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理斯 发表于 2010-10-15 22:02:23

《王的血脉,风的歌声》

本帖最后由 法理斯 于 2013-10-12 19:48 编辑

一、创世

自由的风在空中飞翔。在战争即将终结的时刻,只有风是自由的。

年轻人倚靠在石碑旁,专心雕刻着手中的泥塑。

他的动作娴熟而优雅,他的双手修长而灵巧。在他的友人们看来,这双手就像是一件最精致的艺术品。然而,对于他的敌人而言,这双手却象征着死亡和毁灭。

千万年来,年轻人一直像风一样驰骋在战场上,为了风之元素的自由和骄傲而战。

艾泽拉斯世界诞生之时,“混沌”就是这个世界与生俱来的本质。风、火、水、土四大元素与艾泽拉斯同时诞生,成为了这片混沌世界最初的子民。勇武的元素战士们在这里自由地生长、自由地征战、自由地死亡。亿万年来,艾泽拉斯世界就是他们生生不息的乐园。

如今,乐园已逝,唯余战火。

一千年前,艾泽拉斯世界迎来了第一批陌生的造访者。这些造访者乘着成千上万的巨型飞船从天而降,就像是无数耀眼夺目的流星。他们的身躯高大魁梧,闪耀着白金色的光泽,令宇宙间所有的恒星都黯然失色。他们自称为万物的创造者、秩序的维护者。他们的名字,叫做泰坦。

当泰坦降临到艾泽拉斯时,他们对这个混沌不堪世界而感到惊讶和忧虑。于是,泰坦们决定按照自己的意志来改造这个世界。但是,高傲的元素们拒绝接受泰坦的意志。驭风者奥拉基尔、石母瑟拉塞恩、炎魔拉格纳罗斯、猎潮者耐普图隆——曾经混战不休的元素领主们第一次联合起来,率领着规模空前的元素联军,向泰坦们发起了挑战。

然而,泰坦一族的力量,远远超出了元素们的想象。泰坦们在漫长的岁月中形成了一个极其强大的组织。这个组织的名字,恰如其分地展现了泰坦一族不可忤逆的威严。

——万神殿。

万神殿将自己的意志称为秩序。元素们拒绝接受泰坦的意志,那么它们就是秩序的敌人。

这场名为“主宰之战”的残酷战争整整持续了一千年。无数次惨烈的战役横扫整个艾泽拉斯,对这个世界施以无情的毁灭。

欲要新生,必先破坏。为了能创造一个守序的新世界,泰坦们不会介意先毁灭一个混乱的旧世界。

“世界之巅”正在缓慢地扭曲。蠕动的云层形成了一个血红色的漩涡,宛如上古洪荒巨兽的血盆大口。

这个被战争重创的世界,已经无法维系原有的结构和形态。不仅是“世界之巅”,整个艾泽拉斯都在呈现崩溃的前兆。

“世界之巅”曾经是驭风者奥拉基尔的王座。在一千年的漫长战争中,强大的奥拉基尔击杀了成千上万的泰坦士兵。但当众神之父阿曼瑟尔和他的配偶艾欧娜亲自踏上战场时,高傲的驭风者终于从他的王座上陨落了。阿曼瑟尔和艾欧娜亲手摧毁了“世界之巅”,并将它改造后世所称的“天空”。

猎潮者耐普图隆率领的水元素曾经是元素联军的先锋。在战争中,他的军队潮水般冲向泰坦军团的阵地,将无数泰坦士兵拖入深不见底的深渊溺毙。阿曼瑟尔派出自己的儿子——“怒喝者”戈尔甘耐斯与耐普图隆战斗,并最终将其击败。由于耐普图隆的子民仍然拒绝投降,水元素们几乎被泰坦军团屠杀殆尽。戈尔甘耐斯占领了水元素们的领域,创造出一个被称为“海洋”的巨大容器。

石母瑟拉塞恩一向对战争怀有深深的厌恶。但是,被泰坦的暴行所激怒的石母也派出了她的土元素军队。悍不畏死的土元素战士与泰坦军团短兵相接,漫长而凄惨的战斗令双方均死伤惨重。最后,瑟拉塞恩亲自挥舞石锤冲锋陷阵,遭遇了号称“雕塑者”的泰坦战士卡兹格罗斯。强大的卡兹格罗斯手持巨大的铁匠之锤打败了石母,并强迫她献出一部分躯体。利用这些从瑟拉塞恩身上切下的岩石和泥土,卡兹格罗斯在“海洋”的中心建造了一块完美的陆地。阿曼瑟尔对卡兹格罗斯精湛的塑造技艺十分满意。众神之父亲自为这块陆地起名为“卡利姆多”,意为“星光永恒之大陆”。

在卡利姆多的中央,“织梦者”诺甘农正在开掘一口直达艾泽拉斯地心的深井。这口深井内汇聚了从整个艾泽拉斯世界收集来的奥术能量。诺甘农将这无穷无尽的能量转化为黝黑的魔法井水,并将这口巨大的深井命名为“永恒之井”。

在未来的一万年,永恒之井蕴含的强大能量将逐渐渗透进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最终,那些从主宰之战中残存下来的旧生命将被这种能量彻底消灭。对于泰坦们创造的新生命而言,这种能量则是无上的祝福。在永恒之井的滋养下,这些守序的新生命将加速进化成具有高度文明的新物种,从根本上粉碎旧艾泽拉斯生命复兴的可能性。

混沌的时代即将结束,秩序的时代即将到来。

在泰坦们完美而冷酷的改造计划面前,任何反抗都显得徒劳而苍白。

年轻人的表情,依旧沉静如水。他的全部精神、心血和灵魂,都已经完全凝结在双手中的泥塑上。

万物终有消逝的一日,就连泰坦本身也无法永生不朽。在旧世界的终结即将来临之时,我应该给新世界留下我自己的遗产。

风速陡增。一对黑色的翼翅挟着强大的气流从岩石上方一掠而过,以凌驾于风的速度在年轻人头顶上方盘旋翱翔。

“桑德兰!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哦!好消息是你的死对头拉格纳罗斯被泰坦军团痛扁了一顿,连同他的火元素奴仆们一起被赶进了元素位面;坏消息是泰坦军团已经向掉头向这里进军了,听说领头的就是那个萨格拉斯哦!”

年轻人没有抬头。他仍然专注地雕刻着泥塑——按照他自己的模样雕刻。

黑影收拢翅膀落到他的肩膀上,抬起了优雅美丽的头颈,对着他的耳朵大喊:“喂,你有没有在听啊?这次的对手可不一般,是那个号称常胜的泰坦战神萨格拉斯啊!”

“知道了。”年轻人平静地回应了黑影的告诫,继续着他手上的工作。

黑影瞥了一眼他手上的泥塑人偶;“败给你,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搞创作?你想和那些泰坦一样,用泥土造出一堆失败的石腭怪?”

“泰坦们的文明已经近乎完美。他们的创造实验之所以失败,原因并不在于他们的技术,而是因为他们的傲慢。”

“傲慢?”

“没错。”桑德兰弯下腰,将人偶小心地放在石碑的岩面上。他眼中灼灼的神采,宛如奔腾的雷光,“他们以高高在上的神之姿态俯视着艾泽拉斯,又怎能为艾泽拉斯创造出真正的智慧生命?!”

话音刚落,泥塑的人偶突然活动起来。它张开原始的眼睛,完全混沌的世界,却使得没有灵魂视力的人偶感到疑惑。它想要尝试着站立起来,动作笨拙宛如初生的婴儿。看着摇摇晃晃的人偶,黑影不禁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哼笑,随即从鼻腔中喷出一股充满了硫磺味的气息。这股微不足道的鼻息,对这小东西而言却形成了一场足以致命的灾难飓风。眼看人偶就要从高达六百公尺的石碑上被吹落时,桑德兰微笑着伸出了手指,这才避免了一场夭折惨剧。惊慌失措的人偶滚倒在桑德兰的手掌上,死死抱着桑德兰的手指,全身颤抖不已。

“一个简单的塑形术产物而已,亏你这么宝贝。”黑影娇俏的笑声悦耳如银铃,充满了一种无意识的骄纵。对于她的恶作剧,桑德兰却回以宽容的微笑。

“奥妮克希亚,你应该回去与你的父亲和哥哥在一起。这里……可是马上要变成战场了哦。”

“你要我回去躺在泰坦华丽的宫殿里,继续做他们的看门宠物?我才不要!”

被称为奥妮克希亚的黑影,是一条年轻的雌性黑龙。她的形体优雅而修长,如同黑色宝石般华丽的鳞片,耀眼地令人不敢正视。以凡人们的眼光看,她是一头长达一百二十公尺的庞然巨兽。然而,如今她停留在桑德兰宽阔的肩膀上,却宛如一头形态飘逸、桀骜不驯的苍鹰。

桑德兰•逐风者是一个巨人。他曾经是风元素一族的王子,所向无敌的风之将军。而如今的他,没有国土也没有臣民。几乎所有的元素们都已经沦为泰坦的俘虏,永远关入了元素位面之中。

风之王子忽然抬起了头。几乎与此同时,隆隆的雷声穿透了即将破裂的“世界之巅”,令整个世界都开始为之颤动。

这是泰坦军团的战车碾过世界之巅的声音。

“……已经来了吗?萨格拉斯真是个性急的家伙。”奥妮克希亚扬起头打了一个哈欠,美丽的角如珊瑚般熠熠闪光,“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逃走?这个宇宙广阔无垠,我们可以一起去寻找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平静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没有喧嚣,没有战争,只有我……”

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

“……还有你。”

桑德兰昂首仰望着正在步入毁灭的“世界之巅”。熊熊燃烧的苍穹,鲜红似血。英俊无暇的面容,平静无波。强劲的风呼啸着,掠过他伟岸如山的身躯。风之王子的身影矗立在满天飞舞的炽烈灰烬之中。他水晶般耀眼华丽的长发,迎着末日的狂风猎猎作响,宛如一面高傲的、永不屈服的战旗。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凝视着他坚毅的侧脸,黑龙公主不禁黯然。

因剑而生者,因剑而亡。当桑德兰•逐风者的大剑第一次出鞘的时候,这个艾泽拉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剑士,就已经坦然接受了命运的预言。在持续千年的主宰之战即将终结的时刻,他将带着风之元素的骄傲和荣耀,从容地走向这最后的战场。

“奥妮克希亚。”桑德兰平静地转过侧脸,“你可以代我完成一个愿望吗?”

“这算是临终前的遗愿吗?”奥妮克希亚怄气般别过脸,“说吧!除了少女的香吻之外都答应你。”

桑德兰微笑着摊开了手掌。在他的掌心内,蜷缩着身体的泥塑人偶露出了胆怯的表情,紧紧抱着他的手指。

“‘卡利姆多,星光永恒之大陆’——这是泰坦对那个地方的称呼。”桑德兰凝视着人偶,“我借鉴了泰坦的技术而造出了他。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属于泰坦文明的产物。因此,永恒之井的能量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你想要我把它带到卡利姆多去?”奥妮克希亚用眼角的余光睥睨着人偶,随即用前肢捂住了额头,“我不想触碰这个拙劣的陶艺。”

“不。”桑德兰用食指轻轻抚摩着泥偶的脸庞,“他是生命,是全新的生命。”

“生命?我随便做一个石头傀儡都比这东西有活力!”奥妮克希亚一声嗤笑,从桑德兰肩膀上一跃而下,以恐吓的姿态睁开了她燃烧着暗影烈焰的眼眸,紧紧逼视着泥偶原始的眼睛。

龙之瞳孔拥有粉碎一切魔法回路的强大魔力。在黑龙之瞳近距离的逼视下,人偶的魔法神经将会因为短路而瘫痪。过载的魔力将引爆它的大脑,击碎它的心脏,将它化为一堆不成人形的齑粉——按照常理来说,理应如此。

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泥偶茫然地直视着近在咫尺的黑龙之瞳。奥妮克希亚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摇曳着暗影之火的瞳孔猛烈收缩。在强烈的魔力波动冲击之下,人偶惊恐地伏下脑袋,向桑德兰的手指寻求庇护。即便如此,奥妮克希亚仍然没有在它身上看到丝毫毁坏的迹象。

“这怎么可能?即使是最坚固的岩石守卫,现在也应该粉身碎骨了!”奥妮克希亚诧异地嚷叫起来,“为什么?这只不过一个没有灵魂的……”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可能的答案自黑龙公主的脑海中划过。她震惊地看了看瑟瑟发抖的人偶,旋即以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桑德兰。

风之王子微笑不语。他的手指轻抚着人偶的背脊,脸庞上洋溢着无限的喜悦和慈爱。

那是父亲凝视着自己孩子时候才会有的表情。

奥妮克希亚不禁颤抖起来:“难道说,它不是塑形物,而是你注入了自己的灵魂而创造出的……”

“生命。”桑德兰微笑着说。

人偶的眼眶线条中,流出了两行晶莹的液体。完全无视黑龙公主可怕的威仪,人偶只顾死死抱着桑德兰的手指。泥塑的五官,因为这两行液体而模糊。

这是眼泪。

这是人偶感应到桑德兰即将永远离去而落下的眼泪。是有灵魂、有感情的智慧生命才会有的眼泪。

奥妮克希亚无法形容此时心中的震撼。千年的时光中,她见过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然而,即使宇宙中最壮丽的奇观,也不能与亲眼目睹一种新生命的诞生相提并论。

“在他的身体里,有我的生命,我的灵魂,还有我最宝贵的遗产……”桑德兰温柔地笑了,“我的‘剑之心’……”

天际中震耳的雷声,将桑德兰的话音完全吞没。

泰坦的军团正在集结。金属和战争的味道,在整个“世界之巅”弥漫。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牺牲你宝贵的灵魂,就为了在这个被泰坦征服的世界中,创造一个不会对你有任何记忆的新种族?”奥妮克希亚的声音开始哽咽。明明想好了最后分别时绝不悲伤,诀别的时刻真正来临时,汩汩的泪水却无法抑制地涌出,慢慢滴落在桑德兰的手指上。

“如果一定要说原因的话……”桑德兰笑着站起身,抬头仰望这片神罚即将降临的血红苍穹,“那或许是因为,我和泰坦是不同的吧!”

“拜托了”——仰望着桑德兰英俊无暇的脸庞,奥妮克希亚能清清楚楚地感应到风之王子心中在如此对她说。

“……烦死了!”奥妮克希亚毫不客气的在桑德兰的手掌上蹭干眼泪,“我认真地警告你,把刚出生的婴儿丢给待字闺中的少女,这可是严重的始乱终弃!如果不想被戴上花心男人的高帽子被我诅咒一辈子的话,就一定给我活着回来!”

疾风卷起,毫不理会人偶徒劳的挣扎,黑龙公主伸出前爪抓起它的腰,双翼张开的瞬间,奥妮克希亚已经破空而去。只剩下一串晶莹的泪珠在风中飘散,随风而逝。

“哪怕改了时空,换了容颜,我都会记得你眼中的依恋。”奥妮克希亚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空空荡荡的岩石旁,回荡在桑德兰的耳中,“风之王子桑德兰,请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残存的风元素在空中呼啸奔逃,泰坦大军逼近的脚步声,令它们惊慌失措。

“这可是一个相当难办的要求呐……”桑德兰凝望着奥妮克希亚消失的方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哎,好像忘记给那个小东西起名字了呢……老实说,我实在不喜欢泰坦取名的方式,‘维库人’?听起来又冰冷又呆板,简直跟阿曼瑟尔那张古板无趣的老脸没两样……”

“……不如,就给他起名为‘人类’吧!”

桑德兰修长而优美的右手,缓缓抬起,以一种睥睨天下、不可阻挡的雄浑姿态,按上了他背上大剑的剑柄。

立在乱舞的风中,风之王子衣袂飘飞。伟岸的身躯,状若天神。

——人类,在这个新生的世界中,你一定会成长为一个伟大的种族吧。

世界之巅的顶端出现了无数的龟裂。破碎的瞬间,泰坦军团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震耳欲聋。

“因剑而生者,因剑而亡。故事结束的时候,主角应该特别华丽呢……也罢,就在这最后的时刻,来个华丽的谢幕吧。”

桑德兰反手拔出背上的大剑,一剑刺向苍穹。

“来吧!”

一道强烈的电光撕裂了空间,照亮了旧艾泽拉斯最后的时刻,照亮了这个混沌世界最后的容颜。

法理斯 发表于 2010-10-15 22:02:58

二、雷霆之怒,戈什拉彻

本帖最后由 法理斯 于 2013-10-7 21:12 编辑

  大剑,从战车的侧面水平斩过。
  青铜打造的泰坦战车失去了防护的顶盖,同时失去的,还有驾车者颈部以上的部分。这名驾车的泰坦士兵在大剑斩过喉咙的瞬间就已经死去,失去头颅的身体却仍然手握着缰绳,依据主人临死前设定的方向操控战车,向这个可怕的敌人全力撞去。
  桑德兰再次举起厚刃大剑,遥遥指向疾驰而来的战车。一道雪亮的电光从“雷霆之怒”的剑尖上迸发出来。
  战车在惯性作用下继续飞驰了几秒钟。泰坦战士无头的躯体中央忽然呈现出一条极细的剑痕。随着金属开裂的可怕声响,泰坦战士的躯体连同战车一起,断裂成了左右对称的两半。
  桑德兰缓缓将“雷霆之怒”送还鞘内。在他的四周,整整十万名泰坦战士的尸骸堆积如山。遭到重创的泰坦军团正在变换队列,有条不紊地将伤者撤向方阵的后列。与此同时,上百万名毫发无损的泰坦战士沉默地推进到战线的前列,随时准备发起新一轮的冲锋。
  不知疲倦,不知恐惧。百万个躯体,却只有一个意志。泰坦军团井然有序的雄壮军容,象征着万神殿不可战胜的强大力量。
  桑德兰想挪动脚步,超负荷运转的身体却已经到达了极限。一股粘稠的液体涌向喉头,迫使他不由自主地捂上了嘴巴。手掌放下的时候,他将视线聚集在自己的掌心。
  一滩触目惊心的殷红,已经在他的掌心内迅速扩散开来。
  雄浑的战鼓声响彻云霄。泰坦军团的方阵踏着鼓点开始步步推进,一百万双青铜战靴踏出的足音整齐划一,宛如无数道不可阻挡的钢铁洪流。
  桑德兰缓缓抹去嘴角的血渍,右手重新握住了“雷霆之怒”的剑柄。
  悠扬的角笛声忽然响起。角笛的声音并不嘹亮,却瞬间传遍了整个战场。刹那间,上百万名泰坦战士组成的方阵一齐踏步停下,落脚声震耳。
  在桑德兰的注视下,一望无垠的方阵开始依次向两侧分开,就像用一把看不见的巨刃劈开青铜色的海浪。在方阵的尽头,那个雄伟的身影,正迈着悠然自得的步伐,向桑德兰走来。
  他的面容古朴而高贵,如同是完美无瑕的雕像。金白色的发丝和胡须,像是霍霍燃烧的金属火焰。他的身上没有任何护具,只有一件普通的长袍。任何铠甲或是盾牌,对这个人来说都显得可笑而多余。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所佩戴的武器。他的腰间挂着一柄造型华丽的长剑。白银铸造的剑鞘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无数的咒符。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望去,桑德兰也能感觉到这把武器内蕴含的强大魔力。
  短短的一瞬间,他已经走出了上百万名泰坦战士组成的方阵,出现在桑德兰面前。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对他都没有任何束缚。
  他终于来了。
  万神殿最强的勇士,泰坦一族的战神,亲自踏上了这片尸横遍野的战场。
  “你好。”桑德兰平静地向对方点头致意,“秩序保卫者,萨格拉斯。”
  “你好。”萨格拉斯欠身回礼,英俊的面容上充满着真挚的微笑,“风之王子,桑德兰。”
  在长达千年的主宰之战即将终结的时刻,上古时代两位最伟大的剑士,终于在这末日的战场上狭路相逢。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将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当这场旷日持久的惨烈战争彻底终结时,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片血腥的战场。
  “对这来之不易的初次相逢,是不是应该好好庆祝一下呢?”萨格拉斯从腰间取下一个酒囊,向桑德兰递了过来。
  “晨露酒。”他友好地说,“我亲手酿的。”
  “谢谢。”看着萨格拉斯递来的酒囊,桑德兰微笑着伸出了左手。
  锐利的寒光从萨格拉斯的双眼中一闪而过。
他宽厚强壮的手掌突然翻转,坚逾钢铁的手指已经扣上桑德兰的手腕。


  时间霎那间为之停滞。酒囊从萨格拉斯的指尖无声地滑落。在酒囊即将坠地的瞬间,一只手稳稳地拽住了绑缚着酒囊的金丝细绳。
  桑德兰平静地直视着萨格拉斯凌厉的眼神。他的右手并没有去拔出身后的大剑,而是从容地接住了酒囊。
  萨格拉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桑德兰的一举一动。当桑德兰接起酒囊的瞬间,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从萨格拉斯英俊的脸庞上一掠而过。
  那才是他发自内心的,真正的笑容。
  “你伤的很重。”萨格拉斯扶起桑德兰的手臂,“坐下休息一会儿如何?”
  “多谢。”桑德兰笑了笑。在这肃杀的战场上,泰坦的战神与风元素的王子像相交多年的好友一样走向那辆泰坦战车的残骸,在战车断裂的辕木上并肩而坐。
  晨露酒的芬芳,四散弥漫。
  一百万名身披重铠的泰坦战士注视着他们,沉默无声。他们分为四个庞大的方阵包围在两人四周。成千上万塔盾组成的围墙后面,数不清的长枪和利矛笔直地竖立在方阵中,宛如一座用金属浇筑而成的、不可逾越的钢铁森林。
  “这是真正的好酒,简直就像是在舌尖上滚动的液态宝石。”桑德兰闭上双眼,品味着酒囊内液体醇厚细腻的质感,“能请教一下你的酿造秘诀吗?”
  “在卡利姆多大陆上,有一种名为紫莲花的植物。当每天的朝阳刚从地平线上升起,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的时候,万神殿的侍女们就会从紫莲花的花瓣上采集来自晨曦的露珠。用这些紫莲花的花瓣和露珠为原料,勾兑少许清澈的泉水,将储存酒浆的水晶酒罐置放在碧蓝温暖的浅海中。夜幕来临时,银白皎洁的月光会照亮整个大海。当月光所萃取的露珠完全吸收紫莲花的芬芳时,晨露酒就酿成了。”
  “卡利姆多。”桑德兰嗅着酒囊内的芳香,“那是一个美丽的世界,对吗?”
  “完美无瑕。”萨格拉斯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是一个完美无瑕的世界,也是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在那个被泰坦彻底征服的世界里,已经没有桑德兰·逐风者存在的必要。
  对于万神殿来说,若是没有必要存在,那么就有必要消灭。
  “酒确实是好酒。”桑德兰平静地仰起了脸,“不知道你的剑,是否也是好剑?”
  “请过目。”没有任何犹豫,萨格拉斯站起身解下了自己的长剑,递到桑德兰面前。
  桑德兰接过长剑,长身而起,旋即拔剑出鞘。
  通体银白的剑刃,纯净没有一丝杂质。炫目的寒光沿着剑刃的纹理而流动,看上去就像是拥有灵性的活物。桑德兰挥动剑刃,空气中只留下一道银白的残影,看上去锋利至极。
  “真是一把好剑。”桑德兰用手指抹过剑锋,“它叫什么名字?”
  “戈什拉彻。”萨格拉斯答道,“意为‘黑暗撕裂者’。”
  “真是剑如其名。看来,你曾经用这把剑撕裂了无数的黑暗。”桑德兰手腕一翻,银白色的剑刃忽然调转方向,对准了萨格拉斯的咽喉,“你们泰坦所认定的黑暗。”
  巨大的声浪从四周泰坦军团的方阵中传出,宛如一阵强烈的风暴。萨格拉斯无声地举起了一只手掌,就像是立起了一堵厚实的墙壁,霎那间封住了庞大方阵中所有的骚动。
  “以杀戮终结杀戮。”萨格拉斯直视剑刃,向桑德兰跨出了一步,任凭戈什拉彻的锋芒刺上自己的咽喉,“这就是我的使命。”
  桑德兰久久凝视着萨格拉斯无所畏惧的银白眼眸。微笑的表情开始浮现在风之王子的脸上。随后他倒转剑刃,将长剑递还给萨格拉斯。
  “你有着钢铁一样的胆魄。”桑德兰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位宿敌的敬意。
  “彼此彼此。”萨格拉斯大笑,接过戈什拉彻,还剑入鞘。
  “我们,是敌人。”桑德兰伸出手抚摸着战车的残骸,像是在为敌对的死者而叹息,“我杀了你不计其数的族人。但是,你对我似乎并没有憎恨。”
  “憎恨这种东西,在我们体内不存在。”萨格拉斯银白色的眼眸内,闪耀着理性而冷静的光芒,“憎恨是你们这些混乱生物才会有的情绪。我们泰坦一族都是天生的战士,在战场上光荣战死,对我们来说是无上的荣耀。”
  “原来如此。”桑德兰微微颔首,“正因为你们不知道什么是恨,所以也不会知道什么是爱;因为你们不明白死亡的可怕,所以也不会懂得生命的可贵。”
  “万神殿尊重宇宙中所有的生命——但是敌人的生命除外。”萨格拉斯的目光,从那辆被一剑劈成两半的战车残骸移向了整个战场。无数扭曲或折断的金属武器上,挂满了泰坦士兵残缺的肢体和干涸的鲜血,描绘出一幅无比惨烈的战争画卷。
  “在这方面,你与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完全不同。”桑德兰笑着摇了摇头,“这里是我们的家园,是你们倚仗武力入侵了我们的世界。你刚才说过,‘以杀戮终结杀戮’。你们是为了满足自己征服的欲望而杀戮,而我是为了保卫我的家园而杀戮。我和你们,是完全不同的。”
  “混乱终将归于秩序,这是宇宙永恒的真理。我们泰坦没有自己的私欲,我们只是遵循着宇宙的法则,前来引导你们抛弃对那些邪神的信仰。”萨格拉斯的声音低了下去,“但是,你们拒绝了。”
  “所以在你们看来,我们就应该被毁灭。”
  “何为毁灭?何为创造?两者之间,真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鸿沟吗?”
  言毕,萨格拉斯闭上眼睛,将长剑的尖端戳入大地。
  强大的能量从戈什拉彻的剑尖上汹涌澎湃地奔流而出。以萨格拉斯为中心,这把原本用于杀戮的武器泛起了金白色的涟漪,象海浪般淹没了这片尸积如山的战场。泰坦战士们的遗体开始逐渐幻化,变成无数萤火虫一样的美丽光芒,从战场上冉冉升起。在他们曾经倒下的地方,漫山遍野的殷红鲜花争相怒放,形成一片静谧的花之海洋。
  萨格拉斯的祝福,使得战死者的灵魂得以安息。他们的身躯将还原为最基本的物质微粒,进入到新艾泽拉斯宏大的循环体系之中,成为这个新生世界生生不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如你所见,我的剑可以用来毁灭,也可以用来创造。”萨格拉斯仰望着漫天飞舞的萤火,“你的剑,也可以。”
  桑德兰淡淡一笑,将酒囊中剩余的晨露酒一饮而尽。
  “跟我到万神殿去吧,桑德兰·逐风者。”萨格拉斯转过脸凝视着他,“五色巨龙已经接受了万神殿的祝福,成为这个新世界的守护者。只要你愿意,万神殿也可以给予你祝福,甚至可以赋予你领导五色巨龙的权力……”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桑德兰简洁地反问,“如果你不是泰坦,只是一个因剑而生的战士,当你站在我的角度上时,你会怎么做?”
  凝视着桑德兰的眼睛,萨格拉斯银白色的眼眸深处,开始涌动起激烈的光芒。
  因剑而生者,因剑而亡。
  这才是属于战士的归宿,战士们真正而唯一的归宿。
  “……我明白了。”萨格拉斯单手置于胸前,向这位伟大的宿敌深鞠了一躬,“抱歉。”
  “不,你不用道歉。”桑德兰露出了微笑,向萨格拉斯晃了晃手中的酒囊,“我应该说,谢谢——为了这袋好酒,还有你这个好对手。”
  ——萨格拉斯,如果换成另外一种场景,也许我们会成为不错的朋友。
  闪耀着雷光的厚重大剑,开始缓缓出鞘。
  凝望着风之王子决然的眼神,萨格拉斯庄重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像是感应到主人的心意一样,戈什拉彻的剑刃,寒光凛冽。
  “咚!”
  战鼓响起。
  泰坦军团的四个方阵同时开始了推进。
  漫山遍野的嫣红花朵被无数双战靴践踏,四散飞溅。
  “咚!咚!咚!”
  战鼓声越来越急促。
  泰坦士兵们的步伐越来越快,步行的推进终于变为了冲锋。士兵们耀眼的铠甲,将整个战场染成了波涛汹涌的光之大海。
  在即将被四面八方涌来的钢铁浪潮吞没的一瞬间,桑德兰和萨格拉斯同时发出雄壮的战吼,向着对方一跃而起。
  雷霆之怒与戈什拉彻,凌空相撞。

法理斯 发表于 2010-10-15 22:03:34

三、露希尼娅

本帖最后由 法理斯 于 2013-10-10 22:38 编辑

泰兰德•语风正平躺在魔力束缚的囚笼内。

她知道她的人民惨遭杀戮,燃烧军团现在正在卡利姆多的土地上畅行无阻,将美丽肥沃的土地变成了一片废墟。

卡多雷辉煌壮丽的城市正在毁灭。但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她现在已经成为了燃烧军团的俘虏,被关押在艾萨拉的皇宫中。

牢门先是开了一条细缝,接着就缓缓打开了。出乎她的意料,来者是一个女性上层精灵——但她并不是女皇的侍女法斯琪。泰兰德并不记得有除了法斯琪之外的其他人能够自由进出这间牢房。

“你好,泰兰德•语风——哦不,按照你们姐妹会的礼仪,我应该称你为最高祭司。”她的言语中充满了戏谑和轻佻的成分。“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是露希尼娅•永歌。”

泰兰德回想了一下。在她的记忆中,上层精灵中并没有这个姓氏。但是当露希尼娅开始对着她举起手指做出施法动作的时候,泰兰德开始相信,她可能是女皇艾萨拉的另一个侍女,就像上一次法斯琪所做的那样,她奉了女皇的命令,前来终结月神女祭司的生命。

“叮!”

露希尼娅放下了手指。泰兰德身上的魔力镣铐随即应声脱落。

“坐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达斯雷玛•逐日者和他的部下正在马厩等着你。”露希尼娅说,“恶魔首领的爪牙们正在永恒之井岸旁施展魔法。现在这座皇宫内警备松懈。如果想逃走,现在正是时候。”

泰兰德用自己黛蓝色的眼眸看着她。

“你是谁?”

“我已经做过自我介绍了。”

“不对。即使是法斯琪,也没有直呼逐日者家族领导人名讳的胆量。”泰兰德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啊拉啊拉,不小心露出破绽了呢。”露希尼娅不禁露出了愉快的表情,“你确实很聪明,但是你必须要记得,聪明的女人往往是不长命的哦!”

“你没有清楚回答我的问题之前,我不会跟你去任何地方。”泰兰德向后退了一步,坐回到牢房的平板床上,“我不知道这会不会是哈维斯的又一个诡计。”

“请不要因为无聊的猜疑而浪费了宝贵的时间,尊贵的大祭司。”露希尼娅发出了阵阵娇笑,“为了不让玛诺洛斯起疑心,很多上层精灵自愿地陪同恶魔们前往了永恒之井。你现在所浪费的每一点时间,都是他们宝贵的鲜血。”

“……愿月亮女神赐福他们。”泰兰德低声说道。当玛诺洛斯和他的主人发现了这些上层精灵背叛了他们,没有人敢想象这些勇敢的精灵将遭受到何等恐怖的待遇。

“那么,请你诚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月神女祭司做出了自己的让步,“你为什么要救我?”

露希尼娅收敛了笑容。她的眼眸是如此深邃而平静,然而,那深不见底的深渊中却蕴含着一股强烈的暴风。

“……为了不让萨格拉斯得偿所愿。”她回答。“这个理由,可以吗?”

这是最低限度的保证。泰兰德再也没有其他选择地点了点头。

“能够为最高祭司带路,真是我的荣幸。”

露希尼娅讽刺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她的带领下,两人飞速冲上了一段很长的楼梯。一路上没有发现警卫的迹象,女祭司明白有人已经提前扫清了路上的障碍。

“我们怎么出去?”

“穿过这个大厅,你就可以直接赶到马厩那里——达斯雷玛和他的人正在那里接应你。当皇宫大门打开的时候,你们要像风一样地冲出去。”

“你们?”泰兰德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用词,“那你呢?”

“我拦住他们。”露希尼娅简短地回答。当泰兰德刚刚问出“他们是谁”的时候,露希尼娅猛然按下了她的头——一支箭差之毫厘地从泰兰德肩膀处擦了过去,射穿了露希尼娅手臂,鲜血溅了泰兰德一身。

几个恶魔守卫出现在走廊里。

“站在那里别动!”一个戴着暗紫色头盔的恶魔军官大声喝道。

“露希尼娅!”泰兰德叫道。她伸出手掌,试图为她进行治疗。

“快走!”露希尼娅间不容发地向恶魔军官挥出了手掌。一股隐形的力量猛地冲向那些警卫,他们随之砸在墙上,如同风中的树叶一般。他身体撞到墙上的“咚咚”声在大厅里回响。

被惊动的恶魔守卫们如潮水般涌入大厅,其中甚至包括一名艾瑞达巫师。不等这个恶魔巫师举起法杖,露希尼娅抢先一步发动了攻击。强烈的冰霜新星在大厅内炸开,将所有的恶魔都冻结在了原地。

一连串上位恶魔语从化为冰雕的艾瑞达巫师口中流泻而出。这个被刚刚遭到冰霜魔法打击的恶魔居然还有发动反击的能力。数不清的冰屑开始从恶魔们的身上掉落,即使凭肉眼也能发觉冰霜新星的效果正在迅速瓦解。

“去马厩。”露希尼娅说。

泰兰德摇了摇头。姐妹会的戒律不允许她抛弃同伴。虽然她与这个来历不明的上层精灵相识不久,她仍然无法在这种生死关头对她弃之不顾。

“去马厩!”露希尼娅不容辩驳地重复了一遍,“你与我不同。你还有玛法里奥。而我……什么都没有了。”

“……”

泰兰德顿时僵立在原地。这个熟悉的名字,成功动摇了泰兰德内心中最脆弱的一部分。

“……那,你还有什么心愿吗?”泰兰德终于下了决心,“虽然无法向你承诺什么,但是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的,我一定会尽力为你完成的。”

露希尼娅歪了歪脑袋,像是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下。

“既然如此,就请你记住我唱的最后一首歌吧——一首为我死去的爱人而作的挽歌。”

她清了清喉咙,十指交接,构造出火焰的形状。炎爆术引发的火球,呼啸着扑向恶魔大军。巨大的爆炸,地动山摇。泰兰德依然听到了她吟唱出的那曲婉转的旋律——

古老的剑

斩断了宿缘

唤醒了谁的誓言

转瞬之间

隔世的爱恋

追忆往日缱绻

沧海桑田

冰封的泪

如流星陨落

跌碎了谁的思念

轮回之间

前尘湮灭

梦中模糊容颜

一曲千年

……

短剑刺入一头地狱犬坚硬头颅的同时,短剑应声折断了。泰兰德转头向露希尼娅看了最后一眼,说了一声“抱歉”,飞快地从开始消融的恶魔冰雕身边跳过,冲进了通往马厩的侧门。

“哗啦!”

大块大块的碎冰从那个艾瑞达巫师的上半身脱落。恶魔巫师凶神恶煞地挣脱残余的冰晶,向露希尼娅走了过来。

数不清的恶魔守卫纷纷破冰而出。嗜血的吼叫声在大厅内回荡。

“啊拉,碍手碍脚的家伙终于逃走啦。”

露希尼娅闲庭信步般踱到侧门前,孤身挡住了恶魔们的去路。面对着不计其数的恶魔大军,她却像是参加一场豪华舞会那样,以无比优雅的姿态,向恶魔们撩起了裙摆。

“嘿,萨格拉斯没用的奴仆们!”她的笑容,看起来无比亲切。“瞧瞧你们,对人家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之后,可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哦!”

像是毫无痛觉一样,她单手捏住了那支贯穿自己手臂的箭,拔了出来。在恶魔守卫众目睽睽之下,她手上的箭开始分解为一缕缕粉末状的灰烬,当箭在她的手指间彻底消逝时,她臂上血迹斑斑的伤口竟然已经完全愈合。

她的眼眸中闪耀着邪恶而妖媚的色彩。被炎爆术烧得焦黑的残肢断臂横亘在她的脚下,宛如是对恶魔们无声的示威。感觉到异样的艾瑞达巫师制止了蠢蠢欲动的恶魔守卫。
这个恶魔巫师开始尝试用精神法术入侵这个精灵的大脑。

“哟,你就这么喜欢偷窥纯洁少女的隐私吗?萨格拉斯的手下,难道都是像你这样恶趣味的猥琐男?”

语气虽然暧昧,露希尼娅的眼神却像神一样威严而可怕。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恶魔们的行列。对于她这样强大的存在来说,这些丑陋的恶魔生物,与最卑微的虫子没有任何区别。
恶魔巫师的表情开始急速变化。它一边尖叫一边疯狂地后退,尖利的爪子疯狂地抓着自己的脸孔,直到将自己的脸抓得稀烂——他对所露希尼娅施展的法术被千百倍加强并送还给他,强烈的反噬力已经让他陷入了彻底的疯狂。

强大的魔力在大厅内激荡。露希尼娅周身开始散发出强烈的热气。她白玉般的皮肤染上了淡红的斑块,斑块颜色随着每一瞬间变浓,变为炽烈的深红。
“吾之名讳,不可被提及……”露希尼娅缓步向艾瑞达巫师走来。她的眼眸深处,数万年都不曾熄灭的暗影烈焰,正在熊熊燃烧。

不,不仅是眼眸。露希尼娅的全身都在燃烧。炭化了的衣服层层剥落,化为灰烬飞散。能烧尽一切的暗影烈焰吞噬着她裸露的皮肤,充满着一种妖冶而残酷的美感。
“吾之面容,不可被识破……”
像一尊用火焰铸成的雕像一样,露希尼娅双手高举,向着天空张开了双臂。这双手臂上也爬满了火焰,就像是一对霍霍燃烧的翅膀。她的形体在火焰中开始逐渐崩解,她两眼的部分则化成了金黄色的小圆圈,闪耀着比火焰还要明亮的红光。
露希尼娅所站立的位置,已经化为了一座肆意喷发的活火山。充满杀意的热风挟带着熔化的岩浆,四散飞溅。

惊恐万状的恶魔们四散逃避,想要远离这死亡的火焰。它们是不可战胜的燃烧军团,是来自于扭曲虚空的强大怪物。然而现在,它们却卑贱如同蝼蚁。弱小凡人们曾经因为它们而生出的屈辱、恐怖和深深的绝望,恶魔们如今加倍尝到了这种滋味。
“吾之威仪,不可被忤逆!”
毁灭的烈焰,冲天而起。整个大厅,瞬间淹没在烈火的海洋之中。

恶魔们凄凌的惨叫声接二连三响起,又瞬间归于死寂。

一双磅礴无比的暗影之翼切开了大厅的穹顶,在陷入火海的大厅废墟上缓缓展开。那刀锋一样的羽翼,将华美的建筑彻底撕裂,将朦胧的迷雾全部驱散,将灰色的天空整个点燃。

“我,是黑龙一族的公主。我,是奥妮克希亚……”

法理斯 发表于 2010-10-15 22:04:00

四、马尔斯

本帖最后由 法理斯 于 2013-10-6 22:30 编辑

浓稠的绿色雾气流泻在空气中。映着昏黄的天空,枯萎扭曲的树木在绿色的雾气中时隐时现,宛如噩梦中的场景。

这不是噩梦,这是现实。这里是被天灾军团所控制的死亡之地。这里是安多哈尔。

瘟疫和腐败在这个曾经繁荣的人类城镇中横行。少数的血色十字军仍然坚守在这里,与日益壮大的天灾军团进行着勇敢而无益的战争,徒劳地消耗着物资和生命。

马尔斯•卡修沉默地牵着战马,行走在安多哈尔已经荒废的道路上。就在五年前,这还是一条车水马龙的繁华大道。农夫们从安多哈尔丰腴的农场里收割起金黄色的小麦,通过这条道路集中运往城内的粮仓,再由这条道路运往东北方,那个叫做斯坦索姆的遥远城市。

这就是所有噩梦的起源。

马尔斯的全身裹着厚实的兜帽长袍,连脸上都蒙着浸过圣水的面罩。安多哈尔的一切——泥土、朽木、灰尘甚至是空气,都含有天灾军团散布的病菌和毒素。在没有防护措施的情况下,普通人会很快被天灾瘟疫所感染。如果不能尽快得到有效治疗,这些瘟疫的受害者将会在痛苦中逐渐死去,然后——转化为另一种东西。

这种东西现在正隐藏在暗处窥视着他。

夹带着腐臭味的风从整条道路上吹过。战马开始烦躁不安地喷着鼻息。马尔斯扯着马嚼子,转过了头。一栋看上去曾经是酒馆的破败建筑阴郁地站立在荒废的道路旁,就像是一具直立的棺木。酒馆的外墙上,半扇残旧的老式木门正在风中前后摇晃,发出吱吱的响声。

那个东西刚才就在那里。它正在废墟的阴影中穿行,渴求着新鲜的血和肉。

马尔斯的视线在酒馆的外墙上游走。透过墙壁,他看到它正在推倒屋内朽坏的桌椅和家具,爬上布满蜘蛛网的木质楼梯。在楼梯拐弯的角落处,年久失修的墙壁上有一条开裂的缝隙。它趴在缝隙上向外窥视。像是感觉到马尔斯正在注视它一样,它的喉咙里发出阴沉的咕哝声,随后扭身向二楼爬去。

占领制高点的一方就是具有优势的一方。

它正在为即将到来的狩猎做着最后的准备。

马尔斯从口袋中取出一个装满某种液体的玻璃瓶。估算了一下距离和高度,马尔斯将玻璃瓶举过头顶,向着酒馆二楼的窗户掷了上去。

玻璃瓶穿过二楼的窗帘,消失在黑暗的窗户内。细微的玻璃破裂声消失之后,马尔斯听到它发出了刺耳的咆哮。

玻璃瓶内装满了经过祝福的圣水。对于亡灵生物而言,这种蕴含神圣力量的液体就像是滚烫的柏油一样令它们感到畏惧。马尔斯正是打算利用圣水的力量,将它逼退到酒馆的底楼。

“呯!”

出乎马尔斯意料之外,那个东西不但没有逃回底楼,反而一头撞破了窗棱,跳跃到了外墙上,居高临下向马尔斯嘶吼。

那是一只食尸鬼。它用锋利的爪子将半腐败的躯干固定酒馆的外壁上。开裂的嘴角边挂着黄绿色的涎水。一对红色的眼珠牢牢瞪视着马尔斯,充满了对活人的憎恨和对鲜血的渴望。

将冷笑隐藏在面罩下,马尔斯从长袍内伸出了戴着板甲护具的右手,向它摇了摇食指。

食尸鬼固然不懂得这个手势的意思,但是却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个人类周身散发出的轻蔑和嘲笑。一种原始的愤怒促使它发出尖利的吼叫,对着马尔斯扑了下来。

马尔斯没有拔出腰间的佩剑,而是看似随意地向前跨出一步,迎着凌空扑下的食尸鬼,猛力挥出了戴着板甲护手的拳头。

一声闷沉的巨响震动着空气。猝不及防的食尸鬼被打得仰面飞了出去。马尔斯这一拳准确地砸中了食尸鬼的面门,几乎完全陷进了它丑陋的脸颊里。这张原本已经高度腐烂的脸顿时变成了血肉模糊的肉饼,脱落的牙齿和碎肉混合着污血在空中飞溅。

受到重击的食尸鬼发出呜咽的声音跌落在大道上。然而没过多久,它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它的爪子在自己的头颈上摸索着,终于抓住了自己因为脱臼而垂在胸前的头颅。伴随着咔啦一声骨头结合的声音,食尸鬼扭了扭脖子,随即重新抬起血脓满面的脑袋,再次以凶狠的眼神盯视着马尔斯。

“哼,看起来你不会感到疼痛吗?”马尔斯嗡嗡的冷笑声从棉布面罩内传了出来,“还真是一具适合战斗的身体呢!”

食尸鬼盯着他的眼睛,开始在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叫声。它的吼叫声远远传开,很快从四面八方引来一阵阵回应的嘶叫。

四周建筑废墟中相继出现了二十多只食尸鬼。它们攀爬在墙壁上,俯卧在屋顶上。此起彼伏的嘶叫回荡在整条道路上,宛如恶鬼横行的地狱中才有的场景。

“看看你对这个世界犯下的罪恶,阿尔萨斯……”环视着四周蜂拥而至的食尸鬼,马尔斯一字一顿地念出了那个让他切齿痛恨的名字。他的声音开始变得低沉而雄浑,像是在用一种最古老的语言,吟诵一曲最神圣的誓言。

“白昼朗朗,黑夜茫茫……”

强劲的风掠过安多哈尔的大道,吹起了马尔斯的长袍。长袍的后摆在他身后迎风飞扬,仿佛凭空生出了一对高傲的翅膀。

“魑魅魍魉,无所遁藏……”

一件银白的铠甲从袍子下显露了出来。在铠甲的左胸位置上,赫然印着一只伸向天堂的手的浮雕图案。

那是“白银之手”骑士团的标志。

“银之荣耀,万世存长……”

像是无法忍受马尔斯的祈祷一样,所有的食尸鬼一齐发出了骇人的咆哮,从四面八方齐刷刷地凌空跃起。

迎着像黑色鸦群般扑至的亡灵生物,马尔斯跨前了一步,一脚踏在这片业已堕落的土地上。祈祷词的最后一段音节,轰然落下。

“……圣光长明,永放光芒!”

金色的圣光风暴,从被染得一片金黄的土地上升腾而起,如同一道冲天的火柱。以圣骑士为中心,强烈的神圣之火,形成了一圈巨大的光晕,将所有的食尸鬼们围拢在中间,如同一座无形的牢笼。

这是圣光赐予他的信徒们的神圣力量,不死者们最为惧怕的净化之法。

仿佛就像是最脆弱的纸片一样,食尸鬼们的躯体全部被这种神圣的火焰瞬间点燃。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霎那间消散,只留下灰白的粉末,随着尚带微微炽烈感的风飞散而去。

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马尔斯伸手掸了掸身上的飞灰,抬起头凝望着昏黄的天空。

拥有正义,不一定拥有力量。但拥有力量,就一定拥有正义。

要想击败那个端坐在冰封王座上的男人,马尔斯还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

圣骑士翻身上马,一抖缰绳。战马沿着大道加速奔驰,将安多哈尔远远抛在了身后。

他的目的地,是圣光之愿礼拜堂。

——那个能够使他获得力量的地方。

史东 发表于 2010-11-25 11:19:10

结束了???
不会真的就结束了吧

法理斯 发表于 2013-5-28 23:47:25

五、礼拜堂

本帖最后由 法理斯 于 2013-10-10 22:46 编辑

直到今日,马尔斯还记得洛丹伦王城那座雄伟壮丽的神圣大教堂。
阿隆索斯·法奥庄严肃穆的塑像矗立在教堂广场的中央。在法奥塑像的后方,上百级光亮如镜的大理石台阶延绵直上,通向大教堂装饰华丽的大门。每天清晨到来的时刻,悬挂在教堂钟楼上的七口大钟被虔诚的修士们同时敲响。金色的阳光透过教堂圆窗巨型的彩色玻璃,为教堂的穹顶和廊柱抹上了一层瑰丽的色彩。伴随着洪亮的钟声,唱诗班的幼童们身穿洁白的教袍,用纯净的歌声齐声颂赞圣光的伟大。沐浴在这静谧的阳光下,大教堂的五个尖顶都被镀上了一层神圣的淡金色光晕,宛如圣光向整个洛丹伦洒下了永恒的祝福。
与神圣大教堂完全相反,在东瘟疫之地,没有阳光,没有钟声,没有唱诗班,也没有圣光的祝福。自洛丹伦沦陷之后,圣光之愿礼拜堂一直孤独地竖立在这片充满堕落和腐败的土地上。六角形的风灯悬挂在礼拜堂简陋的大门外,在瘟疫之地的寒风中若隐若现。在这昏黄的灯火下,银色黎明的骑士们提着骑枪和长剑,警惕地注视着礼拜堂四周浓厚的瘴雾。他们知道,在这暗红色的雾霾的深处,亡灵天灾的怪物们正在四处游荡。这些怪物随时准备捕食那些不幸落单的猎物,将原属于生者的血肉,化为属于死者的美餐。
圣光之愿礼拜堂是银色黎明的大本营,也是人类在东瘟疫之地抵抗亡灵天灾的最后堡垒——尽管血色十字军对这句话的后半部分嗤之以鼻,但这句话在艾泽拉斯确实已经是一个普遍的共识。血色十字军作为一个狂热偏执的军事组织已经完全走上了歧途,他们的所作所为与亡灵天灾已经没有什么区别。包括人类在内,各大势力都已经开始驱逐血色十字军的大使,针对血色十字军领导者的悬赏刺杀也已经呈现半公开化的趋势。
银色黎明是在白银之手骑士团瓦解后建立起来的抵抗组织。与极端狂热的血色十字军不同,它自诩严格的政治和种族中立。凡是愿意抵抗亡灵天灾的种族势力,均可以与它建立起平等的协作关系。正因为如此,从暴风城到奥格瑞玛,从达纳苏斯到雷霆崖,银色黎明成员的身影几乎遍布艾泽拉斯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唯独一个地方例外。
那就是吉安娜·普罗德摩尔所统治下的塞拉摩。
在“诸神黄昏”战役结束之后,艾泽拉斯的政治局势已经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大法师吉安娜·普罗德摩尔带领着残余的洛丹伦人来到塞拉摩岛,开辟了新的城邦。而在洛丹伦的灭亡之后,南方的暴风城开始以唯一的人类正统政权自居。塞拉摩在获得生存和发展的同时,也就与遥远的暴风城形成了两个互不归属的独立政权。作为在诸神黄昏战役中声名显赫的英雄之一,吉安娜·普罗德摩尔不但拥有伟大的月亮女祭司泰兰德·语风和大德鲁伊玛法里奥·怒风的支持,甚至在部落中也受到兽人酋长萨尔和牛头人酋长凯恩的尊敬。慑于这些传说中的英雄之名,暴风城并没有对塞拉摩提出领土和归属要求,但是,对实际处于独立王国地位的塞拉摩,暴风城一直在暗中进行排挤和打压。
无论是经济、政治还是军事实力,建国百余年的暴风城都要远远凌驾于新生的塞拉摩之上。在暴风城少年国王安度因·乌瑞恩的压力下,就在三个月前,素以政治中立自居的银色黎明不得不派出首席牧师英尼戈·蒙托尔神父为首的代表团出访暴风城。
“在塞拉摩的问题上,诸位是支持我,还是反对我?”在为银色黎明代表团举办的豪奢宴会上,举杯祝酒的少年国王突如其来的发问,令准备了一大篇华丽外交辞藻的蒙托尔神父顿时面色僵硬。
“看来,你们银色黎明对暴风王国还缺乏必要的了解。那么,那现在就让诸位了解一下,暴风王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少年国王放下酒杯,击掌三声。宴会露台周围巨大的落地帘幕,瞬间拉开。
宴会露台的下方,涌起了一圈又一圈华丽的金属涟漪。那是由上千名全副武装的暴风城士兵组成的方阵。无数的枪和剑举向天空,在炫目的阳光下掀起了一阵阵光的波涛,向这座宏伟的露台展示着暴风王国无可匹敌的强大武力。
从胆颤心惊的客人们面前信步走过,安度因·乌瑞恩来到露台栏杆旁,向自己的士兵们挥手致意。国王的这个动作,立刻引来了士兵们一阵狂热的欢呼和致敬。
“万岁~!”
“万岁~!”
“万岁~!”
被这排山倒海的欢呼声所震撼,银色黎明代表们的脸上终于褪去了最后一点血色。
“支持我——或者反对我。”安度因·乌瑞恩从露台前缓缓转身。黄玉色的瞳仁,反射着铁器般的寒光。“请诸位记住,对于你们银色黎明来说,第三种选择,是不存在的。”
在政治的天平上,“实力”是唯一的砝码。对于弱者来说,不可能有选择的自由。
“……塞拉摩的马尔斯·卡修少校?”一名银色黎明的年轻骑士拿着马尔斯身份证明文件,照着文件读出了他的名字,随后彬彬有礼地将文件交还给马尔斯,“很抱歉,泰罗索斯阁下现在没有时间见您。”
“是吗?为了避免惹怒暴风城,你们银色黎明就像躲避瘟疫一样躲着‘塞拉摩’这个词眼。”马尔斯以嘲讽的眼神看着对方,“那么,就去转告你的阁下,就说是身为‘白银之手’的马尔斯·卡修,前来拜访同为‘白银之手’的玛克斯韦尔·泰罗索斯。”
“恕难从命,少校。”年轻骑士的声音,平板而冷淡,“泰罗索斯阁下现在的身份,不再是‘白银之手’,而是‘银色黎明’。”
马尔斯睥睨着他。但是年轻骑士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与洛丹伦一样,‘白银之手’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在这里,在这座礼拜堂,只有‘银色黎明’,再也没有‘白银之手’……”
“你叫什么名字?”马尔斯打断了他的话。
“……您刚才说什么?”
“我在问你该死的名字——你这只屁股上还拖着蛋壳的菜鸟。”马尔斯眯着眼睛向前跨了一步。这个充满了危险意味的动作,使年轻骑士本能地伸手握住了自己的长剑。
“别在我面前耍弄那把唬人的玩具,菜鸟——这是为了你自己好。”马尔斯凌厉的目光,充满着一种无法违抗的力量。那双经历了无数杀戮、死亡和破坏的冰蓝眼眸,令年轻骑士握剑的手感到一阵僵硬。
“好,很好。就这样,站在那里别动。”马尔斯再次跨前一步。他的手顺着年轻骑士微微颤抖的脖颈向下缓缓移动,捏住了一条细长的绳。马尔斯提着这根细绳,从年轻骑士精致洁净的丝绸衣领内扯出了一块铭牌。
“噢,这个该死的单词应该怎么读?奥——林,奥林中尉?这就是你的名字?说实话,你这个名字真是逊毙了。”
将铭牌漫不经心地塞回年轻骑士的衣领内,马尔斯灼灼的目光紧紧地压迫着年轻的骑士。这双冷酷而深邃的冰蓝色眼眸,令年轻骑士感到一种强烈的窒息。
“你知道吗?在你还在吃奶和尿床的时候,‘白银之手’就已经在这片土地上与亡灵天灾浴血搏斗。他们的面前只有尸山血海,他们的身后再没有一兵一卒。在那场不可能取胜的战争中,他们战斗,他们流血,他们一个接一个壮烈牺牲。他们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给你这样的小兔崽子争取活命的权利。”
马尔斯指着自己的左胸。白银之手的标志,在他的铠甲上熠熠闪光。
“白银之手还没有死绝,至少现在在你的面前就有一个。如果再让我从你那张肮脏的嘴巴里听到任何对白银之手不敬的言论,我就剁掉你那根忘恩负义的舌头——听明白了吗?”
奥林中尉能感觉到从自己心底里泛起的深深的恐惧。当他听到自己口中说出“明白了”的时候,他看到马尔斯露出了满意而诡异的微笑。
“那好,为了帮助泰罗索斯恢复一下身为白银之手的记忆,把这个带给他——就算是我给老朋友的见面礼吧!”马尔斯从马背上的行囊中取出一块用亚麻布包裹的东西,将它塞进了奥林中尉的手中,“我保证,他一定会对这件礼物感兴趣的。”
奥林中尉脸色苍白地握着布包,一步一步地慢慢后退,直到确认马尔斯没有跟来,他才转过身,逃命般向礼拜堂大门奔去。
他知道自己的腿正在颤抖。在从马尔斯手中接过布包的一瞬间,他能感受到在那具人类的外壳下,涌动着一种狂乱的、无尽的仇恨。这种仇恨是如此的强烈,导致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一种恶魔般的残忍和邪恶。
那是一双只属于复仇者的眼眸。
在跨过门槛的瞬间,奥林中尉的脚下一个踉跄。手中的布包脱手飞出,滚落在地上。亚麻布顿时散开了,里面包裹的东西露出了一角,闪着黄澄澄的金属光泽。
在周围人的注视下,奥林中尉慌慌张张地捡起了散开的布包。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布包内的那件东西。
所有人都听到了从他口中发出的惨叫声。
那是一只残缺的男性人类的耳朵。在这只耳朵上,还挂着那只黄色的金属耳环。
那是属于英尼戈·蒙托尔神父的耳环。

法理斯 发表于 2013-6-20 17:09:50

本帖最后由 法理斯 于 2013-10-10 22:47 编辑

一个人影从礼拜堂大门内走了出来。

他的身躯和面孔早已随着岁月而腐烂,暴露在空气中的只有森然的白骨。当他佝偻着身躯走到马尔斯面前时,圣骑士看到了它藏在甲胄下的幽暗的眼神。

那是一个亡灵。

它是魔物,它是凶手,它是洛丹伦和白银之手不共戴天的仇敌。而如今,它却穿着银色黎明的战袍,堂而皇之出现在马尔斯面前。

“泰罗索斯阁下已经同意与您会面了,马尔斯•卡修少校。”从它破损的喉咙中发出的通用语听起来嘶哑而阴郁,“初次见面,鄙人是莱尼德巴萨罗梅。”它礼节性地向马尔斯伸出了右手。圣骑士冷冷地看着它干枯的手掌骨骼,随即将手移到了自己的身后。

“噢,对不起。鄙人忘了,您是一名‘白银之手’。”巴萨罗梅看了看马尔斯胸甲上的标记,将手收了回来。

“想不到,连亡灵都能够加入银色黎明。”马尔斯盯着它森白的颊骨,“难道银色黎明的人手已经短缺到这种地步了吗?”

“在伟大的黑暗女士希尔瓦娜斯风行者的指引下,鄙人已摆脱了巫妖王的奴役。”巴萨罗梅说,“鄙人现在不再是亡灵,而是‘被遗忘者’。”

“哦?从阿尔萨斯的奴隶变成希尔瓦娜斯的奴隶,你感觉有什么不同吗?”

“……您的这种说法真令人遗憾。您确定您身上穿的是白银之手的铠甲,而不是血色十字军的吗?”

“不管穿的是哪一件铠甲,都比这一件强得多。”马尔斯用食指在莱尼德雕刻着银色黎明标志的胸甲上敲了敲。中空的铠甲内发出了嘭嘭的回响。“平心而论,相比起你们这些只会躲在雇佣兵身后发号施令的财主,那些穿着血色十字军铠甲的家伙虽然缺心眼,却是真正的爷们儿。”

“您的口才令人印象深刻。”巴萨罗梅侧过身,做出了一个“请跟我来”的手势,“希望您在向泰罗索斯阁下解释英尼戈•蒙托尔神父下落的时候,依然能这样巧言善辩。”

在被遗忘者的身后,礼拜堂漆黑的大门向内敞开着,就像正在引诱猎物自投罗网的牢笼。

马尔斯露出了一个无声的笑容,随后在巴萨罗梅的带领下,向圣光之愿礼拜堂的大门走去。

当他们迈过大门的时候,马尔斯看到在大门的一侧站着一个兽人。这个绿色皮肤的生物也曾经是白银之手的死敌,如今却同样被银色黎明收入麾下。兽人的身上同样穿着银色黎明的战袍,但没有穿铠甲。那件依照人类的身材尺寸设计的战袍,对于这个兽人的体格来说却明显偏小。战袍的布料被兽人厚实粗壮的肌肉所撑开,看上去就像给一头野兽勉强套上了衣服。

“卢卡!”

看到巴萨罗梅和马尔斯进入礼拜堂,兽人直起身体,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吼叫。

巴萨罗梅对着兽人点了点头。兽人咧开嘴,露出两颗尖利的獠牙,露出了一个像是笑容的表情。马尔斯从兽人身边走过,在他的身后,传来了礼拜堂沉重的大门嘎嘎合拢的声音。

马尔斯回过头,已经将门关上的兽人也正巧回头在看他。兽人骨节突出的厚实手掌封在两扇大门的间隙上,像是一把墨绿色的巨锁。注意到马尔斯的视线,兽人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再次吼了一声“卢卡”。

“这边请,马尔斯•卡修少校。”巴萨罗梅头也不回地说,“泰罗索斯阁下不喜欢浪费时间。”

兽人在马尔斯的身后发出了不怀好意的吼声,像是一堵会活动的肌肉墙壁一样,不紧不慢地跟随在他后面。

礼拜堂的内部结构远比外表看上去要复杂得多。曲折的通道空间内,只有三人的脚步声在回响。马尔斯感觉到自己应该在向地下行进。他已经听不到地面上任何的声音。同样,无论在地下发生什么事情,地面上的人们也同样无法觉察。

一个理想的“问话”场所。马尔斯想。

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巴萨罗梅在一扇厚实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我们到了。泰罗索斯阁下就在里面。”

“你们不进去吗?”

“如果泰罗索斯阁下有吩咐,我们会立刻进来。”巴萨罗梅将枯槁的手掌按在松木制成的门上,“不过,如果事态真的发展到那一步的话……”

“卢卡!”

兽人用右拳重重击打着自己厚实的左掌心,两眼放射出一种嗜血的兴奋。

“请进,马尔斯•卡修少校。”巴萨罗梅推开了木门,随即向右侧躬身退开。“祝您……好运。”
“把运气留给你自己吧,骨头。”马尔斯将手搭上了佩剑的剑柄,“你会需要它的。”
“鄙人就猜到您会这么说。既然如此,那鄙人就借用一句白银之手的祈言吧。不过,从你们白银之手悲惨的历史来看,这句祈言并不那么吉利……”
它空洞开裂的眼窝中,开始闪烁着一种冷冷的、幽黄的荧光。
“……愿圣光,与你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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