公平的交易。事实上,苏雷兹并没有真正击败灵吸怪。因为,假如苏雷兹手中致命的长剑向夺心魔刺下的话,雅拉斯克里克就将会利用不能对苏雷兹构成直接威胁的能量化作液体,在石缝之间溜走,从而逃离护手的作用范围。

但是,苏雷兹并没有攻击雅拉斯克里克。夺心魔那睿智的公脑认为,这个机会主义者发现了一个可能牟利的机会,他保证了这个灵吸怪的生命安全,并且提供一个舒适的地方让它冥想——或者任何灵吸怪可能喜欢做的事——用这些条件来交换他可能需要的帮助,当然,主要是帮助防守达拉巴德绿洲。

在这些年当中,柯林?苏雷兹从来没有怀疑过雅拉斯克里克来到达拉巴德的真正目的。事实上,这个灵吸怪是被它的同族们选中来执行一个特殊的任务,那就是找到并研究那只黑红交间的护手,因为夺心魔经常会需要研究任何可以防御它们的力量的物品。尽管雅拉斯克里克这些年都没有太多机会来研究那只护手,但它对此从不感到焦虑。聪慧的灵吸怪是整个多元宇宙中最有耐性的生物种类之一,它们更喜欢品味过程,而非结果。雅拉斯克里克在隧道里过得很惬意。

一股心灵异能的潜流触动了灵吸怪的感受器官,通过对感受的判断,雅拉斯克里克确认这并非是其他的灵吸怪在使用心灵异能窥探达拉巴德绿洲。

这个如同它的同类一样,对于自己的超强能力确信无疑的夺心魔对此并不感到担忧,反而产生了一些兴趣。它甚至感到有些忧虑,因为那个蠢货苏雷兹利用护手也能感受到这股心灵异能,但这一次,能量转到了灵吸怪的方向。雅拉斯克里克做出了回应,让自己的心灵漫游之眼下降,下降,直到最深的洞穴之内。

灵吸怪看到这股能量的源头之时,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而对方——一个卓尔——则完全暴露了自己的震惊之情。

Haszakkin!卓尔的思想不受控制地尖叫起来,这个词在他们的语言中是“灵吸怪”的意思——一个带有尊敬意味的词,而卓尔们鲜少对非卓尔的生物表示出尊敬。

迪翁?哲内华兹?雅拉斯克里克问。这是它从前所熟知的一个卓尔城市的名字。

魔索布莱,心灵异能者回答。

欧布罗扎家族,睿智的生物指出,因为那个特异的卓尔家族广为费伦幽暗地域的夺心魔所知。

已经不存在了,金穆瑞的回答传来。

雅拉斯克里克感受到对方的愤恨之情,金穆瑞将自己的记忆呈现给它,于是它知道了那个傲慢自大的家族是如何被毁灭的。在动荡之年当中,魔法的力量被削弱,但心灵异能者则毫发无伤。因此,就在那段非常短暂的时间里,欧布罗扎家族的领导者向魔索布莱最强大的家族以及最强大的班瑞主母发起了挑战。随着诸神的交替轮转,各种力量也在此消彼长,心灵异能者们一度得到了重要的地位,但不久之后,传统魔法的能量恢复到了正常强度。对于欧布罗扎家族的威胁,班瑞主母的处理方式是,将他们所有的家族建筑以及成员全部推下了城中一道被称为爪裂谷的大峡谷。只有金穆瑞一个人侥幸逃脱,因为他狡猾地利用了他与贾拉索以及达耶特佣兵团的联系,匆忙逃出了魔索布莱。

你想征服达拉巴德绿洲?雅拉斯克里克问。它很期待一个肯定的答案,因为使用心灵异能交流的生物之间存在着一种忠诚,这种忠诚甚至胜过他们对于同类的忠诚心。

这个黑夜过去之后,达拉巴德就将是我们的了,金穆瑞诚恳地回答。

联系突然中断,雅拉斯克里克意识到,这是因为柯林?苏雷兹走进了这个黑暗的房间,他的手上戴着那个该诅咒的护手,因此心灵间的交流被干扰而中断了。

灵吸怪在它自以为是的主人面前鞠了个躬。

“我们被窥探了。”苏雷兹说,他走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在夺心魔看来,他的紧张情绪是显而易见的。

“心灵之眼,”灵吸怪用它那富于质感,听起来如同水声的声音回答。“我感觉到了。”

“强吗?”苏雷兹问。

雅拉斯克里克发出一种低沉的汩汩声,对于灵吸怪而言,这种声音相当于人类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耸肩动作,表示它对于任何不是灵吸怪的心灵异能者都不会有什么尊重。尽管那个心灵异能者是个卓尔而非人类,并且还来自于夺心魔所熟知的一个家族,但这仍然是一个诚恳的评价。然而,虽然这个夺心魔并不认为可能会发生的、与这个卓尔心灵异能者之间的战斗值得过多考虑,但它知道,黑暗精灵们肯定已经意识到,欧布罗扎家族的心灵异能者绝不是柯林?苏雷兹面前最大的难题。

“‘强’永远是一个相对的概念。”灵吸怪隐晦地回答道。

*****

当柯林?苏雷兹走在盘旋向上的楼梯上时,他感受到了魔法能量带来的刺痛感。他突然跑了起来,全身的肌肉都进入极限状态,但他那把老骨头并没有感到疼痛。他希望能尽快回到达拉巴德上属于他的宫殿,因为敌人的攻击也许已经展开了。

但他设法冷静了下来,放慢速度,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他走进宫殿当中,发现许多士兵在到处游逛,兴奋地互相交谈,但他们的情绪似乎是一种好奇而非恐惧。

“那是你的吗,父亲?”阿达妮娅问,她黑色的双眼闪着光。

柯林?苏雷兹好奇地盯着她。他在阿达妮娅的带领之下,来到了一间拥有面向东的窗子的房间。

它就矗立在那里,达拉巴德绿洲的中央,柯林?苏雷兹要塞的外墙里面。

一座水晶塔,在阳光之下闪烁着夺目的光线。这就是被称做厄运之呼唤卡片的邪恶遗物——克什辛尼朋的一个映像。

柯林?苏雷兹注视着这座建筑的时候,他的右手因魔法能量的刺激而颤抖着。他的护手可以俘获魔法能量,甚至可以利用这能量反过来攻击敌人。它从没有让他失望过,但只是注视着这座壮观的水晶塔,就能够使他突然意识到,他和他的“玩具”都微不足道。他甚至用不着走出去试一试就可以确知,他不能指望自己可以利用这座塔释放出的能量来攻击对方,如果他这样做的话,这巨大无匹的能量将马上吞没他和他的护手。他想到,自己完全有可能被这能量给冻结,甚至可能被石化,成为永远蹲在塔顶的一个石像鬼。

“那是你的吗,父亲?”阿达妮娅又问了一次。

她语气中的渴望和眼中的火花全都消散了,因为柯林?苏雷兹转过来看着她。他已是面无血色。

在达拉巴德要塞的城墙外,一小丛棕榈树的遮挡之下,贾拉索藏身于魔法斗篷创造出的黑暗当中,无声地呼唤着那座塔。它的外墙开始变形,伸出一条细长卷曲的管道,穿过魔法创造的黑暗,一直延伸到佣兵头子脚下。贾拉索确认他的士兵已全部就位之后,便以合适的方法沿着管道进入了塔中。一念之间,他命令碎魔晶收回管道,将自己封闭在塔中。

贾拉索站在这个位于城中的制高点上,准备观看即将出演的一场大戏。

你能让光线暗淡些么?他无声地问道。

光就是力量,克什辛尼朋回答。对你来说也许是这样,佣兵头子说。对我来说,它让我很不舒服。

贾拉索感到碎魔晶表露出一种类似嘲笑的感情,但它遵守了他的命令,将东边的墙壁加厚了,因而也就显著降低了房间中的光线。它还为贾拉索提供了一张漂浮座椅,这样他就可以在房间中四处环视而丝毫不用费力,便于仔细观察即将展开的战斗。

注意,阿提密斯?恩崔立也将加入战斗,碎魔晶提醒道。它让椅子飘到房间的北侧,贾拉索得到这个提示之后,努力看向墙外的远方,那些帐篷、树木和石头。在碎魔晶的提示之下,他终于发现了在阴暗中潜伏着的那个身影。

当我们计划攻击帕夏达克兰时,他可没有这么做,克什辛尼朋补充道。当然,碎魔晶知道贾拉索也在想着相同的事情。这也就意味着,恩崔立想要实行一些秘密的计划,为他自己谋取一些利益,或许是背离达耶特佣兵团目标的事情,也或许是想要在佣兵团中获得仅次于贾拉索的地位。

不管事实究竟如何,贾拉索和克什辛尼朋都不认为这会有什么威胁,反而是带着一种找乐的心态观察此事。

飘浮座椅转向小小的圆形房间的另一边,这样贾拉索就看到了第一波牵制攻击,那就是被释放在外墙顶上的许多个黑暗结界。城墙上的士兵陷入恐慌,他们开始匆忙地四处奔跑、叫喊,在结界范围之外组织起一道防线,贾拉索注意到,即使在后退当中,这些士兵们的行动也颇有秩序。然而正在此时,真正的攻击力量从庭院中间的地下现身了。

在此之前,莱基已经使用一只魔杖中储存的穿墙魔法在庭院地下开出了一条通路,每次施展魔法只能前进十尺。所幸法师在要塞的下面找到一个天然隧道,这样他才得以使用最后的一些魔法能量创造出一条通向上方的通路。

达耶特兵团的士兵们立刻使用浮空能力跃到庭院上空,同时也释放出了黑暗结界,既是为了迷惑敌人,也是为了抵挡火热的太阳所造成的日光盲效果。

“我们真应该在晚上发起进攻。”贾拉索大声说。

我的力量只有在白天才能达到巅峰,克什辛尼朋立即回答。贾拉索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个表达方式后面的潜台词。克什辛尼朋的暗示是,它比达耶特兵团所有人加在一起还要更为强大。

由于某种他还未能完全领悟的原因,佣兵头子对于这种自信心感到非常不安。

黑暗精灵士兵们到处跑动、使用浮空能力,投入渴望已久的战斗中。莱基站在洞里,发布着各种命令。法师今天特别的活跃。正如在每一次征服行动中一样,他的热血冲上头部,但他对于贾拉索决定在黎明时分发起攻击感到非常不满。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个交换有多么愚蠢:用士兵们在强光下战斗力减半的劣势来交换一座水晶塔的力量顶峰。无疑,水晶塔的出现确实是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幕,这已经向防御方宣示了入侵者的力量。莱基并没有低估水晶塔所造成的恐慌的价值,但每当他看到自己的士兵跳出洞外,被阳光晃得双眼流泪的时候,法师就开始思索自己主人越来越令人惊奇的行为,并且充满挫折感地咬紧了牙关。

另一方面,将黑暗精灵们公然投入攻击要塞的战斗似乎完全是一种赌博行为。若是像对付帕夏达克兰那样,使用人类甚至狗头人士兵当作炮灰,而黑暗精灵们悄然暗中渗透,难道就不能完成这场征服吗?最重要的问题是,征服达拉巴德之后又怎么处理呢?大部分在战斗中幸存的人——而且可以肯定会有很多的幸存者,因为黑暗精灵们使用的远程狙击手段是手弩,箭头上淬过让人沉睡的毒药——都必须被杀掉,以免他们透露关于征服者的真相。

莱基提醒自己注意自己在公会中的地位。他知道,贾拉索迟早会犯下一个大错,以至于使达耶特佣兵团的大部分成员丧失生命,这样,他就可以获得足够的支持力量,推翻贾拉索。也许现在贾拉索就正在犯下这样一个大错。

法师听到上方传来的呐喊声突然变了调,于是抬眼向上瞥去。他发现阳光已经变得更为炽烈,而黑暗精灵们释放的黑暗结界时效已过,已然消失。魔法创造的井筒状通道也突然消失了,重现的石材和泥土恰巧夹住了两个正在上浮的士兵。这只是短短一瞬之间的事,很快就有什么东西突然跑出来,赶走了试图驱散莱基施放的穿墙魔法的那股能量。但这已足够将那两个不走运的卓尔士兵压成齑粉。

法师无声地诅咒着贾拉索。

他提醒自己保证自身的安全,准备看看最后的结果。就算这次征服行动成为一场彻底的失败,对于他个人而言倒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对于护手来说,解除黑暗结界或者封闭地面上敌人的入口都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苏雷兹受到一股能量的反制,竭尽全力才稳住身形。这股能量是原始纯净的魔法力量,他无法期望自己能够吸收它。他知道这能量肯定是来自于那座塔。

那座塔!

黑暗精灵!

他的毁灭即将来临!

他撤退到中厅,命令士兵们战斗到最后一息。他冲进一条无人的走廊,向自己的私人房间跑去,他的女儿阿达妮娅一直跟在他后面。在快速的行进当中,他呼唤着雅拉斯克里克,希望它能赶来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

没有回音。

“它一定已经听到我了,”不管怎样,苏雷兹还是向女儿做出了保证,“我们只需要跑得够远,雅拉斯克里克就能找到我们。然后我们就可以逃出要塞,将黑暗精灵的到来告知卡林港的领主们。”

“走廊里的陷阱和门锁肯定会拖住我们的敌人。”阿达妮娅回答。

尽管阿达妮娅对于敌人的真相感到万分惊讶,但她仍然确信自己所说的不会有错。达拉巴德的圆形主建筑中遍布漫长的走廊,其间还有许多沉重的石门或木门,每道门都使用钢带加固,它们可以阻挡绝大多数的闯入者,无论是使用魔法或物理手段都很难打开它们。另一方面,在外墙与柯林?苏雷兹的秘密祭坛之间布置了大量的陷阱,足以使最有经验的盗贼也感到万分沮丧。

但对于最聪明、最狡猾的盗贼而言,情况则并非如此。

阿提密斯?恩崔立已经潜行来到了要塞的北墙下面。这可不是件轻松的事——事实上,在通常情况下,这根本不可能,因为在要塞周围有一片广阔的空场,从要塞的墙边到周围的树木、帐篷、巨石以及数个小池塘之间有将近一百尺的距离毫无掩蔽之处。但是,现在恰好不是通常的情况。要塞正中央出现了一座实体化的水晶塔,大多数的卫兵都在四处乱跑,试图弄清楚这究竟是敌人入侵还是柯林?苏雷兹搞到的另一个神秘魔法物品。甚至连城墙上的卫兵都不由自主地盯住那座塔,目光中充满敬畏。

恩崔立将自己隐蔽起来。他身上的黑色披风是他借来的卓尔伪装斗篷,在阳光下的效果不会很持久,但还是能够避免他被二十尺高的城墙上的卫兵发现。

杀手等待着,直到战斗的喧嚣声转为从要塞内部传出。

对于普通人来说,看到柯林?苏雷兹要塞的墙壁,一种不可逾越的感觉就会油然而生。墙壁由褐色的砂岩和灰色的花岗岩砌成,接合部采用抛光的白色大理石。然而在恩崔立看来,它更像一道楼梯而非一堵墙壁,到处都布满了落脚点和可以用手指抠住的裂缝。

在几秒钟之内,他已经爬到了接近顶端的位置。杀手抬起自己的身体,瞥了一眼城墙上面的情况,只见两个卫兵正在焦急地为十字弩上箭。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激战正酣的庭院中央。

杀手在披风的掩护之下,无声地翻过墙壁。几秒钟之后他就来到了墙下,并且装扮成柯林?苏雷兹卫兵的样子。

恩崔立混进几个正匆忙跑向主建筑的士兵中间,但在他们加入混战之前就及时脱队了。他再度来到墙边进入潜行状态,悄悄摸进了敞开的大门里,在那里,他看到了柯林?苏雷兹,此人正在与卓尔的魔法能量进行激战,手中还挥舞着那把奇异的长剑。恩崔立继续奔跑着,假装是顶不住压力而撤退,但他一直都只在苏雷兹前面几步远。杀手赶在苏雷兹和其女儿之前进入了主建筑。

恩崔立继续向前跑着,隐蔽而安静,他跑过走廊,穿过打开的门,越过被解除的陷阱,一直领先于两名贵族和保护他们领导者的士兵们。杀手到了苏雷兹私人房间的大门前,还剩有足够的时间检查了门上所有的警报器和陷阱,确定它们已经全部就位,并且还做了点手脚。

因此,当阿达妮娅?苏雷兹推开那扇饰以金叶的华美大门,跟她父亲一起走进这个看似非常安全的房间中时,阿提密斯?恩崔立早已经等在那里了,他就在一条挂毯后面,平心静气地站着。

要塞的西墙脚下,三名黑暗精灵正与三个达拉巴德士兵相对峙。这三个人类经受过良好的训练,装备着良好的武器还有闪亮的链甲与小盾牌,但在黑暗精灵面前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恐慌。尽管如此,他们还并没有失去理智。他们互相掩护,借助墙壁保护后方,站成了三角防御的阵势。

相对地,黑暗精灵则呈扇形散开,并同时趋前进攻。三个卓尔都是双手各持一把精致的卓尔长剑,总共六柄长剑展开如同水银泻地般的攻势。

三个人类凭借彼此坚定的信任守住了自己的位置,不时地使用闪避和格档化解敌人的攻击。附近的一些人类士兵已经开始尖叫以及四处乱跑,这样只会带来灾难,但这三个人并没有这样。在连续的防守之中,三个人类开始对卓尔们那些富于欺骗性的剑舞有了一些了解,因此逐渐也能够偶尔做出一些反击。

这样交战了数回合之后,人类仍然明智地守住了他们的阵势,而没有跟从他们的同伙一起从黑暗精灵的身边逃走。长剑相撞的金铁之声嘤咛不绝,柯林?苏雷兹为他最优秀的士兵配备了魔法长剑,这些武器足以同卓尔长剑相抗衡。

黑暗精灵们互相交流了几句,当然,他们所用的语言人类是无法懂得的。然后,三个卓尔同时发动进攻,六柄长剑高高挥起。人类举起长剑和盾牌,同时顶住了所有的攻击,六次金属的撞击,却产生了如同一个音符一般的协同效果。

然而这个音符却很快降低了音调,三个人类士兵突然意识到,攻击他们的三个卓尔各自丢掉了一柄剑,但尽管他们意识到这一点,却根本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举起的长剑与盾牌仍然在抵挡来自上方的攻击,他们无法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现在已经完全暴露,但等到他们听到十字弩射击的声音,感受到箭矢扎入自己的肚子时,一切已经太晚了。

三名黑暗精灵不约而同地各自后退了一步。站在中间的那个人类士兵名叫图纳金?塔萨尔兹,他呼唤着自己的同伴,告诉他们自己被击中了,但没什么大事。图纳金左边的那名士兵也说自己没事,但他的话语已显得不是那么清晰。图纳金转头瞥了一眼,刚巧看到他直挺挺地脸朝下摔倒在尘土里。而图纳金右边的那位同伙则丝毫没有反应。

只剩下图纳金一个人了。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后背紧紧靠在墙上,这时三个黑暗精灵已经将他们丢掉的剑捡了起来。其中一个对他说了一些话,虽然他无法理解话语中的意思,但他能够理解那个卓尔脸上的表情。

他应该躺在地上睡去,卓尔是在告诉他这一点。对于图纳金来说,这正是他当前最想要做的事,然而三个卓尔突然冲来,六柄长剑形成了致命的完美攻击。

图纳金?塔萨尔兹在倒下之前还设法挡住了其中的两柄,这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庭院中央和墙边所进行的战斗情况大抵如此。虽然贾拉索的佣兵们主要是使用武器,但他们看来也不介意使用大量的魔法伎俩进行辅助,也正因如此,他们压倒了达拉巴德的士兵。佣兵头子已经命令他的杀手们尽可能保存大多数人的性命,多使用睡眠箭,并且接受投降。尽管如此,他还是注意到,许多卓尔发现对手能够抵抗睡眠毒药以后,并不打算等待对方决定是否投降,而是直接杀掉了事。

对此,贾拉索只是耸耸肩,并没有感到任何的忧虑。这是一场公开的战斗,他和他的佣兵此前对这种战斗都没有太多的经验。即使柯林?苏雷兹的士兵被杀得太多,以至于无法维持这个绿洲要塞的正常运作,那么贾拉索和克什辛尼朋也只需要另找一些人来代替死者就行了。不管怎么说,当苏雷兹被碎魔晶纯粹的力量给吓到自己的房间里去的时候,这也就意味着攻击行动已经进行到了第二幕。

事态发展完全不出意料。庭院和墙壁现已被黑暗精灵给控制,在好几个地方,墙壁已经被打破,有些士兵已经冲了进去。现在,金穆瑞和莱基终于登场亮相了。

金穆瑞命令几个清醒的俘虏走在他前面,迫使他们为他带路进入建筑。他们在这个充满陷阱的迷宫行走的时候,他会用他强大的意志力阅读他们的思想,从而安全地走向最终的目标:苏雷兹。

贾拉索在水晶塔里舒适地坐着。他很想离开这座塔,和金穆瑞一起加入有趣的猎杀行动,但他还是决定呆在这里,与他最强大的伙伴——碎魔晶分享这一时刻。他甚至允许它将东面的墙壁再次变薄,从而让它获得更多的阳光。

“它在哪?”柯林?苏雷兹一边在房间里沉重地踱步,一边怒吼道。“雅拉斯克里克!”

“也许它没办法过来。”阿达妮娅推测道。说话间,她恰巧走到了恩崔立藏身的那张挂毯附近。

恩崔立知道自己可以走出来干掉她,然后直取他的猎物。但他压抑了自己的冲动,继续机警地聆听他们的谈话。

“也许那座塔的力量也同样使它——”阿达妮娅继续道。

“不!”柯林?苏雷兹打断了她的话。“雅拉斯克里克的力量远比那东西强大。它的族类对于事物的看法——所有事物——都与我们完全不同。”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阿达妮娅突然惊讶地吸了一口气并且后退了一步,刚巧走到恩崔立的视野当中。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盯着她老爸的方向,后者则不在恩崔立受限的视野之内。

恩崔立确信,这个女人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她看到的东西上面了,不管那究竟是什么。所以他悄悄地单膝跪地,往挂毯外面瞄了一眼。

他看到一只灵吸怪从心灵任意门中走进这间屋子,并且站在柯林面前。

一个夺心魔!

杀手连忙躲在挂毯后面,心念急转。这世上很少有什么东西可以使阿提密斯?恩崔立感到慌乱不安,因为他是在街道上成长,从一个年幼的孩子成为顶尖的职业杀手;他还曾进入魔索布莱,遇到过很多很多的黑暗精灵,并且仍然存活于世。然而,夺心魔正是可以让他感到慌乱的东西之一。他曾在黑暗精灵的都市中见过几个夺心魔,并且他憎恨它们甚而超过其他所有他见过的生物。令他感到憎恶的并不是它们的长相,虽然它们的样子确实极其丑恶。不,是它们那特殊的习性,它们对于这世界的完全不同的看法,正如柯林方才所暗示的那样。

在他的生命当中,阿提密斯?恩崔立之所以能强过其他人,正是由于他的对手们并不那么理解他,而他则能理解他的敌人。他发现要理解黑暗精灵的思想更有挑战,因为卓尔的经验太丰富了,他们对于阴谋诡计非常的精通,因而他也没办法真正地理解他们……至少,他对他们的理解并不足以使他拥有任何的自信。

而在与灵吸怪的接触当中,尽管他只与它们短暂地接触了几次,这个劣势就显得更为明显,并且完全无法逾越。阿提密斯?恩崔立不可能理解这种特殊的敌人,因为他无法站在灵吸怪的角度上来观察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办法。

因此,恩崔立尝试着让自己的身体缩得更小一些。他聆听着每一句话,每一次音调的调整,每一次吸气,非常的谨慎。

“为什么你没有早些回应我的召唤?”柯林?苏雷兹质问道。

“这些是黑暗精灵。”雅拉斯克里克用那种如同流水汩汩的声音回答。在恩崔立听来,这声音就如同一个喉咙里有着很多粘痰的、非常老的人所发出的难听声音。“他们已经进入了建筑。”

“你应该早些来!”阿达妮娅尖叫道。“我们本来可能击败他——”她的声音突然停止了,并且开始喘息。她跌跌撞撞地向后倒去,看起来仿佛要摔倒了。恩崔立知道,夺心魔刚刚使用某种精神力量攻击了她。

“我应该做什么?”柯林?苏雷兹悲号道。

“你什么也不能做。”雅拉斯克里克回答。“你不能指望自己可以活下去。”

“西——向——向他们投降吧,父亲!”正恢复过来的阿达妮娅尖叫着。“把他们想要的东西都给他们——否则你就没希望活下去了!”

“他们会拿走所有他们想要的东西。”雅拉斯克里克对她说,然后再次转向柯林?苏雷兹。“你没有任何条件可以交换。没有任何希望。”

“父亲?”阿达妮娅问。她的声音突然变得虚弱,几乎令人感到同情了。

“你去进攻他们!”柯林?苏雷兹命令道,手中致命的长剑指向灵吸怪。“击溃他们!”

雅拉斯克里克发出了一种声响。恩崔立聚集起足够的意志力,从挂毯后面瞥了一眼,从而认识到这是一种类似欢笑的表情。实际上,这声音根本不是笑声,而更像是一种连喘带咳的声音。

柯林?苏雷兹似乎也理解这种回应的意义,因为他的脸变得通红通红的。

“他们是卓尔。你现在明白了吗?”灵吸怪问。“没有任何希望。”

柯林?苏雷兹似乎想要再次命令雅拉斯克里克发动攻击,但他突然间仿佛意识到了一切,他怒气冲冲地瞪着他那位长着章鱼状脑袋的“同伙”。“你知道!”他指责说,“那个心灵异能者窥探达拉巴德的时候,他告诉了你……”

“那个心灵异能者是个卓尔。”灵吸怪证实道。

“背叛者!”柯林?苏雷兹尖叫着。

“并没有什么背叛。我们根本就没有友谊,甚至连同盟也不是。”灵吸怪中肯地评论道。

“但是你知道!”

雅拉斯克里克根本没有费心去回答。

“父亲?”阿达妮娅又问了一次,她在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柯林?苏雷兹开始大口喘息。他抬起左手擦去脸上的汗水和泪水。“我应该怎么做?”他说,但更多地是在问他自己。“怎样才能……”

雅拉斯克里克又发出了那种类似咳嗽的笑声,这一次,恩崔立清楚地意识到,这个生物正在嘲笑可怜的苏雷兹。

柯林?苏雷兹突然镇定下来,怒视着夺心魔。“这让你感到愉快?”他问。

“对于低等种族所做的讽刺之事,我一直感到愉快。”雅拉斯克里克回答。“你的悲鸣与那些死在你手上的人所发出的是多么类似。柯林?苏雷兹即将在一个更强大的敌人面前乞求自己的生命,而那些曾在他面前乞求他放过自己的人,他们的性命得以保存了吗?”

“但是那个敌人你已经知道了!”柯林叫道。

“相对于你们这些卑微的人类,我更青睐卓尔。”雅拉斯克里克直率地承认道。“他们从不乞求怜悯,因为他们知道不会有怜悯。他们接受失败的态度正是有独立意志的生物所应有的,不像你们这些充满奴性的人类。他们之间没有太多交流的手段,而你们则是根本没有,但他们了解并且承认自己的这个弱点。”灵吸怪浅浅鞠了一躬。“这代表我在你的死期对你的全部敬意。”雅拉斯克里克解释道。“我将向你的方向发射能量,你也许可以抓住它,用它来对付那些黑暗精灵——他们已经离这里很近了,我可以向你保证——但是我会选择不那么做。”

这个时候,阿提密斯?恩崔立发现柯林?苏雷兹的态度发生了转变。这是从绝望到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的愤怒的转变,在他的街巷生涯中,恩崔立曾经无数次地目睹这种变化。

“但是我戴着这个护手!”柯林?苏雷兹有力地说,并且,他将那把奇迹之剑向雅拉斯克里克刺去。“至少,我要成为你死亡的第一个目击者!”

但正在他做出如此这般的宣言之时,雅拉斯克里克已经从脚部开始溶化并且进入了石头里面。

“他妈的!”柯林?苏雷兹尖叫道。“你这该死的——”他的激烈演说突然中止了,因为敲击的声音已经从门口处传来。

“你的魔杖!”苏雷兹对他女儿叫道,同时转过来面向她,面向那条装饰着他房间的挂毯。

阿达妮娅站在那里,瞪大眼睛,并没有伸手去拿挂在她腰带上的魔杖。事实上,她根本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就这样直挺挺地倒在地板上。阿提密斯?恩崔立正站在那里。

当她倒下去的时候,柯林?苏雷兹瞪着大眼注视着这一幕,但他似乎并不关心阿达妮娅是如何倒下的,除非这暗示着他自身的安全受到了威胁。他的眼睛凝视着恩崔立。

“要是你把那柄剑卖给我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杀手评论道。

“我知道这是你干的好事,恩崔立。”苏雷兹以怒吼作为回答。他上前一步,手中血红的长剑闪着光。

“我现在再给你一个把它卖了的机会。”恩崔立说,听到这话,苏雷兹突然停止了一切动作,脸上写满怀疑的表情。“我开出的价码是她的命。”杀手补充道,手中的镶宝石匕首向下指着阿达妮娅。“你自己的命我会留下,不过你得用它来跟其他人交易。”

走廊里又传来“砰”的一声,另外还有一些战斗的声音。

“他们已经迫近了,柯林?苏雷兹。”恩崔立指出。“迫近,并且不可阻挡。”

“是你把黑暗精灵带到了卡林港。”苏雷兹再度怒吼道。

“他们是依照他们自己的意愿而来。”恩崔立回答。“我只是足够明智,没有成为他们的对手。这就是我的出价,不过这是最后一次。我能挽救阿达妮娅——她没死,只是睡着了。”为了强调他的论点,他举起一支设计很独特的箭,正是卓尔们所用的,上面涂有使人陷入沉睡的毒药。“把剑和护手交给我——马上——她就能活命。然后你可以为了你自己的性命讨价还价。那柄剑不会帮助你对抗黑暗精灵,因为他们要干掉你根本用不着魔法。”

“但如果我需要为自己的性命讨价还价,我干吗不把这剑拿在手里这么做呢?”柯林?苏雷兹问。

恩崔立瞥了一眼沉睡的阿达妮娅。

“我能信任你的诺言吗?”苏雷兹问。

恩崔立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沉重的门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柯林?苏雷兹仿佛被逼近的危险给弄得非常激动,他一跃而起,猛力挥舞着手中的剑。

恩崔立本可以先杀掉阿达妮娅再行闪避,但他没有这么做。他向后一蹿,到了挂毯后面,同时矮下身形,向侧面一个滚翻。他听到身后的挂毯撕裂时发出的声响就知道苏雷兹在那边又是砍又是戳的。查伦之爪很轻易地切断了沉重的织物,甚至还把挂毯后面的石头墙壁削下来好几块。

恩崔立从另一个角度现身,他发现苏雷兹已经在往自己所在的方向移动了,那男人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已经是疯了一半,事实上,他现在正在大笑。

“要是那些黑暗精灵进来这里,看到阿提密斯?恩崔立已经死了,他们会对我的能力做怎样的评价呢?”他尖叫着,同时将长剑向前一刺,但这是一个骗招,他中途变向,砍向恩崔立的肩膀。

此时恩崔立已经拔出了自己的长剑,放在右手,而匕首则仍然拿在左手,他提起匕首将对方的剑拨开。苏雷兹很有能力,他在恩崔立使用匕首发起进攻之前,就用那把强大的武器紧紧守住自己的门户。

对于这个男人的敬畏,还有更重要的,对于那把武器的敬畏使得恩崔立从对手身边退开一步。他对于查伦之爪非常了解,他知道,即使是在一次成功的格挡之中,手上也很可能被对方的武器造成轻微的划伤,这本身没有什么要紧,但如果对方用的是查伦之爪,因为它造成的伤口会发炎溃烂,一个小小的创伤就可能使人丧命。

杀手很确定自己的开局是成功的,他开始缓步向对手逼近。

苏雷兹再度发起攻击,这次是以较低的角度刺出,恩崔立向后一跳避开此招;接下来是一次角度较高的刺击,杀手矮身躲过。恩崔立用自己的长剑别开敌人的武器,然后刺向对方的胸口。这是一次如同闪电般快速的攻击,绝大部分的对手都会被这一剑刺个对穿。

苏雷兹根本没有机会击中恩崔立。此时他不得不做了一个滚翻,滚向左侧,因为杀手在格挡这第三击的同时,不知不觉间已经快步来到了他的右侧,他必须做出这样的闪避方能躲过对手接下来的攻势。

柯林?苏雷兹充满挫折地吼了一声,他们现在又成了平手,互相面对着对方,中间有大约十尺的距离,恩崔立则仍然沉稳地继续向前逼近。现在苏雷兹也动了起来,他绕着圈,准备阻挡对方的攻击。

恩崔立注意到,对方在移动的时候,后面那只脚从不离开地面,这也就意味着对方一直在改变方向,试图截断任何可能的逃跑路线。

“你是如此的希望得到查伦之爪,”苏雷兹自鸣得意地奸笑着说。“但是,你理解这件武器真正的美妙之处了吗?你甚至根本就没办法猜到它真正的力量所在,以及使用它的诀窍,杀手。”

恩崔立继续向前走,不断转变自己面朝的方向,这也就使得苏雷兹可以缩小战场的范围。杀手的耐心正在逐渐被消耗,而另一方面,房门处的声音也告诉他,走廊中的抵抗已经被彻底瓦解了。这房间的门相当的结实,但也绝不会坚持太长的时间,而恩崔立希望在莱基和其他的黑暗精灵到来之前就办完自己的事。

“你认为我已经老了。”苏雷兹嘴上说着,同时向前一个冲刺,长剑直指恩崔立。

恩崔立拦截了这一击,这次他做了一个标准的划圆防守动作,用自己的长剑在苏雷兹的剑刃之下将其荡开。杀手转过身向前走了一步,同时刺出自己的匕首,但他不得不闪身躲避那把强大的长剑。在恩崔立用自己的长剑格档了对方的攻击之后,对方的附魔长剑滑到了恩崔立的右手附近,非常危险,如果不作出躲避动作的话,他就不得不迅速逃离苏雷兹长剑接下来将要挥砍攻击的范围。

“我的确已经老了。”苏雷兹继续说,听起来颇有大无畏的精神。“但是我能够从这柄剑中获得力量。我是一个与你势均力敌的对手,阿提密斯?恩崔立,而我拥有这一柄剑,所以你必将被毁灭。”

他又一次发起攻击,但是恩崔立轻易地向后退去,一直退到正对着门的墙边。他知道这样就会使自己失去腾挪的空间,但对于他来说这并不要紧,关键是,柯林?苏雷兹也同样失去了空间,而另一方面,对手也正在失去时间。

“啊,没错,退后吧,我可怜的小兔子。”苏雷兹嘲弄道。“我认识你这个家伙,阿提密斯?恩崔立。我认识你。看吧!”说完之后,他开始挥舞自己的长剑,而恩崔立不由自主地眨着眼睛,因为那柄剑似乎正开始追踪黑暗。

不,那并不是追踪黑暗,杀手惊讶地意识到,那柄剑是在释放出黑暗。空气中出现了一团团不透明的黑色烟尘,而这意味着,柯林?苏雷兹正依自己的意愿改变战场的地形。

“我认识你!”苏雷兹吼道,同时迈步向前,在空气中放出更多的烟幕。

“的确,你确实认识我。”恩崔立冷静地回答,而苏雷兹的动作则变得缓慢了。恩崔立的声音提醒了他,这个特殊的敌手拥有怎样的力量。“你在夜晚的噩梦中都会见到我,柯林?苏雷兹。当你将目光投向梦境中最幽暗的黑影之时,难道你没有见过那双紧紧攫住你目光的眼睛吗?”

说完之后,他向前走了一步,用恰到好处的力量向前掷出自己的剑,而他所选择的角度,恰恰是使得柯林?苏雷兹除了逼近的剑尖之外什么都看不见的这一个角度。

房间的门爆炸了,变成了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碎屑。

苏雷兹对此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一柄向他刺来的长剑上面,他用自己的武器将那把剑向下拍、向上敲,以及向左右挡。但是恩崔立所选择的角度和力量太精妙了,借助对手用武器格档的力量,这柄剑一直还在飞向苏雷兹的致命部位,这给苏雷兹造成了一种幻觉,认为这武器的另一头仍然拿在恩崔立的手里。

他向前一跳,穿过他的魔法长剑释放的烟幕,将长剑用力刺向恩崔立必然处于的位置——但他的计算完全错误了。

在苏雷兹感到背部已被刺中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一下子变得非常僵硬。恩崔立的匕首已经插进了他的身体。

“难道你没见过那双在你梦境的阴影里盯着你的眼睛吗,柯林?苏雷兹?”恩崔立又问了一次。“那就是我的眼睛。”

苏雷兹感觉到那把匕首正在吸取他的生命力。恩崔立并没有把这生命力吸入自己的身体,他不需要那么做。敌人已经被打败了,而且他自己也知道。苏雷兹松开手,查伦之爪落在地上,他的胳膊也垂了下来。

“你是个魔鬼!”他向杀手怒吼道。

“我?”恩崔立故作无辜地说。“难道只为了一件武器就宁愿牺牲自己女儿的人不是柯林?苏雷兹吗?”

说完之后,他迅速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拽掉了苏雷兹右手上戴着的护手。令苏雷兹大吃一惊的是,那手套被扔在了地上,就躺在剑旁边。

在已被打破的门口处,传来一个声音,这声音富于韵律感但却非常尖锐,而且所说的语言苏雷兹完全不懂,听起来语速很快,但常常夹杂着一些短促尖锐的辅音。

恩崔立从苏雷兹身边走开。苏雷兹转过身,看到烟幕逐渐散去,几个已经进入房间的黑暗精灵的身影慢慢浮现。

*********

柯林?苏雷兹深吸一口气,稳定自己的情绪。他曾经与比卓尔更糟糕的东西打过交道,他默默提醒自己。他曾与一只灵吸怪赌博,也曾与卡林港最为声名狼藉的公会主人会面,而他安然度过了这一切。然后,他将注意力集中在恩崔立身上,他看到那杀手正集中精神与看起来地位最高的一个黑暗精灵交谈,他看到那杀手正逐渐远离他的身边。

而他珍爱的长剑就在他旁边,那是他最重要的财产——如果有可能,他的的确确会用自己女儿的性命来保护它。

恩崔立距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远了。而且没有一个卓尔向苏雷兹走来,他们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查伦之爪和他的距离是那样的近,它似乎正在呼唤他。

柯林?苏雷兹聚集起全部的力量,绷紧自己的肌肉,在脑海中计算着当前最为便利的逃跑方式,他深深弯下腰,迅速捡起了那只黑红交间的手套,然后,在他意识到那把强大的附魔长剑已经不能够正常在他手中工作的时候,他将它捡了起来。

他转过身面向恩崔立,吼道,“告诉他们,我要与他们的长官谈判……”他说到这里,接下来的话突然变成一片混乱,他的声调降低,速度也减慢了,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拉扯他的声带。

柯林?苏雷兹的脸开始怪异地扭曲,他的整个身体似乎都在被向那柄剑的方向拉长。

房间中的交谈停止了。所有的眼睛都怀疑地看向苏雷兹。

“我——我会在九——九层狱里等着你,恩崔立!”那男人结结巴巴地说,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出一声低哑的呻吟。

“他在干什么?”莱基质问道。

杀手并没有回答,只是饶有兴致地观看着柯林?苏雷兹与查伦之爪的强大魔力之间的争斗。现在那老男人的脸变得更长了,身体上到处飘起缕缕轻烟。他试着叫喊,但发出的只是任何人都无法解读的咕噜声。烟变得越来越浓,苏雷兹开始剧烈地颤抖,在此期间,他一直试图发出某种惨叫。

但除了更多的烟,没有任何东西能从他口中喷出。

然后,一切似乎都停止了,苏雷兹站在那里呆呆的盯着恩崔立,并且粗重地喘息着。

他的生命中所余下的时间刚好足够他将一副恐惧和震惊的表情放在脸上,恩崔立有生以来还没有见过比这更强烈的表情。这个表情使得恩崔立非常愉快。苏雷兹这个轻易放弃自己女儿的人,他的结果可也不是那么好。

突然,柯林?苏雷兹的身体发出咝咝声,然后爆裂开来,彻底崩溃了。他头上的皮肉都被烧焦,只剩下一个洁白的骷髅头,以及一双恐惧地瞪大了的眼睛。

查伦之爪再次落到地上,但这次所发出的却并非金属落地的叮当声,而是一种非常沉闷的声音。它砸碎了柯林?苏雷兹的尸体。

“解释。”莱基命令道。

恩崔立走了过去,他的手已经戴上了一只与柯林?苏雷兹所拥有的完全一样的护手,但这两只并不能配成一套,因为它们是为同一只手设计的。他伸出手,平静地捡起了他最新的战利品。

“最好祈祷我不会去九层狱,当然,你肯定是会去的,柯林?苏雷兹。”致命的杀手对尸体说道。“因为如果我在那里看到你,我会继续折磨你,直至永恒。”

“解释!”莱基更有力地命令道。

“解释?”恩崔立重复道,转过身来面对那怒火熊熊的卓尔法师。他耸耸肩,就好像他的答案应该是显而易见的。“我准备很充分,而他是个蠢货。”

莱基威胁地怒视着他,恩崔立则只是回以微笑,暗自期待自己愉快的表情能够挑拨法师发起战斗。

他现在拥有了查伦之爪,而且他还戴着可以抓住魔法能量、并且使其转向的护手。

这个世界从刚才那一瞬开始,已经以莱基那个废物无法理解的方式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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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洗礼

antias 发表于 2008-10-30 22:34:36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简单的理由

“留着塔,贾拉索已经说过了,”金穆瑞说,“要塞很好地掩藏了我们的攻击行动,达拉巴德完全可以平稳工作,甚至不会让任何处在绿洲之外的人知道里面已经被袭击了。”

“工作,”莱基回应道,挤出这个令人不快的词语。他盯着恩崔立从自己身边经过走进了水晶塔。莱基的眼神足以表明他嫉恨杀手这天所做的事,并且打算随时找恩崔立的茬。“是不是以后达耶特佣兵团就要成为一个大收费站的工头了?”

“达拉巴德为达耶特带来的利益远超你的想象,”恩崔立用他不熟练的卓尔语回答。“在其他人看来这个地方跟巴沙多尼毫无关系。我们安置在这里的同伙会观察道路,而且还可以在卡林港的那些人之前就搜集到情报。我们可以以这里为起点进行多种行动,远离帕夏达克兰的耳目和爪牙。”

“哪一位盟友能值得我们这么信赖,以至能将达拉巴德作为达耶特前哨来运作呢?”莱基提议。“我考虑过派多摩去。”

“多摩和他的肮脏同类们离不开下水道的垃圾。”夏洛塔插话。

“一个洞对他们来说都太奢侈了。”恩崔立嘟囔着。

“贾拉索暗示过或许达拉巴德的幸存者可以胜任。”金穆瑞解释着。“几乎都没有被杀掉的。”

“和一个被征服的公会结盟。”莱基摇头叹气,评论道。“一个被我们打垮的公会。”

“这与同一个已经没落的魔索布莱家族结盟是完全不同的,”恩崔立看穿了黑暗精灵所表现出的内在推理的错误。莱基是在戴着魔索布莱的有色眼镜看事情,他所考虑的是不同家族间、家族内部、还有每一个人之间的世代恩仇与斗争。

“我们会看到的。”卓尔法师回答,金穆瑞,伯殷永,还有夏洛塔一起动身走上去水晶塔二楼的时候,他示意恩崔立留下来。

“我知道你想将达拉巴德据为己有是为了你自己的利益。”当只剩下他们两人在场的时候,莱基指出。“你也许是为了复仇,也许是为了你正戴在手上的护手和正挂在你屁股上的刀鞘中的武器。不管实际情况究竟是怎样,你不要以为你做的事情能够逃过我的眼睛,人类。”

“达拉巴德是宝贵的资产,”恩崔立回答道,丝毫没有畏缩。“贾拉索获得了建造及维持水晶塔的安全地点。这里可以满足所有人。”

“甚至包括阿提密斯?恩崔立。”莱基评论。

杀手并未回答,只是抽出查伦之爪,将它平递到莱基面前,让这个卓尔法师见识一下它的魅力。它刀刃锋利,刀身散发出幽暗的红色光芒,长度正合适于长袍的构造,刀头型似长镰,一条刻在中心,贯穿刀身的黑色血槽引人注意。恩崔立尽量张开手掌,好让法师看清楚刀柄末端的半截头盖骨装饰,以及外形为惨白色椎骨的刀柄。沿着刀柄雕刻着类似脊椎骨及肋骨的装饰,直至刀的护手,而护手本身,雕刻成盆骨骨架的形状,连着盆骨,两条分开的腿骨弯向头部,所以挥动它的手可以很巧妙的帖服于这个“骨瘦嶙峋”的构架。所有的刀柄圆头,刀柄和护手都是惨白色的,而且是被漂白了的骨头的那种白色,然而半截头骨装饰上的眼窝则例外,第一眼看它会以为是个黑色的凹槽,但随后就会发现它散发着红色的火焰。

“我对我所得到的回报感到十分满意。”恩崔立承认道。

莱基死死地盯着这柄剑,但他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另一件不那么引人注目的宝物:恩崔立手上戴着的那只黑色夹杂红色斑纹的手套。

“这种武器与其说是好运,倒不如说是诅咒,人类。”法师评论道。“它们带有傲慢自大的禀性,并且常常让愚蠢的自满情绪压倒掌握者的意志力量,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两人对视着,恩崔立的脸上现出一抹近于嘲弄的微笑。“你更想要目睹哪一种结局呢?”他说着,将致命的剑刃向莱基逼近,以自己的方式来回应法师那显而易见的威胁。

莱基眯起眼睛,转身走开了。

恩崔立目送法师走上楼梯,脸上的微笑一直没有消失,但事实上,莱基的警告确实引起了他的某种共鸣。的确,查伦之爪拥有强大的意志力,恩崔立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这一点。如果他对此稍有疏忽,这柄剑将带来灾难,或者,他会像柯林?苏雷兹那样被它杀掉。

恩崔立谨慎地向下瞥了一眼,提醒自己,绝对不能用没有戴手套的那只手碰到那柄剑的任何一部分。

在目睹查伦之爪将柯林?苏雷兹的脑袋烧成骷髅的可怕景象之后,即使是阿提密斯?恩崔立本人,也不可能对此安之若素。

“克什辛尼朋轻松地控制了幸存者中的一大部分。”稍后,贾拉索在魔塔的二楼中的接见室里对他的主要顾问们宣布道。“对于达拉巴德绿洲之外的人来说,整件事情看来只是苏雷兹家族内部发生的一起政变,而其中一方获得了巴沙多尼公会的强力支援。”

“阿达妮娅?苏雷兹愿意留下来?”莱基问。

“在克什辛尼朋侵入她的思想之前,她便早已想要占据达拉巴德庄园了。”贾拉索解释道。

“忠诚。”恩崔立低声评论道。

杀手做出这辛辣讽刺的同时,莱基说,“我早已对这位年轻的女性抱有好感了。”

“但我们能信任她吗?”金穆瑞问。

“你们信任我吗?”夏洛塔?维斯帕插了进来。“现在的情况与此类似。”

“现在的问题是,她效忠的公会头领同时也是她父亲。”金穆瑞提示道。

“阿达妮娅?苏雷兹以及其他将留在达拉巴德的人都不能构成任何威胁。”贾拉索做出了结论,迫使辩论中止。“现在那些活着的、并且将继续活下去的人都属于克什辛尼朋,而克什辛尼朋属于我。”

恩崔立注意到,贾拉索发布最终宣言的时候,莱基脸上有种怀疑的表情一闪而逝。而事实上,他本人也同样怀疑,佣兵头子完全没有意识到究竟是谁属于谁。“柯林?苏雷兹的手下不会背叛我们。”贾拉索继续充满自信地说。“他们甚至不会记得这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们会全盘接受我们编造的谎言,将此当作完全的事实——如果我们打算这么做的话。达拉巴德绿洲现在属于达耶特兵团,就算我们放一支黑暗精灵部队在这里,我们的统治也不会更加牢固的。”

“那么,你信任那个阿达妮娅,让她领导这些人,而且你还刚刚杀掉了她的父亲?”金穆瑞的语气几乎没有显示出这是一个疑问句。

“她父亲是因为拥有那柄剑才死的,她对此深信不疑。”贾拉索回答。在他说话的时候,所有人都转过头来,凝视着那把在恩崔立腰带上松松垮垮地挂着的武器。莱基更是用危险的眼神盯住恩崔立,仿佛正在无声地重复着他俩上次谈话时他所提出的警告。

法师用那些警告做为对恩崔立的威胁,提醒杀手,从此刻开始,他将会更谨慎地关注着恩崔立的每一个行动,提醒杀手,他知道他事实上是利用了达耶特兵团来获取个人的利益——一个危险的尝试。

“你不喜欢这样。”两人返回卡林港后,金穆瑞对莱基说。

贾拉索留在达拉巴德绿洲,保护着柯林?苏雷兹的残余部队,并向阿达妮娅?苏雷兹解释她在战略上所应作出的小小变化。

“我能喜欢吗?”莱基反问。“我们原本的目标只是在地表站稳脚跟,但现在,每一天这个目标都在膨胀。我曾以为在这个时候我们早该回到魔索布莱了,结果我们现在却成了站在石头上的剪径贼。”

“是站在沙子上。”金穆瑞纠正道,语气显示对于达耶特兵团无休止的地表扩张计划也感到不满。

贾拉索最初的计划是,来到地表,寻找一些适合的联系人(其中人类占大多数),让他们做为前锋,替卓尔佣兵团进行贸易,从中牟取暴利。虽然他并没有对两人讲过这个计划的细节,但他的解释足以让两人相信,他们在地表上不会停留很长时间。

但现在,他们开始扩张了,甚至夺取了一座地表上的建筑,而在征服了巴沙多尼公会之后,最近又建立了第二个基地。更糟糕的是——两个黑暗精灵都在想着这件事,但并没有说出口来——也许在贾拉索朝三暮四的态度后面还有其他一些东西。也许佣兵头子从那个杜垩登家族的叛逆手中夺取那个圣物是犯了个大错。

“贾拉索好像很喜欢地表。”金穆瑞说。“我们都知道,他对于我们故乡的勾心斗角感到有些厌倦了,但也许我们低估了他厌倦的程度。”

“也许吧。”莱基回答。“或者,也许我们的朋友只是需要一个提醒,提醒他这里不是我们的地方。”

金穆瑞紧紧盯着他,显然是在询问要怎样才能“提醒”伟大的贾拉索。

“从旁敲侧击开始。”莱基回答。这句话是贾拉索的口头禅之一,也是达耶特兵团最常用的战术。佣兵团在进行渗透或者征服的时候,都会首先蚕食对手的外围势力,然后咀嚼,消化,同时再进一步的蚕食,一直到敌人彻底消亡。“莫里克把珠宝送来了吗?”

**********

它就在他面前,散发着邪恶的光彩。

阿提密斯?恩崔立盯着查伦之爪,十指揉搓着他没戴手套的湿黏手掌。他很想伸出手去抓住它,现在就开始用他自己的意志力来与这柄有自主意识的长剑进行战斗,因为他知道这场战斗早晚都会发生。如果他赢下这场战斗,长剑就真正属于他了。但如果他输掉……

柯林?苏雷兹一生的最后一刻又生动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悲惨,可怖。

但正是这悲惨的一幕催促着恩崔立拿起这柄剑,虽然这近似于自杀。他是自负的,他不认为他和那个苏雷兹一样。他不会容许自己成为这柄剑的囚犯,一个被困在自己设下的陷阱中的人。决不。或者让他支配一切,或者,让他死。

但是,那种可怕的死法……

恩崔立伸出手去,凝聚起自己的意志,来对抗即将到来的冲击。

他听到门外的走廊里有人在走动。

在门被推开之前,他就已经戴起手套,然后用右手拿起了长剑,以流利的动作将它入到鞘中。虽然这个房间是他的私人房间,不过对于达耶特兵团的人类而言,是没有足够私人的房间的。

“来。”金穆瑞?欧布罗扎说,随即转过身来走掉了。

恩崔立没有动,卓尔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又转了回来。金穆瑞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上露出探询的表情,这表情很快又转化为威胁,因为杀手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得到了一件极其出色的武器。”金穆瑞说。“它可以完美地弥补你那把下流的匕首的弱点。不用害怕。莱基和我都没有低估你一直戴在手上的那只手套的价值。我们知道它的能力,阿提密斯?恩崔立,而且我们知道如何击败它。”

恩崔立仍然盯着卓尔心灵异能者,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是欺骗吗?或者,博学的金穆瑞和莱基真的找到了绕过这防魔手套的方法?恩崔立脸上现出一个扭曲的微笑,伪装出全然的自信:对于金穆瑞而言,不管他暗示的是什么,对于即将发生的状况都不会有丝毫的帮助。恩崔立知道这一点,而他的表情也使得金穆瑞意识到:就在此时此地,他就可以穿过房间,利用手套轻易破除金穆瑞的心灵能量防御,然后用这柄威力无穷的长剑将他刺个透明窟窿。

如果这个冷静而强大的卓尔真的有了烦恼或者担心的感觉,那么他的目的就达到了。但恩崔立同样烦恼而且担心。

“在路斯坎有工作要做。”金穆瑞详细解释了一下。“我们的朋友莫里克还是没把珠宝送来。”

“我又要去充当送信人了?”恩崔立讽刺道。

“这次没有消息要给莫里克了。”金穆瑞冷酷地说。“他不值得我们信赖。”

语气中那种斩钉截铁的意味深深震动了恩崔立,但他巧妙地掩饰了自己的惊讶,直到金穆瑞再次转过身离开。当然,杀手很明白金穆瑞的意思,就是要他前往路斯坎,杀掉莫里克。这个要求也算不上奇怪,因为莫里克显然达不到达耶特兵团的期望。但在恩崔立看来,贾拉索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地斩断通往路斯坎广阔市场的唯一途径,至少他肯定会要求那个喜欢耍诡计的小盗贼做出一些解释。当然,贾拉索近来的表现是有些奇怪,但他会有这么糊涂吗?恩崔立举步跟上金穆瑞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这次暗杀很可能与贾拉索完全无关。

这些猜测和恐惧在他踏入这个小房间的时候都加剧了。他跟着金穆瑞走进了这个房间,但房间里却只有莱基一个人在等着他。

“莫里克又一次让我们失望了。”法师立刻开始陈述。“我们不能再给他机会了。对于我们他知道的太多,而且显然缺乏忠诚心,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去路斯坎,消灭他。一个简单的任务。我们不再介意那些珠宝了。如果珠宝在他手里,你可以随意处置。只要把莫里克的心脏带回来给我。”说完之后,他往旁边走了一步,露出了他身后的魔法传送门,恩崔立认出门里模糊的景象正是莫里克宅邸旁边的小巷。

“你必须要取下手套才能穿过这道门。”金穆瑞说。这句话是个非常狡诈的陷阱,恩崔立甚至以为整件事都是为了让他取下手套而设计的一个阴谋。当然,足智多谋的杀手早就知道他们一定会让他穿越传送门,所以他只是对着金穆瑞轻声笑了笑,然后走向传送门,直接跨了过去。

已经身在路斯坎的他回过头去,通过正在关闭的魔法传送门瞥了一眼。金穆瑞和莱基都在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显示着困惑、恼怒和深思熟虑。

恩崔立举起那只戴着手套的手,嘲弄地向他们挥了挥,然后那两个人就从视野中消失了。他知道,他们此刻一定正在寻思,他究竟是如何能将这驱散魔法的手套运用得这般熟练。他们试图获得对于这手套能力的直观印象,而即使是恩崔立本人,也还没有发现它的能力极限。当然,他并不想让这两个安静的敌人获得任何一点点线索,所以他早就将真的魔法手套换成了一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赝品,当初他也是这样骗过苏雷兹的。

传送门关闭之后,他便走出了小巷,同时也换上了真的手套,然后把赝品收在腰带后面的一个隐藏袋子中,再用斗篷掩盖好。

首先,他进入了莫里克的房间,并且发现这个小贼并没有安装新的锁头和陷阱,也没有重新布置防御法术。这使得恩崔立有些惊讶,因为如果莫里克真的再度让他那些残忍的头目感到失望,他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此外,这个小偷显然也并没有逃离这座小公寓。

恩崔立不愿意在这里坐等,所以他又来到了路斯坎的大街上,走过一家又一家的酒馆,用敏锐的眼睛搜索着每一个角落。一些乞丐试图接近他,但他只用一个恐吓的眼神就将他们赶走。有一个扒手摸到了他腰带上的钱包。恩崔立稍一用力就扭碎了他的手腕,把他推得一屁股坐到阴沟里。

过了一段时间,杀手寻思着差不多该回到莫里克的住所了,于是他走进了半月街上一家名叫弯短剑的酒馆。酒馆里面几乎都空了,肥壮的老板正在擦拭肮脏的吧台,一个瘦小枯干的男人坐在老板对面说着闲话。寥寥无几的顾客中,有一个人吸引了恩崔立的注意。那个人安静地坐在吧台的最左端,背靠墙壁,用连着斗篷的头巾把头蒙住。从他有节奏的呼吸、肩背的隆起以及懒洋洋地靠在墙上的头部来看,此人好像是睡着了,但恩崔立注意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例如,此人不停摇晃着的脑袋实际上是在观察周围的情况。这使得恩崔立对他有不同的评价。

杀手还注意到,当这个假装睡觉的人发现他的时候,双肩立刻轻微地紧张起来。

恩崔立大步走向吧台,坐在了那个神经兮兮的瘦小男人旁边,后者说道:“艾伦今晚不做生意了。”

恩崔立向旁边瞥了一眼,立刻就判断出了这个家伙的全部实力。“我的金币对你来说太少了吗?”他向酒吧老板询问道,同时也在仔细地打量这个躲在吧台后面的胖子。

恩崔立注意到,酒吧老板也同样仔细地观察了他一番。他看到艾伦的目光中逐渐加入了尊敬。他并不感到惊讶。这个酒吧老板,和其他许多同行一样,能活下来的主要原因就是对自己的客户有识人之明。恩崔立优雅而坚定的动作丝毫没有掩饰他的真正实力。那个在吧台上假装睡觉的家伙什么都没有说,那个神经兮兮的人也是一样。

“嚄,裘西是乱说的。”那个名叫艾伦的酒吧老板说道。“不过我的确想过要早点关门。今晚来喝酒的人不多。”

恩崔立对此感到满意,于是他向左瞥了一眼,那个装睡的家伙仍然显得很紧张。“两杯蜂蜜酒。”他将两个闪闪发光的金币扔在吧台上,这些钱足够买二十杯蜂蜜酒。

杀手继续盯视着那个“睡觉的人”,对于艾伦和那个紧张的小个子裘西根本不予关注。裘西一直不安地在他身边挪动着身体,甚至还询问恩崔立的姓名,但杀手没有理睬。他只是一直盯着那个人,研究他的每一个动作,找出与莫里克的相似之处。

当他听到酒杯放在吧台上发出的响声时,他转过身来,用戴着手套的右手拿起其中一杯,将黑色的液体送向嘴唇。而与此同时,他的左手也握住了另一杯酒,但并没有举杯,而是将它推向吧台的另一端,角度略微偏向外侧,正好瞄准了那个假装睡觉的人,如果他不作出反应,这杯酒就会全洒在他的腿上。

酒吧老板发出一声惊呼。裘西?帕杜斯跳了起来,开始接近恩崔立,但后者不为所动。

那个人在最后一刻抬起手来,抓住了蜜酒杯,然后顺着酒杯的惯性把手向后一拉,从而吸收它带来的冲击,也同时避免了杯中的液体洒在自己身上。杀手笑了起来,因为这个人果然是莫里克本人。

恩崔立从酒吧的高脚凳上站了起来,拿起他那杯酒,示意莫里克跟他一起出去谈。不过,在他踏出一步之前,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向他的手臂移动。他转过身来,发现是裘西?帕杜斯试图拉住他。

“不,你不能!”瘦小的男人说。“你不能拿着艾伦的酒杯出去。”

恩崔立看着那只向他伸来的手,然后抬眼凝视着裘西?帕杜斯的眼睛,让那个男人知道,仅仅是一个眼神就有如此的威力以及冷静的致命感觉,如果他的手真的碰到了恩崔立的手臂,他将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

“不,你……”裘西还想再说一遍,但他的嗓子却不再听他的使唤了,而他的手也没法再往前移动一寸。他知道。瘦小的男人失败地重新坐回吧台旁边。

“我付的金币应该比酒杯的价值高吧。”恩崔立对酒吧老板说。艾伦看起来也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杀手向门外走去,听到酒吧老板低声训斥裘西的愚蠢,不禁为之莞尔。

外面的街道黑暗而且安静,恩崔立可以感觉到莫里克非常的不安。他那谨慎的姿态和闪躲的眼神无不说明了这一点。

“我拿到珠宝了。”莫里克迅速声明。他走向自己住所的方向,恩崔立跟在后面。

一进入到那个黑暗的房间,莫里克就将珠宝交给了杀手,恩崔立觉得很奇怪——而且从珠宝袋子的大小来看,莫里克显然已经达到了卓尔们的要求。如果说莫里克拿到了珠宝,他为什么不及时将珠宝上缴呢?莫里克并不是笨蛋,他应该知道他的同伙那种易变而危险的天性。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来联络我。”莫里克显然是在强装冷静。“你走后第二天,我就拿到它们了,但莱基和金穆瑞都没有给我发过任何信息。”

恩崔立点点头,但没有表露出惊讶——而事实上,仔细考虑过之后,杀手根本就不惊讶。毕竟,他们是卓尔。只要条件允许,并且他们也想要这样做,他们就会杀人。也许他们把恩崔立派来杀莫里克,只是因为他们想检验一下这两人的实力谁更强。也许两人中谁死谁活对他们都无所谓。无论谁死了,他们都会很开心。

或者,也许莱基和金穆瑞急于削除贾拉索在地表上为达耶特兵团建立的阵地。杀掉莫里克以及其他类似的人物,切断所有的联系,然后回家。他举起右手,利用手套的能力检测附近的魔法波动。他发现莫里克身上有一些魔法光亮,房间里面和周围也有一些小的魔光,但似乎没有任何的窥探魔法。不管怎么说,即使有这种魔法,手套对它们也是无能为力。恩崔立早已知道,这手套只能抓取以他本人为特定目标发动的魔法。事实上,这个效果是相当有限的。如果莱基向他发射一枚闪电箭,他可以将它接住,反过来攻击法师,但如果莱基用一个火球术让房间里充满火焰……

“你在做什么?”莫里克向显然走神了的杀手问道。

“离开这里。”恩崔立指示道。“逃出这间房子,逃出这个城市,至少在外面暂避一段时间。”莫名其妙的莫里克只是怀疑地看着他。“你没听到我说的吗?”

“这是贾拉索的命令吗?”莫里克看起来非常疑惑。“莫非他是害怕我被发现,因而会妨碍到他的计划?”

“我已经告诉你了,赶快离开,莫里克。”恩崔立回答。“是我说的,不是贾拉索,当然,也不是莱基和金穆瑞。”

“难道我对你构成了威胁?”莫里克问。“我是否无意中延误了你的升迁?”

“你真的蠢成那样了吗?”恩崔立回答。

“这只是因为有人许诺给我大笔的钱财!”莫里克抗议道。“那就是我同意的唯一原因——”

“是因为你没有别的选择,”恩崔立反驳道。“我知道那才是真正的原因,莫里克。也许正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你才能活到现在。”

莫里克摇着头,显然既失望又不信服。“路斯坎是我的家,”他开始解释。

查伦之爪带着红色与黑色的闪光刺出。恩崔立分三次刺向莫里克的左边、右边和头上,长剑在这三次刺击的轨迹上留下灰色的轨迹,莫里克实际上已经被恩崔立困在不透明的盒子中央了。恩崔立出招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头晕眼花的盗贼甚至根本没有抽出武器的机会。

“我这次来不是为了拿走珠宝,甚至也不是来责备或者警告你,蠢货,”恩崔立极端冷酷地说。“我是被派来杀你的。”

“但是……”

“你还不知道,与你结成同盟的是怎样的邪恶,”杀手继续道。“逃离这个地方——这座房子,这个城市。不逃你就没命了,傻瓜莫里克。如果他们不能很容易的找到你,他们也就不会费心地寻找——你还不值得他们这么麻烦。所以,逃跑吧,逃离他们的视线,祈祷他们会就此放过你。”

莫里克站在灰雾的墙壁中间,惊讶得合不拢嘴。他左右扫视了一下,狠狠吞下一口口水,显然,他直到此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恩崔立的差距有多么大。虽然杀手上次来访的时候轻易化解了莫里克的陷阱,但这是阿提密斯?恩崔立第一次在莫里克面前显示自己残酷而致命的剑术。

“他们为什么要……?”莫里克鼓起勇气问。“我是一个盟友,达耶特兵团在北地的眼睛。贾拉索本人指示我……”他的话语被恩崔立的大笑打断了。

“你是一个iblith,”恩崔立解释道。“粪便。不是卓尔。只是这一点,就注定了你只不过是他们的一个玩物。他们会杀了你——我收到的指示正是来自他们,那就是在此时此地杀死你。”

“但你却违背了他们的命令。”莫里克说,他的语气显示对于恩崔立,他现在是半信半疑。

“你以为这是在测试你的忠诚心。”恩崔立准确地猜了出来,但他一直在摇着头。“卓尔不会测试忠诚心,莫里克,因为他们根本不期待你会有忠诚心。对于他们来说,迫使他人服从命令的唯一手段就是恐惧。”

“但是你要放我走,这就显示了你对他们的不忠。”莫里克说。“我们算不上是朋友,谁也不欠谁的,甚至都没有太多联系。为什么你要告诉我呢?”

恩崔立向后靠去。这个问题比莫里克所期待的更加深入地引起了恩崔立的思索。盗贼本人也开始意识到这想法中的不合理之处。恩崔立的行动显然并不符合逻辑。他现在本应已经完成自己的任务并且返回卡林港,任何事情都不能对他构成真正的威胁。相反,从所有符合逻辑的推理来看,放走莫里克对恩崔立并没有任何好处。

为什么是现在?杀手扪心自问。他杀过许多人,而且其中有很多就是在类似的情况下被杀的,例如依照公会会长的命令惩罚一个无礼的或是危险的下属。他曾经依照命令杀死许多人,其中大部分人的冒犯行为并不为他所知;或者,也许是像莫里克这样的人,他们事实上完全没有任何的冒犯行为。

不。阿提密斯?恩崔立并不能够确信最后那句话。他所杀死的每一个人,都与黑暗的罪犯社会有着各种各样的联系,或者本是不切实际的空想家,不幸被卷入本来与其无关的漩涡中,从而阻挡了杀手的脚步。就连那个长着卓尔皮肤的圣骑士崔斯特?杜垩登,与恩崔立成为敌人的原因,也不过是他阻止了恩崔立从半身人瑞吉斯手中夺回那个从帕夏普克处偷来的红宝石吊坠。虽然花费了数年的时间,但对于恩崔立来说,杀死崔斯特?杜垩登是这场邪恶而不必要的冲突的顶点。在恩崔立的脑海和心灵中,死在他手中的人全都参与了这场巨大的赌博,全都为了权力或是金钱而丢掉了他们的清白之身。

在恩崔立的心中,他杀死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死,因为他是杀手中的杀手,这个残忍的赌局中的幸存者,正因为如此,他想杀死的每个人都死了。

“为什么?”莫里克又问了一次,打断了恩崔立的沉思。

杀手盯着盗贼,然后,他给出了一个相对于这复杂的问题来说,相当简单明了的答案;一个连阿提密斯?恩崔立本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这正是真相的答案。

“因为比起人类,我更憎恶卓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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