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elex002 发表于 2013-7-18 12:07:09

第03章:魔君降临,苏醒的时光古纹

  范伦铁诺公国炼金元历二五六年,水之月
  
  伸手不见五指的封闭空间内。被困其中已数年之久的恶魔之王,久经长眠后再次睁开了青之双眼,意识苏醒。
  
  可是,睁眼与否又有什么区别呢——眼前的还是沉睡时候所面对的无尽黑暗。
  
  在这个空间,洋溢着浓郁的不可被任何人利用的魔力粒子,其密度高得可以像海水一样托起沉没其中的重物,浓郁得让身困于此的罪人不得动弹,让人畏惧得赤身颤抖。而这个恶魔,仿佛正沉没于这样的魔力深海中,承受封印之苦。
  
  这段耻辱般的封印日子,于今天彻底告终。
  
  即使是茫茫的魔力深海,如地狱般黑暗的阴森海域,又怎能轻易困住魔君——佛雷德呢?
  
  况且还是在这个恰巧的时机,魔君获得新力量的契机。
  
  这股恶魔的力量,着实与佛雷德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魔君认为是这股力量唤醒了被封印的自己。神秘之力源于范伦铁诺王国中最伟大的英雄,曾为解放王国苦难而献出生命的“开拓者”。
  
  不仅如此,佛雷德甚至还从力量中继承了这个英雄的部分记忆。
  
  “……艾尔方斯卿,这段记忆是?……原来如此!真正的强者,都会经历这般修罗苦难。真正伟大之人,都会铭记这段被扭曲的历史!艾尔方斯卿,你的记忆、你的抱负、你的仇恨,已经通过这秘传之力传达于本君了!”
  
  佛雷德脸上尽是理解透彻的释然与微笑。
  
  艾尔方斯对王国的怨恨、对王族的怨恨,对暴君统治者的怨恨,佛雷德感同身受。
  
  “艾尔方斯卿,你的决心,如本君如出一辙。你也是在众多历史名人中,最让我值得敬佩的英雄。你的抱负,就让本君帮你完成吧!”
  
  其实不仅如此,还有一种比以上程度更为强烈的怨怒,这完全是出于艾尔方斯个人的情感,只因那是对普莉西亚的纯粹而深刻的怨怒。
  
  深海爆发,浪潮不安,魔力粒子在颤抖、受震慑。
  
  幽蓝的火炎在魔君的掌中燃烧,从摇曳直至凝结,成为一副以冥炎淬炼出的寒冰之面具。
  
  -
  
  近日,间断发作的头痛症状困扰着凯雷瑟·歌罗利亚。
  
  神经被痛楚拉扯起来的一瞬间,思维回路被强行截断,眼前出现一片雪花般的模糊,并且就在这样的幻觉之中,若隐若现一个浮空的漆黑印记。
  
  根据回忆,那是一个类似于时钟面的图案,更令他惊异的是这个图案并非静止,而是缓缓地、像真正的时钟一样活动着。里面的两根指针,却往逆时针方向不停转动。
  
  时间持续了不过数秒。当他回过神来时候,发觉一切如常。头痛顷刻袭来,又瞬间消失。
  
  在发作次数越发频繁的最近,凯雷瑟不禁思考:这到底深蕴着什么样的含义呢?
  
  他一度怀疑,这个印记就是传说中的“纹徽”,甚至是与时间的力量存在紧密关联的纹徽。若是如此,那么这个纹徽是在呼唤着自己吗?
  
  时钟的寓意,根据常理,应该有催促、警告之意。
  
  凯雷瑟·歌罗利亚是银翼骑士团的其中一员,因战绩赫赫而身居“将军”一职,“北伐一战”中幸存的六名圣骑士之一,且深受团内其他骑士的爱戴与崇拜。
  
  事实上他已经是一名纹徽持有者,肩上的深紫纹徽“耀之千鸟”正是他实力的最佳证明。于是这次又有另外一个纹徽正呼唤着凯雷瑟这件不可思议之事,让其百思不得其解。
  
  同时他也非常崇拜被尊称为“白银之开拓者”的艾尔方斯,也正是这个原因让凯雷瑟加入了银翼骑士团。自从自己也有了纹徽,感觉自己的步伐又再一次靠近艾尔方斯了。
  
  想到这里,凯雷瑟终于下定决心,到骑士团总部的内设图书室查找有关这个印记的详细线索。他先从有关“纹徽”这个方面的书籍着手。
  
  银翼骑士团,前身名唤为“白银骑士团”,现今则是以黑色团服、银色单羽为其标志,为对抗恶魔、保护平民、守卫平民所生活的地方而专门成立的非隶属于任何皇室贵族的骑士团。其总部设立在一架庞大的飞空艇之上,作为并常年远离地面在空中悬浮。
  
  那是一架集结着公国内最先进的魔导科学技术的大型飞行交通工具,以风能为辅、魔晶石提供的魔能为主要动力源,并经由多位技术人士驾驶掌舵。
  
  骑士团的内设图书室是专门提供给银翼骑士进行查阅与任务相关资料的场所。总藏书量虽不可与范伦铁诺图书室媲美,可就仅魔法、历史的相关书籍来说,其量绝对远超大陆内任何一处藏书的地方。凯雷瑟就是希望能够再此寻求到有关“时之印记”的线索。
  
  不顾疲劳与精力的过度消耗,他在堆沓的图书中间翻阅了大半天。对于一个常年身在战场的将军来说,从书中查找线索——光是从目录中查找关键词这样的活儿简直是一件苦差。实力高强的将军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抱怨,原来还有比魔物更加难缠的敌人。
  
  他随手找来一本记载着有关“圣石”的古书。以前他就听闻团内其他研究历史的学者说过,纹徽与圣石似乎有那么一丝关联。
  
  在范伦铁诺,古语有云:命运的邂逅总在冥冥之中。当凯雷瑟翻到有关“大圣石”那一页时,一种剧痛欲裂的感觉袭上大脑。这次来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模糊的幻觉中呈现的时之印记越发清晰,持续时间也更加地短暂。这是否意味着,方向正确、线索已经有眉目了呢?
  
  大圣石,当今范伦铁诺和平时代的象征之物,经艾尔方斯在王都的最终一战后,才被世人挖掘发现的神圣之石。如今大圣石被放置在圣都格兰西斯的王国遗迹博物馆中。恰巧,两天过后,银翼的飞空艇也要在圣都逗留一段时间。
  
  圣都格兰西斯是一座满载历史故事并身负历史伤痕的城郡。几百年前它曾作为王国的王都,王国内最为繁荣的地方。如今则作为一座铭记王国伤痕的悠久古城,以战争的伤痕警示着世人。
  
  窗外的黄昏晚霞照到泛黄的纸张上,难得的第一天假期就这样过去了。
  
  凯雷瑟心知不可错失这个如此良机,遂决定前往格兰西斯进行下一步的调查。
  
  -
  
  圣都保留着不及以前王国时期一半的繁荣风貌,甚至可以说是比以前安静得多。营造这股安静气氛的不是其他,正是充斥周围、并深入人心的神圣庄严之色。初到圣都者不必专门去深入了解,便可以透过矗立在此的建筑楼房特色感受其浓厚肃穆之一二。尽管那只是肤浅的皮毛,也足以让凯雷瑟这样的初次探访者对圣都格兰西斯膜拜有加了。
  
  怀着旅游之心的健壮青年,以一个普通旅客的身份闲逛大街,身心放松,惬意之极。
  
  游玩半天过后,他收拾心情,根据游览大街时打听到的路线,前往王国遗迹博物馆。
  
  博物馆的前身就是范伦铁诺王国的王宫。如今已被当作古代遗迹完好保存下来,人们并在外层建立了一座展览馆,一方面作为新增的一处旅游名胜,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更好地保存古迹。
  
  放置大圣石的场所位于展览馆最里端、藏于王宫内部的“尘封之间”。
  
  没错,略闻范伦铁诺历史的人大概都知晓,这个尘封之间就是曾经艾尔方斯决战最后一代国王范雷克索的命运之地,旧称是“范伦铁诺祭祀之地”。
  
  值得注意的是,此间意义重大,隐蕴深刻,在唯一出口前一直有公国骑士严密把守,外人不得随意进出。
  
  而佩有公国勋章、且在骑士公会里拥有一定发言权的凯雷瑟,则可以行使一次特权进入里间,带着自己的私人疑问一探究竟。
  
  得到看守者允许后,凯雷瑟首次踏入这命运之场所。
  
  里间的极端残貌让来访者惊讶之极。所能看见的六面墙壁、天花板、以及地板,尽是不可数的剑痕、爪痕,还有一种用特殊风魔法制造出来的弧形刃痕。曾经摆放于此的祭祀用具甚至是活人祭品,时至今日,早已化为回旋空气中的尘埃,化为腐朽的历史。只因实物消尽,虚物犹存,萦绕百年的血戾之气仍未消除,正如从王国灭亡起就开始积聚的怨恨一般,无法抹去。
  
  凯雷瑟首先注意到的则是布满间内可见之处的三种利器刮痕。这种与历史书籍上描述不符的违和感,让他心生诧异。
  
  “艾尔方斯卿和范雷克索国王的最终决战……当时的祭祀之地除两人之外,还有第三者?”
  
  凯雷瑟正惊异历史记载与事实的出入之处,此时带领他前路的骑士对提醒他道:“阁下,这就是大圣石。”
  
  会面大圣石才是此行的最重要目的,于是凯雷瑟再也没有把太多的心思放在与其不甚相关的王国秘史方面上。
  
  “……被艾利维尔选中之人,为圣剑贝尔加雷德之继承者。”
  
  ……
  
  听似空荡、却又好像满载着不好预兆的人声,回响在凯雷瑟的耳畔。声音侵入大脑之时再度引发了剧烈的头之裂痛。
  
  蜂鸣与雪花把周围的一切都覆盖了,在凯雷瑟脑海里剩下的只有瞬间涌入的疼痛。
  
  他勉强睁开双眼,痛苦地在灰白的雪花间极力分辨着圣石的容貌。
  
  那是一座在表面上镌刻有古代文字的黄金磐石,表面具金属质地的光滑,反射着灯光的辉煌;棱角分明,且七角的规则形状,如人工雕塑,并细致得与神匠之作如出一辙。这样的神匠恐怕不是天上的神明就是地下的魔鬼吧。
  
  “被艾利维尔选中之人,为圣剑贝尔加雷德之继承者。”
  
  凯雷瑟在极端头痛的状态下,居然能够读懂镌刻在上的古代精灵文字。大圣石上记述的字句,与方才听到的神秘之声传达过来的信息,字句居然一点不差。
  
  他在此间获得了能够解读古语的神秘能力,可是这种能力却会带来无尽地狱的苦楚。从这种苦楚解放出来的那一刻,凯雷瑟的精神灵魂沉入了一个缥缈无界的空间。他感觉到四周的一切都被谜般的雾遮得模糊不清,而面前则再次若隐若现着,那个神秘的时之印记。
  
  凯雷瑟深知这次并不是幻觉,他尝试着向时之印记问道:“是你,在一直呼唤着我?”
  
  印记以另一种方式回应凯雷瑟将军的疑问。一股无声的意识涌入他的脑海,让他顿时明白时之印记召他前来的所含之意。
  
  这个印记正是象征操纵时间之力的古代纹徽“艾利维尔”。这段时日,算来应该是从一个月前起,古纹徽就开始用意识交流的方式去呼唤凯雷瑟。可却因自己越发薄弱的力量,每次正到关键之处时却遭遇阻挠,连连失败。
  
  凯雷瑟·歌罗利亚在会面大圣石前早已拥有纹徽“耀之千鸟”,正是其实力之证;他作为在数年前北伐一战中幸存的六名圣骑士之一,转职入为将军之列,这正是其资格之证。鉴于此,古纹徽认为凯雷瑟具备足够的实力与资格去替古纹徽解开范伦铁诺历史之谜——“时之惨剧”。而关于这个事件的唯一线索仅是古书中的四条预言短句。到底凯雷瑟能否解开当今学者的未解之谜,一切都要看天意,更要看他的努力。
  
  当灵魂离开幻之结界、回到尘封之间的时候,时间仿佛只逝去了毫秒不到。同时,他惊觉在自己右手手掌心中多了一张神秘的银色咒符。
  
  “继承者请以此作媒介召唤圣剑贝尔加雷德。”
  
  凯雷瑟正想按照符上的提示跃跃欲试,脑海里刚动起“想要让圣剑出现”的念头时,咒符立即回应凯雷德的意识,飘到空中,正对主人。这个奇妙现象让身旁不知内情的骑士惊讶起来。
  
  让他惊讶的可不仅如此。咒符在从自身发散的夺目银光中,逐渐隐去并现出一柄巨剑的剑身。那是不比金光闪耀却金光更为肃穆威严的银辉,圣剑贝尔加雷德应主人之召唤降临人间。
  
  四分之一个“艾利维尔”之纹徽,镌刻在靠近剑柄的宽大剑身部分。
  
  今后,凯雷瑟·歌罗利亚的又一称号“圣剑之继承者”也因此而得。
  
  -
  
  “在时之洪流的结冰之尽头,容置一座前进至不可触及之方的逆时之塔。在那衔接乾坤的时之阶梯的末端,魔君踏着冰华岚暴,应时纹觉醒降临于世。”
  
  一小时前,根据从古书上查到的第一条预言,凯雷瑟到达第一个目的地——时之都沃明贝勒。
  
  凯雷瑟决心解开“时之惨剧”,这是古纹徽赋予自身的圣职。这个惨剧,或许被污泥埋藏,被光芒覆盖,或许牵连着范伦铁诺王国一连串未被发掘的秘史,或许还能够借此良机更加深入了解自己一直崇拜着的古代英雄“白银之开拓者”——艾尔方斯。
  
  时之都已经不像以前一样到处都充斥着摩肩接踵的行人,而是安分祥和了许多,仿佛那是饱受了过多的历史磨砺的结果。
  
  凯雷瑟行走着的这条宽广大道上,属外地的异装奇貌旅客居多,实话实说这个健壮的银发灰衣青年也正是他们“异装奇貌旅客”派类的其中一员。
  
  他的着装其实并没有与往日不同——一件显灰烬之色的披风、以及隐藏在其下的漆黑骑士团制服;论配备武装的话,除标配般的护身短剑外,从两天前就新增了一柄白银巨剑——圣剑贝尔加雷德。当然,它现在正以符咒的形式隐藏在主人的口袋里面。
  
  普通人都会认为他是一名来自外地的冒险者,稍有眼光的同道中人则明了他的银翼骑士职位,可这两者都无法从外表参透出他最特殊的身份。
  
  他是一个被暂且称为“艾利维尔”的古纹徽的继承者。
  
  时之纹徽啊,第一个线索,是否就藏于这里?当凯雷瑟来到历史名胜——逆时之塔面前,从自己内心的深处发问着。
  
  四周戒备森严,有黑衣骑士巡逻。仿佛最近在逆时之塔附近发生过什么大事,以至于现在的态势并不是很妙。
  
  其实不需询问,魔力的共鸣就已经通过意识告知了答案。已踏入未知结界的凯雷瑟,有一种全身魔脉逆向而流的不适之感。
  
  “结界?”
  
  凯雷瑟感觉到,存在于这座塔四周围的时间,都在逆流着,似乎有一种要重演过去历史的势头。
  
  难道这是幻觉?
  
  “你也察觉到了么,这座历史之塔的不对劲,凯雷瑟将军。”
  
  他闻声回望,“艾利克斯先生?”
  
  祖母绿色的雍容着装让艾利克斯侯爵在人群中看起来格外耀眼。这个中年人迎面走来,打招呼的话语显得不再像以往那般轻松,他脸上的表情也因困惑而紧绷着。
  
  “艾利克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种不适之感,也就只有我等‘纹徽持有者’才会感知得到。骑士公会今早便落下命令,让我带领黑曜骑士团前来探查。”
  
  侯爵与将军在偶然的一次晚会中经畅谈结识,并互相了解对方都拥有强大的纹徽力量,实力得到彼此的认同,遂以友人相称,虽然两人的年龄并不是相差特别大,但也给人一种是忘年之交的感觉。
  
  “你来到正好,和我一起上去查个究竟吧!”
  
  “不行,我必须要把看好塔底的情况。我怕会再次有暴动发生,就像时都一百多年前那场暴动一样。”
  
  凯雷瑟沉默着,因为前几天他在寻找时之纹徽的线索时,也从古书上也略微了解过那次时都的暴乱。
  
  大约在王国炼金历123年,时之古都沃明贝勒发生了一次惨绝人寰的人魔侵袭事件。那是一个丰收之日的盛夜,来自异域并活跃于大陆北端的北之盗贼团,竟率领一群魔物袭击时都。抢掠、残杀化为来势凶猛的火光,燎亮了整个漆黑的夜空,也为时都划下一条永不愈合的伤痕。
  
  一切,都是从逆时之塔的变异开始的。所以在塔再次发生奇异现象的今天,人们为了防止再次的暴动,提高警惕,加强防卫。这完全无可非议。
  
  “不管怎样,还是请允许我登塔查明塔产生变异的缘由。”
  
  于公于私,凯雷瑟向艾利克斯侯爵请求道。
  
  “事实上在两个小时前,已经有一个银翼的骑士进入塔内了。”
  
  “原来如此,那我马上上去找他。”
  
  “好吧。塔内气氛怪异,或许会有妖魔作崇,所以你得小心警惕。”
  
  侯爵带领着凯雷瑟来到逆时塔门前,向看守门卫说明一切,然后让凯雷瑟进入里头。
  
  临走前,凯雷瑟脑海里仍思索着那句预言短句,这次他特别注意到了后半句——“……魔君踏着冰华岚暴,应时纹觉醒降临于世。”
  
  于是他又转过头来,朝艾利克斯侯爵问道:“对了,你知道‘魔君’的传说吗?”
  
  侯爵停下了与其他队友的谈话,像是被惊吓了一般,虽然表情和动作并不是很明显,但认识侯爵已久的凯雷瑟确切感觉到侯爵的内心之惊。
  
  “为何有此一问?说起来,凯雷瑟你不也正是北伐一战中幸存下来的六名圣骑士之一吗?”
  
  “说来惭愧,当年一战中,我的任务仅是对付‘六贤’者的其中一名,所以,对于魔君的传说,甚至是样貌我都不得而知。”
  
  “原来如此,难怪啊。魔族君主佛雷德,白发青瞳,面目俊俏如人类无异,但常戴着幽冥蓝炎一样的面具。擅用极端强大,且无人能及的冰之魔法,曾横扫过大陆无数强者。他在北伐一战中战败给银翼骑士团的殿前十圣将,现已被封印于黑魔深海中。”
  
  “白发青瞳……冰之魔法……戴着面具……”
  
  根据预言,在时之阶梯的末端,也就是逆时之塔的顶端,魔君会再度觉醒,降临世上。
  
  凯雷瑟这时心想,刚刚苏醒的魔君,其实力肯定尚不如前,如果在顶端遇见魔君,自己定当全力击败。
  
  圣剑、纹徽,是自己决胜的重量级砝码。
  
  凯雷瑟正想和艾利克斯道谢,可突然发现,身后已经完全听不见人的声音了。
  
  恍惚间,他又有了一个疑问。自己不是身处逆时之塔内的吗,怎么……这里尽是一片外景?简直就是……凯雷瑟正处在一个虚幻的空间内。
  
  这明显是一片王国时期古时之都的景色,王国盛景的其中一斑。摩肩接踵的行人、来自异地的旅客、讨价还价的商人以及吝啬的店主,还有隐于市、暗藏杀机的北之盗贼团以及神秘刺客。
  
  时之都的旧景如话剧般活灵活现,在逆时之塔内。
  
  凯雷瑟惊叹王国的鼎盛之景,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就在那恍惚的眨眼间,前一刻的繁荣昌盛,就在这时化为了泡影。
  
  画面犹如话剧般迅速切换,头顶的烈日也在不经意间变成黑夜。
  
  火光接天,掠杀也如野火蔓延大地。沾血未干的遍野横尸,以及撕心裂肺的呐喊声。这个画面的时都已沦落成为恶魔的觅食场所,盗贼们的天堂,盗寇与恶魔的宴会。
  
  情景继续切换到别处。身负重伤的少年和少女,正亡命地往外奔跑着,以逃出这座被恶人占领的废都。
  
  凯雷瑟一早就对时都暴乱这件历史著名事件有所了解,可是比起书上的苍白且有所隐瞒的赘述,现今如身临其境的幻觉,让他体验更深,震慑心灵。要是自己也身在其中,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又能否铲除这帮行凶作恶的歹徒,以及这群天生魔性使然的恶魔呢?
  
  他并没有忘记这里还是逆时之塔内,也明晓自己身处在虚幻空间内,因为来自纹徽的剧痛正让他保持着应有的清醒。
  
  幻觉中鲜血淋淋的惨状,可是在曾经,一百多年前,确切发生过的。映在眼帘的即使是幻觉,也不可能去否定它的存在,历史不是一道可任意抹去的伤痕,无论是对时都,还是对时都里生活的人民来说,当然,在暴乱中丧生的人们就更不用提了。
  
  即时很不愿,凯雷瑟也必须要承认惨剧的存在;并且,自己身为骑士,也必须向活着的、与已经逝去的人们许下誓言,不让这样的惨剧再次发生在范伦铁诺公国任何一寸土地上。
  
  是啊,凯雷瑟清醒了: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人,也必定将竭尽全力对付恶魔。无时无刻都要去守护手无寸铁的平民,这不正是自己贯彻至今的行为准则吗?不仅是自己一人,而且还是团体银翼骑士的誓言。这是在宣誓成为骑士的那一刻起,就生效并终生奉行的对人民的承诺。
  
  即使到最后只剩自己一个,即使将战死于群魔乱舞下,也要以那份倾洒在战场上的热血来证明自己的誓言,展露自己的荣誉。
  
  凝聚着自豪与坚韧的决心,又怎能够忘记呢?既然被赋予了力量,就必须把它使用到正当之处,来实现自己那份崇高的夙愿。非为骑士的他人是绝对不会了解这种近乎信仰的责任心的,而且也只有骑士才会保留有这样的责任意识了。
  
  古纹徽“艾利维尔”感受到了主人凯雷瑟在虚幻中重新被唤起的决心,符咒从口袋飞出,并放出了射穿一切虚影的光芒。
  
  重演的历史惨剧像刺破的的镜片一样尽数碎裂,并化成光粉飘散于空中。
  
  不仅如此,右臂上的另一纹徽“耀之千鸟”也呼应着艾利维尔的激动。
  
  接着是一道在不可看处落下的贯光迅雷,且到临地上之前就碎作数千只的雷鸟。轰雷便是鸟鸣。
  
  千鸟腾翔,一瞬白昼,那是由光编织而成的白芒。
  
  悬在四周、布置成天罗地网的数千、乃至数万条透明丝索,仅在眨眼间被散射的圣光灼烧,化为不可视的灰烬以及残存的焦味。
  
  被雷光之鸟当作靶子的似乎还不止是这数万条丝索,更有丝索的主人。
  
  这只冒着白烟并嘶叫悲鸣着的八足吐丝者终于现身,它正是存在于逆时之塔的恶魔、重演时都暴乱之幻象并企图迷惑凯雷瑟的罪魁祸首。
  
  “是你,利用紧密布满在这里的蜘蛛丝,来给进入里面之人制造幻觉的吧?”凯雷瑟提起发着银耀的光之巨剑,指着恶魔说道。
  
  被雷光重创的蜘蛛恶魔已经受重创得难以再发出声音,而凯雷瑟自顾自地解释下去:“想问我为什么会发现得到吗?很简单,因为只要细心一看,正常人都可以发觉,所有的幻象都不是完整无缺的!就算是皮影戏,投到白纸上的影子都是整体的,无缺的。但是我刚刚看到的画面,都会有很细微的‘断裂’现象。蜘蛛丝即使再密集,也不可能像平滑的幕布一样,构成完整无缺的影像。时之翁——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关于这类蜘蛛使魔,因有着制造过去幻象的能力,以及在人形时一副老人的模样,于是它一时之翁的名称代号流传于骑士之间——这并没有丝毫褒扬之意,完全只是因为易记。凯雷瑟在北伐一战中曾经遇到过这类的魔物,所以才会对它的迷惑伎俩知了得一清二楚。
  
  “以为仅凭这点小聪明,就可以探寻到‘时之惨剧’的因果吗……”
  
  这个时候,这只巨型蜘蛛用嘶哑低沉的声音嘲笑着。
  
  “你说什么?时之惨剧?”
  
  这只恶魔居然也会知道时之惨剧,莫非它还与时之纹徽有关?凯雷瑟一边提剑警惕着恶魔,一边小心问道。
  
  “愚蠢的人们,逐渐步入古纹徽的深渊中吧……”恶魔的喉咙开始溃烂,但还是极力地放出刺耳的笑声,“而且……你太迟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吾主已经苏醒了。”
  
  在最后的一瞬间,恶魔用尽剩余的力气喷出数条坚韧的丝索,朝凯雷瑟的方向猛袭而去。
  
  凯雷瑟躲过蜘蛛丝飞过的轨迹,并疾行而上,挥剑横截斩下巨型蜘蛛的半身。
  
  恶魔抽搐着躺在凯雷瑟的眼皮底下直至不再动弹、气息消尽,他松了一口气。
  
  空荡的塔内再次沉入一片寂静。
  
  正欲离开之时,他惊觉,不对,这里好像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与其说是不对劲,确切点说是逆时塔之谜并没有解决,古纹徽的反应还没有消失。
  
  在这层塔的某点,像是有一股同类相吸的力量,引导着凯雷瑟。虽然这股吸引力显得微弱,但最终还是被凯雷瑟发现了。靠近发出点时,他发现那点正闪烁着微弱的荧光。
  
  那正是古纹徽“艾利维尔”的第二个缺失部分,就印在刚才时之翁盘踞着的那寸地方。
  
  也许,这只恶魔的特殊能力是时之纹徽赋予的吧。至于过程与因果,他就不得而知了;所幸之事是,这只恶魔已经不能再使用纹徽的力量在塔内作恶了。
  
  那微弱的荧光最终一点点消尽,印记随之消失无踪。而且与此同时,在凯雷瑟的圣剑之上,新出现的四分之一个古纹徽与旧的部分拼接在一起。
  
  凯雷瑟喜悦于成功寻找到古纹徽的第二个部分。
  
  按照现在的情形,也就是说,一句预言对应四分之一个纹徽了?不对,古书剩下还未解开的有三条预言,而纹徽残缺的部分只剩下两个可以收集的了。
  
  不管怎么说,只要逐条去解开预言所蕴含之意,就可以回收全部部分了吧?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凯雷瑟不再思索这么多,准备离开塔的底层往高处进发。他比较在意的还是预言的后半句——“在那衔接乾坤的时之阶梯的末端,魔君踏着冰华岚暴,应时纹觉醒降临于世。”
  
  这意味着,凯雷德要在顶层决战魔君了吗?
  
  登梯对凯雷瑟这样健壮的青年来说,完全不费体力,而他也把这项活动当作是开启能量阀门的契机,战前的热身。
  
  越接近塔顶,魔力气息就越发浓郁,在肆意挥散的魔力中所暗含着的寒冰气息,非强者莫属。
  
  十七层、十八层、十九层、二十层……凯雷瑟登上了塔的最高层。逆时塔的顶层是范伦铁诺公国内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凯雷瑟在此深切感受到高空中的异变。
  
  乌云密布,不听雷鸣只见闪电。
  
  事实上,塔顶与凯雷瑟来到之前就早有人在了。
  
  如君王般屹立于此的,正是一个身穿一袭大黑衣的年轻人,白发青瞳,面目俊俏,手持着飘出悠长蓝白色薄雾的冰之剑,在他的四处尽是飘散的寒冰系魔法粒子。
  
  更为奇特的是,这个少年并不是人类,因为其气息与恶魔如出一辙。这就意味着,在他体内流淌着魔性之血,为魔族中人。
  
  肆意散发的王者之气,肆意散发的寒冰魔力之息。
  
  “魔君……你还真是年轻啊。”
  
  凯雷瑟提剑而上。
  
  他曾经落下誓言,不管强大与否,面对恶魔必定全力以赴,竭力击杀。
  
  -在塔的外围四处巡逻的艾利克斯侯爵,忽然想起了什么重要东西一般。侯爵低首沉思着,“白发青瞳、冰之魔力……咦,这样描述和那个年轻人很是相似啊。我方才的话会不会让凯雷瑟误会呢……”
  
  -
  
  距离凯雷瑟斩杀时之翁五小时前,菲尔萨正身在银翼总部的飞空艇之上。
  
  鉴于不可思议的梦境,以及以猝不及预料之时机在自己手背上出现的神秘纹徽,他决定前往总部图书室查个究竟。
  
  雪莉紧跟在其身后,边忙着穿外套边问他为什么要此等焦急地赶往图书室。
  
  “纹徽。”菲尔萨简短地回答道,并摘下手套,亮出新出现的纹徽的真身。
  
  那是一个在白色灯光之下仍呈现出魔力之光辉的羽翼印记,它由两片单羽从羽根部互相咬合而成,犹如远古传承下来的、象征着某样重要事物的记号。
  
  于是菲尔萨借此机会向雪莉大概地谈起梦境一事。
  
  说话中的他忽然惊觉,雪莉与梦中的普莉西亚,在外貌上极为相似。
  
  “我不知道为何会做这样的梦,简直就像是我个人经历的放映回想一样。有关公国的历史,我只在学院读书时偶尔学习过。况且那也只是公国的概史罢了,并不是艾尔方斯的个人经历,所以公国历史与这个梦境没有太大关联。”
  
  “我想有这么一种可能,虽然我还不是很确定……或许你是,艾尔方斯的转生?”
  
  菲尔萨本来也想这么认为的,可是,转生这事听起来实在是太不可置信了。
  
  梦境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去诱惑人猜测其真实与虚幻,它像是一种引导,更像一种预言。
  
  做梦是人都会遇上。可是菲尔萨在梦境中醒来之时,神秘的纹徽在自己身上出现了。这才是引起菲尔萨注意的主要之处。
  
  图书室内静谧无比,充斥着浓郁的书香。这样的环境,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个寻求或者思索答案的好地方。
  
  根据图书管理员的指示,他迅速在“魔法相关”那一列书架上找到了一本叫做《纹徽通鉴》的相关书籍。然后他来到一个靠窗的空位,坐下开始翻阅。
  
  对着古书上的描述与简陋的图案,他筛选着与自身不匹配的信息。
  
  雪莉并没有闲下来,也是同样地卖力,徘徊于各个书架间,在“历史相关”一列书架上搜寻有关王国历野史、秘史一类的记录。
  
  如果菲尔萨的梦境是犹如记忆般真实的存在,那么,总有一些秘史记录会与此有着牵连。既然那是细致得如冒险日记一样的细节,通史则不会把这样的细节涵括在内,所以雪莉只着重于不被历史学家们承认的野史秘史一类的记载。
  
  菲尔萨居然会在梦中梦见有关艾尔方斯的经历,这说明在两人之间很可能有着一定的联系。
  
  白发青瞳,擅长冰魔法,菲尔萨拥有着与艾尔方斯相似的身影。
  
  想到这里,雪莉满是喜悦,菲尔萨或许在今后会有着与艾尔方斯相当甚至还超越于他的成就。自己的同伴居然是英雄的转世。即使不是雪莉,就算是菲尔萨本人身旁的朋友们,也都会以此为荣吧。
  
  为了更加详细地去了解清楚艾尔方斯这个人,以及他那未被人提及过的事迹,自己必须得更加卖力去探寻了。雪莉这么想着。
  
  少女找到的书本有十本之多,她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把它们搬到菲尔萨的位置旁。
  
  此时,菲尔萨也对自己的纹徽有些眉目了。
  
  事实上他确实没有找到自己的纹徽的确切信息。可是,他从书中发现,自己的纹徽却与属于艾尔方斯的古纹徽“极北之辉”非常相像。
  
  “也就是说,你的纹徽,是历史不曾记载过的?”雪莉惊喜地说着。
  
  与其说菲尔萨的纹徽属于超越一切历史、最新发现的印记,倒不如说,那是“极北之辉”的雏形。
  
  看见雪莉一副因纹徽出现而喜悦的模样,菲尔萨莫名地想起了梦中的普莉西亚。
  
  普莉西亚自身也拥有纹徽,且崇尚强大,对强者的追求是一种常人不可理解的执拗。为了遇见强者,她甚至可以抛弃一切东西。
  
  这是菲尔萨对梦中的普莉西亚的认识。然而眼前这个与她相似的少女,又是否会与她一样呢?
  
  “雪莉……如果我没有纹徽,也不是什么强者……如果这样的话,你还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你在说什么呢?我陪在你的身边与你一同冒险,和纹徽、以及你是不是强者有什么关系?”
  
  不明菲尔萨到底在思考着什么问题的雪莉,疑惑为何会有此一问。
  
  菲尔萨暗自斥责自己多心了。雪莉是雪莉,普莉西亚是普莉西亚,两个人身处两个不同的时代。要是一开始雪莉和普莉西亚一样崇拜强者的话,也就不会跟随自己一同冒险了吧。于是他把内心的不安强压了下去,继续埋头书中。
  
  还有一件事,是菲尔萨极其想得知后续的。那就是梦境中,艾尔方斯与普莉西亚两人到底在时都后发生了什么样的事。
  
  因为,“时都暴动”发生的时间与艾尔方斯到达时都的日子非常相近,当然艾尔方斯到达的日期还要靠前些。这就是说,在他们两人到达时都后不久,时都发生了暴动。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古书除了记载了这么一事件之外,过中详细就像是被人抹消了一般,没有任何记录。这是一片多么让人在意的历史空白。
  
  到柜台前还书时,菲尔萨从图书管理员处得知,近日也有人在查询有关时都的线索。
  
  “哦?是谁这么有空会来图书室这里翻查历史呢?”
  
  菲尔萨半开玩笑地问着。
  
  “小子你可不要乱说话呀,过来查询历史的可是我们的将军凯雷瑟大人!”
  
  “哦,原来如此。”
  
  凯雷瑟·歌罗利亚,菲尔萨虽然没有见过此人,但其名声还是曾听闻过一二的。
  
  纹徽持有者、北伐一战中幸存的六名圣骑士之一,获银翼骑士团将军称号,同时以“殿前十圣将”其中一将的身份闻名于骑士公会,听闻他还在近日会面大圣石时,被选作为圣剑贝尔加雷德的继承人。他拥有各种荣誉称号,其实力可见一斑。
  
  这位将军时常外出,几乎不逗留在空中的飞空艇总部之中。所以自自己加入银翼以来,菲尔萨对凯雷瑟将军的认识也仅限于“只闻其名声,未会其貌”的程度罢了。
  
  随后菲尔萨并不再去注意这个人,直到离开图书室时,他的心里满是刚才对时都暴动的疑问。
  
  从雪莉口中得知,根据银翼的行程表,飞空艇的下一个目的地是时都沃明贝勒,而且大概半小时之后就要到达,因为要接以及逗留在时都的骑士们上艇。
  
  无疑这是着陆前往时都探寻线索的绝佳契机。
  
  就这样,在获得下艇允许的半个小时后,菲尔萨收拾好行囊,急切地等候着出艇的那个瞬间,就像一名爱好于外出的旅人。
  
  银翼飞空艇的登陆之处正是离逆时之塔几百米处的平地上。
  
  一着陆,他的全身神经紧绷了起来。
  
  比任何一个骑士还要敏锐的对恶魔感知能力,以极度不适之感,给他传达了一个危险的信息。
  
  在菲尔萨的可视范围内,妖魔之气以紫色雾状为具象化呈现出来,并团团围绕着那座不远的高耸之塔的四周。
  
  越往上看,紫色雾气越发浅薄,取而代之则是更让菲尔萨为之震慑恐惧的青蓝的冰之魔息。
  
  自己也是身为驾驭寒冰的魔技武者,对同类的魔息更甚熟悉。然而这次遇到的“同类”,它的魔力不知要比自己强大得多少倍。
  
  即使身在远方,也能够体验到严寒的恐惧,冰点的窒息。
  
  他想,这团雾也许已经化为结界包围住逆时之塔了吧。不用再丝索太多,自己必须要赶快前往那处。
  
  吩咐雪莉在总部静候自己归来后,菲尔萨一路小跑到塔前。
  
  艾利克斯侯爵叫住了菲尔萨。昨日相识的两人又再次碰面了。
  
  这次两人并没有太多的寒暄客气之词,艾利克斯直入主题,“这座塔产生了异变。”
  
  “请让我进去一探究竟。顶层弥漫着强大的冰之魔息,据我所知贵骑士团内寒冰使用者不多,而我身为寒冰操控者,对此比较熟悉,自身武装又有可克制冰系的‘冰炎剑’,所以……”
  
  得到艾利克斯侯爵应许,并听从嘱咐后,菲尔萨转身即入。
  
  塔内阴暗无光,菲尔萨举起佩剑,注入魔力之后,火舌在透明的剑刃中不羁燃烧着,逐渐照亮以自己为中心方圆一米的空间。
  
  “原来这里还遍布在四周的透明丝索。”
  
  他摘下其中一条,发现丝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锋利与坚韧,不可用来切割迅速移动的猎物。
  
  “这到底有什么用处呢?”
  
  他摇了摇头不再考虑这么多,继续赶往顶端。
  
  数刻过后,到达顶层的他发现高空中乌云已经密布,只看得见闪电却听不着雷鸣。
  
  十二尊散发明显魔气的雕像,分别矗立在塔顶的六个角上,凶面獠牙,形象各异。
  
  “以为……变化成石像的样子,就能骗得过我的魔眼么!”
  
  菲尔萨左手举剑,一发突然的剑气波横扫出去。而离他左边最靠近的那尊假雕像,来不及现出真身便被击成石块碎片,掉落到塔外。
  
  与此同时,另外十一尊雕像——准确来说是十一只青面恶魔,纷纷褪下虚假的外貌恢复原来的模样团团围住猎物。
  
  在这个高空的修罗场上,菲尔萨挥舞着红蓝两道光,以极快的速度斩杀恶魔。
  
  蓝冰的寒光,红莲之火光——紧握在主人双手并非实体的双剑,而是由一柄叫做“冰炎剑·佛兰赞恩”所幻化出的双生幻影。
  
  它们就像拥有自我的精灵一般,寒雾与炎雾交错着蔓延至空中。
  
  拥有双重极端的属性、且剑刃并没有固定的长度,以及如空气等同的重量——集以上优点于一身的幻影态冰炎剑,便是菲尔萨的标准驱魔武装。
  
  火光与冰辉的交替接击,那从掌中利剑划出的赤与青之轨迹,光是视觉上就让人眼花缭乱,光彩夺目。
  
  剑光疾闪。不消一会,在幻影双剑的乱舞之下,满地皆是墨绿色的恶魔的残血,而他的双剑则全然没有染上这样的污染之物。赤与青看起来依然是那么地纯粹。
  
  存在于塔顶上的十一只恶魔成为了菲尔萨的剑下亡魂。
  
  为了不虚耗魔力,菲尔萨让冰炎之幻影重新变回原来的实剑形态,同时让剑内的火舌熄灭消去。失去魔力维持的冰炎剑现在只剩下一具透明中空的冰魄。
  
  正当准备收剑入鞘之时,他注意到了另外一位刚到来的来访者。
  
  那是一个银发的健壮青年,身披灰色披风,披风下的银翼团服让菲尔萨引起注意。
  
  半隐于腰间却散发着明显神圣之息的银灰色巨剑,昭示着主人的圣职身份。
  
  鉴于此独一无二的外貌以及武装,他心想这个人应是银翼的将军凯雷瑟·歌罗利亚。
  
  来访者不问缘由,提剑而上。
  
  “魔君……你还真是年轻啊。”
  
  没错,他的圣剑所指的目标正是菲尔萨。
  
  其来势之凶猛,犹如来自沉闷天空中的一道耀光疾雷。
  
  尽管菲尔萨在千钧一发间已经举剑抵御,可是仍然受到巨剑重击的他,不由得向后滑了好几步。
  
  “这个人……很强!”菲尔萨暗叫不妙,在这个时候,居然被凯雷瑟将军发现了自己的魔族血统。可是,从刚才的酣战直至现在,自己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任何人都阻止不了,面临恶魔且怀着除魔决心力拼敌人的凯雷瑟·歌罗利亚。回应着主人的决心,纹徽“耀之千鸟”开始放散光辉。
  
  此时目睹纹徽辉煌的菲尔萨,其动作有半分迟疑,更加心惊。将军居然要对自己使用纹徽的力量了!看来将军除魔的决心非常坚定,不论是队友还是陌生人,只要流淌着魔性之血,凯雷瑟都必定会斩杀除之。
  
  将军的剑技精湛,圣剑贝尔加雷德挥动起来完全不迟钝,而且与此相反地灵活轻盈,让菲尔萨毫无还手之力。
  
  更之,他已经动用了纹徽的力量,打算在下一击结束战斗。
  
  就算自己拼上纹徽去对抗,也不一定有多大的胜算吧。不不,对方既不是敌人又不是恶魔,自己绝对不能随意动用本是用来驱魔的力量。
  
  菲尔萨时刻告诚自己,赋予自身的幻之力并不是用来力拼与自己怀有相同夙愿的将军凯雷瑟。
  
  这可是自己身为骑士坚守着的底线,不可受到随意的动摇。
  
  就在菲尔萨尚且犹豫的那一刻,凯雷瑟那边已经被耀眼的光芒掩盖,随后光之罩又碎成数千只雷光之鸟向自己飞袭而来。
  
  从塔顶端掉落至地上的滚滚碎石,引起了巡逻骑士们的注意。幸好,他们并没有因高空落物而受伤。
  
  “这是怎么一回事?”其中一个人喃喃自语。
  
  在塔的顶端。此时菲尔萨负伤倚靠在残存的一根柱子旁,即使是战败也毫不后悔。
  
  那个高大的身影面临着自己,他举起巨剑,打算了结。
  
  天空在悲鸣,风雨在咆哮。空气骤然变冷,气压像是收缩起来一样往同一方向凝聚。比前一刻遇到的还要巨大的异变,足以让凯雷瑟停下了动作。
  
  翻覆的乌黑云海,以及近在眼前的电闪雷鸣,一切不吉征兆预示着魔族真正的君主,将要降临。
  
  一串暗雷坠落地面,把塔顶铺设的坚硬石地板砸得凹凸不平,碎石翻飞浪滚。在这猛烈势头中夹杂着的,是一股降至冰点的窒息之气。
  
  “你是……”
  
  “艾利维尔的继承者,还记得第一句预言吗?本君应时之纹徽而苏醒过来,特意过来会一会被时之纹徽选中的勇者了。”
  
  天上的暴雨似是接受了寒冰之气的魔化,逐渐凝结成片刃一样的数千冰花,并盘旋着吹向大地,吹向逆时之塔的最顶端。
  
  在这个高空的战场上卷席起前所未有的冰华岚暴。面对着飞来的锋利片冰,凯雷瑟用手臂护住了脸。
  
  在魔君的操控之下,所有具备寒冷属性的事物,不管是风、雪、冰还是雨,都是其手中的玩物,都是袭敌的武装。
  
  仅是接住魔君的冰华岚暴就已经异常吃力的凯雷瑟,就连反击的机会都寻找不到。
  
  他勉强睁开眼,手中的巨剑带着银光剑气,一把扫开袭击之物。在眼前稍微不迷乱的这么一瞬间,凯雷瑟怒视着魔君。
  
  更让他着实地恐惧的,却还是魔君那副由冥炎淬炼而出的冰之面具,火炎燃烧一样的摇曳狂乱之形,凝结在最扭曲的那个状态之时、尽显威严。
  
  为了克服由内心而生的无谓的恐惧,凯雷瑟举剑同时定了定神,随后突袭进攻,施展一个最快速度的瞬步前冲。
  
  可他全然没有注意到魔君面具下的阴笑。临着逆冰花流而上的凯雷瑟,魔君毫不慌乱也毫不犹豫地,把右手搭在左腰间的佩剑剑柄上。
  
  当凯雷瑟与他离得更近、以至于注意到这个危险的预备动作的时候,内心后悔着却已经来不及了。手中的圣剑仍然遵从着主人的命令,不惧一切往前冲刺。
  
  那是迎着凯雷瑟正面的犀利的拔剑一击。由剑生成且带着冰之魔息的冲击波,迅捷地往四周扩散,毫无死角。不仅凯雷瑟被冲击波击飞,就连四周的瓷砖石柱也应声粉碎。逆时之塔的顶端,也因着这一剑式顿时崩塌了半边。
  
  凯雷瑟身负重伤,瘫倒在地下动弹不得;圣剑已经脱出手外,斜刺在石壁之上。
  
  魔君在面具下表露出一副略显失望的神情,感叹银翼的战力不如当年。
  
  正沉思着的他,随手一挥,在四周本来散开着的冰花迅速凝聚成一个冰盾接下了来自左旁的袭击。
  
  没想到冰盾被火舌击中后顷刻碎裂。魔君半吃惊地向左旁一瞥,发现菲尔萨正持举着完全显露出火之幻影形态的冰炎剑,直指魔君。
  
  同为魔族的两人一阵冷漠的对视。
  
  “你,为什么要帮助人族?难道你不知道在你体内流淌着的,是魔族之血?”
  
  魔君动怒地斥责着菲尔萨,对相杀的同族感到极其失望。
  
  魔族君主居然会少有地动怒,使用斥责的语气,看来那个少年绝对与魔君有所牵连。
  
  凯雷瑟在意识尚且清醒的最后一秒,这样想着。
  
  菲尔萨对着魔君的质问不以为然,“你是谁?我对恶魔的仇恨,比存在自身体内的魔族之血还要浓郁百倍!”
  
  提起这些,他手中的炎之幻影呼应着主人的怒火,旺盛地燃烧着。
  
  “菲尔萨,本君对你极其失望。魔族引以为荣的血脉,并不是你这种仇恨的程度可以比拟的。记住本君的名字——佛雷德·丹利泰尔,下次见面的时候,本君希望你会重回魔族,并纳入本君旗下,成为‘贤者’之一。”
  
  “丹利泰尔?这个姓氏……你究竟是……”
  
  菲尔萨正欲追问下去,可就在这时,他被远处传来的一个沉闷的老头嗓音强行打断。
  
  “居然想要这个小子成为我们‘六贤者’之一?魔君,您未免太会开玩笑了吧?”从空中,一串暗黑之雷击打在佛雷德的后方,并从中现出了一个鹤发老者的苍劲身影,他对魔君的“玩笑”嗤之以鼻,夸张地笑着。
  
  “这就是,魔君口中刚才所说的,‘贤者’?”菲尔萨不敢放松警惕,以最大的力度紧握手中的炎之剑。
  
  不知什么时候,一团火球坠落地面。一个壮硕的青年,其四肢燎着纯炼的火光,面露强烈的杀意从中走出。
  
  “瞧见你手中那黯淡的火之幻影,还真是羞辱了我等炎之使者。”
  
  另外四尊“六贤者”也随后驾到,但都对菲尔萨这般弱小的敌人毫不在意,因此没有多言,只是把身影隐在魔君的披风之后。
  
  “本君的魔将们,你们也醒来了么。”
  
  “区区一个十字封魔阵根本不算什么,要不是一个自称是圣骑士的家伙在老身身后施袭……”把话说到一半,苍劲老者忍不住弓腰咳嗽了一下。
  
  “老头儿,养好你的病再出来献丑吧。”火之青年不顾辈份调侃着老者。
  
  “你们都——退下,不要让本君再听见你们的闲语。你们都先回去白银圣殿,等候本君的归来。”
  
  “遵命!”
  
  身后六种不同的声音,其中有男有女,回应着主君的命令。
  
  六尊贤者的身影逐一随着瞬移法术的施展而消失,直至最后一个……那个操炎之青年,临走前转过头,面带强烈得让人不由颤抖的杀意,向着菲尔萨挑衅道:“艾尔方斯,你的心脏就由我来亲自捏碎!”
  
  说着,他举起闪耀火光的右拳,重砸地面。
  
  火拳的力量波及整座逆时之塔,使得一切都强烈地震荡起来,其震级甚至比地震的最强烈的程度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无数条迸发出熊熊烈火的裂缝,大大小小,随处可见,并且还在不断地生成。
  
  仅整个塔顶,已然被火海吞噬。其余的火舌也像饥饿的猛兽一般,沿着塔的外壁爬行并肆意吞噬着。
  
  身在底端的艾利克斯侯爵首先发现这个不妙的态势,可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当他意识到不妙的那一瞬间,逆时之塔已经崩溃,碎石残瓦带着火星,火之雨一样落下。
  
  为了附近居民着想,不让他们被带火的砖瓦砸伤,骑士只能放弃逆时之塔,全身心投入保护附近居民的紧急疏散当中。他们——骑士以及平民们,只能眼睁睁地见证,这座历史之塔的在火海中倒塌、从范伦铁诺公国的土地上遗憾消失的景状。
  
  -
  
  附:菲尔萨的旅途日记-第二页
  
  范伦铁诺公国炼金元历二五六年,水之月二十日
  
  在我骑士团身居将军一职的凯雷瑟,不问缘由地对我发起猛烈攻击,估计是已经发现了我的魔族血统了吧。最近应该不能再回骑士团那边了……
  
  今天身负重伤,凌晨醒来后感到胸间一阵钻心的疼痛,在写日记时仍然忍受着这样的剧痛。当然比我更为严重的我想应该还是将军凯雷瑟,因为他好像是被冰剑拔击直接命中了。
  
  魔君佛雷德自传说中的北伐一战后再度苏醒,并带来六名强大至极的魔将,自称“六贤者”。时都的名胜古迹逆时之塔,在其中一人的重创之下,被全然吞噬于火海之中。
  
  魔君的气息很让我熟悉,并知晓我的名字,其姓氏也和我一样,他是我曾认识的人吗?

phelex002 发表于 2013-7-22 10:36:18

第4章:时都暴乱,离别于翠雪的树海

  (艾尔方斯篇)
  
  范伦铁诺王国,炼金元历一二三年
  
  众所周知,热闹非凡的今天是时之都的一年一度的喜庆“丰收之日”。
  
  特别是这里的居民,他们都清楚并都热切期待着。
  
  据说是雪之女神斯诺瓦亲眼目睹了时都人民长期以来撒播下的努力与汗水,于是再临时都并带来了天之恩惠,以慈爱之心降福于民。
  
  以上是广为流传于沃明贝勒的传说之一。
  
  自立都以来,沃明贝勒的人们一直都非常信奉这位传说中的女神,多多少少也有时都建立在一片冰雪之地的原因。在这片冰雪之地上,种植一般的农作物的话,存活会变得很困难,所以硕大的丰收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异样的瑰宝。自发现新的耐寒作物并大量引入种植后,这座立于冰雪之上的古老之都开始蓬勃发展,硕果均在每年的丰收时节如约而至。
  
  长期定居此处的老人们亲眼见证了这段艰辛的历史。于是他们对丰收时节的到来与庆祝很是重视,其程度甚至不亚于新禧之年的喜庆。
  
  而来访于此并适逢为庆祝丰收而举办的“瑞雪丰年”庆典的少年与少女——艾尔方斯与普莉西亚,也与其他人一样投入洋溢着的活泼气氛当中。
  
  一直由于家规严厉,从未被允许过出远门的贵族少女普莉西亚,这次可谓是大开眼界了。
  
  “咦?这种红得像火的果实,怎么不曾在王都里见过的呢?唔——尝起来有点甜又有点酸溜溜的……”
  
  “喂,艾尔方斯,那个人的着装好奇怪哦,你看看那个大叔,臃肿的穿着看起来像个染上了蓝色颜料的包子!”
  
  “咦,那个东西……”
  
  同样怀着惊异于新事物的心情的艾尔方斯,其程度完全不比于此刻满溢激动之情的普莉西亚,所以只能在一旁陪笑着。
  
  旅行的珍贵之处就在于,能够在各个地方尝到各种新鲜的事物,邂逅各式各样的人,并从他们身上获得独特宝贵的经验经历。普莉西亚小时候曾从书上读过其他旅人写下的旅行日记,读过他们的经验与经历,也曾幻想过终有一天,与自己的家人,一同外出把王国大陆游玩一番。后来她才知道这样的幻想并不现实,终究只能是梦想。尽管如此,这个幻想如一颗等待发芽的幼种,一直埋藏在内心的最深处,直到从长辈眼皮下偷偷溜走出门的那一刻,才真正发芽、真正实现。
  
  普莉西亚正大步走在正街上,雀跃地向同伴少年述说着自己内心的欣喜,以及对旅行的向往之情。
  
  对于少女所说的这些,艾尔方斯也是同样这么认为的。
  
  艾尔方斯是被圣龙黛丝菲尔在雪原中发现并拾起抚养的少年,在此之前他也曾一直居住在雪原里的冰之宫殿当中,陪伴于圣龙左右。
  
  黛丝菲尔先是对这个被遗弃雪原中的婴儿心生怜爱,在他的逐渐成长中又对他宠爱有加。她曾想过要把艾尔方斯培育成一代的英雄,于是化作人形,以一己之力教授了他许多的知识,包括当今王国学者所懂得的,甚至是古往今来也不曾有人懂得的各种秘识。艾尔方斯在今后所展现出来的杰出的领导才能,以及运用于王国抗战中的极其丰富、变化多端的战术战略,也正是源于黛丝菲尔的心血传授。
  
  可不尽人意的是,艾尔方斯在剑术方面的表现甚是糟糕。情况可以说,他那超于常人的剑术天赋却与他挥动手中剑的愚钝姿态有着天壤之别。
  
  黛丝菲尔曾经尝试过她所了解的一切锻炼的办法,可艾尔方斯始终像是一块顽石一样,毫无进展。最终无可奈何,她决定让艾尔方斯踏出布利扎雪原,到王国大陆四处历练,同时要他自行苦修剑术。黛丝菲尔万般地不放心,思前想后,最后还是为他刻上了纹徽“极北之辉”,尽管她不知道艾尔方斯到底能否真正发挥这个最强印记的全部力量。
  
  虽然这般艰辛的旅行,对于一个剑术与心智尚未成熟的少年来说的确是残酷了些,可是,一个人想要这个乱世中有一番作为的话,尽管那将是一条满是荆棘的路也必须得脚踏实地地走过去。不经历这般苦难,即使是金子也难以发光。
  
  事实上,艾尔方斯是被黛丝菲尔赶出来的。在外出之前,艾尔方斯曾嚎嚎大哭地跪下,抱着她的双腿怎么劝说也不愿离开,她也只好下狠心把他驱赶出去,并不再允许他踏入冰之宫殿一步。
  
  艾尔方斯曾满是悲伤地对普莉西亚说“再也回不去了”的原因就在于此。
  
  就在今天,时都中最盛大的日子,也可以说是王国大陆中最为庞大的喜庆,艾尔方斯第一次见识到了布利扎雪原外面那广阔的世界,各类新鲜的事物,以及各种的人群,让他初次体验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旅行,也让他暂时忘却“离家”之痛,放下“思乡”之苦。
  
  繁华的大街上,满挂着闪烁这七彩之光的魔晶石装饰品,以及精致无比的闪耀灯烛遍布在开张的店铺之前。
  
  一个广场之中,一群人在围着冲天的大篝火跳起了喜庆之舞。
  
  跃动之影映在地上,照在夜空间,随着摇曳的火光一起疯狂着,快乐着。
  
  受到了当中一些人的热情邀请,少年与少女当然也加入其中。普莉西亚牵起艾尔方斯的手,成为舞队中的一双。
  
  醉心于此等其乐融融之景的普莉西亚,甚至拉着艾尔方斯脱出原来的队列,与他跳起了一支高贵的王族之舞。
  
  素色的羽衣迎风飘动,与火相衬。
  
  两人在群众间迎来了热烈的掌声。步伐轻盈流利的少女与动作笨拙得可爱的少年,一时成为广场中舞之盛宴的话题。
  
  艾尔方斯暗自想道,身为贵族的普莉西亚,于这群普通民众之间,真是玩得不亦乐乎。
  
  由于确认了三件事,所以普莉西亚玩得很是尽情,心安理得。
  
  第一,她察觉到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的黑之骑士——雷,正在不远的高处看护着她。
  
  第二,她确实体会到了旅行的快乐,懂得了其真正的含义。这些经历与体验,是从书中的文字里所不能汲取的。
  
  再之,她坚信,她已亲眼证实,存在于范伦铁诺的王国盛景,绝非虚假之物。艾尔方斯这回定是多心了。
  
  是的,没错,时都的光景就今晚来说,可谓是大陆内最盛大的了。
  
  这最后的一夜,作为王国时期内尽显繁华的沃明贝勒的最后一夜,将以惨剧收场被铭记于史册中。
  
  如此光辉的一瞬间,尽管下一秒所迎来的将会是破灭之门的开启,也被历史学家们以冷静而客观的文字描述记入历史通鉴之中。
  
  -
  
  与人们一同跳舞的艾尔方斯,在玩乐间约莫听见一声奇怪的惨叫,但很快就被其他人的歌声淹没了。
  
  也就直至刚才的那一刻,一个平民竟像是一只无头的苍蝇一般,踉踉跄跄地靠近中央,并投身入他面前那烧得正旺盛的巨大的火堆中。
  
  没错——这个人并没有头;准确来说,他已经失去了头颅,就连颈部刚被割断的动脉都还在喷射着血柱。可尽管如此,他的残肢躯体却还像是若无其事般,行走着,直至步入火堆,引起一行人的失声惊讶叫喊。
  
  这个无头之人的所走之处,每一步,都印着沾血的歪斜脚印。这些脚印以及在火光中摇曳的灰烬正是他存在过的最后的痕迹。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先前一刻仍不亦乐乎、心安理得的普莉西亚,受到这一血腥的情景的深刻刺激,呆若木鸡。
  
  正想喊醒惊呆了的普莉西亚的同时,艾尔方斯发觉有人正拍着自己的肩膀。
  
  一转头,发现原来是刚才热情邀请自己加入舞列的大叔,便失声地好心提醒着:“小心!这里有……”
  
  没想到,不等艾尔方斯说完,这个已经变异的大叔张开了满是锋利尖牙的血盆大嘴。
  
  这个大叔的身躯突然剧变得健壮巨大,甚至可与熊类魔物的体型有得一拼;衣服被涨破,其露出的肢体黝黑并过半地覆盖着鬃毛。
  
  他以野兽的蛮力扑倒艾尔方斯,并满是兴奋地活动了一下嘴边的肌肉,秀出残存血迹的尖牙,准备享用猎物。这一惊变让少年拼命挣扎,却依旧被强压得不能动弹。
  
  放弃无谓挣扎、准备等死的艾尔方斯猛然被魔物的惨叫惊着。当他颤抖地睁开双眼的同时,血花就在近于咫尺的眼前绽开,暗红色的血滴飞溅到脸上,甚至是瞳中。
  
  这只想要吞食同伴的魔物,被远方的普莉西亚以一支高度凝聚着风之魔法元素的利箭命中头部,顿时失去了活动能力,同时也失去了生命。
  
  普莉西亚上前把惊魂未定的艾尔方斯搀扶了起来,“喂,你没事吧?”
  
  与此同时,魔息浓郁。像是响应了某个主人的号令一般,夜空中翻飞起众多的魔翼之影。从高处,传来怪异的鸣叫以及用力而为的翅膀拍打声;从远处,已蔓延至此处的腥血之气扑鼻而来。
  
  普莉西亚还察觉到,不断包围着的魔物,还有……已经产生变种迹象的人类。不能再把它们归入“人类”范畴了,断定它们为一具具行尸走肉实不为过。
  
  藏在阴暗角落之中的盗贼、刺客们,肆意放笑,用邪灵幻术操控着已经死去的群众们,袭击着两个年轻人。
  
  时都围困于魔物与敌人的掌中。他们所觊觎的宝物,也落在掌中,无法逃脱。
  
  到底该怎么逃出去呢?普莉西亚四周环顾,同时思索着。
  
  她在无意中瞥见艾尔方斯那双决绝的眼神,他似乎了解到隐藏在这次惊变背后更深的含义。
  
  “普莉西亚……这里很危险。”
  
  “我知道,可是……总之,先跟我来。”
  
  普莉西亚先是凝聚魔力,放出巨大却不可视的风墙,以此阻碍从前方靠近的变异魔人。
  
  随后她拉着艾尔方斯,逃入一条空荡小巷,躲开魔物徘徊的足迹,一路奔跑到一间破旧的粮食仓库中。
  
  探出半个头望见破窗外,那群民众,那群心灵已被魔性全然侵染的民众们,互相厮杀、啃咬,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刚进仓库的普莉西亚几次都想冲出仓库外,意图阻止这惨绝的状况继续发生,但都被艾尔方斯竭力拦下。
  
  普莉西亚正心疑着,在这个全然暴乱的时候,皇家骑士团居然还是毫无动静。
  
  “那个……”艾尔方斯气喘呼呼,还未从奔跑的疲累中恢复过来,“对不起,一开始是我骗了你……现在这个紧急关头……我必须和你说说……关于‘北之盗贼团’和其他一些最近才出现的刺客们的详细。”
  
  普莉西亚取下腰间的皮质软水壶,摇晃了一会,递给艾尔方斯,“好好好,我听着,你慢慢说。”
  
  畅饮一通,饱足地擦了擦嘴,并深吸一口气后,他解释着:“看见刚才民众异变的那一幕,我就明白了,那些民众,早已在异变前被盗贼尽数杀害。不仅如此,他们还被暗中隐藏着的死灵术士们用幻术操控着,意图袭击我们。”
  
  “也就是说……今晚我们所看到的所有东西,包括游街、庆典和舞宴等的大型活动,都是……”
  
  说到这里普莉西亚哽咽了,无疑这是一种相当的讽刺。
  
  “对,那只是死灵术士们操控‘人偶’所表演出的幻象而已。”艾尔方斯不忍心再打击少女,对王国的繁荣安定一直深信不疑的她,已经伤心得泪流不止。
  
  “怎……怎么会这样……那么,皇家骑士团他们人呢?这个时候为什么不出手阻止?”
  
  “你……看到了活着的骑士的踪影吗?估计没有吧。就算看见,那都是已成一副丧尸的模样了吧。想必,他们都沦为死灵术士们的人偶了。”
  
  前一刻艾尔方斯在奔跑之时,偶尔发现几个皇家骑士,那时他们正躲在一条小巷的深处,眼发青光地啃食着自己的同伴。
  
  “居然,连骑士团也……全灭。”
  
  艾尔方斯轻拍着她颤抖的肩膀,安慰着。
  
  “而那群盗贼刺客们的目标,我想你也猜出来了吧,没错,他们的目标就是我手中的黄金短剑。实际上这柄短剑,正是冰之圣剑‘丹利泰尔’的雏形。不过很可惜,现在的我……不可能召唤出冰之圣剑,更不可能驾驭得了。”
  
  普莉西亚陷入沉默。
  
  “可以说,盗贼与刺客们做这么多手脚,其目的就是我,以及我手中的圣剑。让时都陷入灭亡状况的罪魁祸首吗……正是我呢。”
  
  艾尔方斯自嘲并愧疚着,同时在心中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普莉西亚,现在我先把圣剑交给你,接着我出去作诱饵引开它们,趁着那个时候,你尽快逃离沃明贝勒。”
  
  听见这个建议的她,凝视了艾尔方斯一阵,随后愤怒地一手挥下,扇了他火辣的一巴掌。艾尔方斯被她这一突然的举动惊吓了一跳。
  
  “笨蛋,谁要你独自留在这了!最起码,要一起逃出这座被魔物攻陷的都市!”
  
  “可是这样的话……不可能的,两个人一起存活的机会,很渺茫的!”
  
  “你……现在想要无故打破我的承诺吗!我说过,作为同伴,我会保护你的!”
  
  “可是……”
  
  “你……不是说圣龙黛斯菲尔抚养你的吗?如果让她知道你现在这副懦弱得要放弃自己生命的模样,她会高兴吗?”
  
  尽管少女还不是很相信圣龙的存在,但就这个危急的关头,无论是什么的样话语,只要能让艾尔方斯打起精神、不放弃自己,就都无所谓。
  
  艾尔方斯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然惊觉,并喃喃自语着,“对,我必须要回去见她。”
  
  普莉西亚一把紧抱住艾尔方斯的双肩,伤心啜泣着,“所以,不要再说什么‘一个人逃出去’这样残酷的话了……我们是一起经历过旅途的同伴,所以,一起逃吧。”
  
  最为伤心的莫过于普莉西亚,两人旅途的第一天、今晚的玩乐,连同曾经一直坚持的“不败且安定繁荣的王国”的信念化作一抹泡影。
  
  于是艾尔方斯不再有过多悲观的言语,他只是默默地,竭尽所能,安慰着在怀中哭泣的少女。
  
  -
  
  大街的每个角落几乎已被斑驳的鲜血染红。邪恶之焰蔓延沃明贝勒,遍地都是沾血未干的横尸残躯。时都民众的灵魂,也被践踏在这条浸染着冥府之息的街道上。
  
  一夜之间,血光挥洒在这座死都之中,变异的人类尽显魔性,化作极饿的魑魅魍魉,争夺猎物,互相厮杀。
  
  “注意不要靠近那些尸体,虽然那些已是死人,没有了生命迹象,但还是可以被死灵术士们作为人偶操控起来的。”
  
  与普莉西亚一同疾走在空无一活物的这条时都主街上,艾尔方斯小心警醒着同伴。
  
  “那些死灵术士们……居然会有这样的能力!可是我们无论在哪里,都看不见他们的踪影。”
  
  他们本是隐藏在阴影之下的恶徒,只需身处暗中,以黑暗邪术去操控已死之物即可,故不必特意现身,作为敌人的活靶子。
  
  “现在我们要去哪里?时都城正门好像不是在这个方向吧。”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普莉西亚快步如风,如果不是被她拉拽着手的话,艾尔方斯根本跟不上她的步伐。
  
  “这个时候,正门那边肯定布满了魔物,所以我们要从另外一个门与我的随从会合,再一起逃出。唉,联络了这么久雷,怎么还没见他出现的呢?”
  
  “不,他好像就在前面……”
  
  “啥?”
  
  普莉西亚重新仔细凝视着前方,确实发现了那个魁梧得如猛禽般的漆黑身影。似乎他就这样站立在一堆涌来的魔物前方,纹丝不动,他手中的锋利长剑已沾满了未干的血迹。
  
  “雷!”
  
  遇见随从的普莉西亚,激动着正想脱开艾尔方斯的手,与前方的同伴会合。
  
  “小心!”
  
  细察出雷的姿势有些许不对劲的艾尔方斯,几乎呼喊般地警告着普莉西亚。
  
  雷,他颤抖着身子,姿势骤然变得异常扭曲,就像是用细丝绳索吊起关节、被操控着一样。他生硬地转过头来,用充满血丝的双眼与普莉西亚对望。
  
  她的随从,满身尽是斑驳的血迹以及数十处接近溃烂边缘的残破咬痕。
  
  “雷……你,怎么了?”
  
  他那早已被利刃割破的喉咙,发出近乎嘶哑的悲鸣,无法回答。更确切地说,雷早已在与丧尸的搏斗中死去,现今则沦为受死灵术士们任意操控的人偶。
  
  在雷扑过来的那个瞬间之前,普莉西亚被艾尔方斯猛地推进小巷里面,并失足跌倒在地。而艾尔方斯自身则被雷紧紧擒住喉咙。他用尽蛮力,欲置艾尔方斯之死地。
  
  被掐得透不过气的艾尔方斯,在腰间摸索着,拔出短剑,用尽力气砍下掐住自己的其中一只手。获得一丝良机的他接着一脚蹬到雷的胸膛间,将他一把踢开。
  
  艾尔方斯挣脱了雷的束缚后,颤抖地举着沾血的短剑护身,呼吸起伏颇大,并注视着已经变异得面目全非的黑之骑士雷。
  
  “——圣剑‘丹利泰尔’,终于出现了。”
  
  高空中传来一个阴险的男声。紧接着,一个异域装扮的刺客,从一座建筑的房顶一跃而下。
  
  这个充满杀意的褐发青年,在其每个指缝间均夹着一支匕首。
  
  “把你手中的玩意交出来,我可以考虑放过你,让你逃出这座丧尸之都。”
  
  艾尔方斯举着短剑不肯松手半点,反而握得更紧。
  
  很明显这个刺客就是操控着死去人们的死灵术士头目,并对艾尔方斯手中短剑带有明显的掠夺之意。
  
  “小孩,我数三声,三——”
  
  一支锋利匕首从刺客的手中飞掷而出,刺中他的膝盖。艾尔方斯失去重心一把跪下。
  
  “下一支将瞄准你的心脏哦,如果再不交出圣剑的话!”
  
  艾尔方斯强忍着剧痛,仍然无动于衷,瞳中倒映着与平常的懦弱截然不同的坚决。
  
  于是,刺客第二次将匕首投掷过去,不同的是这次来得更加迅捷凶猛。
  
  艾尔方斯集中精神,凝视迎面而来的利器,看准时间一挥短剑,将匕首劈开。没想到短剑锋利无比,仅仅是一个挥击,而且还是艾尔方斯这个力度大不到哪里去的少年发出的挥击,都可以把坚硬的金属匕首劈开两半。
  
  虽然勉强成功地截下这支匕首的袭击,可是他的左肩,却还是受到陆续而来的另外一支匕首所刺伤。
  
  “我可没说过,第二次只投过一把匕首过去吧。”死灵术士戏弄般笑道。
  
  艾尔方斯顾不得捂住涌出鲜血的伤口,两手紧握短剑,直指敌人。
  
  面对着受伤却仍是顽固的少年,死灵术士的笑声从低沉逐渐变为刺耳,且越加阴险。他把玩着手中剩余的几支匕首,以摆弄生命为乐。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一……”
  
  未等说完最后的“一”,他惊觉四周的风息急聚,形成岚暴,将徘徊大街上的丧尸,连同所有散落的东西一并吹起卷起,盘旋了几圈最后甩到远处的各个角落。
  
  这股强大得足以驾驭飓风的魔力,正是来源于从小巷中走出的普莉西亚。
  
  在这前一刻,褐发的死灵术士凭借黑暗魔法,改变由自身作中心、方圆一米内所有事物的重量——这样的效果作用当然包括死灵术士自身。受到黑暗之力诅咒的事物,侵染上邪恶之息,无视强风的吹劲。
  
  这个强大的死灵术士,绝对是棘手的对手。普莉西亚这样想着,准备再次去驱使风之息。
  
  她胸前的纹徽“神风之证”,透过轻薄的白色羽衣发着翠绿色的光辉。
  
  “纹徽……的力量……啊,普莉西亚,小心你身后!”
  
  少女被隐藏于身后的一只无头丧尸勒住了颈部,捉住了一丝偷袭机会的死灵术士,毫秒之间利器出手,刺中少女右胸,发亮的纹徽像标靶一样被刺穿。
  
  少女一声惨叫,风息因纹徽之力的骤然无踪而消散。
  
  艾尔方斯弓腰躲过死灵术士朝自己方向放出的利器之雨,不顾膝盖的伤,迅速逼近受伤的普莉西亚以及那只紧勒住她的无头丧尸。
  
  这只魔物用仅存的右臂勾住普莉西亚的颈部,残缺的左臂不知所踪。尽管这样,力度还是大得让受伤的普莉西亚不能挣脱。
  
  艾尔方斯用锋利的短剑,从手关节处割断魔物的右臂,并用肩膀将其撞开。无意间触碰到肩上伤口的他一阵剧痛,但仍是搀扶着少女,一起逃入那个阴暗的小巷中。
  
  两人从小巷的另一个出口出来,头也不回地往城都东门的方向奔跑着。
  
  时都有三座城门,分别是作为城郡正门的南门、作为运货马车出入地的侧边西门,以及东门。
  
  事到如今,已经不管这么多了,哪个出口离自己近就前往哪里,只要逃出了这座死都,就还有存活的希望。
  
  艾尔方斯脱开了普莉西亚牵着的手,失去气力跪倒在地。
  
  “我……快不行了,不如还是你先……”
  
  普莉西亚心知他又想说那些让自己弃他不顾先逃脱之类的话语了,立刻打断道:“不要再说了,快点站起来!你要是一直呆在这里的话,我也和你一起留在这里好了!”
  
  普莉西亚那份对自己不离不弃的感情,让艾尔方斯的内心涌起一阵感动。他不顾膝盖的伤痛站立起来,紧握住普莉西亚向自己伸过来的右手。
  
  直到这个时刻,黎明已悄然降临。第一缕阳光透过东门照入这座已沦陷为丧尸之地的死都沃明贝勒。
  
  东门的出口之外是一片染满雪色的翠绿树海。
  
  成功逃出这座废都,两人松了口气。虽然他们俩的脚步缓慢了下来,但还是以最低限度的奔跑速度迈进树海中。
  
  “我可没有耐心和小孩子们玩捉迷藏哦。赶快给我滚出来!”
  
  树海中,依旧回荡着那个褐发术士的阴险毒辣的声音。
  
  “可恶……以为逃出了时都,就可以逃出死灵术士们的手掌心了。结果……”
  
  与艾尔方斯一同躲在一颗大榕树下的少女,顾不上自己的伤势,撕下了衣角先为受伤的艾尔方斯包扎膝盖处涌血的伤口。
  
  “普莉西亚……”
  
  “不要再说那些话了!千万别放弃。”普莉西亚猛然打断了艾尔方斯。
  
  “我并没有放弃,我想说的是,我们俩分开方向逃脱吧。”艾尔方斯正色道,这次的语气比以往更要严肃。
  
  “唉?”
  
  “我想到了一个逃脱的办法,可是,这个方法只对单个人奏效。我想,你自己一个人应该可以借助风的力量迅速逃离的,而我不同,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我逃脱出他们的手掌心。”
  
  “……不懂,你的话我不懂!”
  
  “我们就在下一个岔口分开吧,你走右边,我走左边。放心,我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地死去,我还要回去冰之宫殿那找黛斯菲尔!”
  
  这次,少年的态度甚是坚决。
  
  艾尔方斯终于说服了普莉西亚,并承诺,成功脱出树海休养好病伤,并回去找到黛斯菲尔之后,立刻前往王都去找回普莉西亚。
  
  “我们……‘拉勾’吧,这是我昨天在沃明贝勒里,从几个小孩那里学会的,据说两个人拉勾的话,承诺就会实现。”
  
  她小声并害羞地提议着。
  
  “好。”
  
  临别前,少年与少女,为了他日的再次相见,郑重地互相勾起尾指,希望这个承诺可以如愿以偿地实现。
  
  往日出方向奔跑的普莉西亚,不断向后回望艾尔方斯,直至两人互相再也无法看见对方。
  
  尽管一路以风之加持的魔法效用疾走着,那股危险的气息还是越发逼近普莉西亚。想必是那个难缠的敌人,逐渐追上她了。
  
  但即使是这样,也不能说明艾尔方斯那边已经脱离危险。没有人告诉过她,死灵术士只有一个人。
  
  话说,艾尔方斯所说的“自己能够逃出去的办法”,到底是什么呢?直到临别前,他都没有详细告知她。
  
  莫非……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逃脱方法?普莉西亚回忆起来,艾尔方斯所前往的方向的尽头,是一片悬崖绝壁。
  
  糟糕,自己糊涂一时,竟然会被那个笨蛋骗了!
  
  当普莉西亚回头,正焦急着想回去寻找艾尔方斯。却赫然发现,那个正逐步靠近的死灵术士阻挡在路中央的身影。
  
  “找到你了,少女。”发现猎物的术士咧开嘴笑着,手中仍是把玩着几支匕首。
  
  普莉西亚后退了一步,如今的状况真是进退两难——继续往后方向奔跑便可以逃生,可普莉西亚又放心不下艾尔方斯;若想要沿着原路寻回少年,就必须先打倒面前的敌人。
  
  “那个小子,估计我的手下正在热诚地招待着他呢。你们俩——是绝对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的,普莉西亚公主殿下。”
  
  面对不断逼近的死灵术士,受伤的普莉西亚仍旧打算全力迎击。她已经没有时间和空闲去理会,为何自己的真实身份会被对方发现这样的小事了。二话不说的她,利用魔力让四周扬起了势头可与岚暴匹敌的风之力。
  
  就算自己全力一拼,也未必打得过面前这个强大的死灵术士。可是……也许正在这时,艾尔方斯也面对着同样危险的敌人吧。艾尔方斯除了懂得一点点的体术之外,完全不会魔法,剑术也完全谈不上是熟练。
  
  必须要回去救他!普莉西亚暗自下定决心,风势也因此变得更加凛冽、凶猛。
  
  就在这个风幕完成前的瞬间,几道从不知何处放射出的耀眼光芒,蔓延覆盖了整个树海,让人无法睁开眼。
  
  只听见死灵术士一声惨烈的嘶叫。光属性魔法对死灵术士这类邪门之士来说,无疑是一大重创。
  
  光华散末,脚下的草地被白芒灼光,雪水蒸发至尽,就连曾经存在于四周不远的成丛树木,都已被耀光吞噬得不见了踪影,而死灵术士也不知往哪个方向逃离而去。唯一残存着的就是那些仍未消散清光的灼热的魔法粒子。
  
  光之大魔法——圣光之大十字,普莉西亚认识的一个同龄人懂得这种超绝的魔法。
  
  离普莉西亚遥远的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马蹄声,大地因此而震荡起来。
  
  还有那让人怀念的、王之战马的破空嘶鸣。
  
  从前,每当普莉西亚蹲在家门前,半闭双眼打着瞌睡,苦苦等待从战场上归来的父亲之时,这一阵熟悉而又带着霸者之气的马蹄声总是率先出现。接着,才是那映入眼帘的,父亲骑乘着战马、率领着庞大队列凯旋而归的魁梧身影。
  
  每次跟随着父王归来的还有一个人,是一位与普莉西亚同龄的光之魔法使,自小天赋异禀,仅志学之年就作为父王的得力手下,伴随着征战沙场。
  
  那是个俊俏的金发少年,普莉西亚在宫廷内唯一的玩伴,自童年就开始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往日,女儿总是家中的第一个,迎接父王的归来。
  
  如今则是,父王前来迎接这个因一时冲动离家出走的女儿——普莉西亚的归来了。
  
  “父王……”
  
  普莉西亚此时就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女孩,满脸泪花地呼唤着父亲。
  
  范伦铁诺国王带领着一列骑士队列疾驰而来。经过了接近半个月的寻找,终于在这片树海中遇见了普莉西亚。
  
  国王一把跳下战马,女儿二话不说投入父王宽广的怀抱中。
  
  “范推测得不错,你果然在这儿……不过,普莉西亚,你是怎么受伤的?”
  
  先前一早准备的斥责之言早就抛在脑后,现在他只是关心着女儿的伤势。
  
  于是普莉西亚啜泣着,把在时都的遭遇尽数告知于父王。
  
  “果然还是异地刺客以及盗贼们造的祸。父王现在要去继续追击他们,先让范陪着你,到附近的城镇中治疗伤势。”接着,王对身后的士兵众喝令:“第一勇士们听令!跟随本王追击贼寇们!”
  
  王在半个月前才从手下处得知,普莉西亚离开王都到大陆探险,于是一直沿着返程的路途寻找自己的女儿。途中,王也偶尔听闻到那群最近活跃于范伦铁诺王国的异地恶徒的消息。
  
  父亲再次踏上坐骑,立在王身旁的范,将受伤得几乎晕倒的普莉西亚搀扶起来。
  
  王继续领着士兵众,踏着沙草扬尘而去。
  
  “范……拜托……”目睹父亲远去后,普莉西亚以尚存的微弱之息向身旁的范请求着;“快去树海的另一个方向……帮我寻找一个少年……他是我的同伴,快去救救他!”
  
  范对这个很是让普莉西亚在意的人疑惑起来,“他是谁?”
  
  “他是我在旅途中遇到的同伴,既不会剑术也不懂任何魔法,就在前一刻,我与他分开了!我怕他会有危险!所以拜托你……”
  
  普莉西亚居然会如此关心一个普通少年,看来她颇为重视这个伙伴。范心想,这样的事还真是罕见。
  
  “好吧,你说了算,他在哪儿,马上带我去!”
  
  范将普莉西亚扶上自己的坐骑战马,往着艾尔方斯前往的那个方向疾驰而去。
  
  普莉西亚一直勉强地保持着半分清醒的意识,她那随着战马而飞驰的视线目光,不放过映入眼帘的任意一个角落,急切搜索着那个受伤的少年。艾尔方斯的血迹,滴落在雪地之上,时而拖沓一片、时而斑驳点点,延伸至那条路的尽头,悬崖绝壁之前。很可惜,至今仍未发现那艾尔方斯的身影。
  
  更让普莉西亚触目惊心的是,悬崖前的一滩大量而又未干的血水。
  
  “艾尔方斯!艾尔方斯!你在哪里?”普莉西亚捂着伤口,四处呼喊他的名字,希望能够听见他的回应。
  
  “笨蛋——好歹也要应我一声啊!起码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少女嘶哑的喊声,回荡在整个树海之中,哀转久绝,直至于林中栖息的候鸟再次惊起飞散。
  
  范发现普莉西亚正想不顾一切地前往四处寻找同伴,马上伸手捉紧她的双臂,阻拦着,“喂,你还是负伤之身,不要乱跑!”
  
  可范阻拦不了她的失声呐喊。
  
  遗憾的是,艾尔方斯久久不曾回应。叫喊得力气耗尽的少女,失神地跪坐在地上,沉默不语,只是低声啜泣。
  
  范弓下腰仔细观察那滩伤者留下的血水。深褐色的鲜血,渗杂至地上融化的雪水当中。原本的鲜血也略显异样,约莫混杂着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看来这潭怪异的血水中并不止有人的血液,应该还有另外一种生物的血液,而且很有可能是属于魔物的。
  
  他又把视线转移至悬崖旁,斑驳的血迹一直延伸至边缘才消失。现在,范基本上可以猜出个大概了。
  
  “普莉西亚,你说的那个少年……应该曾经和魔物打斗过,并且还受了不轻的伤势。估计……他已经掉落在悬崖之下了吧……很可惜,他存活的机会不大。”
  
  普莉西亚顺入范的怀中,痛哭不止。
  
  想必她也早早发现了这个事实了吧,只是内心不愿承认而已。范内心这般想着,同时也为那个不幸的少年感到惋惜。
  
  “范伦铁诺古语有云:‘幸运之人自有神之庇佑’。我们也只能祈祷他吉人自有天相了。你先顾好自己的伤势,待他日,我们会再次去寻找这个少年的踪迹。”
  
  普莉西亚一直波动着的心绪稍微平静下来,微微地点了点头,之后,便晕倒在他的怀中。
  
  范伦铁诺王国,炼金元历一二三年——两人邂逅、相识、共同冒险、直至分离的那年,艾尔方斯十六岁,普莉西亚十五岁。

qyf3772211 发表于 2013-7-22 13:21:15

呀,看到骚年如此毅力,不觉自惭形秽,自己多年来也是开了好些坑,不过都没填……难道我只会写开头,哇哈哈……加油吧!骚年!

phelex002 发表于 2013-7-25 10:25:15

qyf3772211 发表于 2013-7-22 13:21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呀,看到骚年如此毅力,不觉自惭形秽,自己多年来也是开了好些坑,不过都没填……难道我只会写开头,哇哈哈 ...

一起坚持下去吧,不写个几十万对不起自己的坑

phelex002 发表于 2013-7-25 10:26:26

第05章:修罗炎狱下的冰华烈舞

  (公国篇)
  
  忽闪的星星之色,洒满在茫茫的夜幕中。
  
  这个时分的天空、这种让人陶醉其中的夜色、这种美,范伦铁诺大陆中,历经百年依然不变。
  
  位置并没有明显迁移的华丽的启明星,以及各种按照自身特色来进行排列的灿烂的星座星系,组成宏观上的静态之美;在此间,悄悄映衬着它们的却是那些若隐若现、并缓缓地流动着的无名的点点星火。
  
  观星者在心中感受着——这正是所谓的星罗万象吧。
  
  大字躺在草地上的青年,暗叹许久没有静下心来观赏祖国的星色夜空了。
  
  而“许久”这个程度,对于青年来说,应该是“跨越百年之久”的含义吧。
  
  从王国时代至今,细数起来,时间已经悄然走过了一百三十多年。就算不论其时间的跨度,光是从“王国”跳跃至“公国”这种体制的变迁,就已经是非常巨大的了。
  
  尽管如此,青年的心里异常清醒,他爱着的祖国——所谓祖国,正是范伦铁诺王国,一百多年前繁荣强盛的王国;而绝非当今,企图以一片和平假象来蒙蔽世人的范伦铁诺公国。
  
  他深爱着自己的祖国。这份感情,无人能及,当今更无人能懂;直至转生,也丝毫不曾改变。
  
  就是这股深沉的爱国情愫,唤起了青年转生前的记忆。
  
  在王国时代,他曾是直属王室的皇家骑士团之首席团长,一名以视保家卫国为至高任务与荣誉的战士。直至保卫王国、铲除乱贼的最后一战,皇骑被歼灭,只剩下他孤身一人,面对着叛贼的千军万马。即使皇骑被起义军击败已成定局,自己也身负重伤,胸膛被敌人的利剑刺穿——尽管如此,身躯也屹立不倒。
  
  那个时候,王国灭亡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记忆唤醒后,青年也继承下了身职团长时所拥有的炎之纹徽以及习得的技艺。如今的他则是举世无双的炎之操控者。
  
  他发誓要在心中烙印下灭国的仇恨,于是他重新拾起他活在王国时期的姓名——梵·提泰伦。为了报灭国之仇,为了获得力量,梵才加入魔君旗下,成为六魔将“贤者”之一。
  
  据说魔君在被封印于黑魔深海中的时候,夺取了部分艾尔方斯的记忆,并对这个伪英雄大加赏析。
  
  艾尔方斯,北之起义的领导者,则是让王国灭亡的罪魁祸首。
  
  梵是不会让任何人阻挠在自己的复仇之路上的。他的意志,并不屈服在当今的任何一个人之下、任何一个国家,他的意志只为古代一个名唤范伦铁诺的王国而生,并为其而战,为其而亡。
  
  梵自知复国无望,所以他活着的唯一目标就是——复仇,向艾尔方斯的转生——菲尔萨·丹利泰尔复仇。
  
  正因为他如此地爱着王国,才会积聚如此程度的怨恨。这股怨恨已经化为心中剧烈燃烧的火焰,永不熄灭。
  
  梵对着星色的夜空,这片从王国跨越至公国并存在至今、永恒不变的夜空,暗自起誓,他对灭国者实施复仇的道路,第一步即将迈出。
  
  -
  
  范伦铁诺公国炼金元历二五六年,火之月
  
  骑士公会。
  
  躺在伤患床上几天没有好好活动过筋骨的菲尔萨,在今天,旭日仍未从山头上出来的时候,便早早起来,重新拾起佩剑,恢复往日的剑术练习。
  
  魔脉内的魔力粒子,流动正常;供给魔力的魔脉,畅通无阻。
  
  由于体内流淌着的是魔族之血,菲尔萨的伤势恢复得比预料中要快。几日不练就略显迟钝的剑技,经过今早一段练习后便马上重回昔日的状态。
  
  其实一切还是多亏了雪莉的悉心照料。这让菲尔萨忽然想起了范伦铁诺的一句古语,虽然并不是很记得具体的字句,但估计应该是什么“女性普遍心思细腻,天生具有照顾他人的因子”之类的吧。反正他觉得这句话很在理,这用来形容雪莉很是恰当。
  
  听团友说过,当时,她一听见菲尔萨受了伤并昏迷不醒的时候,便从准备飞离时都的飞空艇上跳了下来,并借助着风之加持,降落到已经崩塌的时塔附近。
  
  如今是中午时分。在擦拭完身上满溢的大汗后,他更换了一件宽松的白衬衣。适量运动过后的菲尔萨精神饱满,正披着外套,端坐在公会二楼自己房间的书桌旁,翻阅起今日才派发的公国报纸。
  
  “……逆时之塔遭恶徒袭击倒塌,一代古塔遗憾消失。”
  
  读到这个标题,想起当时塔上与凯雷瑟将军的一战,菲尔萨内心仍是有些许心惊胆颤。
  
  那是他初次见识到“纹徽”的力量,凯雷瑟面对魔敌时所完全释放出来的毫不留情的实力。
  
  凯雷瑟将军对魔族之人怀有深深的敌意,实在是无可厚非,只能说菲尔萨“半人半魔”这种处境非常让人尴尬。
  
  事实上,身边的朋友,并不只有雪莉一个人才知道他的魔族身份。
  
  首先要讲的是他的昔日同窗兼挚友赛利斯·狄兰哈特,也是除雪莉外最为了解菲尔萨的人。在两人同校读书并学习魔武技的时候,赛利斯就发现了菲尔萨的秘密。
  
  第二个则是银翼团长方恩特。自菲尔萨第一天入团、初次与方恩特会面时,便一眼看出。尽管如此方恩特还是爱惜人才,加上这个少年是被推荐入骑士团的,于是也没有对他的魔族身份太过在意。
  
  顺带一提,菲尔萨入团的引荐者,正是他在学院读书时的恩师——圣泽尔菲斯。恩师与凯雷瑟一样,为骑士公会中“殿前十圣将”之一员。菲尔萨自从学院离开后便没有与老师联系了。他想,老师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秘密了吧,只是一直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罢了。也许,老师比赛利斯还要发现得早。
  
  菲尔萨心想最近不是很适合再次与凯雷瑟将军碰面,于是暂不打算回银翼总部。
  
  抛开一切烦恼念头,菲尔萨扭头过去,视线从沉闷的报纸上转移开,注视着墙上的挂钟。
  
  十一点过十分……已经是这个点了,还是赶快整理好着装,准备去楼下参加聚餐吧。这么想着的菲尔萨,拾起刚才掉落在地的黑漆外套,拍了拍灰尘,认真地穿起来。
  
  他随身携带的武装并不是很累赘——一柄佩剑“冰炎剑·佛兰赞恩”,平时它并没有被注入魔力,所以剑内的火舌暂不呈现,只是全然一副冰剑的形态。它的刃则被特制的皮革完好地包裹着,隔绝了来自冰刃的寒气的对外扩散,将其紧锁于皮鞘内。
  
  另外的就是一把银翼骑士的标配——护身短剑,主要用于日常的作业。这类简便的护身武装,可谓是公国内骑士的标准装配了。理论上虽然不可用于战斗,可是在日常方面,能当作匕首之类的工具来使用,非常方便。
  
  一刻过后,菲尔萨步出房间门,从楼梯走下公会的最下层——聚餐大厅。
  
  刚从走廊进入大厅的同时,一个女服务员前来招呼着菲尔萨,并告知他一件事。
  
  “菲尔萨先生,刚才有一通电话找阁下,是来自银翼骑士团的赛利斯·狄兰哈特先生,说是有要事找阁下。”
  
  “咦?”
  
  已经连续两个月不见这位友人了。一听到“要事”,他谢过服务员后,转身离开大厅,跑往公会的电话设备用室。
  
  在范伦铁诺大陆,由于国内的魔导科技才刚起步不久,魔晶石作为能源的用途尚未完全发掘,所以这类新兴的远程通话设备并不是很普及,即使是骑士公会此等的大型会所也只存有一台,并且还放置在专门的设备室中。像酒馆、医疗院一类的公共场所,并不见得会引进如此昂贵却利润微薄的设备。
  
  科学家们发现提炼过的魔晶石液体可用作能源,这个惊天的发现打破过去煤炭矿产占能源主导地位的局面,开辟了一条理想的无污染、高效率的能源新道路;顺势地,“魔晶工业”也因此崛起。
  
  几百年前,追溯至十三世纪末为开端、十六世纪为兴旺期的那个时段,“文艺复兴”成为了世界轨道的分叉点。魔法的复苏始于这个人文、精神意识高度觉醒的时期,世界的走向也因此而改变、改向行驶到了一个崭新的境域。从某个时间点起,科学与魔法,两种互相违背的事物,共同存在,直至今天。为了纪念魔法的再生,人文研究学家在范伦铁诺的辞典上创造了一个词语——“光苏”,由“光复”与“复苏”两个词素合成的新词。直至现在,这个合成词并不显得古老。
  
  这样的世界,就是菲尔萨他们所生活并奋斗着的世界。而范伦铁诺公国,就是菲尔萨引以为荣的祖国。
  
  在专门端放远程交流设备的“远程通话室”里,与管理员说明来意后,菲尔萨拿起了话筒。
  
  通话人工转接中。没过多久,话筒对面传来了赛利斯清晰的嗓声。
  
  “喂?”
  
  “嗨,差不多有两个月没见了吧,听你说的家族成人礼的修炼,顺利吗?”
  
  “当然。”话筒那边传来了他自豪的肯定答复。
  
  “……寒暄的话我就免了,听说你有要事找我?”
  
  “哈,我不这么说,你是肯定不会引起注意的。我想跟你说的是,圣泽尔菲斯老师赠予你的武装——护手盾,在昨天就通过银翼的信使运达圣都了。”
  
  “真的?那太好了!”
  
  “现在你还没有防御型的武装,所以建议你趁早过来拿吧。我听说你现在在时都,今天有没空?”
  
  “这几天都没问题。”
  
  于是菲尔萨与赛利斯约定,在黄昏之时,两人在圣都的炼金术士公会内会面。
  
  菲尔萨一直想抽出空闲时间,与雪莉一同前往并游玩著名的圣都格兰西斯,顺便去探访定居在圣都的妹妹哈路嘉。
  
  加上时都离圣都并不很远,也只是隔着一片树海而已,如无意外,天黑之前他肯定能到达圣都。
  
  “对了,身上的伤好了没?”赛利斯关切地问道。
  
  菲尔萨笑笑说受伤不重,几天休息下来已经完全恢复体力。
  
  “有一件事你知道吗?与你同行的凯雷瑟将军,似乎在时塔崩塌时失踪了。搜索队寻找时并没有发现他,但艾利克斯侯爵曾说过他前往逆时之塔找你。”
  
  于是,菲尔萨把在塔顶与将军兵戎相见、并遇见魔君佛雷德的事简略地告知了赛利斯。
  
  “……你的伤,居然是将军的‘纹徽’造成的。凯雷瑟将军也太莽断了吧,不问缘由就动起武来了。”
  
  “当时我没有穿团服,也没有佩戴团章,当然,他也不认识我。”菲尔萨无奈地解释着。
  
  “总之以后,你碰见他的时候,必须在他使用纹徽前,解释清楚。”
  
  “碰面吗……”在菲尔萨心中不由得回忆起,凯雷瑟使用纹徽时所发放出的耀眼的光辉。
  
  “就这样说定了,你只要在黄昏前到达格兰西斯的炼金术士公会就行,我一直在那里办着事。”
  
  -
  
  菲尔萨为自己端来一杯清水,独自一人坐在角落的桌子旁。他打算一等到雪莉回来,就立刻动身前往格兰西斯。
  
  无聊地啃着杯中清水的他,偶然间听见身旁的两名骑士,正讨论着今天报纸上的特大新闻——关于逆时之塔的倒塌。不过更让他在意的是他们俩后来的话题,关于魔君的话题。
  
  (看他们俩的服装,是隶属黑曜骑士团的骑士。)
  
  “……魔君佛雷德出现了。自那次惨痛的战役以来,这个敌人又出现了。”
  
  身旁的骑士其中一个人——听声音判断,显得沉稳,大概是年龄比自己大几岁的青年骑士。这个人无奈地向同伴诉说着。
  
  “无需担心,无论怎样我都会陪伴你身边的。”另外一个人——青年骑士的同伴是一名女性,声音柔和,有一种让人感到安心的磁性。
  
  随后,菲尔萨在充斥着附近的嘈杂间,隐约听见一声清脆的硬物碰撞的响声。
  
  (是从一男一女的那边传来的。莫非这是他们俩互相间约定好的暗号?算了,继续听吧,与我无关。)
  
  “‘北伐一战’中只幸存了六名圣骑士,其中之一就是昨日在塔内失踪的‘十圣将’之一的凯雷瑟·歌罗利亚。”
  
  “昨天的‘事故’,还真是充满了各种谜团呢。”
  
  男声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是一阵喝水的吞咽声。他说着:“据说,有一个其他团的骑士先凯雷瑟将军一步,前往时塔调查时塔异变一事了。而这个人,据艾利克斯侯爵所说,他的长相,基本符合传说中对魔君的描述——也就是‘白发青瞳’。莫非……”
  
  “莫非什么?”
  
  青年骑士大胆猜测着,“莫非……这个人就是,魔君本人?而魔君引凯雷瑟将军踏入时塔内的陷阱,随后又为了毁灭证据而击塌时塔,这些蒙骗的伎俩,都是魔君一手策划的?要是这样的话,目的极有可能是想除掉北伐战中所有幸存的圣骑士。”
  
  女性听完后,觉得颇有一番道理,“唔,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在一旁偷听着的菲尔萨,内心越发紧绷,要是这两个人当着面,如此质问自己,自己恐怕还无从反驳。
  
  白发青瞳、同为魔族,并且拥有相同姓氏——连菲尔萨都在怀疑,凯雷瑟不问缘由就攻击自己的另外一个可能的原因就是,他也把自己当作了魔君佛雷德。
  
  不,不对,随后,真正的魔君也现身了,连凯雷瑟也有目共睹的。这不是很好地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吗?不过这件事,也只有在场的三个人知晓了。
  
  他顿时脑海里一片麻乱。与魔君扯上了关系——实际上是魔君与自己扯上了关系,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烦恼。
  
  “我想,你们肯定是误会了。”
  
  (咦……这是,雪莉的声音!从今早就出去了的她终于回来了……她一向不喜欢和其他人去争执些什么的,而现在……)
  
  菲尔萨闻声回望。不仅是他,就连那对讨论着的男女也望向这个女声的主人。
  
  雪莉正对着两人,面无表情;而正视着那两人的双瞳,严肃有加。
  
  “我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个白发青瞳的骑士的同伴。实话告诉你们,我的那个同伴,与凯雷瑟将军一样,同是隶属银翼骑士团的成员。至于你们是否要相信我的话……大可以去查明。”
  
  那个男青年本想争论下去,却先一步被他身旁的女性阻止,她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其实我们也仅是凭空臆测罢了,并没有存心诽谤你同伴的用意。真是对不起。”
  
  那个女性道歉着,而青年其实也在偶然间发现一直坐在身边桌子旁的“白发青瞳”少年菲尔萨,意识到了尴尬,心里对自己方才的胡言乱语满是愧疚。
  
  雪莉一改刚才的态度,报以释然的一笑,“……其实我只是……想尽我所能去澄清误会而已。光是他自身,无论是有意无意地,引起的误会实在是太多了……”话语间,她无奈地瞟了菲尔萨一眼。
  
  菲尔萨摊开双手,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手势。同时心想,雪莉所指的“误会”,也许还包括那天凯雷瑟袭击自己一事吧。
  
  “那么,你应该见过凯雷瑟将军吧?听说他也是传闻中的纹徽持有者。你见过他使用纹徽吗?”
  
  “当然。”
  
  这是当然的了。凯雷瑟向着自己发动纹徽的那一瞬间,因此而受伤的菲尔萨是不会忘记的。
  
  他也是尽量地实话实说,只是略过了自己与凯雷瑟一战的详细而已,他生怕又会引起另一番更大的误解。
  
  四个人澄清了先前的误会,并同坐在一张圆桌前,谈论起逆时塔倒塌以及魔君再临的话题。在聊天期间,尽管菲尔萨与那个男青年不是隶属同一骑士团,因是相同职业,且怀有共同的保家卫国之愿,话语还是很投机,完全让人看不出先前有过误解的样子。
  
  蛮有兴致的谈话接近尾声,雪莉一直用眼神暗示着菲尔萨——有要事,尽快结束谈话并与她一同回房。
  
  “喂,我给你买来了这个——”
  
  菲尔萨跟着雪莉走进房间,随后她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小声地这么说着。
  
  她从腰包里掏出一小袋的东西,递给了菲尔萨。
  
  他拎起这袋东西在耳边摇晃了一下,从东西互相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猜测,在白色小纸袋里面装着的似乎是,一些固态的小晶块。
  
  “是……什么玩意?”
  
  “这是我托熟人那边,从‘黑市’里面买回来的。这些药物的作用是可以让你在短暂时间内,增幅魔力,并让魔脉畅通无阻。这样一来,你以后就不会再战斗中受到魔脉不顺的阻碍了。”
  
  菲尔萨早就对自己的常发病无可奈何了‘今天,雪莉为他带来一个症状缓解的转机,他惊喜不已。
  
  雪莉依然小声地说着,“尽管说不上是什么禁药,不过在范伦铁诺公国中里,还没有合法的销售渠道。所以,一般情况下,最好不要让外人知道这件事。还有,记住,随身带好,要知道什么时候会与魔物的战斗,是不可预测的,所以要随时准备周全。”
  
  菲尔萨把药收入大衣的内侧口袋中,连连答应着。随后,他跟雪莉讲起了与赛利斯通话、在今日黄昏前抵达格兰西斯炼金术师公会的行程。
  
  “那就尽快动身吧,已经快下午了呢,今天上午我确实耽误了不少时间。”
  
  说完,雪莉再次拿起在前一刻才放下的腰包,将其熟练地扣在纤细的腰间。随后才穿上那件一贯的褐色大衣,把腰间的包完全掩着。当她撩起夹在两件衣服之间的长发、让其完全披露在外时,耳边的碎发偶然间散了开来,这才让菲尔萨注意到,雪莉一直佩戴着自己在生日时送她的耳坠。
  
  看来她对这颗翡翠耳坠真是喜爱得不得了,不舍将其摘下,每每外出都要仔细戴上。
  
  菲尔萨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嘴角,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心情。
  
  此时两个年轻人已经准备就绪,随时都可出发。虽然他们俩来到时已经有好几天,也没有很重要的任务要办——可就因为逆时之塔的事故,让菲尔萨大半时间都是躺在床上;而雪莉也因要照顾这个受伤的同伴,在他恢复前也不曾离开公会半步。因此两人没有按照原来的计划将时都畅游一番,不得不说这是一个遗憾。
  
  在楼梯口,菲尔萨再次碰见了刚才的两位黑曜骑士。
  
  “咦,菲尔萨先生也要准备离开时都了?我和奥莉娜也是一样。你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呢?我俩的目的地是翠雪树海对面的古王都格兰西斯。”
  
  “古王都……咦,也就是圣都格兰西斯吗?”
  
  雪莉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原来还有人会以古王都来称呼格兰西斯。
  
  “哎呀哎呀,兰帕德真是的。真是抱歉呢,我俩都是在格兰西斯出生的,所以,我们比较习惯叫格兰西斯做古王都,真是让雪莉小姐困扰了。”
  
  奥利娜友好地解释着。
  
  得知与他俩的目的地相同,菲尔萨提议,干脆四人一起结伴同行。这个建议得到了另外三人的一致同意。
  
  旅途上多两个同伴,总比往日会有趣得多。
  
  四人走在从时都东门通往树海的小径上。
  
  两个男生走在前头,忙于交流着各自的见识与经历,随后又讨起论与魔物对抗时,各自的对策与战略。两名骑士很快就建立了友谊,甚至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雪莉与奥利娜跟在后的不远处,同是微笑地往着前方的两人。
  
  “冒昧地问一下,你和菲尔萨先生正在交往吗?”
  
  “唉?”
  
  雪莉被奥利娜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着了,她沉默着没有回答,也未否认。
  
  少女害羞了——奥利娜乐呵呵地边笑边想着。没想到只是偶尔的一问,就把雪莉这朵花蕾逗得红透了,像快要绽放了一般。
  
  “那我就当作你默认了咯。其实从上午认识你们俩起,我就觉得你和他的感情好像很好呢。”
  
  “算……算是吧。唉,这家伙实在是太会让人担心了,又不懂得照顾自己……”
  
  雪莉叹了一口气,满是无奈地自语着。
  
  “对于这方面,虽然你是在向着我抱怨,但可以看得出,实际上你还是蛮心甘情愿的嘛。”
  
  “才……才不是这样。”
  
  雪莉把红到耳根的脸别了过去。
  
  “呵呵,没想到,雪莉小姐真是……太可爱了。”奥利娜笑得像散飞的海棠,逗玩着身旁的朋友。
  
  “那么,奥利娜小姐与兰帕德先生的关系是?”
  
  奥利娜的目光变得了柔和很多,“我与兰帕德的关系,也和你们相似呢,不过,我们俩已经准备着结婚了。我们打算在家乡格兰西斯中进行婚礼。兰帕德挑挑日子得正巧,那天是我的二十五岁生日呢。”
  
  未来的新娘,脸上洋溢着幸福无比之色。
  
  “真的?”雪莉惊呼道,结婚可是每个女生都一直向往着的梦幻的时刻,“恭喜你们了!”
  
  事实上,婚前的奥利娜心事颇多。就在最近,两人总是存在着一些小摩擦,虽远说不上是什么严重的矛盾,可还是会让奥利娜忧虑往后的生活,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像以往一样相处和睦。怀着这般忐忑的心情,奥利娜把一切诉诸于雪莉。
  
  “没、没问题的!兰帕德先生又不像菲尔萨那样,整天心里有话憋着不肯说……”
  
  雪莉又在不自觉地抱怨着同伴了,便不好意思地就此停住。不过奥利娜倒是觉得,这看似不满的抱怨实际上是一种无微不至的关心,是两人感情好的另一种表现。
  
  “咦,某种程度上,那家伙和菲尔萨先生差不多。要记住哦,不是所有男生都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的,他们也有心思细腻的一面。”
  
  “他……他像女子一样心思细腻吗……唉,他的‘心思细腻’大概都表现到了对付敌人的战略对策之上了吧。”
  
  这回,雪莉并没有把心里的所想漏口说出。
  
  菲尔萨有对自己心思细腻过吗?正存在这个疑问的时候,耳间的冰感传来了答案。雪莉满是欢欣地握着菲尔萨送给自己的精致耳坠。
  
  奥利娜已经从她那从愁转喜的眉宇间,窥见她在心里思考着什么,便继续道出自己如何与同伴相处的经验:“有时候,他们对存在于自己心中的不安与孤独、自觉弱小的略微的自卑感,也是很难开口的,即使是长期陪伴身边的朋友也不易发现。他们不想让人知道,在看似无坚不摧的外表之下,却是一颗脆弱的心。所以,当你发现他,又犯着这连他自己也解释不通的毛病的时候,你只需投过一个令他熟悉无比的眼神、一个令他安心的动作,让他知晓,他并不是孤独一人——一直以来是,现在也是,以后也将会是这样。”
  
  “原来如此……”
  
  “例如我跟兰帕德,当两个人间的其中一人,发觉对方垂头丧气、想为对方打气的时候,就会触碰一下各自戴在中指上的红宝石戒指。这是我们早就约定好的、互相鼓舞对方的特殊动作。不得不说,这个方法很是奏效呢。”
  
  雪莉对奥利娜钦佩有加,心想两人正是有着如此特别的鼓励方式,互相依偎着同甘共苦,才得以共同携手走到准备迈入婚姻殿堂的这一步吧。
  
  不仅如此,她对同伴,尤其是对未婚夫兰帕德,真是体贴入微。如果作为菲尔萨的助手的自己,也能做到这一点,那实在是太好了。
  
  另外,雪莉还羡慕奥利娜的美丽。紧束的女装骑士服,勾勒出奥利娜高挑的身材。那沉淀的深紫之色,更是衬托出她的稳重。明亮的双瞳以及流淌金沙般的长发,无法让别人的目光从如此的美人之颜处移开。
  
  雪莉觉得,与自己相比之下,奥利娜显得非常地成熟。无论是其端丽的容貌,还是细腻的心思,都是自己所无法企及的。
  
  “咦,看看,前面不远的那片森林就是有名的‘翠雪树海’了!”
  
  雪莉顺着奥利娜所指的前方望去,发现一片染着雪色的树景进入眼帘。
  
  可是前面的两个男生,不知为何就此止步。
  
  “怎么了?”
  
  奥利娜赶上去,迎着兰帕德的严肃表情,问道。
  
  兰帕德望向菲尔萨——他目光不移地凝视着树海之内,青蓝之瞳,亮得格外耀眼。
  
  兰帕德就在刚才得知,菲尔萨与生俱有一种特殊的可分辨魔物所在之处的能力。恰巧谈到这里时,菲尔萨就通过这种特殊能力觉察出前方的不对劲。
  
  只是菲尔萨并没有详细去解释,这其实是一种感知同族的身体反应罢了。
  
  “树海里藏有恶魔。”菲尔萨已经解开皮鞘,亮出佩剑。气息很熟悉……不知最近曾在哪里遇见过?他这样思索着。
  
  魔敌就藏于这座如迷宫般庞大的参天丛林内,但具体方向与位置尚不清楚。树海内结界的存在,阻碍了菲尔萨探知恶魔能力的正常发挥。待到天黑的话,更会徒增探索树海的难度。只有趁着现在,以四人之力,分别往各个方向,进行地毯式搜寻,揪出魔敌并击杀之。
  
  商议好后,四个人分成两个队伍——菲尔萨与雪莉,奥利娜以及兰帕德,分别往前方进入树海的两个入口进发。
  
  于是,菲尔萨踏上了这条似曾相识的林间道路。道路宽敞得可以同时容纳十匹战马并排前进。若是一个标准规模的军队,整体想要快速移动、穿过树海则完全没有问题。
  
  途中,他还遇见了那棵大榕树——根据梦境,那是普莉西亚曾为艾尔方斯包扎伤口的逗留之处。
  
  很快,他们俩前进至第一个分岔口。普莉西亚与艾尔方斯,正是在此处分别的。而那一别,再会之时不知是何年何日了。
  
  “该走哪边呢……”身旁的雪莉走到他前面,面对两个前往不同方向的路口思索着。
  
  菲尔萨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她的手。
  
  “跟我来,走左边!”
  
  雪莉被菲尔萨突然的牵手举动吓着,虽然现在四处无人,可少女很少肯让别人牵起自己的手。但见他一副下定了什么决心的样子,便不再多言。
  
  往日,为了让魔敌尽早击退,菲尔萨可是会采取“两人分别前往不同方向”的做法,意图尽量缩短时间。然而现在,他却没有这么做。
  
  菲尔萨在害怕,在恐惧着,像艾尔方斯与普莉西亚那样的别离。
  
  那时,艾尔方斯是因为害怕拖累了普莉西亚,才不得已提出分开逃亡这个方法。如今,菲尔萨,已经有能力去保护同伴,又何必“分开”呢。一直以来,每当遭遇患难,不正是因为两人的共同扶持吗。
  
  这次,他把感情放在首位,作为“理性思考”的前提。这次,正是他“任性”的一次。
  
  雪莉顺从了菲尔萨的意思,同时为了紧跟他快速的步伐,另外一只手也拈住了他的手袖。被紧握着的左手,纤细的手掌像是被顺滑的丝绸包裹着一样舒适。让她感到安心的正是那份越过手套所传递着的温暖。
  
  就这样,两人前进了一段路程。
  
  菲尔萨此刻满脑子仅是混乱的梦境回忆,以及一连串难解的疑问。
  
  “雪莉,你有没有在哪里听过‘翠雪树海’?你记得在这里发生过什么事吗?”
  
  “没有……我不知道。”
  
  事实上,任何的历史古书都不曾记载过,普莉西亚与艾尔方斯曾到达过树海这件事。
  
  不仅如此——如果说,菲尔萨的梦境,确切是艾尔方斯的个人记忆,那么他有理由去怀疑,有部分的历史记录是虚假的,甚至还可能是伪造的。
  
  首先是时都的惨剧。菲尔萨回忆起自己曾经在校内修习过的王国古史,依稀记得,有句话是这么写着的:“……北方的盗贼率领一众魔物袭击沃明贝勒,一夜之间,火光接天。”
  
  虽然梦境的记忆有些混乱,但清晰程度犹如历历在目。
  
  首先要分辨清的是,在当时的时都并没有看见任何一匹“魔物”,取而代之的是满城的、由平民人类魔化变成的“丧尸”。
  
  其次,菲尔萨虽不能确定是否有盗贼的存在——可是除此之外,他还确切地遭遇到了“死灵术士”。历史对于这个神秘职业的记载,则是少之又少,在这里更是不曾提起——也许是,不愿提起吧。
  
  第三个,“一切变异都是由逆时之塔引起的。”对于这句由资深学者们总结出来的综述性概括,亲身经历过“时都暴乱”的菲尔萨觉得:
  
  “简直是胡说八道。”
  
  本来是内心的怒斥,可还是不小心发出声音来,甚至惊动了紧跟身后的雪莉。
  
  “不好意思……没啥。”
  
  “哼,又是一副有话不肯说的样子。”稍微有些生气的雪莉,脱开了菲尔萨的手,独自在其身后走着。对于莫名生闷气的同伴,菲尔萨有点无可奈何,于是继续回到刚才思考着的问题当中。
  
  艾利克斯侯爵也是一位专业研究历史的学者,难道他没有发现端倪吗?或许早就已经发现了吧,只是出于何种原因,未曾向菲尔萨这样的门外汉提起。
  
  时都暴乱……以当时的情景,那程度哪只是暴乱,简直可称为“沦丧”了。
  
  菲尔萨的梦境紧接着的就是延伸到了时都东门外,翠雪树海所发生的事了。两个年轻人被死灵术士追杀,随后约好分方向逃亡。
  
  千钧一发,普莉西亚被父王救下。
  
  可艾尔方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已经与普莉西亚分开了的他,并没有得到王之军队的前来搭救。最后他留下一滩血水不知所踪。
  
  按照现今这个时代的医学理论来分析,那样的出血量,足以致命。
  
  ……
  
  想着想着,菲尔萨与雪莉来到了艾尔方斯失踪的那个悬崖前。
  
  正当菲尔萨,学着范去猜测艾尔方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胸中一阵涌动的魔力反应,让心跳骤然加速,菲尔萨的思绪被打断。
  
  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炎之魔力,在树海中的某一个角落肆虐着。与此同时,树海中燃起一片火光,在白日之下仍是如此耀眼。
  
  “那个方向,不正是刚才奥利娜与兰帕德前往的方向吗?”
  
  雪莉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她也能深切感受得到的那股旺盛的炎之魔力,其威力可想而知。
  
  奥利娜与兰帕德都不是精通炎系魔法的“操炎者”,所以,这样的魔力只可能是敌人所发出。
  
  雪莉与菲尔萨越过道路间的草丛障碍,迅速赶往火光的源头之处,同时呼喊着另外两个同伴的名字,祈求他俩的回应。
  
  待到这两个人前来营救之时——
  
  兰帕德身负重伤,嘴角溢出鲜血,正昏迷在一棵烧焦的枯木旁。受魔咒加持的骑士团服已经被火焰灼烧得破烂不堪。而在他身前,奥利娜仍然加持着薄弱的水之盾,抵挡着敌人所放出的巨大火球的前进之势。
  
  吞噬着四周围的魔力粒子、并将四周水汽蒸发至尽的炎之大魔法“日冕光炎”,让奥利娜的水之盾逐渐丧失了抵御效果。
  
  炎之魔力异常强大,就连克制着它的水属性抵御魔法也不起作用。
  
  菲尔萨认得——敌人正是佛雷德旗下的六魔将之一,曾经仅用一拳就摧毁了逆时之塔、并让其送葬于火海中的炎之青年。
  
  这个青年正轻松应对着那两个黑曜骑士,仅是一个强化过的火球术便将他们制御住了,并毫无还手之力。
  
  可是,这两个弱小的黑曜骑士并不是他今天的主要猎物。炎之青年在树海中等待着的,正是那个让王国灭亡的罪魁祸首——艾尔方斯。他心想,历经百年,这个虚伪的英雄,也应该早就把记忆与纹徽传承给了某个转生者吧。
  
  而继承了艾尔方斯的转生者,正是菲尔萨·丹利泰尔。
  
  梵·提泰伦,再次转生的目的便是寻找到艾尔方斯,为祖国报仇。
  
  在青年的眼帘中,不经意闪过了一丝寒芒。正是这寒芒,让梵目睹了一幅奇观——
  
  熊熊燃烧着的巨大火球,被突然现身的白发少年,挥着发耀的寒冰之剑劈开两半。此举所引起的火焰爆炸让两边的树木在炎光中化为灰烬。
  
  菲尔萨所举着的佩剑,正是冰炎剑的完全冰之形态。剑内的火色完全褪去,留下的仅是受寒雾萦绕着的冰刃。
  
  对于此景,一直以火之力量为荣的操炎者梵·提泰伦,不由得瞠目结舌。
  
  绝不可能。依据元素相生相克的法则,冰元素永远被火元素克制这个规律,即使到世界的天荒地老也绝不会改变。这种单方面克制的属性地位,永远不可能更替。
  
  最起码,在魔法领域内,不存在有可以逆转客观规律的因素。
  
  然而,如果是“那种传说中的力量”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纹徽——借助大圣石的圣息而生成、以持有者的魔力来维持印记状态却脱离魔法范畴的另外一种幻之力。
  
  菲尔萨正因为得到新印记的力量,使得冰剑有了足以与炎抗衡的魔力。
  
  面对“六贤者”之一、这个来自魔族君主旗下的炎之宿敌,菲尔萨毫不犹豫地解放了纹徽的力量。
  
  纹徽发动的瞬间,有关于这个纹徽的具体用途、来源出处、以及它那连历史都不曾记载过的真名,尽数涌入使用者的脑海中。
  
  菲尔萨的纹徽,其正式名称是“冰之燐光”,实为艾尔方斯之纹徽“极北之辉”的雏形。它可让使用者在短时间内,大幅提高魔力,以打破元素间循环不息的生克规律,甚至还能让“冰”这个魔力元素屹立于众多元素的巅峰。
  
  其原理,正如范伦铁诺中的一句古谚语所言:“一滴水珠不足以浇灭整片火海,甚至可被火蒸干;一点火星不足以熔化整座冰岛,甚至可被冰凝结。宇宙领域中,元素的相生相克之理,并无绝对。”
  
  ——用临时爆发的魔力来强压一切、颠覆因果规律。也许这句谚语,一直以来就暗示着纹徽这种神秘幻之力的存在吧。
  
  “这个冰之纹徽……哼,艾尔方斯,范伦铁诺之罪人——终于让我再次会见你了!”
  
  梵咬着牙,对仇人放出强烈的杀意。
  
  雪莉与奥利娜同时望向菲尔萨。
  
  艾尔方斯,范伦铁诺公国的开拓者、白银骑士团的开创人。无数的功绩让这个英雄自讨伐王国暴君一战后闻名大陆。然而眼前这个青年,为什么会称他作“罪人”?
  
  奥利娜更是时常听闻艾利克斯侯爵大加赞赏艾尔方斯的才能,可还是没想到,今天新认识的菲尔萨先生居然就是继承艾尔方斯卿的转生者。
  
  想到这里,体力透支的奥利娜,靠着身旁唯一一棵完好的树干喘起重气。
  
  “雪莉,送奥利娜小姐和兰帕德先生到安全的地方。敌人由我对付。”菲尔萨快速地说着,对雪莉下了指示。
  
  身后的事就交给雪莉了,菲尔萨只需专注于眼前的敌人。
  
  梵面对仇敌,面露杀意,抛开了披在身上的皮夹克,紧束上身的上衣映出猛虎般健硕的身躯。裸露在外的一双结实铁臂与铁拳,臂铠上充满怨恨地迸发着火气。光是这武者的雄姿就足以让人震慑。
  
  属性不利、体格差异——鲁莽的正面对碰,菲尔萨绝对吃亏。
  
  可是他因有了纹徽的加持,起码在这段时间内,在魔力上完全不会输于任何人。
  
  冰之力完全可以压制炎之力。对于这个,两个人都是知晓的。
  
  “艾尔方斯……转生之后,居然是一个可怜的魔剑士。虽然仍是自称为骑士,可还是弱小之极。”
  
  梵对着菲尔萨挑衅道,活动着指关节,摆出架势。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看来,你是一个忠于范伦铁诺、却加入了以毁灭范伦铁诺为目的之魔族军团的,矛盾之人呢。”
  
  “可笑,太可笑了!毁灭范伦铁诺的,不正是你,艾尔方斯吗?”
  
  菲尔萨对梵所说的“自己便是亡国之人”很是不明白。
  
  直到他终于理解,梵口口声声的“范伦铁诺”的含义。
  
  “范伦铁诺……你指的是,范伦铁诺王国?”
  
  居然在这个文明的公国时代,还有盲目忠于暴乱的王国时代之人。某种意义上,这比刚才菲尔萨对梵的认识更为矛盾与纠结。
  
  “公国?”梵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全身燎起火光,反问着,“从来就没有公国。有的只是你们这群叛乱之徒建立起来的虚假国度!”
  
  梵对着这个极恨的罪人,已经不想与其多做争执,这样实在是无谓之举。于是他猛拳朝下,击向大地。藏于地核内的热焰被激起,并从裂缝中迸发而出。热气笼罩着四周,火舌像猛兽一样吞噬,其气势比在逆时塔那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刹那间,树海燃成火海。
  
  修罗炎狱——梵·提泰伦积聚一切怨恨所形成的炎之奥义。他的怨恨将要把仇人淹没在火海之中。
  
  在这熊熊的烈焰间,再次亮起了青蓝的寒芒。
  
  菲尔萨再次举起受纹徽之力加持而发耀的极冰之剑,切开了汹涌而来的火之波浪。寒冰之息排开了烈焰的冲击。
  
  在火海中,迎着菲尔萨的面,显现一个迅速逼近的赤红之影。
  
  对方赤手空拳,而我方手持武装。于是菲尔萨用剑上前迎击。
  
  料算到一定的距离,梵开始刹步;同时,五指关节紧握成冲拳状,缩于腰间,积蓄力量。
  
  菲尔萨凌空一跃,想在上段的方向给予对方致命一剑,同时想借此躲开拳击。
  
  梵的出拳速度,疾如神风,并带着炽热的气焰。一发拳击,随之爆发出能够洞穿敌人身体的劲力。这股力量,毫无畏惧地迎击着冰剑的刃尖。
  
  菲尔萨全身的神经尽数被震慑起,冰剑剧烈地颤抖,发出轻微的悲鸣。虽然此刻的冰之魔力强压着炎之魔力,可是敌人那拳头的力量,单论物理方面的力量,远远超于冰剑。
  
  有了纹徽的加持,“冰”完全可以压制“炎”;可是就近身战而论,格斗技巧与体能优势比魔力更为重要,才是决胜的关键。而菲尔萨在这两个方面来说,则完全落于敌人的下风。
  
  梵还能借助炎之魔力来增幅体能。焕发的火光如熠。这样一来,就使得这个炎之修罗在近身搏斗间,除非是遇到拳技与体格均要超越自己数倍之上的宗师级对手,否则这个状态下的梵,接近无敌。
  
  菲尔萨过去所遭遇过的强大武者,一贯以来都会在身上放发出一种冷至冰点的恐怖;而面前这个炎之宿敌,却是以灼热的气焰震慑对方,以热浪中的绝望之息,让对方窒气。
  
  菲尔萨与敌人拉远一段距离。梵紧追不放,步步逼近。两方的进退之势异常明显。宿敌拳拳迅猛,甚至在空中摩擦出激烈的火花。即使拳击未能命中敏捷的对手,也可以以火花擦伤对手。事实上在菲尔萨的脸颊上,已经有几道被火花擦伤的痕迹。
  
  虽然敌人是“六贤者”,但菲尔萨还是不禁暗自惊叹,这个对手的拳法确实与众不同。速度与劲力兼备,丝毫不花哨。出拳、行拳形似虎啸龙吟之势。
  
  进攻无比凶狠。铁拳直取诸如心脏、头颅等的要害之处;刚劲有力,让菲尔萨不敢鲁莽接招;每每落空,便又转移至下一最接近的要害点。总之,不击毙敌人,铁拳便永不停歇。
  
  对于这种与来自东方的神秘拳技相似得形同一体的套路,菲尔萨实在想不出名堂。唯一可确定的是——这个敌人,非常强,是名副其实的魔中猛将。
  
  菲尔萨的实体佩剑已经发挥出最大的功能——进攻与守护,剑的主人甚至还将两种方式融入每一剑式,一并运用。
  
  若是贸然使用如同无形般的冰剑幻影态,则将无法进行有效的防御手段。此刻仍未配备任何防御武装的菲尔萨,在宿敌的火拳之前,几乎身体的每处都成为致命的弱点。
  
  即使现在,佩剑能够用以进行防御,只要被梵洞察出自己的疏漏之处,再给予猛烈的一击的话……
  
  只要被梵命中一拳,哪怕是仅仅的一击,也是致命的重伤,程度足以让菲尔萨粉身碎骨。
  
  有了纹徽的加持,使得“冰”在面对宿敌“炎”的情况下,不再处于下风,起码可以使得冰剑有了抵御火炎重击的魔法防御力。
  
  否则,即使是传说中的“冰炎剑·佛兰赞恩”,也会在连续不断的火拳重击下,不堪重负,碎为残片。
  
  搏斗持续了一刻钟,菲尔萨的“冰之燐光”的持续时间已所剩不多。
  
  难道要……学着百年前的艾尔方斯那样,选择逃亡?
  
  不,面对这个宿敌,有什么理由能让菲尔萨逃跑呢?
  
  在这桶狭间,菲尔萨觉察到了于暗中流动的风之气息……
  
  -
  
  赛利斯·狄兰哈特正坐在格兰西斯炼金术士公会内的柜台前,边与旁人举杯畅饮,边等候菲尔萨的到来。直到这时,天空的颜色渐入黄昏。
  
  今日他是特意过来炼金术士公会这里,目的是为骑士团团长传递书信至公会长处,顺便与偶然相遇在此的骑士朋友喝了两杯。
  
  自己的要事早已办完。
  
  炼金术士公会同时也是圣都的大型医馆之一,来往之人不仅有专职的炼金术士,还有其他外来之人。这样的公共场所甚至可以说是鱼龙混杂。尽管如此,仍未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对于迟到的好友,赛利斯并没有产生任何一丝的抱怨。相反,他很是疑惑。
  
  菲尔萨一向很是守时。准确来说,他一贯来,肯定还会比约定的时刻早到不少。
  
  他曾说过他不喜欢等人,也更加不喜欢别人等待自己。
  
  作为菲尔萨的昔日同窗,甚至是今日的挚友,赛利斯很是了解他,了解他的性格、为人以及做事方式;甚至还有强大之处,以及弱小之处。
  
  赛利斯再也没有心思去品尝下一杯美酒。
  
  他的武装——作为一名龙之骑兵的证明——一杆漆黑油光的短刺枪就躺在脚边。
  
  在他全身覆盖着轻薄的漆黑紫边甲胄,与其他在场的骑士相比,多了一丝威严,少了厚重与累赘之感。
  
  与此配套的、刻着龙之怒颜的头盔,正挂在不远的墙中弯钩上。
  
  “抱歉,失陪了。”
  
  他不再单等,赛利斯果断提起刺枪,检查好配备,戴好头盔——就像将要出去征战的勇士无异。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喧嚣之地,心中盘算着要在天全黑之前,前往时都找到菲尔萨。
  
  从格兰西斯西门远眺过去——其实也不需远眺,然而赛利斯只是想更加清楚地去观察视线内的状况罢了——远方树海的某个角落,正摇曳着火光。黄昏之下,甚是耀眼。
  
  无疑那只可能是用魔法制造出来的火焰,才会剧烈得如此夺目。
  
  体内的炎之魔脉膨胀起来,似是感到了共鸣。
  
  对于火属性魔法,赛利斯很是熟悉,因为他所精通的魔武技,属性主要也是炎。
  
  同时,他也是一名纹徽持有者。
  
  纹徽“炎龙逆鳞”——那是自赛利斯成功通过本家族的成人礼修炼后,导师亲手为其刻上的家族传承下的荣誉证明;同时获得的还有以家族姓氏命名的武装刺枪“龙之心·狄兰哈特”。从今后起,赛利斯·狄兰哈特就是一名正式的家族继承者,并以除魔杀敌、守卫范伦铁诺公国为圣职的龙之骑兵。
  
  -
  
  稍微一失手的菲尔萨,马上被梵抓住致命的漏洞。他从菲尔萨那毫无防备的右肩下手,由左边出的猛拳瞬时张开,五指改为鹰爪之势。
  
  菲尔萨的右肩被铁爪紧紧擒住,恐惧、与那灼热对应的冰冷从那痛处传来。同时,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
  
  梵正要发劲将敌人的右肩捏碎,在这个瞬间,树海内扬起狂风。四周的火光顿时像微弱的烛火一般欲要熄灭。
  
  风势非常凌乱,几乎以一切存在着的事物作为卷席的目标。然而,不知从哪个方向,顺着此刻的风向的轨道,飞出了两道回旋镖。
  
  突转的风势加速着这两枚锋利的刃器,气势冲往紧擒菲尔萨右肩的敌人的左臂而来。
  
  风之魔武技“翡翠之刃”对梵那结实的皮肉毫无痛痒,但那风的气势还是让他稍微有些松懈。趁着此时,菲尔萨迅速使出一记直往敌人小腹的蹬踢,脱离了危险的铁爪。
  
  纹徽“冰之燐光”持续时限快要到达,仅剩最后的五秒。手中的极冰之剑,泛着最后也是最为夺目的耀光。菲尔萨的魔脉高速流动着,释放出强大的寒冰之息,态势再度超越过炎之息。
  
  全身萦绕着青光。那是从魔脉中满溢而出魔力粒子。
  
  与此同时,雪莉在暗中不断放出风之魔力并尽数加持在自身。
  
  雪莉是风之魔源,风之漩涡转动得最为剧烈的地方。魔力经压缩、再释放,从魔脉中溢出的魔力粒子化作翠绿的光芒。
  
  疾冲的断空之势。耀光的冰剑直取敌人心脏。
  
  凛冽的逐岚之剑——神风凝聚的利刃,雪莉将其双手紧握,从梵的背后袭击。目标直取后脑。
  
  到底梵是迎击菲尔萨的冰华烈舞,还是要接住雪莉的风刃猛袭?
  
  只能够接住其中的一击。即使成功抵御住,也会被另外一剑刺中。
  
  梵心里盘算着。既然如此,那么——
  
  同时拦截。
  
  为了能够同时迎接两方来的夹击,青年半侧着身躯。
  
  菲尔萨与雪莉都无法相信眼前不同角度的同一幕——梵竟用双手分别抓取了从两方袭来的利剑。
  
  接触的瞬间,戴在梵双手的臂铠已经分别被冰与风的魔力毁灭成四散的碎片。梵深知在此刻,冰与风的魔力是极端地强大,于是并没有打算与之有长过半秒的接触,而是顺势拉扯着凌空的两人的剑,让他们俩撞在一块。
  
  梵趁着双手脱开剑刃的这个时刻,双掌满是魔力的灼痕;同时,他不顾伤势将“修罗炎狱”的气焰再次发出,意图把两个敌人一同送入地狱。
  
  就在这一瞬间。以迸发着火焰的肱肌作为产能的马达。以此刻停留在交叉动作的前臂作为武装。以胳膊作为武装的加速推进器。自身就是奥义所在。自己就是为敌人创造修罗炎狱之人,自身就是敌人的生死主宰者。
  
  菲尔萨和雪莉同时尝到了绝望的滋味——有的只是一片冲入眼帘的火光,以及从小腹边传来、直至全身所感受到的灼烧之痛。
  
  受到梵的“修罗炎狱”反击的两人,被大红色的高热旋风包围,热浪如同猛兽啃咬。
  
  直到这时,日落西山,只是那片燃起的火光,把天空染得仍是黄昏的样子。
  
  大片面积的树海已经燃成灰烬。
  
  在这前一刻——菲尔萨脑海中残存的意识并不是要逃离这个火海,也不是去呻吟这剧痛,而是……
  
  他搂过雪莉至怀中,并用自身将她好好护着。
  
  ——保护同伴。
  
  蜷缩在他怀中的雪莉,并没有受到很强烈的灼伤。
  
  同样所幸,纹徽“冰之燐光”的效用在消失前,其极寒之气驱逐了部分的热焰,也没有让菲尔萨受到致命伤。但是,火的残痕依然布满在这个骑士的身上。
  
  他一时半刻还无法很好地直立起腰,靠着佩剑撑起身子的同时被雪莉搀扶着,迎面的则是再次逼近的炎之魔鬼。
  
  已经没有了足以对抗敌人的力量。纹徽暂时失去了魔力,黯淡无光。
  
  或许,他并没有从印记中继承下应有的艾尔方斯的真正实力……
  
  这次是自菲尔萨从事骑士一职以来,所遭遇到最为糟糕的状况。两人携手,居然还是败在这个魔将之下。有了纹徽,却还是不敌对手。
  
  此时菲尔萨想起了艾尔方斯,他为了不拖累普莉西亚,于是编了一个谎言,说服她与自己分开,好让她抛弃自己这个累赘,得以独自逃脱。
  
  现在的自己,可能也要再次用到这个伎俩了。
  
  “雪莉,不如你先……”菲尔萨警视着前方不断逼近的敌人,放开了手,想这么说。
  
  然而,打断菲尔萨的是,眼帘前破空的一道利光。
  
  那道利光之后,一杆黑枪倒刺地上,挡住了梵的前进。
  
  刺枪是从自己的左旁进入视线的。他满怀猜测地望向那边。
  
  那是一个不断往这边贴近的漆黑之影。由于这个人的铠甲着存在神秘符咒的加持,让这个人牵动着的风色也染上了漆黑。
  
  他的逼近带着如巨龙般的威迫。
  
  “赛利斯……”
  
  遇见友人,菲尔萨的心中亮起一丝希望的曙光。就在这时,他终于体力不济,失去意识而昏倒。
  
  疾跑至两方中央的赛利斯,拔出倒插在地的短枪,并直指着共同的敌人——梵·提泰伦。
  
  赛利斯将武装重握手中,一米长的刺枪缠绕着紫色圣息。
  
  在他未解放炎之纹徽前,仍然是一副身裹暗黑的骑兵姿态。铠甲内覆盖着的结实之躯,确实是龙人之血肉。
  
  尽管如此,龙之怒颜头盔的缝隙间透出的双眼的神采,也有如巨龙一样具有威迫感。
  
  “雪莉,先将菲尔萨带走,并迅速逃离树海,去圣都等我。这里的魔将由我对付。”
  
  赛利斯背对着两个友人,这么说道。
  
  “好!拜托你了。”
  
  雪莉搀扶着重伤昏倒的同伴,行着受风加持的疾步,消失在枯木之间。
  
  梵原本对面前的阻拦之人不屑一顾,直到仔细端详敌人手中那柄刺枪、以及敌人臂上逐渐亮起的印记之后,又再度燃起了杀意。
  
  “原来你就是‘炎龙逆鳞’的继承者——芬奇利·狄兰哈特!”摸清了敌人的底细,梵摆出拳式,全身再度燎起火光,准备应战。
  
  芬奇利·狄兰哈特正是赛利斯的家族祖先,古代白银骑士团成员之一。关于这个传奇人物,最为举世惊人的一项事迹则是在一百多年前——王城之外,阳炎之间,全面解放纹徽的状态下芬奇利以极炎圣剑的终极日冕光辉,一举将皇家骑士团的大部分成员扫尽、吞噬于日光之中。
  
  史称“范伦铁诺公国最初的决胜光辉”,艾尔方斯也因此得以进入被封锁的王城,铲除暴君。
  
  赛利斯心中疑惑,面前这个敌人,难道与狄兰哈特家族的祖先有什么牵连?
  
  -
  
  成功逃脱的雪莉,回头一看——发现远方的树海处,那阵阵闪烁的火光在夜幕中再度亮起。
  
  想必在那座枯木丛林内,再度爆发了一场恶战。
  
  雪莉心生可怜地望着因保护自己而重伤的菲尔萨,抚摸着他那受火花擦伤的脸颊。
  
  事实上,受伤的并不止他一个人。被雪莉救出的那两名黑曜骑士,也早就身负重伤,并逗留在格兰西斯。
  
  圣都——格兰西斯,庞大、宁静而又庄严的古之城郡,近在眼前。
  
  “奥利娜姐姐……她的婚礼……”
  
  看来,那两人的婚宴要推迟一段时日了。
  
  雪莉满怀遗憾可惜之感,搀扶着同伴步入了圣都。

phelex002 发表于 2013-7-29 10:18:56

第06章:归来者的钝刃

  (艾尔方斯篇)
  
  范伦铁诺王国,炼金元历一三零年
  
  继艾尔方斯与普莉西亚于树海离别的七年之后。
  
  这个时期的范伦铁诺王国,繁荣、混乱;极盛、极荒。
  
  自时都之殇后,普莉西亚·范伦铁诺公主一直待在王宫内,偶尔有过几次外出的游玩,但却没有踏出过王都格兰西斯半步。
  
  所以,格兰西斯外的景色,她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了。那座亲眼目睹着失去生机、堕入人间地狱的都市;那片她连做梦都想再回去一遍、希望能再一次去仔细寻找少年的踪迹的翠雪树海;那段冒险的旅程,已经成为少女时代记忆中的一块画满悲伤痕迹的残片。
  
  七年前这个偷偷外出,独自外面冒险的叛逆少女,如今早已行过王国的成年礼。保留年少时的俏丽之颜与绰约之姿,她俨然是一名亭亭玉立的女子。
  
  七年前——当她回到王宫之时,内心仍旧挂念着那个名叫艾尔方斯的少年的安危,甚至茶饭不思;她的举止让旁人心疼。可是他直至现在也从未出现过。
  
  朦胧少女时期的记忆中,她对艾尔方斯的印象一直没有改变——一个初入冒险旅途、行事又鲁莽的新手冒险者;身体不健壮、却又心地善良,不愿拖累别人的少年。
  
  直到分离前,在他身上仍是充满了普莉西亚至今不解的谜团。
  
  她曾命令手下,力寻艾尔方斯的下落;也曾下过指示让他们前往布利扎平原去探寻所谓的“冰之宫殿”。后来发现跟预料中的一样,雪原中根本不存在这样的一座神迹,也没有寻找到圣龙黛斯菲尔的踪影。
  
  父王、同龄青梅竹马范以及其他人,为了不让她有过多的忧愁以及担心,都一致劝说普莉西亚尽早忘掉这个同伴。
  
  然而,她还是时而会回想起与他一同冒险的日子,他那莽撞的身影,未曾完全忘却。
  
  -
  
  王宫内洪亮的号角响起,并传遍整座格兰西斯。
  
  今天是火之月二十四日——按照时日的推算,今天是皇家骑士团从北方的冰结之斯诺瓦山脉征战归来的日子。
  
  守城士兵齐齐拉动机关,敞开格兰西斯宏大的城门;其余的士兵则挺身立正,整齐列在城墙之上。他们吹着雄叫的号角,扬起胜利的旗帜,高呼着归者之名,迎接归来的皇家胜军。
  
  城门,让离家的战士们将久违的王都景色映入眼帘。
  
  城门,让平民从开启的缝间窥见征战者获胜带来的第一丝光辉。
  
  规模宏大的兵马队列游过大街,穿过正道,直至王宫内的骑士角斗场,让王都居民可以有幸地去一见祖国精英的各种威严与英姿。
  
  为了让世人目睹、崇拜范伦铁诺的振国之威,同时向王都内征召愿意加入骑士团实现报国理想的勇士,皇家骑士团决定,就在今天这个胜利回归之日举行一场浩大的演练。
  
  为获取进入骑士团的资格——勇士们必须在角斗场中,在王的面前,接受并通过皇骑精英们的试炼。
  
  普莉西亚急切想亲眼见识集中于此的强者们,便哀求着父亲让其跟随左右。
  
  深知她那崇拜强者的心,范出面极力地劝说——说是也要让普莉西亚体会目睹并体会范伦铁诺勇士们的强大,并承诺尽量会不让她随意离开角斗场——国王无奈允许了。
  
  其实只要有范——范雷克索这个王的得力助手跟随其左右,普莉西亚无论跑去哪儿,都不会面临难以跨越的危险。
  
  今天,王破例允许范作为公主的随身守卫,待候公主身边。普莉西亚欣然答应。而范也当然是乐意遵命了。
  
  得到父王的允诺后,普莉西亚便先一步离开父王,兴致勃勃地到角斗场下的外围跑了一圈,想会面那些准备接受试炼的勇者们——然而却被告知,他们已经在场中执好武装、站好队列了。于是她又只好回到父王身边,乖乖坐好。
  
  “普莉西亚,你回来得正好。今天有一勇士,短时间内就已经连续打败皇家骑士团的十名精英了。”
  
  王毫不吝啬地向女儿表露出对这个十连胜的勇士的赏析。
  
  “父王,他会过团长吗?他与范雷克索对决过吗?若不能与这两人平手,才不是我所承认的‘强者’呢。”话语间,普莉西亚悄悄投给范一个眨眼。
  
  范摊了摊手,无奈表示,技艺超越自己的应该大有人在;可是,可以与皇骑的一团之长平手的勇士,在大陆内应该是极少见的了。他心中感叹着,想要普莉西亚承认为真正的“强者”,还真是难过登天啊。
  
  范认为,以魔法修为来说,她也可算是属于“强者”一列了。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更加崇拜那些超越自己的强者啊。
  
  同龄少女间相互攀比的一般都是美貌以及首饰之类外在的事物,而这个特别的公主,却是与男子一样崇拜力量。
  
  可是——她虽然不去在意这些虚伪的外在,却偏偏又那么地美丽,美得凡人不可比拟。
  
  如果有一日,普莉西亚的纹徽觉醒了的话,那么,在这个大陆上,应该已经不存在论实力可以超越过她的勇士了吧。
  
  这就是,普莉西亚·范伦铁诺,王国的公主。
  
  “女儿!不要外人面前如此张狂。瞧,那个立在角斗场正中央的灰色铠甲骑士,便是今天十连胜的勇士!”
  
  王把手一扬,指向立于场下正中的骑士。
  
  普莉西亚从高处凝视着今天的胜者。
  
  角斗场内,随着传遍四周的嚎叫扬起了黄沙,而这个胜者的身躯在沙影中毅力坚挺,不动如山,强气明显。
  
  灰之骑士,他双手分别持着两柄重量级的双背大砍刀——那原本是双手共同使力才能掌握的巨剑;现今,在这个健硕骑士的手间似乎可以单手地挥洒自如。
  
  他往着王与普莉西亚这边走过来;踏在黄沙上的步步脚印,深刻可辨,然而他的行走姿势却毫不显出笨重,反而气势有加。
  
  他将双剑倒插地面,向范伦铁诺的王行了一个恭敬的骑士礼。
  
  随后他从头盔缝隙中透出一双威迫的眼光,以此再次环顾四周,寻找并“邀请”着其他剩余的对手与他酣战一场。
  
  这双目光似乎已经在舔着胜利的美酒。
  
  光是他挥动巨剑的姿态便让人感到畏惧——其他尚未出战的骑士便几乎都这样畏缩着。
  
  被那两柄巨剑碰着的话,无疑会受到重伤,即使他剑下留情——他们几乎都这样胆颤着。
  
  也就是说——如果不再有人接受他的挑战的话,灰之骑士将是今天的胜者。
  
  骑士又看向了王,急切想要王证实自己的胜利。
  
  王通过手下赐予他一杯美酒,并与其共同畅饮,问道,“勇士,看你应该不是王都之人吧。是何等愿望,驱使你前来王都加入皇骑?”
  
  他解开头盔的下颚,露出干涸的喉核。随后他将杯中的晶酒一饮而尽。
  
  “俺的夙愿除了要加入皇骑外——还要娶公主普莉西亚为妾!”
  
  “……”
  
  黄沙静止了下来,鸦雀无声。灰之骑士的狂言,不断回荡在空气之中。这像是凝结剂一样,凝固了气氛。在王答复巨汉前,谁也不敢出声,更不敢咽下口水,就连汗也要掂量着冒出。
  
  “……什么?”
  
  那可是触犯禁忌的话语。范顿时吃惊得停下了把酒送入唇间的动作;普莉西亚则当场乍跳了起来,怒视着看似在胡言乱语的灰之骑士,气得说不出话。
  
  “到底是何等英雄才会有如此胆大的要求?摘下你的头盔,勇士。”王指着他如此说道,不带有一丝生气,反而平静得让人可怕。
  
  “嘿嘿嘿……”
  
  伴随着古怪得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灰之骑士脱下金属头盔,显出满是横肉的面颊。脸上表露的是一副凶狠恶极,不怀好意的模样。
  
  “王啊——俺会效忠于你,只要肯赐公主于俺。”
  
  想不到今天十连胜的骑士居然是一个南蛮巨汉——他是居住在范伦铁诺大陆南边的蛮夷之人,长期过着自由放荡的生活,遂养成一种与野兽无疑的野蛮性格。在普莉西亚看来,眼前这个巨汉哪能称作骑士,只是一匹身披铁皮的野兽罢了。
  
  可是,这个野蛮粗汉居然扬言要娶公主。
  
  更让普莉西亚愤怒的是,他居然要自己做他的“妾”!
  
  就因为这点,她的粉颜被气得通红。
  
  范用手捂着下半面,试图掩着自己那副抑制不住的表情,差点失声笑了出来。同时,他心中也对这个巨汉的轻佻与傲慢甚是不满。
  
  “王的决定如何?俺统领着南界三万勇武之士。王的一句决定,便可以让他们统统归顺王的旗下;也可以促使他们怒占南方之地,独立为国!”
  
  面对巨汉粗暴无礼语言,简直可以称之为威胁的语言,王不回答,似乎没有回答的必要。
  
  谁都不敢透气。
  
  巨汉像是因王的无视而触怒,举起拳头,大喊道:“俺统领的勇士,个个杀敌勇猛,什么皇骑,他们根本不放在眼内!今日俺也是皇骑演练中的胜者……”
  
  范望着巨汉的身后,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粗言。
  
  “不,还有一个对手,你尚未打败。”
  
  “今日俺的对手们不都畏缩成鼠辈,不敢吭声了吗!”
  
  “来自南界的勇士啊,请看看你的身后。”
  
  巨汉转身,发现在决斗场外,那口供骑士出入的门边,的确是有一个身穿纯白铠甲的骑士。他似乎正打算步入场中。
  
  进入者戴着普通的头盔,因此无法让人看清样貌长相;只能清晰看见的是,扎在脑后飘荡着、如条叶般宽松的白色发辫,如此看来,这个骑士甚是年轻。
  
  可是纯白色的战甲让人为之担心,无论怎么去掂量,都仅有薄纸的厚度,防御能力很是脆弱;同时,却显得轻盈无比。
  
  他的身型远不及南蛮巨汉,气势也不比他有震慑力。就连战甲,也薄了别人几分。
  
  更之,这个骑士并没有带上枪剑之类的兵器,而是直接空着双手,步伐端正勇敢,头也不回地踏上了角斗场中的黄沙之地。
  
  “呵,这小子,你是走错地方的吧?”巨汉指着所谓的对手,大加嘲笑道。
  
  “不,他正是最后一个到达角斗场,愿意接受皇骑试炼的勇士。”
  
  范这么说道。
  
  其实范并没有对这个最后入场的骑士抱有多大的胜算。但是如果能在巨汉与他的一战中,找到这样那样的借口——诸如巨汉故意重伤对手、有损骑士道德为由,范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当场将这个南蛮置之死地。而这个可怜的对手,也算是功有一件了……
  
  纯白的骑士毫无退缩之意。难道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迎着灰之武士的面,纯白骑士踏入黄沙之中。他稍微环望了一下四周,随后在最靠近自己的木栅栏处,扯断绳索,从中抽取了一根细长笔直的木棒。
  
  纯白骑士一直沉默不语,只是集中精神地端详着手中那简陋的兵器,似是思索着对策。
  
  “喂,你手中所拿的木棍,是用来逗虫子的吧?”
  
  “没错——就是用来逗你这种虫子的。”白骑士首次发言挑衅,声音甚是轻松,镇静得很。
  
  并没有人宣告角斗的开始,巨汉仿佛在重新拔出剑的一瞬,就倒数着对手的生命剩余时间。
  
  巨汉连头盔也不戴,恨不得在下一秒就夺取对手的首级。他舞起那双巨剑,朝对手急冲上去。步伐带起的沙尘掩盖视线。
  
  他企图仅一击之下就将对手击倒——不仅是击倒,还要让他再也起不来。
  
  巨汉的重足一蹬地,强大的力度将庞大的身躯浮置于空中,同时双手分别挥动巨剑,破开凝聚的空气。
  
  范将酒杯放下一旁,饶有兴致地观赏着两人间的角斗。
  
  普莉西亚心里为纯白的骑士着急。
  
  那是让人吃惊的一刻——面对猛攻而来的灰之武士,纯白铠甲的骑士终于动起了手中的木棍,将其横亘于前,下身扎下马步,摆出一副标准的防御姿势。
  
  当巨剑正要与木棍接触的前一瞬间——
  
  重剑的气势强压而下,脆弱幼细的木棍怎么能够接得住这击呢,不仅木棍会被斩断,恐怕连护着身体要害之处的铠甲也不能抵挡得住那举剑蛮力的砍击,纯白骑士也想必会当场头破血流吧。
  
  黄沙受沉重的剑气搅乱,覆盖着角斗场,至于实际的情况如何,无法明辨。
  
  普莉西亚别过头,不忍心再看下去,她简直不敢去想象纯白骑士的死状。
  
  范已经有了充足理由下场对抗南蛮武士——这个巨汉并不顾什么骑士的礼仪,只把对手看作任意鱼肉的敌人,并将其杀死。这样的行为完全是污蔑王国的骑士之道,玷污今天的演练的神圣目的,完全是野兽行径。
  
  王向范雷克索透过一个坚决的眼神,并命手下赐予他一柄剑。王似乎也已经做出了驱赶巨汉的打算。
  
  然而,众人都没有实际看到纯白骑士被斩中的那幅景状,甚至也没有亲眼目睹木棍被巨剑截断。
  
  他们只是在一厢情愿地臆测而已。
  
  此刻,包围的沙尘被莫名变得强大起来的剑气排开。
  
  纯白骑士此时已后退至木栅栏边,安然无恙。手中木棍不仅没有被一刀两断,而且还完好无损。
  
  “怎么可能?”首先辨析清楚状况的普莉西亚暗自惊叫着。
  
  范此刻回想起过去学习过的剑术知识,在剑术中,据说存在一种叫做“剑气加护”的技巧,只有可能是一位同时精通魔法与剑术的武者才可能懂得。持剑者解放自身魔力,化作加护在在剑体上的一层浑厚的气罩。
  
  实际上这个技巧在行军中并显现不出有多大的用途,于是范也未有花多大的心思去修习。虽然曾经听闻过“剑气加护”,可是没想到今天却在角斗场上碰见了。这位纯白的骑士巧妙运用了“剑气加护”,使得作为兵器的木棍在魔力的加持下完好无损,抵挡住灰之武士给予的致命一击。
  
  同样修习剑术的范,对娴熟使用剑技的纯白骑士产生了钦佩之情,同时心中想着,这个人有可能会打败南蛮巨汉。
  
  普莉西亚乐得拍手叫好。尽管她不认识这个高超的武练者,因为对巨汉恨之入骨,也在纯白骑士的身上寄托了获胜的希望。
  
  惊人的一幕。从手持木棍的武者的身上,首次焕发出魔力的光辉。与范所见过截然不同的是,那光辉的色泽,竟是极其少见的青蓝。学习魔法者都晓得那显然是属于寒冰系魔法的特征。
  
  对此,普莉西亚看起来居然觉得颇为熟悉……
  
  青芒燐光。同时,角斗场内外卷起一阵寒风。
  
  眼见灰之武士的动作有些奇怪,他甩动着稍微颤抖着的双手臂。
  
  这回轮到纯白骑士疾驰而上,速度之迅捷,让人无法看清。
  
  纯白骑士在眨眼间贴近了巨汉。对于他来说,敌人已经身在一个兵器斩击的范围内。
  
  相比巨汉的庞大身躯而言,纯白骑士显得瘦小。可因在非常近的距离,巨汉此时又来不及应对,这个瘦小的白色之影,为对手带来了无尽的恐惧。
  
  白影用手中被魔力加持着的木棍,从上而下,给予对手胸间一击劈砍。
  
  “哐——”
  
  木棒敲中巨汉坚硬的金属战甲,所产生的震荡波动经甲胄传遍巨汉的全身,足以使其眩晕麻木。
  
  钝器打中金属铠甲的响声回荡于灰之武士的耳畔中。顷刻,他瞪着浑圆的双眼,紧盯着纯白之骑士。终于,巨汉像崩塌了一样,大字瘫倒在角斗场上。
  
  合金胸甲上显出凹凸不整的痕迹,估计他的肋骨已经因剧烈的震荡波,折断了一半。
  
  南蛮巨汉与白骑士的决斗就此落幕,让高高在上的观战的众人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他们立刻为这场精彩的决斗鼓掌喝彩。
  
  纯白骑士忽略倒下的对手,抬头望向王——以及王身旁的其中一人。
  
  普莉西亚觉察到,那个骑士正眺望着自己,那双急切的眼神彷佛想要说些什么,心中顿生奇怪。
  
  “王啊——”
  
  此时范走到王的面前,请缨道:“请允许我下去角斗场,与那个身穿纯白甲胄的武者进行一局比试!”
  
  王难得看到范如此有劲头,恐怕是因为他与那个骑士同是修习剑术之高手,并燃起了想与之一试高下的斗志吧。
  
  王欣然应许。
  
  又一个身影,年轻挺拔,跨过栏杆,跃入场中。同时范向对手抛过一柄与自己手中的完全无异的长剑。
  
  范紧遵骑士礼仪,向着对手报上自己的名字。
  
  “在下是范雷克索·范伦铁诺,隶属王族护卫军,皇家骑士团指挥官。见阁下剑术精湛,仅用一木棍,在三个剑式内便击倒前来捣乱的南蛮巨汉。在下心中佩服,怀着切磋剑技的来意,进入决斗场会面阁下,望赐教。”
  
  仅是这三言两语,就带着明显的魔力波动。非魔力修炼者的话,只要被魔力波及到,便会失去重心、像是被狂风扫荡一样跌倒在地。
  
  这是范故意而为的。目的是想揣测对手是否能否能迎着这波动屹立不倒,魔力方面的实力如何。
  
  身穿纯白甲胄的谜之武者,很明显并未受到波及。准确来说,他视魔力波动为无物。
  
  他丢下手中的木棍,接住对手抛过来的利剑。之后,他脱下了头盔,并应范的骑士之礼,报上名堂。
  
  “在下艾尔方斯,来自布利扎雪原。”
  
  这是个额头绑着黑色缎带的爽朗青年,他将雪白的长发脑束于脑后,成一条叶条般的发辫,看样子似是来自大陆远方的冒险者。
  
  如果说,刚才的一战被称作人与野兽间的搏斗,那么现在才算得上是骑士间真正的对剑。
  
  可是,在普莉西亚的眼前,已然无法看清那在下方场中纷飞的剑影,有的仅是被唤起的昔日的记忆——曾经一起共赴旅途的少年的影子。
  
  有些怀念,同时有些幽怨。
  
  怀念的是七年前的冒险——以时都之殇为开端,遭遇死灵术士的袭击,并以翠雪树海的离散作为旅途终点的冒险之旅。
  
  幽怨的是,为什么艾尔方斯不守承诺,非要等到现在才前来王都找她?
  
  记忆模糊了双眼。
  
  角斗场上的最后一场比试已经有了结果。
  
  艾尔方斯的右手持着长剑,技巧并不很熟练地对抗着范的猛攻。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瞬间,他左手拔出腰间的黄金短剑,趁着范对自己的松懈,将范的剑挑飞。
  
  左手才是他的惯用手,正因如此才会有这般的力气,用短剑将对手的兵器撩飞。
  
  曾经的那柄黄金短剑,为少年惹来杀身之祸的不祥之剑。他一直好好保藏着。在今天,这柄短剑再次向众人炫耀自己应有的光芒。
  
  胜负难辨——就连王也这么认为的。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判断,艾尔方斯这一“偷袭”之举到底是否犯规。
  
  -
  
  青年拍了拍王宫外的一棵长得较为结实的榕树,熟练地爬了上边,并靠在树干旁,稳坐在树枝间,眺望远方。
  
  从这个方向望过去,如果没有任何障碍物的话,应该还能够看见布利扎雪原呢……青年这般思索着。
  
  自从在树海中获救后,他从大陆上消失了几乎有七年之多。
  
  一举将追击而来的死灵术士尽数消灭、并将他从树海中救脱的,是一名叫做“泽莱雅”的女子。
  
  身上时刻背负着七种“剑”类兵器的年轻女子,能将所有被定义为“剑”的神兵掌握并操控得娴熟有加,仿若与自己身体浑然天成的一部分。
  
  在艾尔方斯心中,这样的高手,仅在一式如同豪雨一般落下的群剑的“扫荡”便把敌人尽数灭至殆尽,能够这般淋漓尽致地运用剑式的豪杰,已经堪称是“女剑豪”了吧。
  
  这个人也便是他往后七年间的“师父”。
  
  学成之后,他于大陆中辗转,最终到达王都格兰西斯。
  
  这就是他来到王都、决斗巨汉前的经历简要。
  
  艾尔方斯将腰间的酒壶取出,蛮有兴致地吸了几口。正当酒壶离开嘴边时,一颗不知从哪个方向蛮横飞来的石子,将其击落到树下。
  
  “艾尔方斯!你给我下来!快点告诉我……”
  
  树下的普莉西亚朝上边呼喊着,而树上的青年并未给予理会,无动于衷。直至少女挽起宽松的衣袖,准备也爬上枝头,将他拽下来。
  
  “太乱来了你!穿着纱衣也想爬上树?喂……”
  
  艾尔方斯无奈收起酒壶以及眺远的心情,从三米的高处跳下,脚尖轻盈落地。
  
  这时,普莉西亚凝聚双瞳,想好好地端详着这个七年未见的同伴。
  
  同伴的身躯已不像以前一般矮小,那时候的艾尔方斯只是与普莉西亚等高罢了;而这次回来见普莉西亚时,他已经高出她一个头。这要让普莉西亚稍微抬头仰望才能好好去端详他的面颜。
  
  额头上绑着黑色缎带。雪白的头发经多年留长,成发辫束于脑后。
  
  青蓝的双眸,与以前一样,柔和之色不减;今天重逢时从这眸间又多出了一份坚定的气魄。艾尔方斯的双眸,感觉就像是,两洞遭遇到任何风吹都波澜不惊的平静湖面。
  
  脱下沉重的战甲后,身上是漆黑色的普通布质上衣,衣襟一直延长到膝盖处,服装让他看起来似是一个来自外地的青年冒险家。
  
  同样地,在左手上戴起了漆黑的护套。普莉西亚依稀记得,在他左手手背上是刻着纹徽的。所以,护套的用处很明显,就是要将纹徽掩盖起来。
  
  无论哪个方面,都显得稚气全消,艾尔方斯成熟了许多。
  
  “你刚才说要我告诉你什么?”继而艾尔方斯又喃喃自语着,“其实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从何谈起……”
  
  普莉西亚急切想要知道的是,当年在翠雪树海,分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七年间,艾尔方斯到底去了哪里,以及很多很多的小问题。
  
  艾尔方斯不加思索,随意地答道:“那次,自从和你分开后,我就一直往着悬崖的方向跑……其实我所说的逃跑方法,就是从悬崖上跳下去,因为下面是一片湖泊嘛,如果当时跳下去的话,应该死不了的。”
  
  “果然如此,你骗了我!”普莉西亚挥动握紧的拳头,怒道,“当时你要是在我身边的话,说不定就被我父王救下了!”
  
  “可是,这样的话,就没有机会遇到我的师父了啊。”
  
  艾尔方斯接住普莉西亚那因生气而捶向肩膀的拳头,“没有师父的话,我今天又怎能战胜那个南蛮巨汉呢。”
  
  普莉西亚大力挣脱了青年的手,边说着,“假如在我父王以及范的‘训导’之下,说不定还会比今天更有成就呢……”
  
  “哈哈,你开玩笑吧,我的师父——泽莱雅,可是以‘女剑圣’称号闻名异域的女子呢。要不然,我今天怎么能够在与范雷克索的决斗中获胜呢?”
  
  艾尔方斯为自己的战绩,满是骄傲地笑着。对此普莉西亚觉得,说话随性、性格稍微带些小孩子气这两点,艾尔方斯至此也从未改变。这两点,是缺点的同时也可算是他的优点吧……
  
  虽然未曾见过“女剑圣”,也未曾听闻过她的名号,可就因其徒弟艾尔方斯今天出色的表现,普莉西亚也同样钦佩着这个人,以及她的教徒有方。
  
  “你的师父还真是厉害呢,你也是啦。先不说那个可恶的巨汉——你居然能够在比剑中赢了范!他可是父王的养子哦,身为一个举世无双的光之魔法使的同时,还是一位在公国内无人能敌的优秀的剑士。可是,你犯规啊!为了胜过对手居然还用上了护身的短剑。”
  
  “什么?不是说过了比‘剑’吗?短剑也算是剑的一种吧!”艾尔方斯拍了拍右腰间,隐藏着短剑的那个部位。
  
  “你……”普莉西亚今天第二次气得涨红了脸,怒嗔着,“你胡说!不要拿这种理由来为自己的犯规开脱!哼。”
  
  面对她的严肃,艾尔方斯很是不解,转而又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她不了解“剑”的奥妙。
  
  剑的广泛定义涵括几乎一切的长形兵器。刃比柄长、并以斩、劈、刺为攻击方式的都可以算作是剑。其中至于“劈”,木棒的攻击方式是劈击,仅仅是不属于利器范畴而已,所以在艾尔方斯对剑的概念中,木棍这样的钝器仍然可算作是剑。
  
  理所当然,短剑也符合“剑”的概念。至于其用处,他认为只是取决于使用的场合而言,并无绝对。
  
  “喂喂,你的黄金短剑,不是刃和柄等长的么?”
  
  “它可是极冰圣剑‘丹利泰尔’的雏形哦。魔力解放后,冰之刃就会生成,无缝地衔接在短剑的剑刃上。这的确是一柄剑。”
  
  见艾尔方斯解释得头头是道,普莉西亚简直无法从任何方面反驳,可是在心中还是暗暗为替范的落败感到不服气。
  
  “看你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真是让人气结!我突然好想亲手击败你,好挫挫你的锐气。”
  
  普莉西亚正视着艾尔方斯,下定决心道。
  
  “好啊,随时奉陪!”
  
  同时,艾尔方斯觉得,普莉西亚那倔强的脾气,有增无减。
  
  她继续用着很不服的语气说着:“肯定是你师父的脾气也同样地奇怪,才会教出你这样的徒弟吧?”
  
  “不不,”艾尔方斯否定道,“师父对我很好,是继黛斯菲尔后对我最好的人了。”
  
  对方再次提起这个名字时,普莉西亚回想起一支曾经前往布利扎雪原,探索幻兽踪迹却无功而返的探险队伍。那是她派过去的手下们。回来后他们一致否认了有幻兽的存在。就连冰之宫殿这样的神迹也未曾发现过。
  
  “那个……分开前,你不是说过要回去见圣龙黛斯菲尔吗?我试过去布利扎雪原寻找冰之宫殿呢,可是,茫茫雪原中,并没有发现到有这样一座宫殿啊。你所说的圣龙黛斯菲尔,到底在哪里呢?”普莉西亚继七年前,再一次好奇地问道。
  
  “……是呢,我还要回冰之宫殿一趟。”艾尔方斯似乎在此刻想起了什么,使得他无意间忽略了普莉西亚的疑问,没有回答。
  
  “你……居然敢不理我!真是让人……好生气啊!”
  
  -
  
  艾尔方斯,第一次来到景象如此盛大的王都格兰西斯。
  
  今天,女儿获得了父王的特赦,带着今天角斗的胜利者兼友人,外出游玩。当然,王暗中有命人跟随保护。
  
  普莉西亚一直记得她曾答应过,待艾尔方斯来到之后,带他将整个王都游玩一番。承诺终于在今天实现。她曾经还遗憾着,孩童时代的诺言恐怕再也不能有实现的一天了。直到今天,艾尔方斯再次出现,奇迹般地出现。
  
  都双双长大成年的两人,都不好意思再像以前一样,两小无猜地,互相牵着手,贴得很近,到处游逛。
  
  可是,对于他们俩来说,七年前建立下的友谊之情依旧不减。甚至还朦胧地觉得,如今还多出了一份特别的情感,在暗中萌动着。
  
  普莉西亚认为,那是历经苦难才能够建立起来的感情桥梁吧。
  
  这使得她又再次回想起,时都丰收之日那天,那个最后的夜晚,惨剧异变的发生之刻——惨绝人寰、红光接天,到处都是异变得不能再称作人类的人形恶魔,眼前的活人也就只剩同伴一个。这经历确实不应是少年少女所该拥有的。
  
  回想起的不止这痛苦的回忆,还有与其截然相反的、惨剧异变的发生之前——初次出门远行所体验到的喜悦。映入眼帘的各类新鲜事物,以及各种的人群,能够倾其所有去醉心的其乐融融之景。这才是孩童时代所应该拥有的,冒险的回忆。
  
  一切都随着时间的洪流冲刷而去了,仅在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痕,与今晚,实实在在的王都繁盛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总之今晚,艾尔方斯在普莉西亚这个王都导游的带领之下,玩得很是开心。
  
  当艾尔方斯送她回到王宫时,已经是夜月当空了。
  
  范在宫门前等待着。
  
  “艾尔方斯阁下,王要召见你。”
  
  -
  
  范伦铁诺的王正坐于宫殿之中。
  
  王赐予艾尔方斯一杯美酒,祝贺他今天获得了角斗的胜利。先不说与范的比剑,光是艾尔方斯与巨汉一战,便让王对他赞赏有加。这个来自大陆远方的骑士,居然能够以一根木棒,及其优秀的剑术击倒对手。要知道,那个南蛮武士,可是曾经一举战胜过皇家骑士团十名骑士的难缠之人。
  
  至于今天,艾尔方斯与范雷克索比剑的那一场……
  
  “范呀,对于今早与艾尔方斯的比剑,你有什么看法?”
  
  当着众人,王向范问道。
  
  “我承认技艺不精。”范如实回答。“比试之后,我思考了很久,一度回想起导师的教诲。短剑也算是剑的一种。所以,比剑我输得心服口服。艾尔方斯,还望下次指教。”
  
  艾尔方斯稍微扬起了嘴角。坐在父王身旁的普莉西亚撇着嘴,满是不服气地转过头去。似乎,范的落败,就是普莉西亚自己的落败一样。
  
  “唔……”王点了点头,赏析范的谦虚,同时又指着艾尔方斯说道:“可是啊,小伙子,你获胜的方式非常特别——用上了本来并不于战斗的护身短剑。所以,皇骑里有一部分的成员对此感到不满。如果艾尔方斯现在加入皇骑的话,恐怕会引起团内的争执。”
  
  听到这里,艾尔方斯暗自苦笑着。
  
  “在此,本王决定,为了证明你的实力,本王将赋予你一个使命。完成之后,皇骑定当对你刮目相看,也不会再有任何异议。”
  
  到底是什么任务呢?普莉西亚暗自思考着什么样的“使命”以及父王的用意。
  
  “艾尔方斯,本王将赋予你团长职位——作为范伦铁诺第二个王国承认的骑士团‘猎鹰骑士团’之团长一职。”
  
  艾尔方斯听罢王的任职宣言,内心一阵狂喜。
  
  普莉西亚一听父王的决定,满是焦虑。她偷偷捏着父王幕布般的披风,小声道,“父王,你怎么……”
  
  王没有理会女儿的打扰,继续宣言着,“原本他们也是一等一的精英勇士,各个生性豪放,好战沙场。可现在,正因为缺少了团长的带领而集体休养中。本王想,如果是一个有能力之人,应该能够将他们再次团结起来,与皇骑并肩扩张领土——愿你能够带领‘猎鹰’们,将王国的疆土,扩张至天空之外!”
  
  普莉西亚不知为何,满是焦急。忐忑中她只听见艾尔方斯那一声充满干劲以及信心的“遵命”。
  
  “同时,由于今天南蛮武士的落败,其余的南蛮之众定会引起骚乱。范伦铁诺的南界肯定会变得不安定。于是你,艾尔方斯,本王希望可以你尽快率领猎鹰,前往范伦铁诺之南界,平定纷乱。这就是范伦铁诺赋予你的使命。”
  
  宫殿内的其余臣子,也都向“猎鹰的团长”投过似是期待的眼神。
  
  “猎鹰骑士团之团长艾尔方斯呀,经今日一日的劳累比试,给我们目睹了范伦铁诺王国骑士应有的风采。待你今晚休息过后,明日一早,本王派人带引你去‘猎鹰宫殿’,与猎鹰的骑士们相见。”
  
  艾尔方斯兴奋地彻夜难眠。翌日一早,他早早起身,穿戴好铠甲,擦拭好佩剑。
  
  从王宫出发,直至到达王都外的猎鹰宫殿,需要四个小时有多的骑马路程。加上途中,头顶的烈日一直暴晒着,即使是艾尔方斯,也会感到筋疲力竭。
  
  他骑乘在马上,大汗淋漓。胯下的战马正无精打采地提着蹄子,行走在被烈日晒得皲裂的泥土大道上。艾尔方斯想到两边的树荫下乘凉,可是,领在前方的骑士,并没有要停下步伐的意思。
  
  今早,普莉西亚并未出来送行。恐怕是昨天在王都玩乐得太累了,今早舍不得早起吧。没关系,将来,等自己成功率领猎鹰赢得第一场征战的胜利,一定再次回到王都,正如昨日皇骑一般威风,让万人迎接。艾尔方斯就能以真正的胜者之姿,回来与普莉西亚相见。
  
  虽然暂未加入皇骑,但是起码也实现了黛斯菲尔当初许诺下的愿望了吧——她要艾尔方斯作为骑士,守护范伦铁诺。
  
  同时,他的师父也希望自己的徒弟有所成就,希望他可以用剑来守护他自己所要守护的事物。
  
  艾尔方斯,他确实与少年时代时截然不同了。
  
  从远处就能望见宏伟的猎鹰宫殿。殿外空无一人,完全寂静,也没有操练的声响。
  
  带头的骑士,领到他这里,就话也不说地转身离去了,艾尔方斯没来得及去问他如此安静到底是什么回事。
  
  他心生疑惑,只好独自一人,打开宫殿的大门。昂首挺胸着,身为猎鹰骑士团团长的艾尔方斯踏着稳健的步伐进入到里头。
  
  迎接这位团长的却是一副他完全意料不到的景象。猎鹰的骑士们,全部聚集在大堂之上。光这点是没错的。
  
  对此,猎鹰骑士团,给艾尔方斯的第一印象是——
  
  乌合之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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